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提要」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后，在臺海兩岸軍事政治斗爭中逐步形成的“外島”問題，是整個臺灣問題的重要組成部分。中、美、臺三方從各自的戰(zhàn)略利益出發(fā)，對“外島”問題始終抱有不同的立場和政策。自杜魯門政府到艾森豪威爾政府，美國逐步形成對“外島”的基本政策：即把臺灣和澎湖列島納入美國在遠東的防御體系，采取一切必要措施，防衛(wèi)臺澎不落入紅色中國手中；
美國對防衛(wèi)“外島”不向蔣介石政府做任何承諾，除非中共軍隊對“外島”進攻的同時也對臺澎發(fā)動攻擊，或者對“外島”的攻擊是進攻臺澎的前奏，否則，美軍不介入保衛(wèi)“外島”的戰(zhàn)爭。同時，美國又刻意保持“外島”政策的靈活性和模糊性。蔣介石當局著眼于“反共復國”的基本政策，視“外島”為生命線，竭力堅持以重兵保衛(wèi)“外島”，要求美國承諾協(xié)防任務、美軍直接參與防衛(wèi)“外島”的軍事行動。第一次臺海危機期間，在應對人民解放軍炮擊金門之戰(zhàn)、美英策動新西蘭在聯(lián)合國提出“海峽停火案”、美臺《共同防御條約》磋商與交涉、美國策劃蔣軍撤出大陳島，以及對于金門和馬祖兩島守與撤決策的爭論等等，美臺雙方之間無不貫穿著上述各自的政策意圖，同時也始終受到西方兩大陣營冷戰(zhàn)格局和臺海兩岸戰(zhàn)略態(tài)勢的深刻影響。

　　「關鍵詞」第一次臺海危機/美臺關系/外島問題

　　上個世紀50年代，在臺灣海峽兩岸處于軍事對抗、臺海危機起伏不斷的過程中，中國大陸浙江、福建等省東南沿海的大陳、金門、馬祖等島嶼問題，曾經成為臺海兩岸軍事政治斗爭的聚焦之點，也數(shù)度形成為中美兩國關系和美國與蔣介石當局關系中的一個重大問題。這些島嶼在臺灣被稱之為“外島”，美國政府和蔣介石當局對于“外島”的政策，彼此有著一致的一面，但也有嚴重的分歧。第一次臺海危機期間，“外島”問題首次突顯于世，引起東西方許多國家的關注，美國與臺灣當局之間圍繞“外島”問題的互動關系也由此呈現(xiàn)于政治舞臺。剖析這一事件的形成及其演變歷程，有助于人們了解美國政府和臺灣當局有關臺海問題政策的實質，以及兩者之間既互助協(xié)動又矛盾沖突的復雜關系，從而獲得觀察和認識美臺關系的一些啟迪。

　　一、美國政府和臺灣當局對“外島”的不同立場和政策

　　“外島”問題是整個臺灣問題中的一個組成部分，而又有著它的特殊地位和意義。臺灣問題的產生和形成，是中國第三次國內革命戰(zhàn)爭發(fā)展的結果，又與東西方“冷戰(zhàn)”格局和美國介入中國內戰(zhàn)密不可分：“外島”問題也就在上述背景之下逐步形成與發(fā)展的。

　　中國人民解放戰(zhàn)爭基本勝利和新中國成立后，中共中央和中國政府本著“將革命進行到底”和“解放全中國”的既定戰(zhàn)略方針，致力于解放包括臺灣在內的全部國土，完成祖國統(tǒng)一大業(yè)的神圣任務。解放浙江、福建、廣東等省沿海敵占島嶼，則是進攻和最后解放澎湖列島和臺灣的必經步驟，這不僅可以掃除蔣介石軍隊襲擊大陸沿海地區(qū)的前哨基地，也將為解放軍進攻臺澎構建渡海跳板和可靠的前進基地。為此，人民解放軍從1949年下半年開始，先后多次進行解放沿海島嶼的戰(zhàn)役和戰(zhàn)斗。至1950年上半年，先后解放了廣東海南島、福建東山島和浙江舟山群島等主要島嶼，只有浙江的大陳列島，福建的金門、馬祖等若干沿海島嶼仍在蔣軍手中。

　　正當中國政府積極組織力量，準備在1950年下半年至1951年先行攻占金門、馬祖、大陳等敵占島嶼，進而發(fā)動解放臺灣和澎湖列島之戰(zhàn)，徹底解決臺灣問題之際，朝鮮戰(zhàn)爭于1950年6月爆發(fā)。杜魯門政府在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之初的6月27日發(fā)表了《關于朝鮮局勢的聲明》，其中宣布：“我已下令第七艦隊阻止對福摩薩的任何進攻。作為這一行動的應有結果，我已要求在福摩薩的中國政府停止對大陸的一切空中和海上作戰(zhàn)行動�！边@就是所謂“臺灣中立化”政策。由于美國第七艦隊入侵臺灣海峽，實際上起到了保護臺灣蔣介石政府、阻擋中國人民解放軍進攻臺灣的作用。這一“聲明”還特別提出：“福摩薩未來地位的確定，必須等待太平洋安全的恢復、對日和約的簽訂或經由聯(lián)合國的考慮�！雹購亩�公開以政府聲明的方式拋出了“臺灣地位未定”論。美國政府的上述政策和舉措，使中國面臨的軍事形勢和國家安全環(huán)境發(fā)生了重大變化。中共中央爾后在積極加強國防，組織中國人民志愿軍準備入朝參戰(zhàn)的同時，作出了延緩解放臺灣和暫停攻打金門等沿海島嶼的決策。

　　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和美國政府的臺灣政策，使瀕于覆亡的蔣介石政權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美國為了遏制新中國，圍堵亞洲共產主義勢力的發(fā)展，在西太平洋構建一條包括臺灣在內的對付蘇聯(lián)、中國等社會主義國家的環(huán)形防線，乃加緊對臺灣的軍事和經濟援助，阻撓中國政府解放臺灣和澎湖。蔣介石當局則依靠美國的支持，堅持其“反共復國”的政策。從此，包括沿海島嶼在內的臺灣問題不僅是由中國國內戰(zhàn)爭延續(xù)而形成，而且是美國介入中國內戰(zhàn)、干涉中國內政所造成的中美兩國之間的國際爭端。正是在這個國內和國際的背景下，中國政府、美國政府和臺灣當局各自逐步提出和形成了關于“外島”的政策。

　　就美國和蔣介石當局而言，雙方在反對新中國、保護臺澎不受中共軍隊攻擊這方面是一致的，但在“外島”問題上，各自又有不同的立場和政策。此種政策趨向從杜魯門政府到艾森豪威爾政府的年代逐漸趨于明晰，其中第一次臺灣海峽危機期間，為美蔣雙方有關“外島”政策形成的一個關鍵。

　　在以“反共復國”為基本政策的蔣介石當局的軍事政治棋局中，“外島”的地位和價值遠遠高于美國政府對它的認識和估量。在蔣介石等人的心目中，“外島”在軍事上進攻時可作為反攻大陸的跳板和前方基地，也可用于作為向大陸進行滲透活動和騷擾性進攻的前哨基地。而且，占據(jù)“外島”對于封鎖閩浙沿海地區(qū)亦具關鍵作用，因為大小金門據(jù)廈門港之外圍、馬祖列島扼閩江口之咽喉、大陳列島外控臺州灣之出海處，都有可能封鎖其港口、遮斷其航道。從對應大陸的進攻而言，“外島”是保衛(wèi)臺澎的屏障，是與解放軍作戰(zhàn)的第一道防線。蔣介石正因為有鑒于此，才公開聲言說：“今日東南亞的金門，可比之如今日歐洲的西柏林及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的馬爾太島，這是一座反共的堡壘”，“如果金門失守，馬祖亦勢必難�！保�而臺灣的“堤防亦將崩潰”②。

　　在法統(tǒng)和法律地位上，蔣介石當局始終堅持其“中華民國”在法統(tǒng)和法律地位上的所謂“合法”性和“繼承”性，而占有歷來隸屬于福建、浙江等省的“外島”，則可向中外顯示其政府并非為僅僅管轄臺灣一個省的一個地方當局，而依然是“中華民國”政府。正如美國資深情報專家陶涵所說：“如果國民黨軍隊能守住這堆花崗石島群，就可以成為蔣介石勢力不僅局限于臺灣、澎湖一隅之地的象征”，“外島象征著國民黨當局與中國大陸仍有關聯(lián)，這一點比什么都重要。蔣介石了解，……（如果）國民黨軍隊撤出金門、馬祖外島，等于把臺灣地位凍結成為一個孤立的個別實體。”“金門對于蔣介石的重要性，就跟毛澤東之重視它，出于相同理由，如果國民黨軍隊退出外島，‘兩個中國’，甚至‘臺灣獨立’，就遠比（1955年的）4年前，或者8年前，更象是合乎邏輯的下一步�！雹�

　　在政治影響上，蔣介石把堅守“外島”作為貫徹“反共復國”的一個象征，用以鼓舞臺灣的士氣和民心，用來向海外華僑華人進行宣傳，也是向大陸進行心理作戰(zhàn)的一個窗口。在守衛(wèi)“外島”問題上與蔣介石抱有不同見解的臺灣陸軍總司令兼臺灣防衛(wèi)司令官孫立人，1954年春對臺灣駐美“大使”顧維鈞說過，“蔣介石決定全面防衛(wèi)金門的計劃，是犧牲軍事戰(zhàn)略的政治較量�！雹茱@然，政治影響也是蔣的“政治較量”中的一個重要方面。

　　在對美關系上，蔣介石力圖以堅守“外島”來促使美國向臺灣提供更多的軍事援助，并待機利用“外島”危局將美國拖進臺海兩岸之間的戰(zhàn)爭，以求實現(xiàn)其“反共復國”的目標。蔣介石完全懂得，由于“外島”所處的地緣條件，它往往成為臺海兩岸軍事對抗和沖突中的熱點，不言而喻，也完全可能是一個把美國拉進新一輪國共內戰(zhàn)的理想之地。這也是他重視“外島”價值的一個原因。

　　美國政府對“外島”的認識和態(tài)度與蔣介石當局有著很大的不同。蔣介石是從“反共復國”的根本目的和堅守國民黨統(tǒng)治的法統(tǒng)立場這雙重因素，來確立其對“外島”的態(tài)度和政策的。美國則不同，是從它自身的戰(zhàn)略利益和亞太地區(qū)的軍事政治格局來觀察“外島”問題，確定相應的政策的。顯然，美蔣之間存在著矛盾和分歧。美國并不認為“外島”具有如蔣介石所認為的那樣的重要性。美國政府中占主導地位的意見認為，從戰(zhàn)略上說，“外島”在軍事上的價值不大，對于防衛(wèi)臺灣并非至關重要；
而且從作戰(zhàn)層面而言，這些島嶼易攻難守，又過于貼近大陸，處于十分不利的地位。同時，從法律角度來衡量，這些島嶼不像臺灣和澎湖那樣在歷史上曾一度割讓于日本，而始終未曾脫離過中國的主權和管轄，因而美國難以找到“臺灣地位未定”論那樣的借口，對這些島嶼進行直接的干涉和控制。美國政府決策層大都以為美國沒有必要為這幾個小島而卷入與中國之間的一場戰(zhàn)爭，影響美國的全盤軍事戰(zhàn)略。因此，美國從杜魯門政府開始，對于在軍事上、政治上都十分敏感，極易觸發(fā)危機的“外島”問題，采取極為謹慎、盡量不予介入的態(tài)度。

　　然而，美國同時又考慮到，“外島”一旦落入中共軍隊之手，將對臺灣當局造成軍事上、政治上和心理上的打擊，美國在亞洲的權威和影響也將遭受損害。而且，一旦中共軍隊對“外島”發(fā)動進攻，美國還需要判明這種進攻是僅僅以占領這些島嶼為目標，還是作為進攻臺澎本島戰(zhàn)爭的一個先行步驟和組成部分，從而確定不同的對策。由此，美國政府并未排除在一定程度上介入“外島”對抗事件的可能性。從這點來說，美國對“外島”問題的政策具有模糊性和靈活性，尤其是對于外界從不公開其明確而穩(wěn)定的政策。

　　二、朝鮮戰(zhàn)爭期間美蔣在“外島”問題上的互動關系

　　隨著朝鮮戰(zhàn)爭的展開和中美兩國在朝鮮的軍事對抗，美國對人民中國的遏制政策，包括對臺灣問題的政策逐步形成。美國對臺灣當局的軍事和經濟援助大幅度增加，從各個領域介入臺灣事務愈來愈深，“外島”問題也日益引起美國當局的關注。在對臺政策的形成過程中，1951年5月17日美國政府在《美國在亞洲的目標、政策和行動方針》的文件中，規(guī)定了繼續(xù)第七艦隊的任務、向臺灣提供經濟和軍事援助、“阻止臺灣陷落”、提高國民黨的威望和影響等臺灣政策的要點，明確地提出了不讓臺灣落入中共政權手中的政策。1952年3月22日，美國國防部代理部長福斯特起草的國家安全委員會128號文件，進一步確立了美國對臺政策特別是軍事政策，確認：“阻止福摩薩落入共產主義國家手中，對美國的安全利益具有重要意義，對美國在遠東的長期地位也至關重要�！苯又�規(guī)定了美國對臺灣問題的方針政策：一、阻止臺灣落入任何與蘇聯(lián)結盟或受蘇聯(lián)控制的中國政權手中；
二、必要時采取單方面行動，確保臺灣能被用作美國軍事行動基地；
三、第七艦隊繼續(xù)其保護臺灣的使命，直到遠東形勢允許臺灣當局自行保衛(wèi)該島；
四、支持與美國友好的臺灣政權，并使其與美國密切合作；
五、發(fā)展臺灣的軍事力量⑤。以東西方兩大陣營冷戰(zhàn)為背景的美國臺灣政策，把臺灣問題置于與美國國家安全利益和其在遠東的戰(zhàn)略部署密切相關的地位上。與臺灣、澎湖有著不可分割而息息相關的“外島”問題，自然不可避免地被美國當局所注視而引入其政策視野之中。同時，臺灣當局對“外島”重要性的一再強調及其堅守這些島嶼的態(tài)度和行動，又不可避免地對美國關于“外島”的政策產生重大影響。而且，臺海兩岸國共雙方的軍事對抗和沖突又從未停息，蔣軍以“外島”為跳板的對大陸的滲透和襲擾也不斷地在進行。朝鮮戰(zhàn)爭期間，臺海兩岸爭奪沿海島嶼的戰(zhàn)爭，雖然規(guī)模不是很大，但卻彼伏此起頻頻發(fā)生。深深介入臺灣局勢的美國，對于圍繞“外島”的臺灣軍事斗爭絕不可能采取袖手旁觀的態(tài)度，相反必會積極加以干預。正是在以上種種因素的制約下，美國對于“外島”的政策逐漸趨于明晰，美蔣之間在這一方面的既互相協(xié)同又彼此矛盾沖突的互動關系，遂一步步展開。

　　蔣介石當局首先向美國政府提出對沿海島嶼的對策問題。1950年7月7日，蔣政府向美國國務院提交一份《備忘錄》，意在對美國是否承諾保衛(wèi)“外島”進行試探。“中國國民黨政府對在其控制下靠近中國大陸的某些島嶼的軍事地位表示擔憂”，并且聲明，“它現(xiàn)在仍占據(jù)著‘廣東沿海的伶仃島和南澳島、廈門沿海的金門島、福州沿海的馬祖島以及浙江沿海的大陳諸島’，要求美國政府對這些島嶼的防御表態(tài)�！雹廾绹鴩�防部和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經過共同研究后，(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國防部長約翰遜致函國務卿艾奇遜，拒絕了防衛(wèi)“外島”的承諾，明確指出：“美國不應該參與這些島嶼的防御，并建議告知中國國民黨政府，這些島嶼不包括在1950年6月27日總統(tǒng)聲明中提出的美國政府承擔的防御區(qū)域之內�！雹咄�月22日，艾奇遜通知美國駐臺北“大使館”：“如果共產黨發(fā)動攻擊，美國政府將不參加現(xiàn)在處于中國政府控制之下的（沿海）島嶼的防御，臺灣和澎湖列島除外�！蓖瑫r也規(guī)定，“美國政府不會妨礙中國政府（國民黨）在這些島嶼或從這些島嶼對防御作戰(zhàn)行動進行援助。”⑧這是美國政府對“外島”政策的首次明確表述。

　　1951年5月，以蔡斯為團長的美國軍事援助顧問團在臺北設立。此前的2月16日，美國撥給蔣方陸軍5000萬美元的武器裝備和物資供應。同年6月21日，美國撥給約4200萬美元的經濟援助款項給予臺灣當局。同年10月，美國又通過共同安全撥款，包括總數(shù)約為3億美元的1952年財政年度款項給予臺灣當局⑨。美國越來越看重臺灣對于美國的戰(zhàn)略意義，軍方更是要求把臺灣建成為在西太平洋對付中共政權的軍事基地。美國以武器裝備和軍事物資供應蔣軍，負責指導蔣軍的訓練和整編，其范圍是否包含“外島”以及駐在這些島嶼的部隊？美蔣雙方對此發(fā)生了歧見。蔣介石要求把“外島”納上述范圍之內。但在美國當局從來就認為“保護臺灣不落入中共政權之手”，并不包括臺、澎以外的沿海島嶼，因而對臺灣的軍援和組訓部隊的范圍也不可將“外島”列入其內。而且還認為，即使中共軍隊進攻和占領“外島”，也并不意味著就會對臺灣發(fā)動進攻。這在中央情報局、國務院，陸軍、海軍、空軍部和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共同起草的1952年4月1日《國家情報評估報告》中作了明確的表述：“（中國）共產黨可能會對國民黨占領的那些沿海島嶼進行偵察、騷擾或破壞性的襲擊，也可能會攻擊和占領這些島嶼。但是，我們認為，這些行動未必說明共產黨會立即進攻臺灣�！雹�

　　1952年5月，在臺灣當局的要求之下，美國在對“外島”軍援問題上有所松動。此前，美國駐臺“大使”蘭金向國務院提出有關“外島”政策的2個問題，要求作出回答：“（1）美國應該在多大程度上鼓勵中國國民黨防御金門、馬祖和大陳島；
（2）美國是否應該為對這些島嶼的防御提供援助。”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對此的答復，依然拒絕承諾美國為防守這些島嶼提供援助，僅僅認可美國“不……反對中國國民黨政府（為防守外島）對其領土上的軍事力量進行合理的重新部署”。對于軍援物資也只是作出稍微的松動，表示在“福摩薩和澎湖列島的防御未受到威脅”的條件下，“同意中國國民黨軍隊動用一定數(shù)量的軍事援助物資，適當?shù)貛椭�防御這些受到威脅的島嶼”（11）。艾奇遜致電蘭金轉告蔣介石，明白無誤的指出：“美國不能動用其軍隊，防御除臺灣和澎湖列島以外的現(xiàn)在處在中國國民黨政府控制之下的其他任何島嶼，美國希望中國國民黨政府能夠防御這些島嶼。”（12）

　　1953年1月，艾森豪威爾就任美國總統(tǒng)，2月2日的國情咨文中，他宣布解除臺灣海峽“中立化”狀態(tài)，不再運用第七艦隊來“屏障共產黨中國”。2月5日，第七艦隊中止在臺灣海峽的所謂“中立巡邏”。同時，美國國務院指示蘭金：“通知蔣（介石）總統(tǒng)，第七艦隊將不再用來阻擋駐守在臺灣的軍隊對共產黨中國的攻擊�！保�13）艾森豪威爾政府的上述政策被稱為所謂“放蔣出籠”。但是，蘭金在此前向蔣預先通報艾森豪威爾取消臺海“中立化”決定時又明確表示，美國不希望蔣方在同蔡斯將軍磋商之前采取軍事行動進攻大陸，更不能動用飛機和裝甲部隊。蘭金稱美國的這一限制，使“中國（國民黨）政府在這方面‘解去了頸上的皮帶’，但馬上又被‘中立’了�！保�14）

　　蔣介石顯然被看起來對中共政權抱強硬態(tài)度的艾森豪威爾的姿態(tài)所鼓舞，在“外島”問題上乘機向美國提出新的要求。1953年1月31日，他在與蘭金面談時，要求美國為沿海島嶼的防御提供援助。同年7月6日，蘭金就“外島”防御問題與蔣介石會商，蔣對美國提出3點要求。一、“重新考慮把沿海島嶼正式并入臺灣和澎湖聯(lián)合防御體系。這將意味著美國承擔起直接保護沿海島嶼的責任”；
二、“美國即公開表明對沿海島嶼的關心，作為對共產黨的一種威懾”；
三、臺灣軍方“需要某種用于沿海島嶼地帶的、吃水淺的海軍船只，……要求及時惠予支持。”（15）7月18日，蔣介石在會見蘭金時，又要求將沿海島嶼的防務納入軍援項目之中。

　　蔣介石上述要求在美國政府特別是軍方內部引起了相當?shù)墓缠Q。太平洋艦隊司令雷德福向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提議，允許臺灣當局采取防衛(wèi)“外島”的行動，將美軍�？諈f(xié)防范圍擴大到這些島嶼。艾森豪威爾也在7月9日國家安全委員會會議上提議，向臺灣提供一些輕型艦艇。然而，盡管有了這些回應，美國決策層內對此事尚無定見，而且意見不一。沿海島嶼對于臺灣的防御是否至關重要，如何界定沿海島嶼的得失與臺灣安全的關系，這些問題都未獲得一致的明晰的認識和決定。但是在未制定新的政策之前，美國對“外島”的基本立場除了同意向臺灣提供一部分小型艦艇之外，依然是不參與協(xié)防這些島嶼。1953年3月，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給太平洋戰(zhàn)區(qū)總司令的有關防御臺灣的命令中，作出如下指令：“美國軍隊將不參與對中國國民黨占領的其他島嶼的防御，除非福摩薩和澎湖列島也同時遭到攻擊�！保�16）同年4月，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再次指令雷德福：“只有在福摩薩或澎湖列島也同時遭到攻擊時，美國軍隊才可以參與對……其他島嶼的防御�！保�17）

　　同情和支持蔣介石提出的美軍協(xié)防“外島”要求的蘭金，于1953年7月21日由臺北致電國務院，轉告蔣介石的要求和建議，主要是：“把沿海島嶼置于美國軍事援助計劃之下”：“沿海島嶼的防御應該與臺灣和澎湖列島的防御融合一體”：“有必要把沿海島嶼上的防御部隊與臺灣島上的部隊連為一體，形成一支統(tǒng)一的作戰(zhàn)部隊”：“美國政府應考慮在不久的將來發(fā)表一項聲明，目的是為了說明，美國第七艦隊對……浙江—福建沿海島嶼附近水域，將繼續(xù)并正在加強巡邏與監(jiān)視”。蔣介石還再次表示，他的“政府不僅不打算從任何這些島嶼撤出軍隊，相反將盡一切力量防御它們”；
同時要求美方“作為防御這些島嶼的一項緊急措施”，給予各類淺灘作戰(zhàn)艦艇132艘（18）。美國軍事和外交當局的答復使蔣介石大失所望。7月31日，美國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研究了蔣的上述要求，以聯(lián)席會議主席布萊雷德為代表占主導地位的意見，認為“這些島嶼對福摩薩的防御并不是非常重要”。其中任何一個島嶼都沒有好的港口，可供中共軍隊用來作為向臺灣發(fā)動大規(guī)模進攻的兩棲作戰(zhàn)的基地。他們并認為國民黨軍隊難以守住這些島嶼，如果中共“愿意投入必要的軍隊”，解放軍“可以攻破任何防御，占領任何這些島嶼”。所以，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不同意美國發(fā)表由第七艦隊在沿海島嶼執(zhí)行巡邏的聲明。國務院的代表對此表示同意。這次會議同意向蔣方提供一部分小型艦艇，而對蔣介石的其他要求和建議都不予置理（19）。

　　三、艾森豪威爾政府對“外島”的政策和策劃“海峽停火”案

　　艾森豪威爾政府上臺后，美國繼續(xù)推行敵視、孤立和遏制人民中國的政策，在臺灣問題上采取了比杜魯門政府更為強硬的立場。1953年11月6日，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制訂了《美國對共產黨中國的政策》。這個文件提出，“美國遠東政策的主要問題是，應付由于一個強大的、敵對的共產黨中國的存在以及共產黨中國和蘇聯(lián)的結盟而引起的力量結構的變化�！泵绹鴮θA政策的目標是“使中國共產黨發(fā)生轉變或使其最終被對美國沒有敵意的政權所取代�！睘榇�，該文件規(guī)定了從各個領域限制、削弱、圍堵、遏制、顛覆人民中國的一系列具體政策，包括“削弱或至少延續(xù)中共力量在中國的發(fā)展”，“破壞中蘇關系”，“發(fā)展亞洲非共產黨國家的政治、經濟和軍事力量”，“維護沿海島嶼鏈的安全”，“幫助日本發(fā)展政治、軍事和經濟力量”，“繼續(xù)承認和支持在福摩薩的中國國民黨政府為中國的政府和中國在聯(lián)合國及其他國際組織的代表”等等，并勸說其他國家也采取同樣的政策（20）。同時出臺的國家安全委員會文件《美國對于福摩薩和中國國民政府的目標和行動方針》，規(guī)定不使臺灣落入共產黨中國手中是美國遠東防御政策的基點，為此，要“把福摩薩和澎湖列島實際納入美國在遠東的防御體系，采取一切必要措施，甚至冒引發(fā)全面戰(zhàn)爭的嚴重危險，阻止敵人軍隊取得對它們的控制�！蔽募�還要求提高臺灣當局和軍隊的效率和威信，利用其軍事潛力并使臺灣成為美國的一個軍事基地；
而且還從政治、經濟、軍事、國際關系諸多方面設計了實現(xiàn)上述目標的行動方針（21）。

　　對于“外島”的政策，雖然直到第一次臺海危機爆發(fā)前夜，艾森豪威爾政府依然沒有超越“美國軍隊不介入防衛(wèi)沿海島嶼的戰(zhàn)爭，除非臺灣、澎湖同時遭到攻擊”這條底線，但自1954年初開始，已作出了一些新的更為強硬的舉措。1954年初，美國國務院和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一致同意，一旦朝鮮半島重起戰(zhàn)端，國民黨軍隊可以協(xié)助對海南島采取軍事行動。同年5月22日，艾森豪威爾在國家安全委員會會議上提出，“第七艦隊的一些艦只如驅逐艦或輕型航空母艦也可以是巡洋艦去巡視……大陳島和其他沿海島嶼”。在5月27日的會議上，他強調第七艦隊的巡視所表現(xiàn)的“力量顯示將可能遏制中共進攻這些島嶼”（22）。同年8月國家安全委員會第5429號文件進而要求向蔣軍提供軍事裝備與訓練來保衛(wèi)靠近中國大陸的沿海島嶼（23）。同年9月2日，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在致國防部長的《備忘錄》中首次建議，必須給國民黨軍隊控制下的10個沿海島嶼以“有選擇的防衛(wèi)保證”，但此種保證是秘密作出的。

　　艾森豪威爾政府對“外島”的政策，歸結而言，有以下幾個基點：

　　一、認為這些島嶼對于防衛(wèi)臺灣和澎湖并非至關重要，但在軍事上、政治上和心理作用上是有其一定的重要價值的；

　　二、鼓勵和支持臺灣當局保住“外島”，利用它們屏障臺澎，向大陸進行攻擊騷擾，借以提高臺灣的士氣，擴大其在海內外的政治影響；

　　三、美國對防衛(wèi)“外島”不做任何承諾，無論是公開的還是私下的。除非中共軍隊對“外島”攻擊的同時，臺灣、澎湖也遭到攻擊，或者對“外島”的攻擊是進攻臺澎之“前奏”，美國軍隊不介入保衛(wèi)“外島”的戰(zhàn)斗；

　　四、第七艦隊對“外島”附近海域進行“巡邏”，以顯耀武力對中共政府進行威懾，“遏制”其進攻“外島”的行動；

　　五、對外界刻意保持“外島”政策的模糊性，以留有靈活進退的空間�！皩τ谶@些沿海島嶼，本政府從未公開表明立場�！保�24）

　　美國敵視、遏制和圍堵新中國，利用蔣介石政權反對和顛覆人民政權的政策，造成臺海兩岸持續(xù)的軍事對抗和局勢的緊張，阻礙了中國政府解放臺灣和完成全國統(tǒng)一大業(yè)的進程。朝鮮停戰(zhàn)協(xié)定的正式簽訂和日內瓦會議達成印度支那問題實行和平解決的決定，使遠東局勢得以緩和，但在另一方面，臺灣問題卻被突顯而出，繼朝鮮半島問題和印度支那問題之后，成為一大熱點。朝鮮戰(zhàn)爭結束后，新中國的國力顯著增強，國際影響大為提高，從而在臺海斗爭中占有一定的優(yōu)勢。中共中央和中國政府為了維護中國的獨立、主權和領土完整，為了向全世界顯示解放臺灣的決心和嚴正立場，為了打擊美國的侵略政策和蔣軍對大陸沿海地區(qū)的騷擾破壞，為了阻止美蔣《共同防御條約》的簽訂，于1954年春作出在臺海地區(qū)進行重大的軍事政治斗爭的決策。1954年7月23日，《人民日報》發(fā)表社論，鄭重宣告“中國人民一定要解放臺灣”。8月11日，中國政府號召“全國人民和解放軍必須從各方面加強工作，……為解放臺灣、保衛(wèi)世界和平……而奮斗到底！”這時，中共中央審察臺海形勢全局，決定以炮擊金門和攻占浙江沿海敵占島嶼作為當前臺海斗爭的中心任務和打擊方向。同年8月，中央軍委下令正式組建華東軍區(qū)浙東前線指揮部，負責組織指揮浙江沿海攻島戰(zhàn)役，準備攻占大陳列島，同時準備在福建前線進行炮擊金門之戰(zhàn)，以嚴懲蔣介石軍隊和顯示解放臺灣的決心與力量。

　　1954年9月3日，人民解放軍福建前線部隊發(fā)動大規(guī)模炮擊金門之戰(zhàn)，當天連續(xù)發(fā)炮5000余發(fā)。蔣介石軍隊即以炮火回擊，從9月6日起并出動空軍轟炸廈門大嶝，9日出動艦只攻擊梧嶼白石炮臺。解放軍炮兵在3日以后繼續(xù)對金門進行連續(xù)猛擊。舉世矚目的第一次臺海危機爆發(fā)。解放軍炮擊金門從9月3日持續(xù)到同月22日。蔣軍除了以火炮對戰(zhàn)外，從臺灣派出飛機輪番空襲廈門、福州市區(qū)以及前沿炮兵陣地，解放軍防空部隊進行猛烈回擊。臺海軍事對抗驟然升溫，(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引起國際社會的廣泛關注。

　　臺海危機發(fā)生的頭10天里，美國政府各相關部門連續(xù)展開頻繁的磋商，研討因應之策，但意見頗為分歧。9月4日，中央情報局會同其他情報機關提出了一份特別報告，認為如果中共攻占沿海島嶼，將導致中共威信的提高和美國信譽的下降，并沉重打擊國民黨的士氣。美國如承擔對這些島嶼防御的義務，中共就有了攻擊美國的宣傳材料，借以在美國與盟國關系中制造裂隙，削弱亞洲反共聯(lián)盟的前景，而且也會引起英國、印度及日本的反對和擔憂。如果美國對沿海島嶼的義務不作明確界定，則將會引起中共方面的進一步行動（25）。這份文件指明了美國面臨的兩難境地。在這前后，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國務院、太平洋艦隊司令部、駐臺北軍事援助顧問團都對因應危機問題提出了主張。9月8日和9日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為此連續(xù)兩天舉行討論。美國政府決策層主要圍繞以下2個問題進行磋商：一是金門等沿海島嶼與防衛(wèi)臺澎究竟有何關系？二是美國要不要以武力介入保衛(wèi)沿海島嶼？但是，這2次會議都未作出決策，相反卻意見分歧。

　　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主席雷德福、空軍參謀長特文寧、海軍作戰(zhàn)部長卡尼，“主張美國進行干預，這難免需要對大陸陣地進行轟炸�！�…他們認為，失去駐扎著5萬中國國民黨軍隊的金門島會產生十分嚴重的政治上和心理上的影響，并可能最終威脅到福摩薩�！崩椎赂Ｗ鳛檐姺晋椗纱�表人物主戰(zhàn)最烈，說“如果美國海軍和空軍援助中華民國政府，這種（中共對金門等島嶼的）攻擊可能會以慘重的損失而告失敗。這會使共產黨在政治和心理上遭受嚴重的挫折，而給遠東所有反共力量帶來相應的鼓舞�！保�26）太平洋艦隊司令斯圖普與雷德福等人的主張一致，他強調“沿海島嶼對防守臺灣的重要性怎么估計也不會過高�！瘪v臺北軍事援助顧問團團長蔡斯也主張美軍直接介入防衛(wèi)“外島”。這一派的意見在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中占了多數(shù)。

　　以陸軍參謀長李奇微為代表的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中的少數(shù)派和國防部長約翰遜不同意美國介入沿海島嶼防衛(wèi)。李奇微“指出這些沿海島嶼對于防御福摩薩并不是必不可少的”（27），“失去金門本身不會威脅到福摩薩的地位�！保�28）李奇微認為美國介入防衛(wèi)就需要以大規(guī)模的美國軍力做后盾，其中包括地面部隊，弄不好最終會將美國拖入一場與中國的全面戰(zhàn)爭；
而且在他看來，金門、馬祖對美國的戰(zhàn)略無足輕重，不值得派美軍去保衛(wèi)。威爾遜則著重強調：首先，沒有美國的協(xié)防，國民黨軍無力守住沿海島嶼；
其次，美國如果承擔防衛(wèi)沿海島嶼的義務，必須對中國大陸進行軍事打擊，這樣美國不僅與盟國的關系會趨于緊張，而且一旦卷入就絕不允許自己失敗，這就要動用包括地面部隊在內的大量部隊，這意味著“要同中共進行一場戰(zhàn)爭來決定只有極小重要性的小小金門的命運”；
最后，美國沒有不宣而戰(zhàn)的傳統(tǒng)，任何行動都必須得到國會的授權（29）。

　　在決策中起重要作用的國務卿杜勒斯，危機爆發(fā)時正在馬尼拉出席東南亞條約組織的成立活動，9月4日在致國務院電中，他認為金門事件是一個可能造成嚴重后果的事態(tài)，如果金門丟失不僅會引起嚴重的心理上的影響，并可能嚴重危及包括澳大利亞、福摩薩、日本、新西蘭、菲律賓和琉球在內的整個沿海地區(qū)。為此，他建議，“如果能斷定在我們的援助下它是可以防御的”，我們應幫助國民黨守住金門，即使是它們沒有內在的價值，即使是這個防衛(wèi)需要美國進攻中國大陸（30）。負責遠東事務的助理國務卿饒伯森按杜勒斯的要求，立即向副國務卿史密斯提交了一份備忘錄，他傾向于美國應為防衛(wèi)沿海島嶼提供承諾。然而，副國務卿史密斯卻一再表示，在尚無明確斷定是否可能守住金門的情況下，他不贊成對這些島嶼作出防衛(wèi)承諾。

　　杜勒斯于9月12日提出一份關于臺灣海峽局勢和美國對策的備忘錄，修改其原先的主張，提出了新的對策。他認為：“如果（美國）不同紅色中國進行一次全面的戰(zhàn)爭并在戰(zhàn)爭中擊敗共產黨，金門是不可能無限期地被（國民黨軍隊）占據(jù)的。”而且，防衛(wèi)金門等島嶼的戰(zhàn)爭，“有可能導致我們首先使用核武器”。在他看來，“金門、大陳等島嶼，顯然并不是防衛(wèi)福摩薩所必不可少的”，但這些島嶼如果失守，將會“使中國國民黨的士氣和美國的聲望受到嚴重的損害�！倍爬账箶喽�，如果美國政府為防衛(wèi)這些島嶼而決定以武力介入，“政府會遭到（輿論）嚴厲的攻擊，國會和整個國家對此也會存在尖銳的分歧”，還“會產生對我們不利的世界輿論，并嚴重損害我們（與歐洲和亞洲）的同盟關系”。面對這兩難境地，他主張美國既要避免“同中國全面交戰(zhàn)”，“也不必立即或公開表示自己脫離與這些沿海島嶼的關系。”杜勒斯設計的具體對策是，援引《聯(lián)合國憲章》有關條款，把臺海問題提交聯(lián)合國安理會處理；
以“阻止局勢惡化”，“阻止中共以武力破壞目前局勢�！彼�特別強調，聯(lián)合國解決這一問題的最終結果可能是臺灣的獨立（31）。

　　杜勒斯的建議為艾森豪威爾所首肯。9月12日召開的國家安全委員會會議決定的政策實際上體現(xiàn)了杜氏的上述精神。在這次會議上，以雷德福為代表的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多數(shù)派堅持原先的觀點，認為金門、馬祖、大陳對保衛(wèi)臺澎至關重要，美國的介入可以保住這些島嶼，美國協(xié)防行動不會導致與中國大陸的戰(zhàn)爭。艾森豪威爾不同意軍方多數(shù)派意見，指出：金門等沿海島嶼如被中共攻占，將沉重打擊國民黨的士氣和美國的威望，因此，美國不能袖手旁觀，但他認為這些島嶼對防衛(wèi)臺灣關系不大。他強調美國對共產黨人的任何“攻擊”應謹慎從事，而作出防衛(wèi)沿海島嶼免受中共攻擊的決定就等于卷入一場大規(guī)模戰(zhàn)爭，如果現(xiàn)在就全面承諾防衛(wèi)沿海島嶼，公眾輿論將急劇分裂。他表示美國不能在世界各地做出太多的承諾，然后呆在那里守著它們。他說，如果要進行全面戰(zhàn)爭的話，就必須同蘇聯(lián)打，而不是與中共打（32）。杜勒斯在會上申述其主張，認為在現(xiàn)時最好是既不同中共進行一場全面戰(zhàn)爭，也不在壓力下放棄沿海島嶼，最佳的選擇是將臺海沖突提交聯(lián)合國安理會。

　　這次會議采納了杜勒斯的建議，即敦請一個合適的國家在聯(lián)合國提出動議，要求安理會審議所謂“在中國大陸某些沿海島嶼的敵對行動”問題，要求由聯(lián)合國出面在那一地區(qū)“斡旋�；稹�。杜勒斯的方案含有以下3個意圖：首先是企圖利用聯(lián)合國誘逼中國政府就范，接受“沿海島嶼中立化”，并在國際上孤立中國；
其次通過由聯(lián)合國“斡旋”達到臺�！巴；稹�，即可以阻止中國軍隊對金門等島嶼的進攻，又可避免美國與中國開戰(zhàn)的風險；
第三，維持臺海現(xiàn)狀，從而保持“劃峽而治”，為推行“一中一臺”或“兩個中國”制造前提。

　　為了在聯(lián)合國采取行動，美國首先要取得英國的支持。9月17日，杜勒斯在倫敦與英國首相艾登會商此事。英國的政策是應該“保衛(wèi)臺灣”，但不支持美國為保衛(wèi)金門而采取任何行動。英國也主張“臺灣地位未定”論，就在這年7月14日前首相丘吉爾即在議會下院宣稱，要將“臺灣交給聯(lián)合國托管”。艾登對杜勒斯的方案極為贊成，表示將予以一切幫助。在22日、26日美英雙方的討論中，艾登建議由安理會理事國、與此事無直接牽連的亞太國家新西蘭出面，在聯(lián)大提出此案，并邀請中國代表出席聯(lián)合國參與討論。杜勒斯接受艾登的上述建議（33）。接著在9月底、10月初，美、英、新西蘭3國代表就提案有關事項進行數(shù)次協(xié)商，其間，新西蘭提出了“修正案”。英國為這一方案取名為“神喻行動”，以示機密。這時，蔣介石當局對此還一無所知。

　　美國與蔣介石當局關于“神喻行動”的談判，卻沒有與英國、新西蘭會談那樣順利。為了說服蔣介石接受這個方案，美國國務院于10月9日向對方發(fā)出備忘錄。其中表示美國“非常希望這些地方（沿海島嶼）仍然會處在貴國政府控制之下”，但是“在目前的情況下，我們無法對此予以保證�！眰渫�錄表明，艾森豪威爾認為“盡管這些沿海島嶼十分重要，但是它們的命運并不足以讓他號召美國人民去參加一場范圍、程度和期限都無法確定的可能發(fā)生的戰(zhàn)爭。如果要求國會給予這樣的授權，也無法保證國會愿意授予�！币蚨�，由新西蘭提出安理會�；鸢�，是當前解決此事的最好辦法，它對臺灣當局有利而無害。它將“或者阻止中共對這些島嶼的軍事進攻，或者將中共置于進一步受到世界輿論譴責的地位”（34）。

　　美國政府指派助理國務卿饒伯森和國務院中國處處長馬康衛(wèi)赴臺進行談判。10月13日，饒伯森、蘭金等與蔣介石、張群（“總統(tǒng)府”秘書長）、沈昌煥（“外交部”代部長）等舉行會談。蔣介石強烈反對“�；鸢浮�，說“�；鹨约把睾�島嶼中立化顯然是共產黨為實現(xiàn)對中國的目標而精心策劃的一系列事件的前奏”，接踵而來的將是：臺灣中立化、聯(lián)合國托管臺灣、共產黨中國加入聯(lián)合國、共產黨接管臺灣和國民黨政府的滅亡。他強調，“如果他的政府同意這個建議，就將對他的軍隊的士氣產生毀滅性的影響”。他甚至揚言：估計美國政策會發(fā)生變化，他已經準備好應付這種變化，不管有沒有美國的援助，他都準備戰(zhàn)斗到底�！八�已經命令自己駐在沿海島嶼上的部隊，不管有沒有美國第七艦隊的援助，都要戰(zhàn)斗到最后一個人�！保�35）在這次談判中，蔣介石乘機再次向美方提出締結共同防御條約的要求，企圖借“�；鸢浮贝偈姑绹�作出締約承諾。他提出如果在�；鸢冈诼�(lián)合國提出之前或同時宣布美臺正在就條約進行談判，或者在安理會就�；鸢高M行投票之前簽訂條約，臺灣當局將不對停火案表示反對，而待中共方面的反應再表明態(tài)度。

　　四、美臺《共同防御條約》中的“外島”問題

　　美國政府策劃在安理會提出臺海�；鸢傅囊粋�直接結果，是導致美臺締結《共同防御條約》。蔣介石當局早在退踞臺灣之初就要求與美國簽訂一個共同防御條約。1953年3月29日，國民黨政府駐美“大使”顧維鈞與杜勒斯會談時，首次提出締結共同防御條約問題，美方主要考慮“外島”問題難以處理。杜勒斯當時回答說，條約的主要問題在于如何對待沿海島嶼，“如果這些島嶼包括在條約的范圍之內，并受到共產黨的攻擊，或如果中國國民黨從這些島嶼上對大陸發(fā)起進攻，并遭到共產黨的還擊，美國就得被迫幫助國民黨。這就使美國承擔一種它目前可能還不準備承擔的重任”（36）。而在同時，美國政府內部對于此項締約問題也存在分歧，因此未作出明確的決定。進入1954年，臺灣當局更為頻繁地提出締約的要求。這年2月24日，臺灣當局“外交部長”葉公超向美駐臺北使團代辦瓊斯“強烈要求現(xiàn)在簽署這樣一個條約”，認為“既然美國已經承諾負責福摩薩的防御，那么，條約只是代表著正式承認既存的事實”。葉公超還以美國已與澳大利亞、新西蘭、菲律賓、韓國締結這類條約為由，責問為什么“把他們的國家排除在條約之外”（37）。次日，臺灣當局向美國國務院提交了一份共同防御條約初稿，要求盡早舉行討論。當時，杜勒斯認為在關于印度支那停戰(zhàn)問題的日內瓦會議前，美國不擬采取與蔣介石當局締約有關的任何措施。

　　臺海危機的爆發(fā)和海峽停火案的醞釀，促使美政府確立了與臺灣當局締約的方針。本來，助理國務卿饒伯森和國務院遠東司是積極主張美臺締約的。饒伯森于1954年2月初、3月底和8月間先后3次向國務院提出締約的建議。蘭金也持同樣的主張，如他所言，“只有正式簽訂共同防御條約，我們才能指望在我們的中國朋友中保住士氣，這對實行長期合作計劃是不可缺少的�！彼�認為雖然美國已在事實上保護臺灣的“安全”，但“我們在法律上所處的地位是單方面的，……只有簽訂正式雙邊協(xié)定，方能指望我們對中華民國大規(guī)模的援助產生最好的結果”（38）。10月1日國務院致電蘭金，通知美、英、新西蘭正就�；鸢高M行磋商，指示他通知臺灣當局并試探對方的反應。蘭金于5日回電表示，�；鸢笇�對國民黨的士氣產生災難性的影響，抵消這種負面影響的唯一辦法是立即著手簽訂共同防御條約，以宣示美國防衛(wèi)“自由中國”的決心并未削弱。

　　10月6日，杜勒斯在國家安全委員會會議上明確地表示了同意締約態(tài)度，認為締約“有許多好處”，不過他擔心，條約中除了“外島”問題外，蔣介石要對大陸采取進攻性行動，這個要求使條約問題大大地復雜化了。次日，饒伯森采取進一步行動，向杜勒斯提出建議，將海峽停火案與締約會議齊頭并進，以實現(xiàn)美國的既定方針。同日，杜勒斯與艾森豪威爾就此進行商議，后者提出帶有決定意義的意見：如果蔣介石在停止沿海島嶼戰(zhàn)事項目方面與我們合作。我們可以考慮安全條約，以便清楚表明我們守住臺灣和澎湖的決心。10月8日，杜勒斯致函國防部長威爾遜，告知上述意見。

　　美國與臺灣在締約問題上一個主要分歧，是關于“外島”的地位，(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也就是條約的“適用范圍”問題。“美國按照它目前已在做的那樣，將負責協(xié)助臺灣及澎湖（佩斯卡多爾）的防御，可是，國民黨的沿中國大陸的三十多個島嶼怎么辦？”（39）臺灣當局一直要求將沿海島嶼包括在共同防御范圍之內，而美政府則堅持美國在此問題上保持政策上的模糊性與靈活性。10月27日，葉公超、顧維鈞與杜勒斯、饒伯森在華盛頓會談時，杜勒斯說，美國在西太平洋的島嶼防御鏈“從阿留申經過日本、琉球群島、福摩薩和菲律賓一直延伸到澳大利亞和新西蘭。福摩薩是這條線上惟一一個沒有得到（美國）毫無爭議的保護的地方。美國比中國（蔣介石）政府還不想在這條線出現(xiàn)任何空隙。美國正通過簽訂條約努力找到答案。”但他明白表示，“美國不會承諾為中國政府守住這些沿海島嶼而戰(zhàn)”，“防御條約可能會在某些方面削弱中國政府的地位，因為它只適用于福摩薩和澎湖列島�！绷硪环矫妫�他也表示，“美國也不想讓它們（沿海島嶼）輕易受到中國共產黨的攻擊”，為此“國務院此時正在努力解決這個問題�！保�40）

　　在同年11月2日的國家安全委員會會議上，艾森豪威爾承認，如果美國改變不防御這些島嶼的政策，國內國際輿論將極其悲觀地看待因這些島嶼而引發(fā)的全面戰(zhàn)爭，而且同中國大陸的全面戰(zhàn)爭還意味著使用核武器和與蘇聯(lián)的戰(zhàn)爭。但艾森豪威爾也指出，在沿海島嶼問題上也不能逼蔣太甚，否則會使國民黨“完全離開美國并棄守臺灣”。杜勒斯完全支持此議，認為美國最好在此問題上保持模糊的態(tài)度，在《共同防御條約》中也可以采取“模糊”的措辭，從而使中共不能確定美國將對中共攻擊“外島”做出何種反應。他還強調由于臺灣海峽地區(qū)的復雜局面，美國惟一可行選擇的是“保持靈活性”。這樣，美國政府在締約談判中，既不接受防衛(wèi)“外島”的承諾，也不要求蔣方從“外島”撤守。

　　11月2日，美國方面的饒伯森、弗萊格（國務院法律顧問）、馬康衛(wèi)和臺灣方面的葉公超、顧維鈞，在華盛頓開始締約正式會談。當月共進行了9次談判。雙方討論的主要問題，除了關于本條約解除的程序問題、關于臺灣對大陸的進攻性軍事行動問題、關于美國駐太平洋軍隊反擊權限問題以及關于美臺常設委員會問題等以外，就是關于條約適用范圍問題。在談判中，臺灣當局進一步認識到，它無法說服美方同意在條約適用范圍中包括沿海島嶼，也不可能讓美國同意不經雙方協(xié)議一致、臺灣可自行向大陸發(fā)動進攻性軍事行動。于此，臺方轉而要求美方在安理會海峽停火案正式成立前締結共同防御條約；
同時，要求美國政府不要在條約正文中列入關于美國的條約義務只限于臺澎，以及臺灣對大陸的軍事進攻都要取得美國同意的條款，而是采用雙方秘密換文方式加以確定（41）。美方最后同意上述要求，雙方商定，在條約正式簽字后7至10天再簽訂“換文”，并須將其內容保密。

　　美臺《共同防御條約》于11月23日進行草簽。12月1日，杜勒斯在華盛頓召開的新聞發(fā)布會上宣布了美臺簽約的聯(lián)合聲明。在回答記者提問時，關于條約有關的“外島”問題，他表達了美國政府的以下政策和立場。關于“外島”的地位，他聲稱“外島”與臺澎具有不同的法律地位，說“它們（沿海島嶼）的合法地位是不同的，因為福摩薩和澎湖列島的主權問題在技術上一直沒有解決”。在他的聲明中，“外島”的法律地位從來是明白無疑的，即它們屬于中國的領土，但臺澎的法律地位未定。杜勒斯在記者會上重談“臺灣地位未定”論，說：舊金山和約和美臺和約“只是取消了其（日本）對這些島嶼（臺澎）的權利和所有權”，但“沒有確定他們將來歸誰所有”：“因此，福摩薩和澎湖列島這些島嶼的司法地位不同于一直就屬于中國領土的沿海島嶼的司法地位�！标P于條約是否適用于“外島”，杜勒斯在答問中說，條約并未影響“外島”的“地位”，言外之意是共同防御條約并未把“外島”包含于其內。但他又聲明：“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由于這些島嶼本身或對其發(fā)動進攻的原因，這些島嶼的防御是否應被視為對福摩薩防御的一部分，這件事情首先至少應該由軍方人員提出建議，由總統(tǒng)做出最后的決定�！保�42）杜勒斯在這里公開道出了美國政府對于“外島”政策的靈活性，為自己留下了進退的空間。

　　12月2日，杜勒斯與葉公超在華盛頓簽訂《共同防御條約》。同月10日，雙方達成《換文》�！皸l約”第六條規(guī)定了其適用范圍：上述“‘領土的’、‘領土’兩個詞語，在中華民國方面系指臺灣與澎湖”；
這就是說，臺澎以外的“外島”并不屬共同防御范圍之內。但是，就在這一條內又作出以下規(guī)定：共同防御“的規(guī)定將適用于經過共同協(xié)議可能決定的其他領土”；
這就是說臺灣澎湖以外的“其他領土”經“共同協(xié)議”也可以納入共同防御范圍之內。這一規(guī)定雖為模糊，但意味著在某種情況下，美國將承擔對沿海島嶼的防衛(wèi)義務（43）。

　　美臺雙方的“換文”則是對蔣介石當局對大陸的進攻性軍事行動做了規(guī)定。“換文”規(guī)定締約雙方根據(jù)條約“使用武力除顯系行使固有自衛(wèi)權之緊急性行動外，將為共同協(xié)議之事項。凡由兩締約國雙方共同努力與貢獻所產生之軍事單位，其調離第六條所述各領土達于實質上減低此等領土防守之可能性之程度者，須經共同協(xié)議。”（44）這一規(guī)定使臺灣當局承擔了這樣的條約義務，即未經與美國政府“共同協(xié)議”一致，臺灣當局不得發(fā)動對大陸的軍事進攻。事實上，蔣介石為促使美國政府與之簽訂共同防御條約，早在締約談判中已向美方作出“不經美國同意不采取對大陸反攻行動”的承諾，換文只不過是在法律上作出正式規(guī)定而已。然而，臺灣當局對外界力求作出有利于自己的解釋。葉公超在簽約當天；
公開聲明該條約不僅不會妨礙反攻大陸，而且還刻意說明根據(jù)條約第六條，該約適用范圍還可以包括恢復的大陸領土。不過葉也不能不承認，依條約規(guī)定臺灣當局對大陸采取非防御性的攻擊行動前，應該先與美國商議（45）。

　　美臺締約共同防御條約，基本上貫徹了美國控制臺灣、遏制新中國的意圖，也有利于實現(xiàn)蔣介石反共保臺、待機反攻的企圖。條約及換文沒有使美國明確承擔防衛(wèi)沿海島嶼的義務，規(guī)定臺灣當局對大陸發(fā)動進攻性軍事行動必須獲得美國的同意。這樣從條約體制上防止了蔣介石對大陸冒險而把美國拖入一場大戰(zhàn)，又使美國在分離臺灣、推行“一中一臺”或“兩個中國”的圖謀上前進了一步。從臺灣當局而言，條約的成立使它終于進入了美國在西太平洋的安全保障網，獲得了相當?shù)纳�存空間，提升了它在亞太地區(qū)的地位。

　　中國政府堅決反對美臺條約。周恩來外長于12月8日發(fā)表聲明，嚴正指出：這個條約是一個“侵略條約”，是“非法的，無效的”。并宣告，中國人民一定要完成祖國的統(tǒng)一大業(yè)，“一切關于所謂臺灣‘獨立國’、臺灣‘中立化’和‘托管’臺灣的主張實際上都是割裂中國領土，侵犯中國主權和干涉中國內政，都是中國人民絕對不能同意的。”（46）

　　五、大陳島：美國與臺灣當局協(xié)議下的撤守

　　在美國會同英國策劃新西蘭在安理會提出海峽�；鸢负兔琅_進行締約談判的同時，中國人民解放軍正在緊張、有序地進行解放浙江沿海大陳島等敵占島嶼的作戰(zhàn)準備。還在福建前線解放軍炮擊金門之前，浙江前線解放軍于1954年3月至5月初在東磯島至大陳島之間進行了�？兆鲬�(zhàn)。5月初，解放軍掌握了大陳列島以北的制空和制海權。5月中旬，解放軍攻占了東磯島。同年8月毛澤東下令建立解放軍浙東前線指揮部，張愛萍任司令員兼政委，直接受中央軍委指揮。8月31日，張愛萍在寧波召開首次前指會議，決定了“從小到大、由北向南、逐島進攻”的作戰(zhàn)方針，計劃首先攻占大陳以北的一江山島，以打開進攻大陳的門戶，定于9月初揭開戰(zhàn)幕。毛澤東和中央軍委權衡亞太地區(qū)全局形勢，特別是要弄清美臺締約內容和美國對沿海島嶼的政策，先后在9月和11月兩次下令推遲開戰(zhàn)。至11月30日，中央軍委總參正式命令浙東前指準備發(fā)動大陳戰(zhàn)役，進攻一江山島戰(zhàn)斗定為首戰(zhàn)。

　　浙東前線解放軍空、海、陸三軍在人民軍隊歷史上首次實行聯(lián)合作戰(zhàn)。1954年12月2日至1955年1月10日，浙東前指調動轟炸機28架次、強擊機116架次，先后5次突襲大陳島，重創(chuàng)國民黨守衛(wèi)大陳的海、空軍。1月18日，解放軍陸�？詹筷犆芮信浜�，聯(lián)合發(fā)動進攻，戰(zhàn)斗至19日凌晨2時攻占了大陳島外圍重要據(jù)點一江山島全島。一江山島之戰(zhàn)揭開了大陳作戰(zhàn)的序幕，也使首次臺海危機進入到更為激烈的新階段。

　　一江山島的解放，引起臺灣和美國的強烈關注，使美國政府對“外島”的政策再次面臨現(xiàn)實的抉擇。1月19日，臺灣當局“國防部長”俞大維面見蘭金，他對局勢的判斷是“共產黨進攻大陳島地區(qū)，不可避免地，將引起一連串相互報復的行動，并勢將導致戰(zhàn)爭的擴大”，并要求“美國……采取有效的行動�！庇嵯蛎婪教岢�2項要求：一是由美國發(fā)表一個正式聲明，宣布第七艦隊將在大陳地區(qū)給守軍提供空中支援；
二是臺灣海軍在必要時由美國給予空中掩護，以便重新控制大陳水域。蘭金當日向國務院提出建議，要求美國政府考慮同意俞大維關于美國發(fā)表空中支援聲明的請求。蘭金也提出如果“大陳島地區(qū)的島嶼并不特別重要”，“美國就應……勸告他們（國民黨軍從那里）撤退。”（47）

　　顧維鈞在蘭金與俞大維會談之前的1月12日奉命訪問美國國務院，與饒伯森舉行會談，代表臺灣當局向美國政府提出5項要求：1、美國政府就大陳島被襲一事發(fā)表聲明，表示美國在防守這些島嶼方面與臺灣當局“持相同態(tài)度”；
2、美國政府任命一個被授予“臨機決斷權”的高級軍官作為全權代表，到臺北出任顧問；
3、美國第七艦隊派出艦只駐扎在距大陳島較近的海面；
4、美國政府保證對防守沿海島嶼提供慷慨的后勤支持；
5、美國政府加速對臺軍援計劃中規(guī)定的軍事裝備和配給的輸造，尤其是直升飛機、驅逐艦、登陸艇和登陸坦克的提供（48）。

　　顯然，俞大維、顧維鈞表述的臺灣當局的要求，實際上是要美國出動軍隊協(xié)防大陳等沿海島嶼，把美國拖進與中國之間的一場戰(zhàn)爭，同時借機要求美國提供更多更快的軍事援助。然而，美國政府內部卻對這一問題產生了不同意見。以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主席雷德福為代表的聯(lián)席會議多數(shù)派，主張美國應該協(xié)防大陳、金門、馬祖等沿海島嶼，認為這是為保衛(wèi)臺澎所必須的；
駐臺北軍事援助顧問團團長蔡斯也持這一主張。國務卿杜勒斯和饒伯森的意見傾向于勸說蔣介石放棄大陳和馬祖，但美國應協(xié)防金門島。國防部長威爾遜、財政部長漢弗萊和國家安全事務助理柯特勒，則主張美國應明確表示不協(xié)防沿海島嶼，而只協(xié)防臺灣和澎湖。

　　面臨人民解放軍的凌厲攻勢，大陳島的形勢已岌岌可危，美國政府和臺灣當局最緊迫的問題是要磋商并決定對于大陳問題的對策。美國政府內部從1月11日開始進行多次商討后，在19日下午作出了明確的決定。這天中午，艾森豪威爾、杜勒斯和雷德福3人共進午餐，會商大陳問題。杜勒斯提出“鼓勵并協(xié)助國民黨從大陳島撤出”的主張，他同時認為美國“應表明我們堅守金門的立場”，因為在他看來金門“地區(qū)比大陳島更易防守，同時比大陳島更具軍事價值。”對于馬祖的守或撤的問題，他這時未作出明確選擇。但杜勒斯堅決主張美國“應該鼓勵聯(lián)合國……采取行動以期它能影響并緩解該地區(qū)的緊張局勢。”雷德福表示“非常同意”杜勒斯的觀點，說“他原本更傾向于堅守所有沿海島嶼，但也準備以我（杜）的建議為基礎做些折中�！卑�森豪威爾表示“基本同意”上述兩人的意見，并贊成杜勒斯以上項政策意向與臺灣當局、英國政府和美國國會進行溝通、獲取支持的建議（49）。

　　美國首先是要說服臺灣當局接受其決定。艾、杜、雷3人上述會談后的當天下午，杜勒斯立即約見葉公超和顧維鈞，把美方意見通知對方，要盡速報告蔣介石予以接受。杜勒斯解釋道：“他認為現(xiàn)在有三種選擇：盡量守住所有沿海島嶼；
放棄以后可能會失守的沿海島嶼；
或者在距離最近，同時也最重要的金門集中兵力，堅守該島�！彼�認為其中“第三個選擇最好”。杜勒斯對美國主張的臺海防衛(wèi)范圍作了說明：“中國（國民黨）軍隊的集結和平衡部署的范圍只可能在福摩薩、澎湖和金門之間。堅守其他沿海島嶼，只可能造成國民黨兵力的過分延伸。其他地區(qū)的防守只會造成與之價值不相符的資源浪費。為防守一群石塊而出動主要兵力毫無意義。美國不打算對金門以外的地區(qū)承擔義務。”杜勒斯于是正式向對方提出美國政府的3項方案：一、美國提供海、空軍力量掩護大陳島撤退；
二、美國宣布在目前局勢下，及等待聯(lián)合國采取行動之前，“美國準備與中華民國共同維護金門的安全”；
三、在聯(lián)合國安理會提出議案，討論“共產黨中國及其他有關國家停止對沿海島嶼的軍事行動。(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50）葉公超表示，即使臺灣當局接受以上建議，也需要詳細的計劃和準備。他和顧維鈞答應立即向臺北提出報告。

　　葉公超和顧維鈞于1月21日面見杜勒斯，企圖進一步摸清美國對金門、馬祖的態(tài)度。后者為促使臺灣當局接受撤守大陳的決定，告知對方，艾森豪威爾總統(tǒng)將通知國會，美國準備協(xié)助國民黨政府整編軍隊，并準備對敵人的攻擊迅速反擊，并表示：“美國決定協(xié)助防守金門與馬祖，但此事不會公開宣布�！痹陬櫨S鈞追問總統(tǒng)致國會咨文是否明提金、馬時，杜勒斯重申不會明提，而且指出，國家安全委員會的決定是協(xié)防金門與馬祖，但這是“美國的政策，不是與中華民國的雙邊協(xié)議，因此，正如其他政策一樣，可由美方片面改變�！保�51）明白地表達了對金、馬政策的不確定性。

　　蔣介石于1月22日終于決定接受大陳撤軍的決定，在當晚約見蘭金和蔡斯進行會談。蔣說他“接受大陳島撤軍的電文已經發(fā)出”，但仍堅決反對在安理會討論海峽�；鸢福�并“希望美國能夠把防守范圍擴展到馬祖和金門”（52）。同一天，葉公超和顧維鈞在華盛頓會晤饒伯森，正式證實蔣介石接受美國保障下的大陳撤軍和“共同協(xié)防金門與馬祖”，表示“中華民國政府勉強接受建議，因其認為大陳撤退并非良策，但卻是唯一選擇�！鳖櫨S鈞代表臺北提出蔣介石對此事的認識和要求，主要有以下幾項：一、美國為國民黨軍隊撤出大陳提供�？昭谧o；
二、差不多在大陳守軍撤出的同時，由美國公開宣布支持防守金門和馬祖；
三、此事應完全保守秘密，以保證撤退的安全；
四、要求美方迅速批準《共同防御條約》；
五、美國公開聲明聯(lián)合國秘書長哈馬舍爾德訪問北京沒有取得結果；
六、不再向安理會提出�；鸢福�因為這可能產生許多誤解，并鼓勵那些企圖制造“兩個中國”的人；
七、艾森豪威爾向國會的咨文應承認蔣政府強力抗擊中共軍隊對沿海島嶼的攻擊。經過雙方的討論，美方最后同意可以把防衛(wèi)范圍從金門擴大到馬祖，但不作出公開聲明；
讓國會授權總統(tǒng)在其認為有必要時在臺海地區(qū)“使用武力”，但不具體指明金門、馬祖。至于其他幾項，饒伯森分別作了說明（53）。

　　美國政府考慮到臺海局勢有可能進一步惡化，中共軍隊可能對沿海島嶼發(fā)動更大規(guī)模的進攻、甚至把攻勢指向臺灣和澎湖；
而且它還擔心在中共軍隊的強大攻勢下，蔣介石政權也有可能發(fā)生動搖，臺灣的局勢將會出現(xiàn)混亂而不可收拾。這一切勢必危及美國在西太平洋的戰(zhàn)略部署，對與美國有著共同安全條約關系的日本、韓國、菲律賓、新西蘭、澳大利亞等國產生不利影響，也有損美國在亞太地區(qū)的國際霸權地位。為了威懾中國不再采取大的進攻行動，也為了安撫蔣介石當局和有利于在聯(lián)合國策動“海峽停火案”，艾森豪威爾遂要求國會給予他在臺�！笆褂梦淞Α钡氖跈�。他向國會提出特別咨文以前，與杜勒斯取得了共識。1月21日，艾森豪威爾會見雷德福、杜勒斯和威爾遜，“他概述了……要求國會通過的決議案，說明了提出這項決議案的四個理由：（1）它合乎邏輯的目的；
（2）讓中共知道‘我們的意圖’；
（3）‘消除我們是否根據(jù)憲法行事的懷疑’；
（4）鼓勵國民黨的士氣�！保�54）1月24日，艾森豪威爾向國會提出咨文，要求國會通過一項決議，“明確地和公開地授予總統(tǒng)，作為總司令，在他認為必要時，迅速和有效地為前述目的而使用本國武裝力量的權力”。所謂“前述目的”，不僅包括美臺《共同防御條約》所規(guī)定的保衛(wèi)臺灣和澎湖列島，而且還包括“密切有關的地點”，這是指的哪里，并未具體點明，目的是使中共和蔣介石都摸不透美國的底牌（55）。美國國會眾參兩院分別于25日和28日以409票對3票和85票對3票的壓倒多數(shù)通過了《福摩薩決議案》。“國會預先授權總統(tǒng)在他所選擇的時間和情況下進行戰(zhàn)爭，這在美國歷史上是破天荒第一次。”（56）

　　為具體確定美軍在大陳撤退行動中的準則，艾森豪威爾與雷德福在1月28日下午作了會商，決定了“給太平洋軍區(qū)總司令有關在福摩薩地區(qū)采取行動的指示”。其中包含4個要點：1、“美國軍隊將協(xié)助其（國民黨政府軍隊）撤離大陳島”；
2、“如果出現(xiàn)針對此行動的進攻，美國軍隊完全有權力在必要時保護自己”；
3、“不會對中國的軍事基地發(fā)動進攻，……如果有必要發(fā)動這樣的進攻，目標僅限于明確界定為向我們進攻的空軍基地”；
4、“無論中共采取任何挑釁，太平洋總司令無權發(fā)動任何針對中國大陸的進攻。采取這種行動前，必須先由戰(zhàn)術司令確定中共的目的是持續(xù)進攻。……如果中國對這次撤退行動發(fā)動空襲，美國部隊可在以上授權范圍內采取必要行動保護自己，確保這次行動的成功�！保�57）

　　1月31日，美國代理國務卿胡佛致電蘭金，要后者將經艾森豪威爾批準的要旨轉告蔣介石，其中主要是說明國會授權案的關鍵之點。美國總統(tǒng)除了通知說，為了保障臺灣和澎湖的安全，國會授權總統(tǒng)在他認為必要的情況下可動用武裝部隊，著重說明：這項授權包括，只要總統(tǒng)斷定對確保臺澎來說是必要或適宜的，美國就可以保護該地區(qū)“一些有關的地方和領土，保障它們的安全�！倍�且進而聲明：“在目前的局勢下，總統(tǒng)的目的是幫助防御金門和馬祖，使它們避免遭到武裝進攻�！钡�是這個通知重申，美國“承擔的防御‘有關地區(qū)’的責任是單邊的”，而且在“公開聲明中的措辭只有限于美國國會決議中使用的言詞”，絕對避免點明金門和馬祖（58）。蔣介石在獲悉上項通知后，在2月2日約見蘭金，他表示對美方通知中的“在目前局勢下”一類提法不滿，說“這是否意味著……（美國）現(xiàn)在會怎么做，而將來不會呢？”蔣還對美國不同意公開聲明防衛(wèi)金門、馬祖表示失望。蘭金回答說：“正式點明一兩個島嶼是否有利也是個問題，較抽象的立場或許可以避免招致共產黨進攻島嶼�！笔Y無可奈何地說道：“人不可要求朋友為其所不能為”，“他現(xiàn)在明白美國不會在公開聲明中提及金門和馬祖”，但他要求“即使如此（美國）也應該發(fā)表一項適當?shù)穆暶鳌！保?9）2月5日，美國國務院發(fā)表關于協(xié)助蔣軍自大陳撤退的聲明。

　　在同臺灣當局交涉、協(xié)商“外島”問題的同時，美國政府又與其主要盟友英國展開臺海問題的磋商，企求取得英方的支持。英國政府奉行的是“臺灣地位未定”論和“一中一臺”政策。正當大陳等“外島”問題成為國際注目的熱點之際，英國外交大臣艾登在下院發(fā)表的書面聲明中稱，舊金山和約只是“確認日本須交出福摩薩和佩斯卡多爾列島，但這并不等于它們就是中國的領土。……在這種情況下，該地區(qū)的法定主權尚屬不確定的或未決定的。”對于沿海島嶼的主權，上述聲明則承認：“國民黨占領下的沿海島嶼則‘無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領土的組成部分’�！钡�是，英國卻反對中國解放這些島嶼，聲稱“在目前情況下，北京堅持其以武力占領這些島嶼的權利的任何嘗試，都是危害和平與安全的�！保�60）英國對臺海政策的實質，就是其首相丘吉爾的繼承者艾登向美國所建議的：“國民黨撤出金門和馬祖，以換取中共不進攻福摩薩的保證”（61），以達到“一中一臺”、“劃峽而治”。英國主張采取談判、�；鸬霓k法，使臺海局勢平靜下來。

　　英國的上述政策和主張不但遭到中國政府的反對，更是被蔣介石當局所拒絕。對于美國政府而言，說服蔣介石接受撤守大陳這是與英國政府的主張相一致的，但是英方卻不同意美國協(xié)防金門和馬祖，這又是與美國政府的決策相迥異的。

　　丘吉爾傳話給艾森豪威爾：“盡管美國肯定不會允許中共竄犯福摩薩，他還是看不出抓住金門和馬祖不放有什么意思。”（62）艾森豪威爾為說服英國首腦們，寫長信給丘吉爾，起用他的心腹使者、歐洲盟軍統(tǒng)帥格倫瑟去英國游說，后來又派杜勒斯赴倫敦和丘吉爾會談。艾森豪威爾力圖使英方相信，他的既不公開聲明保衛(wèi)金門、馬祖，又準備協(xié)防這些島嶼的政策是最佳的選擇。他認為，“如果他宣布打算保衛(wèi)金門和馬祖，將意味著美國必須保證要保衛(wèi)‘從大陸幾乎可以涉水而及的島嶼’，代價將是高昂的，而且‘我們會被死死拖住’�！蹦敲疵绹鵀槭裁床粡慕痖T、馬祖脫身出來呢？盡管從軍事意義上來說，“艾森豪威爾非常愿意承認保衛(wèi)金門和馬祖與保衛(wèi)福摩薩無關”，但是“他認為這是保持國民黨士氣的中心問題�！薄岸鴩�民黨的土氣取決于堅守金門和馬祖”，“因為國民黨把這些島嶼看作是他們最終攻入大陸的‘跳板’。對國民黨人來說，放棄這兩個島嶼無異是放棄恢復中國的一切希望。”艾森豪威爾還提醒丘吉爾，中共的目標決不止于攻占金門和馬祖，它的真正目標是“占領福摩薩”。他強調西方世界需要蔣介石政權，“我們決不能失去蔣，除非我們打算從地球的那個角落完全撤離”，而“把國民黨安置在中國的一旁，始終威脅著要進攻大陸，是具有重要意義的，因為這樣便拖住了中共軍隊”。他向丘吉爾警告說，“金門和馬祖的失守會導致西方在亞洲的整個地位的喪失”，而丘吉爾的“撤出金門和馬祖以換取中共不進攻臺灣的保證”的方案，被艾森豪威爾譏諷為“一廂情愿，不切實際”（63）。英國決策者雖然并未接受美方的意見，但卻在國際場合配合美國的行動，而且積極協(xié)同后者在安理會策動臺海停火案。英國還直接向中國政府推動接受停火案。1月28日，英國駐北京代辦勸告中國政府說：“如果中國政府仍然設想美國在任何情況下也不會馳援盟友防衛(wèi)沿海島嶼，那將是危險的。但是，如果緊張局勢得以緩和，英國政府相信能夠達成一項滿意的解決辦法，而且，它將支持邀請北京派代表參加安理會討論這一問題。”（64）中國政府拒絕了這個建議。

　　美國為使蔣軍安全撤離大陳島，由杜勒斯于1月24日將此事通知蘇聯(lián)外交部長莫洛托夫，希望蘇聯(lián)勸說中國政府在蔣軍撤退時不要加以攻擊，以免與美軍發(fā)生沖突。中共中央和毛澤東堅持既定的在臺海避免與美軍作戰(zhàn)的方針，在獲悉蘇聯(lián)轉告的美國的意向后，乃決定對大陳地區(qū)的蔣軍撤守部隊和美軍不予攻擊。

　　1月30日，第七艦隊得到命令，協(xié)助蔣軍從大陳撤退。命令規(guī)定，美軍不進入中國沿海3海里之內；
如果撤退過程中遇到中共軍隊，除非對方表現(xiàn)出敵意，則不予理會；
如果遭遇零星炮擊，可進行有限回擊；
如果中共軍隊對美軍和蔣軍采取大規(guī)模軍事行動，第七艦隊可予回擊，并可對中國大陸領空及領海進行攻擊（65）。事實上，美國一方面力圖避免與中國軍隊交戰(zhàn)，另一方面也為可能爆發(fā)的大規(guī)模作戰(zhàn)作了準備。1月22日，艾森豪威爾下令從珍珠港調動3艘航空母艦加入第七艦隊，并通知太平洋地區(qū)的其他部隊在必要時開赴臺灣。1月25日，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電告美遠東部隊總司令赫爾和太平洋艦隊司令斯圖普：一個F-86轟炸機聯(lián)隊將在10天內進駐臺灣。1月28日，海軍作戰(zhàn)部長卡尼致電斯圖普，命令第七艦隊采取一切必要的手段保證美軍的安全（66）。到2月上旬，第七艦隊在臺灣以北約100英里、大陳以南125英里的區(qū)域里，部署了4艘航空母艦和12艘驅逐艦，另有航母和巡洋艦各一艘也加入了這個區(qū)域的美國海軍行列。空軍已有45架F-86型轟炸機進駐臺灣。戰(zhàn)略空軍指揮部也受命為使用核武器攻擊中國大陸作了準備。

　　2月7日，蔣介石發(fā)表《為大陳撤退告海內外同胞書》，14日蔣為此召開記者招待會。聲稱撤守大陳是為了使美臺更好地保衛(wèi)金門、馬祖，而保衛(wèi)金、馬“對于臺灣澎湖之確保具有決定性，此應為有資格的軍事家一致的認識”（67）。

　　2月5日，美國國務院宣布，美國政府已命令第七艦隊和其他部隊協(xié)助蔣軍從大陳島撤退。8日至12日，美軍派出大小艦艇83艘到大陳海域，并以大量飛機護航，接運大陳守軍2萬5千余人，同時裹脅島上居民1萬8千余人，撤向臺灣。解放軍在這過程中未進行攻擊。2月12日至14日，解放軍占領了上下大陳島。這時，在大陳島南面還有披山、南鹿山兩個小島在蔣軍占領之下。2月2日解放軍空軍對南鹿山進行轟擊。蔣軍不久撤離該島。至2月25日，浙東沿海島嶼全部解放。

　　六、金門和馬祖：撤與守之爭

　　美國政府既不公開聲明參加保衛(wèi)金門、馬祖，又對臺灣當局承諾協(xié)防金、馬的政策，是美國在外島問題上處于進退兩難境地之下所作出的一種政策選擇。實際上，這是一個“騎墻”的政策，它的基軸用杜勒斯的話來說，是“保證臺灣和澎湖不被中共以武力占領�！痹谝欢ǖ臈l件下，這種“騎墻”政策是會發(fā)生變化的，也可能走向公開聲明保衛(wèi)金、馬，也有可能取消協(xié)防金、馬的承諾。在大陳島撤守以后，從2月底至4月下旬，美國對于金、馬的政策就經歷了起伏變化，而美臺之間圍繞著這一問題又進行了一場頗為尖銳的談判和交涉。

　　到1955年2月中下旬，美國政府對協(xié)防沿海島嶼的態(tài)度趨于強硬，雖然并未公開聲明協(xié)防，(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但其政策在實際上已邁向為防衛(wèi)金、馬而不惜與中國開戰(zhàn)之途。以軍事手段甚至使用核武器協(xié)防這些島嶼，不論是在政府高層或在國會內外，也無論是在宣傳領域還是在實戰(zhàn)部門，都在進行著醞釀和準備。這次臺海危機也隨之進到了高潮。美國政府新的政策取向的出現(xiàn)，并非突如其來，因為在其決策層中，本來就存在著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主席雷德福、海軍作戰(zhàn)部長特文寧、空軍參謀長卡尼和駐臺軍事援助顧問團團長蔡斯等軍方多數(shù)派的主戰(zhàn)主張，明顯地傾向于要求動用武裝力量、為保衛(wèi)沿海島嶼同中國開戰(zhàn)。盡管他們的主張當時未被艾森豪威爾所接受，但在某種形勢下，這派人的主張依然會強烈地表達出來的。

　　導致政策變化的關鍵因素，是美國決策層在大陳撤守后對臺海局勢認識和判斷的失誤，他們以為中國政府即將調動軍隊發(fā)動對金門、馬祖的進攻，目的不僅僅限于占領金、馬等島嶼，甚至會對臺澎進行攻擊。美國政府在大陳撤守前從英國方面獲悉中國政府對沿海島嶼的態(tài)度。1月28日，英國駐北京使館代辦特維里安與周恩來面談臺海問題，“周恩來說他不能把外島與臺灣作區(qū)分；
他不能在外島討價還價；
他要‘解放’這些外島�！保�68）美國原來以為，把大陳讓給大陸方面后，臺海局勢也許會恢復平靜，但很快它發(fā)現(xiàn)外島的危局有增無減。到2月中旬，艾森豪威爾得出的認識是：在目前情況下，放棄金、馬將會產生沉重的打擊，并將在整個遠東地區(qū)造成最為嚴重的影響（69）。2月17日的國家安全委員會會議上，艾森豪威爾雖承認美國在外島問題上仍然處于“可怕的兩難境地”，但他強調如果美國不協(xié)防外島，“共產黨會立即進攻并奪取它們”，美國不能讓國民黨軍撤出外島，那樣做的結果會使臺灣落入中共之手并導致蔣的政府垮臺。雷德福則強調中共的興趣不在沿海島嶼，而是要消滅臺灣和外島上的國民黨軍隊（70）。

　　杜勒斯在美國政府政策變化中起了重要的作用。2月16日，他在紐約外交政策協(xié)會上發(fā)表《我們在亞洲的外交政策》的演講，表明了美國的政策立場。他強烈聲稱：美國的“基本目標是保證”臺灣和澎湖“不被中共以武力占領”，“可是，外交部長周恩來說，他們將用全部力量來奪取福摩薩，他們針對沿海島嶼的行動就是服務于此的。當國民黨撤離大陳島時，中共的評價是：”收復這些島嶼為人民解放軍解放臺灣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事實……’迫使我們考慮緊密相關的地區(qū)‘。因此，我們應警惕中共此后的行動，抵御挑起戰(zhàn)爭的行為�！埃�71）表示他與其總統(tǒng)一樣，為防衛(wèi)與臺澎”緊密相關地區(qū)“而不惜與中國作戰(zhàn)。

　　中國政府在解放大陳后轉而采取緩和臺海局勢的步驟。還在2月初，周恩來通過瑞典駐華大使致函聯(lián)合國秘書長哈馬舍爾德，表示中國支持旨在緩和國際緊張局勢的任何努力，中國不拒絕就臺海局勢問題與美國進行直接談判，但如果美國進行戰(zhàn)爭威脅，中國將堅決抵抗。美國駐聯(lián)合國大使洛奇向杜勒斯轉達了上述信息。3月7日，《人民日報》發(fā)表社論，公開宣示中國政府在臺灣問題上的立場，并提議舉行一次由中、美、蘇及印度印尼等亞洲國家參加的國際會議，討論緩和臺灣地區(qū)的緊張局勢問題。然而抱有強烈的反共立場和堅持遏制新中國政策的美國決策者，并不理解也不想考慮中國政府發(fā)出的上述信息。2月底杜勒斯遠東之行得出的結論是，美臺《共同防御條約》的締結和美國國會臺海授權案并未使“中共失去信心”，因為中共的目的是以武力奪取臺灣。而且他認為中共目前正在進行旨在奪取沿海島嶼的軍事準備，可能在不久之后如果沒有美國大規(guī)模卷入就不能守住金、馬。杜勒斯主張美國公開聲明協(xié)防金、馬，在必要時動用核武器。雷德福支持杜勒斯的主張，認為金門和馬祖的重要性既有出于心理上的因素，同樣也有軍事上的考慮。

　　杜勒斯1955年3月3日在臺北與蔣介石的會談中，首次向蔣明確表示美國協(xié)防金、馬的立場，而且準備在離臺之前發(fā)表聲明，明確宣布金、馬的防衛(wèi)是在總統(tǒng)權限之內。他在離臺前的聲明中宣布，國民黨當局控制的沿海島嶼，對于臺灣的防御具有一種“總統(tǒng)可能判定防御此等島嶼對于確保（臺澎）乃屬適宜的關系，我們的咨商因之亦曾包括‘中華民國’的此等沿海據(jù)點”（72）。3月6日，杜勒斯在白宮向艾森豪威爾匯報遠東之行，談到金、馬時說“目前的情形下，我們不能坐視該地區(qū)的國民黨部隊被共產黨摧毀�！睘榇怂�建議“這需要使用核導彈�！卑�森豪威爾同意上述主張，也支持使用核武器，并作如下解釋：“以我們在亞洲地區(qū)現(xiàn)有的飛機，如果不使用核導彈，想要摧毀（中國大陸）空軍基地和火炮陣地是不切實際的。”可以說，這是杜、艾兩人在這次臺海危機期間共同商定的一個最為強硬的政策立場。不過杜勒斯同時也留有日后調整政策的余地。他說“我希望在時間允許的情況下，蔣介石可以重新調整一下政策，不要賦予這些島嶼太過重要的意義�！睂Υ�，艾森豪威爾也是贊同的（73）。

　　3月10日，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召開了一次決策性的會議，杜勒斯就臺灣局勢和美國的對策提出報告，主要的意見為以下幾點：1、美國對外島“干涉的時間安排”，希望在倫敦——巴黎協(xié)定（西歐聯(lián)盟條約）獲得批準前，美國盡可能“避免與中共發(fā)生軍事沖突”；
2、要“使美國輿論確切意識到我們在福摩薩所面臨的嚴峻形勢”，以便為軍事行動作輿論準備；
3、為使用核武器制作輿論環(huán)境，在軍事上“我們應該制作包括使用常規(guī)武器及使用核武器的兩套方案”；
4、“美國有必要多關注國民黨……駐軍的忠誠度”，維持和恢復臺灣的士氣。雷德福支持杜勒斯的意見，而且著重指出：“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一直強調應該使用核武器�！保�74）

　　美國決策層判斷中共軍隊即將進攻外島，并在同年10月前可能進攻臺澎，同中國大陸之間的一場戰(zhàn)爭也似乎不可避免，于是在軍事、外交和輿論宣傳各方面都進行了準備。其中一個重要方面是加強同國民黨軍隊之間的合作和建立協(xié)同作戰(zhàn)計劃。3月15日至28日，斯圖普與俞大維討論了美臺共同實施“羅切斯特”行動計劃。其主要設計是：在開戰(zhàn)的情況下，國民黨軍隊主要負責地面作戰(zhàn)；
美軍承擔空中作戰(zhàn)、海上支援和轟炸任務，國民黨海空軍由美軍統(tǒng)一指揮；
準備在臺灣部署1個師的海軍陸戰(zhàn)隊；
對中國大陸海岸線實行封鎖。然而，美國的作戰(zhàn)準備并不對外界公開宣布，直到這時美國也從未正式和公開地聲明它協(xié)防沿海島嶼的決定。3月30日，艾森豪威爾和杜勒斯在與國會主要議員的午餐會上通報說，中共似乎決定不惜一切代價要攻占臺灣和澎湖，臺海地區(qū)的局勢是“緊張、嚴重和危險的”，但對中共的意圖尚沒有準確的把握，因此美國不到萬不得已時，將不宣布其協(xié)防沿海島嶼的決定。但說到底，美國仍然堅持要弄清對外島的進攻與進攻臺澎這兩者的關系，才決定是否協(xié)防外島的決策，用艾森豪威爾的話來說，“無論如何，如果真的發(fā)生了對金門、馬祖的進攻，關鍵在于判斷它確實是地區(qū)性的，還是全力進攻福摩薩的前奏�！保�75）

　　艾森豪威爾的主張與杜勒斯、雷德福有所不同，不像后兩者那樣真的準備同中國打一場大仗，他實際上是在嘗試所謂“戰(zhàn)爭邊緣政策”，企求“站在戰(zhàn)爭邊緣而避免爆發(fā)戰(zhàn)爭”。動用核武器之說，主要是想對中國進行威脅。因為他深知，在當時對中國打一場大戰(zhàn)并不符合美國的全球戰(zhàn)略利益，而對中國使用核武器更會激起美國輿論和美國盟國的強烈反對，也會引發(fā)東西方兩大陣營之間的對抗。因而，當形勢發(fā)展到十分危險的境地時，艾森豪威爾已在考慮選擇另外一種出路。“危機的關鍵階段是在四月的最初兩個星期”。因為“包括中國在內的亞非國家將在4月17日至24日在印尼萬隆舉行政府首腦會議”。按其時西方輿論，“一般認為中共會在會議召開前——即（美國海軍作戰(zhàn)部長）卡尼所說的4月15日這一天——拿下沿海這些島嶼以提高其威望�！保�76）實際上，艾森豪威爾在3月底、4月初已在設想改變對沿海島嶼的政策了。

　　4月1日，艾森豪威爾在白宮召開高層軍政官員會議，發(fā)表主張說：為了金門和馬祖，同中國開戰(zhàn)是“不可取的”，因為沒有一個美國的盟友會支持美國打這樣的戰(zhàn)爭，美國國內的公眾輿論將會嚴重分歧，并且將會對國內經濟產生災難性的影響。他認為“可取的解決辦法”，是說服蔣介石自動撤出金門和馬祖，然后固守臺澎，等待大陸內部的變化，并不斷對中共施加軍事上和心理上的壓力。為促使蔣介石做出這樣的決定，他建議在臺灣駐扎美國海軍陸戰(zhàn)隊1個師，增強空軍力量進入臺灣。如果蔣不接受撤守建議，艾森豪威爾主張說服他縮減駐金、馬的軍事力量。國民黨軍隊在金、馬的兵力，分別為58000人和15000人，對這2個小島來說，這些駐軍實在太多了。艾森豪威爾說，“他也不希望這些防區(qū)成為第二個奠邊府。他希望蔣把這些島嶼變成前哨基地，而不是堡壘要塞。”（77）

　　4月5日，艾森豪威爾給杜勒斯一份長達10頁的備忘錄，進一步說明美國調整政策的必要性與迫切性。他解釋為什么美國必須避免參與金門和馬祖的戰(zhàn)爭，因為中共擁有占壓倒優(yōu)勢的地面部隊，能用來對這些島嶼施加壓力，任何成功的防御將必然要求對中國大陸進行反擊，這會導致美國不得不動用核武器。如果這個地區(qū)的沖突蔓延到全世界范圍，美國將在非常不利的條件下進行生死搏斗，而且將在世界輿論中處于孤立地位，國內公眾輿論也會進一步分裂。他認為，美國和臺灣當局都應承諾不得“全力”保衛(wèi)金、馬，只將這些島嶼視為“前哨”而非“要塞”。同時，必須按“前哨基地”的標準來重新調整金、馬的軍事部署。

　　按照艾森豪威爾的指示精神，國務院在4月8日擬訂了關于臺海問題的《國務院政策聲明》，論述了“美國在臺灣的基本利益”、“美國對臺灣的政策”、“美國在沿海島嶼問題上的立場”、“有利于美國參與防衛(wèi)沿海島嶼的因素”、“不利于美國參與防守沿海島嶼的因素”等問題，然后提出了關于沿海島嶼與臺灣問題的當前的“行動方針”，其要點是：1、金門、馬祖能守則守，但應視為前哨點加以駐守，如果為了防衛(wèi)臺灣這個主要任務的需要，亦應放棄；
2、雖然目前不提出撤出金門、馬祖，但不論是美國和臺灣當局都不要表示要堅守金門、馬祖；
3、如果蔣不愿撤出，那就應作為前哨陣地，以相應的軍事力量予以防守，撤出過多的駐軍；
4、在臺的國民黨武裝力量應支持和配合兩島的防衛(wèi)，如最后需要撤退，也要給進攻者沉重的打擊；
5、美國加速對國民黨軍隊的裝備和訓練；
6、增強美國武裝力量赴臺，如空軍、炮兵、海軍陸戰(zhàn)隊、后勤供應力量等等（78）。4月9日，參與制訂上述政策文件的國務院政策設計室主任鮑伊，在致杜勒斯的備忘錄中說明道：“有關沿海島嶼解決辦法的建議方案的基調是，暗示美國不應參與防守，如果美國和國民黨不就沿海島嶼防守做出承諾，雙方在政治上和軍事上都會更加有利�！�…希望……通過勸說蔣把這些島嶼作為可放棄的前哨基地，避免美國和國民黨的威望卷入其中。”（79）

　　美國政府于4月24日派出雷德福和饒伯森作為總統(tǒng)特使，赴臺灣和蔣介石談判，勸說后者接受美國的上述政策。25日，雷德福、饒伯森、蘭金等人與蔣介石進行談判，蔣方參加的還有“總統(tǒng)府秘書長”張群、“外交部長”葉公超和宋美齡等人。饒伯森在申述了一番美國政府的政策意向后，向蔣指出：“如果大元帥（指蔣）統(tǒng)觀全局，而選擇撤出金門、馬祖，美國會為此提供掩護，同時艾森豪威爾總統(tǒng)會公開宣布，除非紅色中國宣布放棄武力奪取臺灣，否則，作為自身的防御措施，美國將與國民黨聯(lián)合，沿中國海岸線建立并維持南起汕頭、北至溫州的海上封鎖線，控制所有禁運品和戰(zhàn)爭資料�！笔Y介石堅決拒絕撤守金門、馬祖的建議，聲稱：無論美國是否提供援助，他都會堅守金門、馬祖；
他寧愿在防守中遭受沉重的打擊，也不愿放棄這兩處島嶼。蔣介石認為美國總統(tǒng)“建議的主旨是……放棄金門、馬祖，而代之以中國沿海的有限封鎖區(qū)域”，但他以為“封鎖建議，用一句中國話說，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笔Y介石還強調說，“如果現(xiàn)在國民黨不發(fā)一彈就從金門、馬祖撤出，那么它在海外華人、全東南亞自由人民，以及軍隊心目中的威望就會蕩然無存�！彼�甚至要挾對方，說“如果……政府決定撤離金門、馬祖，他將無法再領導這個國家，美國不得不去找另一個蔣介石�！彼�又告訴美方：“美國不可能再找到一個像他這樣與美國友好或堅決反共的領導人�！保�80）4月26日，饒伯森繼前一天向國務院的電報匯報之后，再次致電杜勒斯，承認他們未能說服蔣介石接受美國的建議，此行的使命歸于失敗。

　　蔣介石毫不含糊地拒絕美國撤防金、馬的建議，從軍事上而言，是由于這兩個島嶼的軍事地位與大陳列島不同，不容輕易放棄，而且金、馬的守與撤對臺灣造成的在政治上的影響和后果，(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也不能與放棄大陳列島相提并論。再者，蔣介石十分警惕和一直反對美國附和英國“劃峽而治”、“一中一臺”或“兩個中國”的主張，而把沿海島嶼讓給中國大陸，被蔣視為推行上述主張的重要一步。同時，在蔣介石的心目中，沿海島嶼是拖住美國介入臺海戰(zhàn)爭的理想籌碼。正如美國國務院政策設計室所論析的，“蔣介石承認他反攻的希望寄托在美國與中共大規(guī)模開戰(zhàn)。對蔣介石而言，……外島是提供最可能使美國介入與中共敵對的工具，美國與中共的敵對可能擴大成為蔣介石反攻的機會。把外島當作可有可無的據(jù)點，便會使美國介入的前景消失。”（81）所以蔣介石是不可能自動放棄沿海島嶼的。蘭金在雷德福、饒伯森離開臺北前，也在對他們的簡報中，指出了這一原因：“蔣總統(tǒng)認為明年可能爆發(fā)戰(zhàn)爭，因此，他希望把持住現(xiàn)在所有的一切，并盡可能得到美國更多的幫助，以便為戰(zhàn)爭作好準備。”（82）

　　饒伯森等人傳遞的美國決策層的政策動向，使蔣介石更為警覺。為了緊緊地拖住美國介入臺海軍事，蔣不顧美國軍事援助顧問團的反對，部署增兵金門、馬祖。至當年秋，駐金、馬軍隊已達10萬人，僅金門就有駐軍85000人，占國民黨軍總數(shù)的三分之一。蔣介石決不想把金、馬僅僅作為“前哨”，而是作為一個靠近大陸的堅固的“要寨”，從而套住美國當局不致撒手不管。

　　同年4月18日，第一次亞非會議在印尼萬隆開幕。23日，中國、印尼、緬甸、錫蘭、巴基斯坦、泰國和菲律賓八國代表團團長舉行會議，討論緩和遠東緊張局勢問題，特別是緩和臺灣地區(qū)緊張局勢問題。周恩來總理在會議上進一步闡明中國政府對臺灣問題的立場，說明臺灣是中國的領土，中國人民解放臺灣是中國的內政問題；
美國侵占臺灣，造成臺灣地區(qū)的緊張局勢，是中美之間的國際問題。周恩來為團長的中國代表團就緩和遠東緊張局勢問題發(fā)表重要聲明：“中國人民同美國人民是友好的。中國人民不要同美國打仗。中國政府愿意同美國政府坐下來談判，討論緩和遠東緊張局勢的問題，特別是緩和臺灣地區(qū)的緊張局勢問題�！保�83）中國代表團的聲明為中美兩國大使級會談開啟了大門。

　　杜勒斯獲悉周恩來的聲明后，在25日下午與艾森豪威爾商定，美國對此應作出公開的回應，“我們應該有所準備，表示愿意接受任何�；鸾ㄗh”（84）。26日，杜勒斯在記者招待會上發(fā)表聲明，并未拒絕中國政府“愿意同美國政府談判”的提議，表示“我們打算設法把這件事情弄清楚�！保�85）在記者會上答問時，他表示美國“不排斥”與中國政府進行新的“雙邊談判”，認為周恩來的“這個建議可能容易比在其他情況下提出來的建議有較大程度的可信之處�！�…我們打算設法進一步試探它�！保�86）萬隆會議以后，經過不少國家在其中進行斡旋，美國政府于1955年7月13日，經由英國的外交途徑向中國政府表示愿意舉行兩國之間的大使級會談。臺海地區(qū)的局勢暫時緩和了下來。第一次臺海危機最后畫上了句號。

　　注釋：

　�、伲勖溃荻鹏旈T：《總統(tǒng)關于朝鮮局勢的聲明》（1950年6月27日），陶文釗主編：《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世界知識出版社2004年版，第44-45頁。

　�、谕跛{：《蔣總統(tǒng)與中國》，臺灣黎明文化事業(yè)出版社1975年版，第195頁。

　　③④［美］陶涵（Jay Taylor）著、林添貴譯：《蔣經國傳》，新華出版社2002年版，第211頁、第253頁，第263頁、第250頁。

　�、荩勖溃荨陡Ｋ固刂氯R備忘錄》（1952年3月22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106頁。

　�、蔻撸勖溃荨都s翰遜致艾奇遜》（1950年7月17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45-46頁。

　�、啵勖溃荨栋�奇遜致駐中國大使館》（1950年7月22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46頁。

　�、幔�13）（14）（15）（38）（39）（47）［美］卡爾。洛特。蘭金：《出使中國》（《蘭金回憶錄》），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125頁、第155頁、第156頁、第169頁、第186頁、第195頁、第218-219頁。

　�、猓勖溃葜醒肭閳缶值龋骸秶�家情報評估報告》（1952年4月1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108頁。

　�。�11）［美］《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致洛維特備忘錄》（1952年5月6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112-113頁。

　　（12）［美］《艾奇遜致駐“中華民國”大使館》（1952年5月9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114頁。

　　（16）［美］《艾利森致杜勒斯備忘錄》（1953年3月25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140頁。

　�。�17）［美］《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致雷德�！罚�1953年4月6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142頁。

　�。�18）［美］《蘭金致國務院》（1953年7月21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156-157頁。

　�。�19）［美］《約翰遜致代理國務卿備忘錄》（1953年8月3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157-159頁。

　�。�20）［美］國家安全委員會政策聲明：《美國對共產黨中國的政策》（1953年11月6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159-163頁。

　�。�21）［美］國家安全委員會政策聲明：《美國對于福摩薩和中國國民政府的目標和行動方針》（1953年11月6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163-167頁。

　�。�22）［美］PRUS，1952-1954，Vol.14，PP.433-434.

　　（23）［美］PRUS，1952-1954，Vol.12，P.1065.

　�。�24）［美］《哈里。施瓦茨致鮑伊備忘錄》（1954年8月20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226頁。

　　（25）［美］《國家情報特別評估報告》（1954年9月4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1237-244頁。

　�。�26）（28）［美］《史密斯致菲律賓大使館》（1954年9月3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233頁、第234頁。

　�。�27）［美］《安德森致總統(tǒng)》（1954年9月3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232頁。

　�。�29）［美］PRUS，1954-1955，Vol.14，PP.586-590.

　�。�30）［美］《杜勒斯致國務院》（1954年9月4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260頁。

　�。�31）［美］《杜勒斯備忘錄》（1954年9月12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254-256頁。

　�。�32）［美］《國家安全委員會第214次會議討論備忘錄》（1954年9月12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256-266頁。

　�。�33）［美］《奧康納做的會談備忘錄》（1954年9月22日）、《杜勒斯致國務院》（1954年9月27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273——275頁、第279-280頁。

　�。�34）［美］《國務院備忘錄》（1954年10月9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303-304頁。

　�。�35）［美］《馬康衛(wèi)會談備忘錄》（1954年10月13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310-311頁。

　�。�36）（41）《顧維鈞回憶錄》第11分冊，中華書局1990年版，第181-184頁，第421-427頁、第456-459頁。

　�。�37）［美］《瓊斯致國務院》（1954年2月24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197頁。

　�。�40）［美］《馬康衛(wèi)會談備忘錄》（1954年10月27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331-333頁。

　�。�42）［美］《美國與“中華民國”簽署〈共同防御條約〉聯(lián)合聲明》（1954年12月1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379-380頁。

　�。�43）［美］《共同防御條約》（1954年12月2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385頁。

　�。�44）美臺《共同防御條約換文》（1954年11月19日會議制定），《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388頁。

　　（45）臺灣《中央日報》，1954年12月3日。

　�。�46）《周恩來部長關于美蔣條約的聲明》（1954年12月8日），《中美關系資料匯編》第2輯下冊，世界知識出版社1960年版，第2077-2082頁。

　�。�48）［美］《國務院談話備忘錄》，（1955年1月12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395-396頁。

　�。�49）［美］杜勒斯：《談話備忘錄》（1955年1月19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406-407頁。

　�。�50）［美］《國務院談話備忘錄》（1955年1月19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408-412頁。

　�。�51）（68）（81）王景弘：《采訪歷史：從華府檔案看臺灣》，臺北遠流出版社2000年版，第68-69頁、第73頁、第90頁。

　�。�52）［美］《蘭金致國務院電文》（1955年1月23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425頁。

　�。�53）［美］FRUS，1955-1957，Vol.2，PP.15，106-110；
《顧維鈞回憶錄》第12冊，中華書局1990年版，第65-66頁。

　�。�54）（56）（61）（62）（63）（76）（77）［美］斯蒂芬。安布羅斯：《艾森豪威爾傳》下卷，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9年版，第236頁、第238頁、第241頁、第239頁、第240-240頁、第246頁、第247頁。

　　（55）［美］《美國防御福摩薩的政策一總統(tǒng)致國會》（1955年1月24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429-432頁。

　　（57）［美］《總統(tǒng)備忘錄》（1955年1月29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442頁。

　�。�58）［美］《代理國務卿致駐“中華民國”大使館》（1955年1月31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435-437頁。

　�。�59）［美］《蘭金致國務院電報》（1955年2月2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447-448頁。

　�。�60）（64）［英］杰弗里。巴勒克拉夫、雷切爾。F.沃爾：《國際事務概覽》（1955—1956年），上海譯文出版社1985年版，第12頁、第10-11頁。

　�。�65）［美］PRUS，1955-1957，Vol.2，PP.115，164-165.

　�。�66）［美］PRUS，1955-1957，Vol.2，PP，123，152.

　�。�67）張其昀主編：《蔣總統(tǒng)集》第2冊，臺灣國防研究院1956年版，第2263頁、第2351頁。

　�。�68）［美］FRUS，1955-1957，Vol.2，PP.115，212-214.

　　（70）［美］FRUS，1955-1957，Vol.2，PP.115，280-285.

　�。�71）［美］杜勒斯：《我們在亞洲的外交政策》（1955年2月16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462頁。

　　（72）《顧維鈞回憶錄》第12分冊，中華書局1990年版，第226-228頁。

　�。�73）［美］《杜勒斯與艾森豪威爾談話備忘錄》（1955年3月6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465頁。

　�。�74）［美］《國家安全委員會第240次會議討論備忘錄》（1955年3月10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468-472頁。

　　（75）［美］FRUS，1955-1957，Vol.2，PP.115，426-429.

　　（78）［美］《國務院政策聲明草案》（1955年4月8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486-493頁。

　�。�79）［美］《鮑伊致杜勒斯備忘錄》（1955年4月9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493-494頁。

　�。�80）［美］《饒伯遜致杜勒斯》（1955年4月25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498-505頁。

　�。�82）［美］《蘭金備忘錄》（1955年4月29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514頁。

　�。�83）《周恩來總理在亞非會議上發(fā)表聲明》（1955年4月23日），《人民日報》1955年4月24日。

　　（84）［美］《杜勒斯與艾森豪威爾談話備忘錄》（1955年4月25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506頁。

　�。�85）［美］《杜勒斯在記者招待會上的聲明》（1955年4月26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506-507頁。

　　（86）［美］《杜勒斯記者招待會談話》（節(jié)錄）（1955年4月26日），《美國對華政策文件集》第2卷（上），第507-511頁。

　　余子道，復旦大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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