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進的煩惱

　　哈里森•福特的《亡命天涯》路居然讓人心馳神往，《紅藩區(qū)》打出了中國電影內傷，《真實的謊言》讓中國觀眾看得真假難分：美國土地上升起了蘑菇煙云，情報人員的妻子被一個賣舊汽車的小混混勾引，那個愛尿褲子的小混混還總是要固執(zhí)地扮成國家安全部門的諜報人員。在談論引進十部大片的計劃時，就有人沖著中國的電影制造業(yè)大聲叫道：狼來了。到了今年夏天，何止是狼來了。獅子來了，還是王。可那《獅子王》的吼聲讓男女老幼觀眾都覺得頗為動聽。他們覺得獅子王的故事是那樣動人和飽含著人情味，片中的配樂是那樣回腸蕩氣，用手和電腦畫出的動物形象的表情是那樣親切、擬人化。連一本獅子王的卡通畫冊都賣到二十八塊人民幣。于是，有的人把這視為是一種精神鴉片和美學上的帝國主義（這是當年戈達爾說過的話）。有的人從《獅子王》中讀出政治、經(jīng)濟、美學上的強者對現(xiàn)存各種秩序的粉飾和捍衛(wèi)。有的論者讀出了王者的邏輯，嘆息那些只能吃草的鹿們對此是沒有發(fā)言權的。（參見１９９５年８月２５日《北京青年報》８版《誰看　看什么　看到了什么》）。還有的青年學生“想起了毛澤東的詞”：“糖衣炮彈”，認為這事“跟當年鴉片進中國一樣，是很令人恐怖的”。（見１９９５年８月２４日《北京青年報》６版文章）。

　　顯然，憂慮和抗拒是來自兩方面的。對電影制片業(yè)來說，引進大片切去了票房收入的一大塊。假如觀眾上電影院的人次、時間、所花的錢這塊大蛋糕是相對固定的，引進大片占去了一大塊，國產(chǎn)片就得在更小的盤子里刀叉往來、互相切割。對此，引進大片的操作者和擁護者也提出了許多說法。：引進大片提高了觀眾的藝術品味，為國產(chǎn)影片提高藝術質量營造了更好的氛圍。進口的片子是經(jīng)過千挑萬選，中國觀眾有權利讓自己花錢享用世界文化的優(yōu)秀作品。引進大片的一部分利潤還給了電影基金，用于扶持國內精品藝術電影和國家需要的主旋律影片的創(chuàng)作。他們提醒電影制片業(yè)，引進大片最重要的在于導入了一種優(yōu)勝劣汰的競爭環(huán)境，同時也讓觀眾和電影人開闊了視野、提高了品味。中國電影只有在競爭中才能全面提高素質，香港電影不就是在自由競爭中打遍東南亞，直逼日本、美國嗎。是的，這里的經(jīng)濟規(guī)律真沒多少特殊性。搞汽車的大聲疾呼政府得保護國內市場，高高地給進口汽車課以關稅，而他們給辦公室買電腦、電視機時又不斷叮囑“要買原裝進口的”。他們上電影院時也情愿去聽《真實的謊言》，去品味《獅子王》的吼聲。而竭力抵制外國電影的人呢，有幾個家中的彩電、冰箱、錄像機是一水國產(chǎn)貨？

　　更為嚴肅、深沉的憂慮也許還不在經(jīng)濟上。許多人提醒：這是文化。這是深入尋常百姓家而又具有強大沖擊力的文化觀念傳播。細分起來，這方面的憂慮在兩方面，一是會不會對中華傳統(tǒng)民族文化、優(yōu)秀和諧的價值觀、審美情趣形成一種分解、改變；
一是對中國現(xiàn)存的意識形態(tài)國家機器利弊如何。對只想看賞心悅目的電影、電視而不管它產(chǎn)自那里的人來說，這些疑問給他們上了更為辛辣的一道眼藥。而這些疑問又的確是認真嚴肅而不僅僅關乎電影、電視的。文學、美術等領域都有這一話題的爭論。連建筑領域這幾年也一直在談論對“民族形式、社會主義內容”這一口號的取舍。據(jù)說，在山東曲阜還真有這一建筑美學思想指導下設計的樣板工程。對這些，我們只能在中國和世界范圍內思潮涌動更廣闊的背景上去觀看。

　　

　　西方主義小合唱與民粹派的高調

　　考慮語言環(huán)境不要囫圇吞棗，區(qū)別文化和經(jīng)濟地位不要在文化話語和經(jīng)濟發(fā)展模式上生搬硬套，這是交流時必須有的正常心態(tài)。可現(xiàn)在的各種討論中我覺得被忽視或故意很少被提到的另一種傾向是民粹派觀點或義和團心態(tài)的現(xiàn)代翻版。在今天，這種論調是更有誘惑力、更有破壞力的。不知是否因為有各種先入之見，關于“東方主義”和“后殖民語境”的討論很快就出現(xiàn)了過多的誤讀。原本有確定意思的詞很快就被自說自話式的使用攪上了污垢，成了觀念的奧吉亞斯牛圈。對于國外優(yōu)秀作品的品評、認可和國內藝術家與世界對話的努力，往往被斥為“東方主義大合唱”或曰是在“后殖民話語”系統(tǒng)里中了圈套而不自知。這就是告訴許多拍著手瞎找樂的人們：你的喜怒哀樂、你的愛憎；
你拍的、你畫的、你寫的都是別人教的，更準確的說是西方人教的、是美國人教的。有時，這種觀念也可以用不那么理論化的形象語言來表述：你們無非是“用一些匪夷所思、不近人情的東西去讓西方人感到刺激、感到陶醉，或者惡心”而已；
還有更具文彩而更有力的語言是：“有意識地去迎合西方讀者的胃口，用傷口和膿疤去賺取同情和金錢”。

　　不管用了什么“主義”來概括或形容，我懷疑這種心態(tài)會不會落入有點狹隘的民族主義。弄不好，這種心理會帶上一種天朝大國一切古已有之的得意和唯我精神文明最高的自信，這容易導致一種不大肯耐心觀察研究外部的世界和別人的心態(tài)。這種心態(tài)的深層往往是一種觀念體系失散、失落后的虛弱和簡單保護的抗拒。這種抗拒有時會變成不管事實、不顧力量對比的揭竿而起的有組織暴力。這種暴力有時可表現(xiàn)為義和團式的義舉，其實是在封建思想秩序和迷信觀念方法指導下的亂打亂殺。這一心理在文化理論上的最佳代表是俄羅斯的“民粹派”，最具實際效果的運動的代表是中國的義和團。這種觀念會在不同時期以不同的話語或丑陋或迷人地表現(xiàn)出來。　　“東方主義”這一詞語在賽義德（我取這一譯名是想與他以美籍巴勒斯坦裔學者位居哥倫比亞大學英文和比較文學系終身教授這一身分相對應）那里是有確定含義的。它是指這樣一種態(tài)度：這種心態(tài)是指西方人（著重號為筆者所加）以西方文化為中心，把東方的文化當作一種被自己發(fā)現(xiàn)、考察、研究、把玩的“他者”來認識。這個詞是專指西方文化主流話語體系內的人們對東方文化的種種無知、歧視和丑化、偏見。至于身處東方中國文化中的人，我認為是“東”不起來的。我每天板著手指頭數(shù)鋼蹦買煎餅果子、像罐頭里的魚們一樣擠著公共汽車去上、下班，耳邊聆聽著孔孟之道如何高深、新儒學如何挽救未來世界的教誨，哪里能如此清醒并且居高臨下地將“東方文化”當作別人、別處的“他者”來研究。正視還不斷地要碰壁呢。

　　其實，我們容易有并且常常有的倒是另一種心態(tài)。這就是賽義德在《東方主義》中一筆帶過，在中國的討論中被忽視的“西方主義”。這就是指東方的學術界在西方強勢文明沖擊下，產(chǎn)生出的某種浮躁、簡單化、狹隘心態(tài)。這是一種盲目的、非理性的對待西方文化的態(tài)度。它包括了中國學者對西方文化一廂情愿的認同，同時也包括有意的誤解和歪曲。在我們，這可能是華夏文明優(yōu)勢失落后知識界和百姓們自然生出的那份不服氣卻又無可奈何的心態(tài)。這一概念的提出有兩點值得注意。一是它把盲目崇洋媚西、鼓吹西方的月亮比中國的圓心態(tài)也包括在內了，這種眼界不能不以寬闊來形容。另外它是由一個已進入西方主流話語，在哥倫比亞大學拿著以美元結算的年薪的人提出。這就使我們在閱讀（廣義的）西方話語時警惕其“東方主義”的腔調，同時也應經(jīng)常摸摸自己的鼻尖和腦門，是否也沾染上“西方主義”的精神污染。在我體會，倒是后一種情況更常見、更難清除。當我坐到桌邊拿起筆時，我?guī)缀跏遣患铀妓骶蛯懴铝吮疚牡念}目。其實，這里面不是也有一種人云亦云和思維定勢在唆使我不由自主地把引進影片的曲調和民族主義的聲音對立起來了。引進影片中大多數(shù)是美倫美煥的畫面和小孩子也能看懂并接受的常情常理，民族主義也有許多是在特定情勢、特定環(huán)境下必須做出的提示與選擇。我在討論這些問題時是不是也常常使用了論戰(zhàn)性和“暴力的”語言。

　　當然，這并不能使我逃避判斷。在當前，我覺得文化上的狹隘民族主義有幾種常見的形態(tài)。一種是單純指責文化霸權而忽視共同美感。某種美學形態(tài)之所以有力是它確有美的形式，而各民族的形式感有相當大（其實，我認為大部分）是共同的。這就是康德所說的“審美在量上的普遍性”。已故主席毛澤東也跟何其芳討論過超階級的“共同美”問題。要引古訓就是“口之于味有同嗜焉”。以《獅子王》來說，它的景色的的確畫得壯觀悅目，動物的確是有人的神態(tài)；
野牛奔跑的場面電腦動畫沒有白用，的確是有速度、有氣勢、讓人心驚肉跳。狹隘民族主義文化觀的另一表現(xiàn)是只提美國夢，不分析共同價值觀。美國電影之所以能橫掃全世界是因為它總是避開國家、民族問題的明顯爭論話題而去表現(xiàn)商業(yè)社會中的個體都容易接受的價值觀、心路歷程。《阿甘正傳》圓的何止是美國夢，是一個奮斗者的夢，是一個上帝造就的人生來平等的夢。是一個個體以堅定、實用的普通生存哲理去應對國家運動、世界風云的夢。這是人人都佩服的人，他走的路是一條人人都想走的路。更不用說，今天引進的許多影片來自好萊塢以外。民族主義文化觀表現(xiàn)形態(tài)之三是高唱民族特性，不看變化的人群。今天的民粹派理論家往往犯兩個錯誤，一是過分強調民族差異，在許多沒什么大差異的地方也要找出民族特性。說玄乎點，這種心態(tài)再走幾步就是種族主義。另一個錯誤是僵化地、靜止地看事物，把民族特性看成是一個固定的東西。今天，中華民族正產(chǎn)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許多欣賞口味、心態(tài)，甚至接受語言、畫面、聲音的節(jié)奏都提高了，我們必須在變化發(fā)展中看民族特性、去分析我們審美心理的變化，而不拿某種先入為主的、固定的特性去抵制美學上的交流。談這個話題，我還總想到一個不太禮貌的問題：在今天，究竟唱那種調子更吃香，唱那種調子更能顯出自己的見地和水平，或者唱哪種調子能得到上上下下的青睞。在今天，有的歌聲并不能嘩眾取寵，卻能在另一邊討到好處。對美滋滋、樂陶陶的人群當頭棒唱，以此追求登高一呼的自我感覺。那是典型的傳統(tǒng)圣哲型知識分子心態(tài)。還有一個疑惑是：談到意識形態(tài)，在當今中國，是文革意識形態(tài)、封建思想阻力大，還是殖民主義話語的威脅嚴重。我看是前者更有力、更可怕。我一向把文革意識形態(tài)看作是中國封建思想的一個高峰和最后的大閱兵。說到殖民主義話語，跟著弗德里克•杰姆遜一家之言的調子去放聲高歌也可算上殖民心態(tài)。在今日中國，既要警惕來自外部的精神污染，也要清除我們國內和心靈深處的文革意識形態(tài)余毒。

　　還是要玩心跳

　　面對文化精品和經(jīng)濟壓力。我們沒什么選擇。還是要玩心跳，就是要不遺余力、喪心病狂地以有趣味的形式表現(xiàn)民族和世界的共同的倫理價值觀和人的基本情感。這是《獅子王》吼聲的力量所在。我們只能以這種看似最簡單的辦法去撥動觀眾的心弦，搔到大眾心靈底層的癢處。

　　《獅子王》的內涵簡單嗎，并不簡單。它以友誼、愛情、家族內部的柔情和基本的善惡判斷為撼動觀眾感情的基礎。在此之上還使用了改造模式的敘事方法，揉進了無深度的思想、無評判的價值觀等現(xiàn)代語言游戲。卦象占卜也都用來豐富劇作，以使欣賞本劇的觀眾面更大、人更多，成年人不是也發(fā)現(xiàn)令人怦然心動和會心微笑之處嗎。甚至連禪宗的意味都用上了。老教父拉非齊狒狒敲在辛巴頭上的那一棍就是六祖壇經(jīng)、曹溪佛唱的回聲。更不用說，本片的動物擬人神情、非洲自然景色是畫得極認真、極見功力的。它還在動物世界的爭斗中用上了中國武打片的動作設計�！都t蕃區(qū)》，不也是這樣。在道德層面，它有正義戰(zhàn)勝邪惡的正氣、敢于和強大的惡勢力打斗的雄心、和善必揚、惡必懲的信心。這幫助我們把日常生活中的恐懼消除許多，使我們面對異化的社會更增加幾分好好活下去的責任感和勇氣。在視覺效果上，《紅蕃區(qū)》以極度的敬業(yè)精神給我們提供了視覺奇觀和聽覺享受。

　　要玩心跳就是要以大家內心都可接受的倫理、契約去作為藝術品的道德支柱。商業(yè)社會需要的是更具備超越性的規(guī)則、全球的共同倫理社行為規(guī)范，而商業(yè)電影的底層正是這種倫理價值觀。我認為，后期的《００７》影片是革命的，它讓各國的政治家和弧膽英雄去共同打擊犯罪而不是搞冷戰(zhàn)。《紅蕃區(qū)》是革命的，它肯定的是人的尊嚴、法律的尊嚴。《漂亮的女人》是革命的，它承認了以合理利己主義為重要信條的商業(yè)倫理，又在愛情和商業(yè)發(fā)展這兩個方面超越了現(xiàn)存的冰冷現(xiàn)實。它歌頌的是以道德的資本贏來的愛情和掙錢要資助教育、搞工業(yè)建設的講道德的資本。

　　什么叫革命，管它叫明天就是。這種共同美感和共同契約的建立是中國思想文化建設的重大、革命性、歷史性任務。(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中國正在步入商業(yè)社會，這個門檻并不那么好跨。商業(yè)社會的銀行、會計法規(guī)系統(tǒng)好建立，更為久遠、艱巨的任務是在大眾心理深處建立一整套商業(yè)倫理。這些倫理的許多價值觀是和權力社會相異或相反的。在這個倫理系統(tǒng)中受到尊重的許多概念對我們是陌生的：合理利己、講究信用、個人奮斗，不靠父母和權勢；
遵守規(guī)則、平等競爭巧取豪奪不允許；
勤勞致富、思考致富，均貧富的農(nóng)民起義情結要徹底鏟除。這種文化形態(tài)將構成新文化潮的主流。這種共同倫理和契約是我們今天的商業(yè)社會最需要的，也是最難建立的。這是現(xiàn)實的、可見的，又是革命的，是靈魂深處爆發(fā)的革命。

　　

　　拿出去主義和話語新空間

　　那一種論調是更深地掉進了后殖民主義說法的圈套。是筑起長城、鼓吹設防的城市還是面對呼喊與細語都提倡敢于對話的態(tài)度。我認為還是要勇于引進，建立經(jīng)濟上的競爭態(tài)勢，在話語上，要全面聽取、在這之后才是大膽對話。否則，不就成了掩耳盜鈴、閉門造車。交流是基礎，在這基礎上才可能對話。這是一個真正的信心、尊嚴問題，也是一個政治問題，它的意義是，我國觀眾有權利并有可能和其它國家的觀眾一起看最新的電影，可以同時享用人類文明的碩果。如果有信心，輸入輸出都是自然的。美國著名學者阿爾溫•托夫勒也曾指出另一種大趨勢：“中國自己就可以成為科學、思想發(fā)展的源泉、中國自己就可以成為生產(chǎn)者，它有這種潛力和能力。中國不僅是一個知識消費者，它還是一個制造者。文化的產(chǎn)品或者文化的生產(chǎn)，過去一直是西方往東方流動，那么，現(xiàn)在它可能由東方流向西方”。我們要積極地參與競爭，在一個信息擴散、信息平等的世界，積極參與話語的競爭和美學的競爭才可能更加平等。大家才可能站在同一起跑線上來競爭。在今日中國，我們已經(jīng)看到了話語輸出和交流的典范。在拿來主義之后，是拿出去主義�！都t蕃區(qū)》、《警察的故事》在電影語言和動作、視覺效果設計上已經(jīng)可以給好萊塢上一課。我在斯泰龍拍的《探古與卡什》一片中已看到《警察故事》的影響，許多動作還不如香港的吳宇森、成龍拍得有沖擊力。在《陽光燦爛的日子》、《背靠背，臉對臉》、《飲食男女》、《喜宴》、《霸王別姬》等影片中，我看到了更成功的話語交流。這些影片克服　了影響的焦慮，在世界現(xiàn)存的十分完美、嚴密的美學市場上點了一塊地盤。它們尋找和開拓了新的話語空間。它們都創(chuàng)造了一些新的說法和玩法、畫法、寫法，這就成功地滲透、擠入已有的話語場，這在今天同時具有政治經(jīng)濟意義。誰不想當爭當美學大國。同時，這里頭有錢。想知道姬怎樣別霸王，去看成龍的花拳秀腿，想去聞朱師傅那千人魚翅大餐的香味是要掏錢的。

　　《飲食男女》用非經(jīng)典（舊好萊塢式的情節(jié)劇）式的敘事法講了一個多年齡、多種道德觀、多地域的觀眾都關注的故事。；
李安的影片中明顯地看到美國主流電影的影響，可其鏡語陳示和敘事構架又是非經(jīng)典的。影片中用了許多非戲劇化敘事法，但在許多細膩處理和呼應之處又看出作者掌握好萊塢電影劇作法的功力。這些似相識的用法造成了能指的錯位和虛邊，提供了新的趣味和多層讀解的空間�！讹嬍衬信�》看上去是個所謂的很中國化故事，可它實際卻是一種跨文化交流的典范。編劇之一詹姆斯•卡姆斯自稱“對中國文化的了解近乎白癡”。他為了編此劇讀了許多傳統(tǒng)美學和儒家、老莊和孫中山、毛澤東的書，但他覺得并沒有對中國人有更多的了解。結果他是用猶太人的角度來看故事，把劇中的人物全部都想成猶太人來寫。結果怎么樣？我們都看到了。這事符合筆者的想法，寫到跳動人心處，各地的百姓都會心跳�！蛾柟鉅N爛的日子》則用了獨特的視角，隨意的鏡語風格去展示青春的沖動，那個被人注視、爭論、表現(xiàn)了許多的所謂“重大”歷史倒反而只成了一塊背景。

　　這些影片都使用又改變了在西方發(fā)展起來的電影語言和敘事模式，認真地探討了中國人的文化、習慣，變化的價值心理和歷史的情結、記憶。它們在展示的同時有反思、在嚴肅的同時有輕松。在今天，我們只要認認真真地說話，還是可以唱出自己的歌聲，笑出自己的腔調，按自己的嗓子去叫。這樣，在世界的藝術舞臺和政治講壇上可以發(fā)出聲音。否則，反復念叨義和團的咒語是不可能刀槍不入，設起城市的大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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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fā)表于《讀書》1996年3期，作者授權天益發(fā)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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