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喜陽:三個時代的復仇者“俄瑞斯忒斯”
發(fā)布時間:2020-06-09 來源: 幽默笑話 點擊:
。壅莅K箮炝_斯的俄瑞斯忒斯是被動的聽命于神諭的“家”的復仇者,展現(xiàn)了古希臘人從傳統(tǒng)的冤冤相報向理性的審判過渡的艱難歷程。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是主動的復仇者,既是家的復仇,也是國的復仇;
反映了雖已覺醒的年輕的人文主義者的軟弱和幼稚。薩特的俄瑞斯忒斯的復仇,既是“家”的復仇,也是“國”的復仇,更是“人”的復仇,是把人的自由從神衹的奴役中奪回來的復仇;
它從哲理和現(xiàn)實的層面完成了對于人的自由選擇和勇于承擔責任的存在意義之思考。通過三者的比較,可以看出它們表達著各自的時代要求,體現(xiàn)著各自的時代精神,從中也反映出人類認識水平不斷提升的思想進程。
[關(guān)鍵詞]復仇 被動 主動 時代精神
父親被奸人害死,兒子替父親報仇,這是一個不少經(jīng)典作家都涉獵的題材,俄瑞斯忒斯[1]就是一個非常典型的復仇者,荷馬史詩中的敘述是其雛形。比較起來,西方文學史上有三個著名的“俄瑞斯忒斯”:一是埃斯庫羅斯的“俄瑞斯忒斯”,一是莎士比亞的“俄瑞斯忒斯”——哈姆雷特,一是薩特的“俄瑞斯忒斯”。這三個復仇者體現(xiàn)出三個不同的時代風貌,他們之間的傳承和創(chuàng)新體現(xiàn)出人類認識世界、認識自然、認識自我的緩慢而又逐漸上升的思想進程。
埃斯庫羅斯的《俄瑞斯忒斯》三部曲寫的是一個家族內(nèi)部世代仇殺的故事。在這個三部曲中,俄瑞斯忒斯的復仇過程首先表現(xiàn)為卡珊德拉的預言:“有人會替我們復仇,這個家族的子孫,他會趕來,為父親雪恨,把母親殺除,……須知此乃神明強有力的誓咒,父親僵硬的尸軀會引他回頭!盵2]其次,俄瑞斯忒斯的復仇是聽從阿波羅的神諭:“洛克希阿斯(即阿波羅)強蠻的諭示不會把我撇下,是他命囑我要有膽量,把這件險事做完,……他命我以他們的方式仇殺把被奪家產(chǎn)的痛苦化作公牛般的瘋狂。否則,他說,我自己將遭受懲罰,付出生命的代價,備嘗種種愁殃!盵3]而阿波羅的神諭又直接來自宙斯的命令[4]。接著,俄瑞斯忒斯謊說自己是福基斯生客,是來報告俄瑞斯忒斯的死訊的,于是得以混進王宮,殺死埃癸斯托斯,當他遇到母親求饒時,俄瑞斯忒斯不禁動搖了:“我該怎么辦,普拉德斯?心慈手軟,不敢把母親殺害?”但普拉德斯告訴他,“寧可把全人類當作仇敵,也不能和神明鬧翻!庇谑嵌砣鹚惯怪坏脤λ赣H說:“命運要你死亡,此乃她的安排!盵5] 然后,俄瑞斯忒斯變得“心智扭傷,難以控掌”,他想出走,開始流浪,并且在虛幻中看見“身穿黑袍,頭上成團的長蛇在爬”,“成群結(jié)隊,雙眼滴血”的復仇精靈[6]。最后,他逃到阿波羅神廟里,阿波羅諭示他前往雅典,祈求雅典娜的幫助。最終,“年輕一代的神明”改變了古時的律法,判決俄瑞斯忒斯無罪,這還是通過雅典娜的軟硬兼施才得以實現(xiàn)的。雅典娜硬的一面是拿宙斯打壓復仇女神:“是他傳示諭言,命囑不能加害”;
她軟的一面是允諾給與復仇女神在雅典的永久居住地:“我答應給你們一處地點,以十分的善意,讓你們合法占有…接受我的國民崇拜,他們的祀祭。”[7]因此,從俄瑞斯忒斯整個復仇過程來看,他就像一位木偶,聽從幕后主人的調(diào)遣,毫無主見,只是奉命行事,事后也不能自我承擔責任。他是一個非常蒼白的復仇者的形象,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被動復仇者的形象。
在《哈姆雷特》中,同樣是父親被叔父害死,兒子替父親報仇。作為復仇者形象的哈姆雷特與埃斯庫羅斯筆下的俄瑞斯忒斯既有相似之處,又有顯著差異。(一)在復仇的動機上,俄瑞斯忒斯的復仇完全是聽命于阿波羅的諭示;
哈姆雷特的復仇雖然是在父王鬼魂的要求下,但他并非惟父王鬼魂之命是從,他需要證實叔父的罪行。所以哈姆雷特并非一味遲疑延宕,他聽了父親鬼魂的話之后,對叔父害死父親的惡行將信將疑,于是他“要叫這班伶人在我的叔父面前表演一本跟我的父親的慘死情節(jié)相仿的戲劇,我就在一旁窺察他的神色;
我要探視到他的靈魂的深處,要是他稍露驚駭不安之態(tài),我就知道我應該怎么辦!惫,哈姆雷特的叔父在看到這一幕時驚訝地站起來,于是哈姆雷特覺得“那鬼魂真的沒有騙我!盵8]一旦證實之了叔父的罪行,哈姆雷特就知道應該怎么辦:實施復仇。他在叔父祈禱的時候,本來準備一劍刺死叔父,可是轉(zhuǎn)念一想,在叔父洗滌靈魂之時,結(jié)果他的性命,那么天國的路就為他開放著,“這簡直是以恩抱怨了!彼,哈姆雷特要收起自己的劍,“等候一個更慘酷的機會吧”,這樣就能“讓他幽深黑暗不見天日的靈魂永墮地獄!盵9]于是我們看到哈姆雷特在與母親說話時,毫不猶豫的一劍刺死在帷幕后面偷聽的人,而他本來以為那個人就是國王;
等他揭開帷幕看見是波洛涅斯時說:“我還以為是一個在你上面的人哩!边B國王克勞狄斯自己也說:“要是我在那兒,我也會照樣死在他手里的!盵10]可見哈姆雷特在復仇大業(yè)上是具備主動性的。(二)在復仇對象上,由于哈姆雷特的母親喬特魯?shù)峦鹾鬀]有參與到謀殺親夫的罪惡中,所以她不是死在兒子復仇的劍下,而是無意中喝下毒酒而死的,這毒酒原本是克勞狄斯為哈姆雷特預備的。這也正應了哈姆雷特父親鬼魂的話:“可是無論你怎樣進行復仇,不要胡亂猜疑,更不可對你的母親有什么不利的圖謀,她自會受到上天的裁判,和她自己內(nèi)心中的荊棘的刺戳!边@說明在《哈姆雷特》中也還存在著宿命論的觀點,而哈姆雷特自己也說到命中注定:“我們不要害怕什么預兆;
一只雀子的死生,都是命運預先注定的!盵11]所以哈姆雷特要坦然迎接命中注定的死亡。這種態(tài)度恰與卡桑德拉平靜地對待即將到來的死亡相一致,雖然歌隊贊嘆她“你真勇敢,以堅強的心志忍受煎熬”,但事實上正如卡桑德拉所說“此事難能躲避,”;
“出逃不會補救,這一天已經(jīng)來到!盵12]。需要指明的是,俄瑞斯忒斯的命中注定是非常具體的,他對命運的敬畏直接來源于某位神祇的諭示;
而哈姆雷特所謂的命中注定是一種泛泛的觀念,基本沒有具體的對象和事實依據(jù)。(三)在復仇的意義上,《俄瑞斯忒斯》中的同名主人公僅僅把復仇局限于家族仇殺,他不能超越個人立場來看待這個復仇的社會意義。他在殺死奸夫和母親之后說:“我為這事痛惜,為死難和整個家族的愁殃。我贏了,但我的勝利也是瘟濁,不配贊賞!盵13]而哈姆雷特則把為父報仇和整治乾坤聯(lián)系起來:“這是一個顛倒混亂的時代,唉,倒楣的我卻要負起重整乾坤的責任!”[14]他的憂郁和猶豫實在是因為他看出了他的復仇不是個人的家事,而是關(guān)乎天下大事,他擔心自己難以負起重整乾坤的重任。當然,天降降大任于斯人,斯人不是斗志昂揚地迎接挑戰(zhàn),反而說是“倒霉的”,這又可以看出哈姆雷特的某種軟弱性,這與薩特筆下的“俄瑞斯忒斯”勇挑重擔,主動把阿耳戈斯人的重負背負到自己肩上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薩特《蒼蠅》中俄瑞斯忒斯的復仇,雖直接套用了埃斯庫羅斯的俄瑞斯忒斯復仇的模式,卻極力打破原有的神示、命運和鬼魂的思維觀念,在復仇的意義上,具有三個層面:(1)它是家族復仇,替父報仇,這滿足了他的妹妹厄勒克特拉的心愿。厄勒克特拉在得知仇人被殺死后大叫:“我快樂得流出了眼淚:我的仇敵死了,我父親的仇報了!”[15]。(2)它是為國鏟除僭主,從而使阿耳戈斯人從恐怖和悔罪的深淵中得以解脫;
正如俄瑞斯忒斯對埃癸斯托斯所言:“殺死你是正義之舉,摧毀你對阿爾戈斯人進行統(tǒng)治的王國是正義之舉,將他們自尊的情感還給他們是正義之舉!盵16]。(3)它更是人對神的奴役的徹底復仇:“自由”本來是人的“父親”,現(xiàn)在萬王之王朱庇特(阿耳戈斯之王埃癸斯托斯不過是朱庇特在人間的象征物[17])卻殺死了人的“父親”——自由,大肆實行恐怖和悔罪的統(tǒng)治,把“奴役”抬舉為人的“父親”,俄瑞斯忒斯戳穿了朱庇特的鬼把戲,使朱庇特痛苦地承認“一個人的靈魂中,一旦自由爆發(fā)出來,眾神對他就毫無辦法了”[18],他殺死了僭主,也就在象征的意義上殺死了“偽父”——朱庇特制造的“奴役”。
因此,薩特徹底改變了俄瑞斯忒斯復仇起因、經(jīng)過、結(jié)果的內(nèi)涵,賦予它以全新的哲理意義和現(xiàn)實意義!叭恕痹诳植老律,就會討“神”的歡心,正如朱庇特所言:“內(nèi)疚和恐懼,對眾神的鼻孔來說是挺好聞的。”[19]在內(nèi)疚、悔恨和恐懼中生活,人就會失去自我和自由,這才是神之所以喜歡的原因。神明希望人不“快活”,所以在阿耳戈斯人眼里誰“快活”誰就是“褻瀆神明”[20]。面對阿耳戈斯 “僭主當政”、“偽父臨朝”的社會現(xiàn)實,面對人們被恐懼折磨,被悔恨占有這種“迷信的結(jié)果”[21],俄瑞斯忒斯不是聽命于神意,他反而在天神顯圣后突然醒悟:“現(xiàn)在誰也不能再對我發(fā)號施令了!盵22]他以耶穌式的獻身精神,決心為阿耳戈斯人承擔悔恨和罪責,替阿耳戈斯人擺脫痛苦的根源——即殺死國王和王后,而他“本來是不愿讓他們流血的!盵23]其實,俄瑞斯忒斯是擁有一種自由的,正如保傅所言:“擺脫了各種奴役和信仰的羈絆,沒有家庭,沒有祖國,沒有宗教,沒有職業(yè),可以自由自在的承擔各種義務!钡砣鹚惯拐J為這種自由是他不需要的:“我的自由就如同這幾根蛛絲一樣。我并不比一根蛛絲分量更重,我生活在空中!盵24]正因為他不滿足于這種空中的生活,這種蛛絲的自由,他不想做一個自私的人,一個脫離民眾的人,所以他才說:“我希望有我自己對往昔的回憶,有我自己的土地,在阿耳戈斯人中間有我自己的地位!盵25]為了做到這一點,為了使阿耳戈斯成為“我的阿耳戈斯”,為了使自己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自由的人,為了整個阿耳戈斯人的自由,“我必須用一個重大的罪行作為我的壓艙之物,使我直沉下去,直沉到阿耳戈斯的淵底!盵26]由此可見,在俄瑞斯忒斯眼里,他的殺死奸王淫婦,主觀上并非替父報仇,這是薩特的獨特發(fā)現(xiàn)。薩特說過:“信仰自由的人,思想境界很高,但只有在為他人重建自由之后,只有他的行為導致現(xiàn)存秩序的消亡和恢復原來應有的狀況之后,他自己才有處境自由!盵27]這就是俄瑞斯忒斯的自由觀:不是自私的自由,而是在為他人重建自由之后一起擁有自由的自由。
前面說過,埃斯庫羅斯筆下的俄瑞斯忒斯是個事后不能承擔責任的復仇者,而薩特筆下的俄瑞斯忒斯則驕傲地宣稱:“我的罪行確確實實由我承擔”[28]。無論朱庇特威逼他說:“你可要當心,大海會在你面前后退,你路過之處泉水會枯竭,你走的路上石塊和巖石回滾出道外,大地會在你腳下化成灰燼”;
還是利誘他說:“如果你們不再堅持你們的罪行,我把你們二人都扶上阿耳戈斯的寶座”[29],都無濟于事。這源于薩特的哲學觀。他說人“由于命定是自由,把整個世界的重量擔在肩上;
他對作為存在方式的世界和他本身是有責任的。”[30]人的命定的自由與對于世界和他自身的責任是緊密連在一起的。不承擔責任,也就不可能擁有自由。正因為俄瑞斯忒斯勇于承擔責任,并且毫不后悔,所以連眾神之神朱庇特也對他無能為力。俄瑞斯忒斯引述風笛手吹笛引走老鼠的事,來比擬他引走這象征著罪責和悔罪的蒼蠅,從而獨自背負它們:“你們的過錯,你們的悔恨,你們深夜的苦惱和憂慮,埃癸斯托斯的罪行,這一切都是我的,我承擔一切。”[31]在德國民間傳說中,花衣吹笛人引走了老鼠,卻沒有得到應有的報酬;
正像俄瑞斯忒斯引走了蒼蠅,為阿耳戈斯人解除了精神上的鼠疫,可是阿耳戈斯人卻并不感激他一樣。然而,俄瑞斯忒斯并非期待阿耳戈斯人感激他才這樣做的,他要永遠消逝,去“作沒有領(lǐng)土、沒有臣民的國王”[32]。因為他既然為阿耳戈斯人解除了奴役,找回了自由,就不可能當另一個“僭主”了。正如薩特所言:“在人民大眾能夠和應該意識到自身力量的時候”,俄瑞斯忒斯“一馬當先沖向解放的道路,他第一個用自己的行為向他們指明了道路。當他一旦達到目的,他可以解甲歸田,默默無聞地在人民的懷抱里休憩”[33]。事實上,薩特乃是借用俄瑞斯忒斯的古老故事而賦予了它以極強的現(xiàn)實意義!渡n蠅》發(fā)表于二戰(zhàn)時德軍占領(lǐng)法國期間。薩特說:“我創(chuàng)作這個劇本是想用我唯一的手段,非常微弱的手段,為把我們從悔恨中解脫出來,為把我們從耽于懊喪和羞恥中擺脫出來作出微薄的貢獻!盵34]所以他在《蒼蠅》中一再反對悔恨,從阿爾戈斯民眾的角度,薩特強調(diào)一味悔恨無濟于事,必須從這種精神狀態(tài)中擺脫出來;
強調(diào)俄瑞斯忒斯殺死罪人的毫不后悔,并批評厄勒克特拉參與復仇之后的后悔。薩特說他創(chuàng)作的第二個動機,是因為當時不少法國抵抗分子參與暗殺德軍的行動,但是無辜者卻為他們承擔責任,因為德國占領(lǐng)軍抓不到法國抵抗分子,他們就以人質(zhì)來抵償。(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暗殺三個德國人,就有六個或十個人質(zhì)被槍決。”薩特認為,“這類暗殺者應該知道,如果他不自首,人家就隨意槍殺法國人,于是他承受第二種形式的悔恨,他必須經(jīng)得起去自首的危險!盵35]這正是俄瑞斯忒斯之所以勇于承擔責任的重要現(xiàn)實意義所在。薩特是通過俄瑞斯忒斯的勇于承擔責任,來批評那些雖然敢于暗殺德軍卻又不敢承擔責任的法國抵抗分子。
薩特認為:“一種小說技巧總與小說家的哲學觀點相關(guān)聯(lián)。批評家的任務是在評價小說家的技巧之前首先找出他的哲學觀點!盵36]很顯然,埃斯庫羅斯的哲學觀是神本主義,莎士比亞的哲學觀是人文主義,薩特的哲學觀是存在主義,正因為三位作家具有各自的哲學觀,他們才能用相同的素材寫出具有不同主題的劇作。正如塞米利安所指出的:“一部小說的內(nèi)容就是它的主題加上作者對這一主題的態(tài)度。同樣的素材,如果以不同的態(tài)度處理,勢必產(chǎn)生不同的主題思想,而不同的主題思想又將產(chǎn)生不同的故事情節(jié)。作者的態(tài)度奠定了作品的基調(diào),為小說提供了微妙的內(nèi)在統(tǒng)一的因素。不管作家的態(tài)度如何超然物外,不管是他自己作為敘述者,還是通過一個人物來說話,或者從一個人物的角度去敘述,歸根結(jié)底,是作者對小說中的事件做出解釋和評價!盵37]只要把塞米利安這段話中的“小說”換成“劇本”就完全可以用來說明三位作家的創(chuàng)作情形。
總之,埃斯庫羅斯的“俄瑞斯忒斯”的復仇是“家”的復仇,復仇是“家族仇殺,冤冤相報”(當然,客觀上也起到了“為國鋤奸”的效果);
埃斯庫羅斯通過此劇表現(xiàn)的是古希臘人從傳統(tǒng)的冤冤相報向理性的審判過渡的艱難歷程。莎士比亞的“俄瑞斯忒斯”——哈姆雷特——的復仇,既是“家”的復仇,更是“國”的復仇,是“重整乾坤”;
它反映了年輕的人文主義者的軟弱和幼稚,但是畢竟已經(jīng)覺醒。薩特的“俄瑞斯忒斯”的復仇,既包含“家”、“國”的復仇,更是“人”的復仇,是把人的自由從神衹的奴役中奪回來;
它從哲理和現(xiàn)實的層面完成了對于人的自由選擇和勇于承擔責任的存在意義之思考。人類認識世界、認識自然、認識自我的思想進程是緩慢的:從被動的復仇者,到雖然主動但卻軟弱的復仇者,再到主動而堅強的復仇者;
從俯首帖耳于神示和命運,到對于超自然的力量(鬼魂)將信將疑和對于模模糊糊的命運的泛泛認同,再到徹底對抗神衹、自由選擇自己的道路、并且勇于承擔自我選擇的后果。然而這種認識又畢竟是逐漸上升的,這樣說并不是對于埃斯庫羅斯和莎士比亞的貶低,也不是對于薩特的頌贊,因為薩特可以超過埃斯庫羅斯和莎士比亞的認識,卻不能跨越他們的認識:人任何時候都既是歷史的產(chǎn)物,又是他那個時代的產(chǎn)物,人的局限既是歷史的局限,也是他那個時代的局限。由此也可以進一步看出,只有真正把握了時代精神,并以生動深刻的形象映照著這個時代精神的作品才是真正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才會超越時代而在歷史的長河中留下印痕,才能成為“經(jīng)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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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restes,周啟明(即周作人)、羅念生、葉君健、袁樹仁均譯作俄瑞斯忒斯, 靈珠譯作奧瑞斯提亞,陳中梅譯作奧瑞斯忒斯,這里統(tǒng)一寫作俄瑞斯忒斯。又,其他人名均統(tǒng)一寫作:厄勒克特拉,克呂泰涅斯特拉,埃癸斯托斯。
[2] 埃斯庫羅斯:《奧瑞斯忒斯》,陳中梅譯,《埃斯庫羅斯悲劇集》(二)第321頁,遼寧教育出版社1999年1月版。
[3]《埃斯庫羅斯悲劇集》(二)第359~360頁。
[4]《埃斯庫羅斯悲劇集》(二)第439~440頁。
[5]《埃斯庫羅斯悲劇集》(二)第393頁,394頁。
[6]《埃斯庫羅斯悲劇集》(二)第401頁,402頁,403頁。
[7]見《埃斯庫羅斯悲劇集》(二)第450頁。
[8] 莎士比亞:《哈姆雷特》,朱生豪譯,吳興華校,《莎士比亞全集》(九)第60頁,第79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78年4月版。
[9]《莎士比亞全集》(九)第85頁,第86頁。
[10]《莎士比亞全集》(九)第87頁,第94頁。
[11]《莎士比亞全集》(九)第29頁,第137頁。
[12]《埃斯庫羅斯悲劇集》(二)第322頁。
[13]《埃斯庫羅斯悲劇集》(二)第401頁。
[14]《莎士比亞全集》(九)第33頁。
[15] 薩特:《蒼蠅》,袁樹仁譯,《薩特戲劇集》(上)第69頁,安徽文藝出版社1998年4月版。
[16] 《薩特戲劇集》(上)第67頁。
[17] 朱庇特曾對埃癸斯托斯說:“咱們是親戚”,“你是按照我的形象塑造的。我們兩個人都要使天下安寧。你在阿耳戈斯,我在全世界!币姟端_特戲劇集》(上)第64頁。
[18]《薩特戲劇集》(上)第66頁。
[19]《薩特戲劇集》(上)第13頁。
[20] 參見厄勒克特拉所說:“難道快活就是褻瀆神明嗎?”, 《薩特戲劇集》(上)第40頁。
[21]《薩特戲劇集》(上)第34頁。
[22]《薩特戲劇集》(上)第52頁。
[23]《薩特戲劇集》(上)第54頁。
[24]《薩特戲劇集》(上)第16頁。
[25]《薩特戲劇集》(上)第50頁。
[26]《薩特戲劇集》(上)第53頁。
[27] 薩特:《關(guān)于〈蒼蠅〉》,沈志明譯,《薩特文學論文集》第448頁,安徽文藝出版社1998年版。
[28]《薩特戲劇集》(上)第91頁。
[29]《薩特戲劇集》(上)第84頁,第82頁。
[30] 薩特:《存在與虛無》,陳宣良等譯,第708頁,三聯(lián)書店1987年版。
[31]《薩特戲劇集》(上)第92頁。
[32]《薩特戲劇集》(上)第92頁。
[33] 《薩特文學論文集》第452頁。
[34]《薩特文學論文集》第450頁。
[35]《薩特文學論文集》第450頁,451頁。
[36] 薩特:《薩特文學論文集》,施康強等譯,第22頁,安徽文藝出版社1999年版。
[37] 利昂·塞米利安:《現(xiàn)代小說美學》,宋協(xié)立譯,第70頁,陜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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