呂途:海歸博士的“臥底”生活
發(fā)布時間:2018-06-23 來源: 幽默笑話 點擊:
她是從荷蘭回國的社會學博士,歐盟外交官夫人,過著住花園洋房、有數(shù)名仆人的優(yōu)雅生活。因偶然接到福特基金會的亞洲扶貧項目,從此,2億多女工的生存現(xiàn)狀研究課題進入她的視野。為拿到第一手真實、生動的材料,她索性直接到工廠打工。前不久,《女工傳記》出版,這是她“中國新工人”三部曲的第三部。這些充滿正能量的書,被中外學者譽為近年來罕見的“叫好又賣座”的作品。
1968年,呂途出生在長春一個知識分子家庭,父親從事媒體行業(yè),母親是大學教師。從中國農(nóng)業(yè)大學畢業(yè)后,呂途公派赴荷蘭攻讀婦女與發(fā)展碩士。畢業(yè)后,她回到母校,自編教材,開設(shè)婦女與發(fā)展社會學課程,也做研究和咨詢。她作為中國學者執(zhí)行了很多駐華機構(gòu)的項目:歐盟、世界銀行、亞洲開發(fā)銀行……這讓她幾乎跑遍國內(nèi)的每個省份。其間,呂途成了家,有了女兒,但聚少離多,最終婚姻失敗。
后來呂途到荷蘭攻讀博士,2001年圣誕節(jié)她應(yīng)邀去德國好友艾克樂家里度假。正是這次相聚,讓他們最終走上了婚姻的紅地毯。第二年,二女兒在歐盟總部布魯塞爾出生。作為歐盟外交官,艾克樂每4年輪值一個國家。年底,她帶著兩個女兒陪同老公來到印尼首都雅加達,因艾克樂是駐印尼歐盟使團的參贊,而作為外交官夫人,呂途是不允許在丈夫的任職國正式就業(yè)的。從此,她開始了全職太太生活。
雅加達處于熱帶,一年四季繁花似錦。生活上的一切事情:做飯、打掃、園藝、養(yǎng)孩子……統(tǒng)統(tǒng)不必她親力親為。偌大的房子里,有不同崗位的侍者維持昂貴而精致的生活。早上醒來,從落地窗戶望出去,可以看到花園里的棕櫚樹、香蕉樹和美麗的雞蛋花,從臥室門出去可以直接走到后花園和游泳池。當時除了寫博士論文,呂途幾乎無事可做。她說,那時候每天早上睜開眼睛是自己最痛苦的時刻: “當我的生命本身失去社會意義的時候,這一切美景和舒適又有什么意義?”
無所事事的生活讓呂途痛苦無比,她想,大好年華是應(yīng)該工作和奉獻的,而不是用來虛度。后來,她把博士論文翻譯成為中文正式出版了:《誰搬遷了?——自愿性移民扶貧項目的社會、經(jīng)濟和政策分析》。沒想到,此舉卻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
另類“臥底”之
進廠打工
2003年,呂途獲得社會學博士后,福特基金會的亞洲扶貧項目找到了呂途,希望她來擔任中國區(qū)的負責人。呂途把研究對象的目標鎖定在打工群體上,單從2億多人這個龐大的基數(shù)上看,她認為打工群體是決定中國現(xiàn)狀和未來的重大議題。于是,她到北京的“工友之家”開始做調(diào)研,這是一家專為打工群體服務(wù)的公益組織,工作人員也是打工者。
打工者一般不拒絕訪談,但也沒有太大的興趣與熱情。這讓呂途明顯感受學者和打工者之間的距離。每次調(diào)研,她都開著車去,訪談結(jié)束后,又各自歸位,毫無關(guān)系。
第一次到皮村是2005年冬天。那天,呂途開著自己的車到了村里,約好訪談王德志。他手里正拿著噴火槍在烤暖氣片,這所民工子弟學校的暖氣被凍住了,如果不及時把冰燒化的話暖氣片就會凍裂,第二天學生就無法上課了。雖然對方熱情接待,但呂途卻感覺非常不自在,看著王德志手里拿著冒火的烤槍,一邊接受訪談,一邊不停地烤暖氣片,她覺得自己的訪談是在耽誤人家的寶貴時間。
陪她來的另一個打工者,卻非常坦率地對呂途說:“你們這些外來學者就像是拿了照相機來照相,里面有個固定的取景框,框到照相機里的就是你的認識。那不是我們的世界,是被你框進去的世界!边@話聽起來雖然很刺耳,但呂途覺得很有道理。
其實呂途對工友的生活世界毫無了解,這樣的研究成果,必然是片面甚至可能是錯誤的。于是,她搬過去和工友們住在一起,八九平方米,沒有上下水的小房子,成了她的生活空間,上旱廁,無法洗澡……
呂途想知道,他們“落腳城市”的生活狀況。后來發(fā)現(xiàn)工友們很尷尬,“是待不下的城市、回不去的農(nóng)村、迷失在城鄉(xiāng)之間……”之后,呂途就寫出了《打工者居住狀況與未來發(fā)展》。原本只是一次調(diào)研,最終,“工友之家”的工友們拉著她的手,讓她留下來。
2012年5月,呂途來到蘇州,剛開始她擔心身體不適,試圖排除所有上夜班的工廠,后來發(fā)現(xiàn)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機器一開就24小時,工人需要兩班倒。最后通過一個黑中介,呂途找了別人的身份證復(fù)印件,進入了一家臺資電子廠,不用付中介費,因為工廠缺女工。
呂途的工作是在流水線上貼標簽,從晚上八點到早上八點。夜班車間有60多人,每個生產(chǎn)線20人加一個線長。線長站在女工前面,車間主任則站在最前面。訓話時,車間主任會強調(diào)產(chǎn)品質(zhì)量,以及不許戴耳機聽歌。工人通常不會在意車間主任的訓話,為防止犯困,依然會戴耳機聽歌。車間主任通常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訓話時又必須說。
呂途雙手纖長而白皙,一看就知道沒做過什么粗活。下班回到宿舍怕“露餡”,也不敢給親友打電話,就蒙頭睡覺,其余時間都把本子藏在書后面做筆記?吹絽瓮究磿矣延X得很奇怪,她們通常在電腦上看電視劇。
工人們大多結(jié)伴而行,只有呂途形單影只。同宿舍里有兩個甘肅女孩,老家是同一個村子的,上同一所職高,一起進廠實習,一起離開原來的廠。無論進哪個廠,如果分不到同一個生產(chǎn)線上,她們寧愿共同離開。
在呂途看來,工廠里“做伴”比工作重要。有次培訓,幾百號人坐在一個大房間里,培訓師在前面扯著嗓子說話。有幾個熟識的工人在下面說話、鬧騰,隨后被呵斥著趕了出去。她們在外面依舊嘻嘻哈哈,打鬧不停,覺得無所謂!拔揖筒幌嘈潘齻儾浑y受,但是一起不被當人看,她們就可以忍受了!眳瓮菊J為這時候的陪伴實際上是對心靈受到傷害的轉(zhuǎn)嫁。
由于對生產(chǎn)線上的有毒黏合劑過敏,第一天晚上她覺得癢,第二天腿上開始長一些紅點兒,第三天紅點開始連片紅腫,等到第四天下班的時候,呂途走路都困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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