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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生,最有“財”的經(jīng)濟學家

發(fā)布時間:2020-04-11 來源: 幽默笑話 點擊:

  2011年11月8日,中國經(jīng)濟理論創(chuàng)新獎頒給了“價格雙軌制理論”,華生、何家成、蔣躍等人的研究組和田源、張維迎是主要貢獻人。在此之前,這個國內開創(chuàng)性地由200多名專家民主投票,因而被經(jīng)濟學家最為看重的獎項先后頒給了杜潤生和農村發(fā)展組的“家庭聯(lián)產承包責任制”、厲以寧的“國有企業(yè)股份制改革理論”,以及吳敬璉、周小川、郭樹清等人的“整體改革理論”。
  對于華生而言,他又一次得到了學術界的認可。
  嶄露頭角
  1978年,25歲的華生考入東南大學(原南京工學院),成為78級天之驕子的一代。前腳剛邁進校園,他就在《南京大學學報》1979年第1期上發(fā)表了經(jīng)濟學論文。這個之前在田埂和車間干活的青年,長年自學,高考給了 “黑五類”子女改變命運的機會。
  大學畢業(yè)后,他考入中國社科院財政系。在這里,他和很多優(yōu)秀的中青年經(jīng)濟學者一起直接參與了中國經(jīng)濟體制改革,成為中南海的幕僚。
  1984年9月上旬,第一次全國中青年經(jīng)濟科學工作者討論會在浙江德清縣的莫干山召開。很多活躍在當前中國經(jīng)濟舞臺的人,都是這次會議的參與者。
  采訪中,華生給記者提供了莫干山會議的與會者名單,王岐山、馬凱、馬賓、吳稼祥、金觀濤、張維迎、周其仁、徐景安、常修澤、賈康、王曉魯、高粱等人的名字赫然在列!爸苄〈ê蜆抢^偉未能參加此次會議,李劍閣代表他們出席了會議!比A生回憶。
  會議組安排了幾個人去向時任國務委員和中央財經(jīng)領導小組秘書長的張勁夫匯報,華生代表價格組匯報雙軌制價格改革思路。莫干山會議后,華生直接參與了經(jīng)濟體制改革方案的研究,出入于中南海的高層會議,陪領導外出考察調研,一下子被改革的洪流從社會底層卷到了最高層。
  在此過程中,他是邊學西方經(jīng)濟學理論,邊吸收加工運用。包括華生在內,很多同伴發(fā)現(xiàn)了自己對西方社會和經(jīng)濟理論的欠缺。1987年,他和郭樹清(現(xiàn)任證監(jiān)會主席)、張維迎等人去英國留學。華生在牛津大學學習了4年,后應聘在劍橋大學研究任教。
  1990年初,華生還在英國留學期間,被社科院以逾期未歸之名開除。雖然他選擇了回國,但回來后發(fā)現(xiàn)“工作沒了,房子也沒收了”,一下子又回到了當年“黑五類”子女的尷尬境地。
  學問做不成了,他被迫選擇了下海。
  下海,回歸
  下海伊始,華生想做教育。
  “從國外回來就覺得中外教育相差太大,我們的教育被體制框得太死!北M管后來有燕京華僑大學校長的身份,但很難想象華生當初下海還是從開火鍋店的小本生意起步,靠著實業(yè)起家,“我們主要做工業(yè)和服務業(yè),從機械制造、無線通訊到食品加工都有!
  華生對經(jīng)商的經(jīng)歷不愿多談,他說:“書生做企業(yè)主要還是靠同學,有大學、研究生和留學時的同學來加盟, 90年代剛從英國回來的時候也就兩三個人,蹬個自行車,從個體、合伙、有限公司、上市公司、企業(yè)集團一步步走來。”
  餐飲業(yè)沒有讓他挖掘到第一桶金。餐館倒閉后,華生將目光投向咨詢業(yè),引進ISO9000、ISO14000國際標準認證體系,也算與他在牛津大學讀的“信息與動力機制”對口。在上世紀90年代,華生算得是這個行業(yè)的開拓者。
  1999年,華生的公司花1.57億元收購上市公司閩福發(fā),華生任董事長和總經(jīng)理至2003年。此后,華生辭去在閩福發(fā)的高管職務,將上市公司和控股集團留給同學打理,自己則一頭轉入學術研究。
  如今,閩福發(fā)的總市值超過30億元,經(jīng)營范圍包括電子、電腦、咨詢、環(huán)保等。不過,華生仍保留了重慶金美通信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職務。對于在這個重點軍工企業(yè)的任職,華生表示實難推脫。
  財經(jīng)評論家蘇小和早幾年說,華生“身價數(shù)以10億計,可能是中國最有錢的經(jīng)濟學家”。
  如今,華生的精力已經(jīng)更多地投入到研究上來:剛做完土地問題研究,他又將精力集中在了中國政治和社會轉型上。
  他自嘲現(xiàn)在是中國最懶的企業(yè)家,無論地處各省還是同在一幢樓里的下屬企業(yè),他一年難得去一次,企業(yè)變成了他研究的觀察樣本和試驗田。
  對話華生
  人物周刊:你們提出價格雙軌制時的背景是怎樣的?
  華生:1984年還是計劃經(jīng)濟為主,當年底的一件大事,就是十二屆三中全會確立了有計劃的商品經(jīng)濟。鄧小平后來評價說這個會議講出了一些老祖宗沒講過的新話。
  十二屆三中全會是當年10月份召開的,在那之前,高層正醞釀著改革的突破,城市改革從什么方面走的問題,因為當時農村改革走得很成功,所以上層信心也比較足,才能提出有計劃的商品經(jīng)濟。莫干山會議是9月初在三中全會前開的,這個會議第一次把年輕人集中在一起來討論。
  人物周刊:你們這次是跟田源、張維迎等人共同分享了這個獎項,你們各自的貢獻是什么?
  華生:這次公布的名單是以得票多少為序,我們票最多,然后是田源第二,第三是張維迎。這也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因為這是集體智慧的結晶,更是整個莫干山會議的產物。否則就是年輕人有什么建議,也不會送到國務院領導的桌子上。
  莫干山會議其實是由一些在領導身邊工作的人組織的,出面的是媒體。最主要的實際組織者和領導者是王岐山,那時他是杜潤生手下的大將,80年代初我們都是從他那兒領出差費到農村去調研。
  人物周刊:莫干山討論了什么,最后形成了哪些共識?
  華生:當時會上爭論最激烈的就是價格改革,調派、放派、放調結合派爭得不亦樂乎。其實討論一共出來了7個報告,價格、企業(yè)、對外開放、金融體制、股份制、糧食體制都有。實際上不光是價格。
  人物周刊:因為價格在經(jīng)濟學中是一個樞紐,涉及全盤。
  華生:對。當時會議的情況是,誰也沒想到在價格問題上爭論最激烈。田源當時是國務院價格中心的常務干事,他們給中央提了一個價格大步調整的方案。周小川、樓繼偉和李劍閣還提了小步快調,逐步逼近市場均衡價的方案,都對上層很有影響。
  人物周刊:分歧在哪里?
  華生:張維迎當時在西北大學。他上來集中就講一個觀點,就是“放”。放了之后,變成西方的市場價格、自由價格,他當時也更年輕,比我們小幾歲。他當時的觀點如果面對的都是老人,肯定聽不下去,但當時幸好是年輕人,都覺得思路對頭,只是不太現(xiàn)實,跟領導提肯定不行,風險震動也太大。
  人物周刊:那么能被領導接受的建議是什么呢?
  華生:當時爭論得特別激烈,夜里都不睡覺。在這個情況下,我們有幾個觀點一致的人,我、何家成、蔣躍,還有高粱和張少杰,我們覺得光調恐怕是不行的,光放也不行,還是放調結合吧。所以當時我們5個人就聯(lián)合提出搞放調結合、兩條腿走路的雙軌制。
  人物周刊:匯報的時候張勁夫是什么態(tài)度?
  華生:張勁夫對放調結合很感興趣,但是當場沒有明確表態(tài)。他問我,你們這個雙軌制怎么講?我當時就邊說邊比劃:一方面,現(xiàn)在不合法的灰色市場價格太高,比如鋼材煤炭,超產的部分就可以放開,放開以后,供給增加了,市場價格就會往下走,同時再把計劃價格往上調。外部把市場價往下壓,內部把計劃價往上調,最后就形成一個均衡的價格,市場價可以給出一個導向。
  人物周刊:這一建議又是如何被采納的?
  華生:今天看來挺淺顯的,但當時就是具有突破性的了。西方只是說休克療法啊,放開啊,但是跟中國的情況不符合,具體怎么做就是個問題。
  張勁夫聽了匯報后,回到北京在國務院會上他就說這個放調結合的雙軌制好!半p軌制”這個概念因為很形象所以很醒目,所以后來放調結合說得少了,雙軌制反而說得多了,但是當時報告上寫的都是“放調結合”,只是在我的報告的小標題里面有“雙軌制”這幾個字。
  到1985年1月,國家物價局局長成致平宣布,中國價格改革的指導方針就是放調結合、穩(wěn)步推進,就這么一個過程。
  人物周刊:價格雙軌制與1988年的價格闖關有什么關系,闖關失敗是源于價格雙軌制嗎?
  華生:關系是有的,但恰好相反。放調結合是一個逐步的過程,我們當初建議的是,用5年左右時間,從計劃價格過渡到市場價格。這個過程中就會有摩擦,因為又有計劃價又有市場價,但是當時沒有外資和私企,所以倒來倒去就是國有企業(yè)和集體企業(yè)之間倒。
  價格雙軌制從1985年開始搞,到1988年,雙軌制的好處還沒有充分顯露,各種不滿的反對意見都出來了。很多人說還是要下決心一下子解決問題,當時的流行口號是“過關有風險,關后是平川”,結果闖關又失敗了。
  那時是鄧小平下了決心,接見外賓說要闖關,闖了一半發(fā)現(xiàn)不行,通貨膨脹預期都起來了,出現(xiàn)了全國性搶購風潮,小平也同意就停了。
  人物周刊:之后有停滯嗎?
  華生:1989年后,實際上雙軌制并沒停,闖關雖然停了,放調結合沒停,市場在擴大,計劃在縮小。1992年小平南巡時,計劃價格的比例已經(jīng)變得很少了。因為經(jīng)過了五六年之后,大部分已經(jīng)變成了市場。一說搞市場經(jīng)濟,價格改革沒有震動就完成了,所以雙軌制從1985年到1992年的過渡,為市場經(jīng)濟改革鋪平了路。
  過去一說起來就比登天還難的價格改革,1992年后化為無形,所以中央確定市場經(jīng)濟方向后,價格改革只是乘勝追擊的掃尾,主要變成搞財稅體制改革,搞分稅制了。
  人物周刊:當時為什么沒有實行整體改革思路?
  華生:改革需要整體規(guī)劃,我們社科院的同學郭樹清他們幾個人從1985年初就提出了,后來吳敬璉、周小川、樓繼偉他們都加入,成為一個很有影響的整體改革派。
  比起價格的放調結合,他們搞的是更大的規(guī)劃,叫價稅財聯(lián)動,這個方案當時也受到國務院領導的重視,但因為要多個部門協(xié)調,阻力很大,后來就流產了。
  我們當時對整體推動是有自己的看法的,認為中國的改革恐怕還是要分解開來做,調整存量、發(fā)展增量、各個擊破。放調結合的雙軌制把價格改革無聲無息地突破了,吳敬璉老師他們設想的價稅財聯(lián)動,就去掉了價格這個攔路虎,90年代的財稅改革就很容易鋪開了。
  人物周刊:你做過民辦教育,感覺中國的民辦教育問題在什么地方?
  華生:在中國做民辦教育是太困難了。民營企業(yè)起碼還能讓市場檢驗你,你的每個產品不是說政府批準才能賣。教育不一樣,每個畢業(yè)證都拿在教育部門手上,不經(jīng)過它你都發(fā)不了。它說你能招本科生你才能招,它說招一百個你不能招一百零一個,因為第一百零一個證你沒有,拿在它手上?梢哉f民辦教育比民企還困難十倍。
  中國民辦教育有雙重的難,一是國家現(xiàn)在還作為意識形態(tài)領域來管理,控制得太死;另一個是民間社會也有問題,西方的民辦教學的主流是不盈利的,是作為慈善事業(yè)來做的。歷史上西方辦民間學校的除了教會還有行會,主要都是靠捐贈。
  世界上很多大學都是民辦的,哈佛、牛津、劍橋等等,都是主要靠社會捐贈來經(jīng)營的,是公有財產,學校管理的人是受托人,對社會負責任,不是靠利潤動機。
  在中國的民辦教育問題上,官民兩方面都存在問題,而西方的民辦教育既不被官方也不被資本控制,就是靠捐贈,捐贈者并不能控制學校。中國的民辦教育就是企業(yè)或出資人控制學校,所以說中國民辦教育的路還很長。
  人物周刊:現(xiàn)在大家都在談論憲政和民主問題,作為漸進改革的參與者,你有什么建議?
  華生:我覺得這反映了社會的一個共識。憲政民主是大勢所趨,但問題在于,單純地講這個東西好是不夠的,要形成共識,建立起一個往理想模式過渡的方式,這個方式要能被多數(shù)人接受。跟當時往市場經(jīng)濟過渡用放調結合的方法一樣,要拿出一個多數(shù)人覺得比較可行的方案,沒有太大反對意見,讓人覺得這么做對大家都有好處,讓每一步的過渡都不可逆。
  我做完手中的土地問題研究后,下一個準備做的題目就是政治和社會轉型問題。中國這幾十年的實踐證明,真正推動中國社會前進的,不是貌似激進的口號,而是經(jīng)濟和社會不可逆轉的每一個進步。
  人物周刊:你自己說過,你和鐵凝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兩個人走到一起,靠的是什么?
  華生:我們走到一起挺晚,但確實是一見如故,好像打小就認識。我們通常各自在自己書房工作,累了再一起交流。我們兩個人本質上比較靠近,都很認真和真誠。同時骨子里又都有頑皮的一面,只是被命運的顛沛和社會角色的沉重給壓抑了。其實夫妻如果志同道合,又情投意合,家庭就會成為童心發(fā)現(xiàn)的港灣。
  另外,我們都有自己的專業(yè),都做自己的寫作,都是從閱讀和研究中感受到樂趣,盡管領域不一樣,但在許多問題上也可以互相交流,互相啟發(fā)。她很會持家,生活上也主要是她照顧我,就像我們一個朋友說的,她的優(yōu)點是大氣,又有女人味,她只要下廚就可以做一手好菜。
  人物周刊:有過爭執(zhí)嗎?
  華生:這種時候,作為丈夫肯定得有紳士風度啦。在家不怎么干活的人,再不會哄老婆,那是要惹麻煩的。
  其實當一個人有所成功或走出困境的時候,你要想到不是所有人都是那么幸運的,我現(xiàn)在對西方成功人士常說的“幸運”有了比較深的理解。世界上總有一些比較幸運的人,有運氣一般的人,也有不幸的人。成功者并不全是自己的努力,也有時代的機遇和命運的眷顧。幸運的人就要多負一些社會責任。
  我和鐵凝約好了,等我們老了,研究寫作也做不到前沿了,就去做慈善,給后來的人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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