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就是個老知青
發(fā)布時間:2020-04-11 來源: 幽默笑話 點擊:
陳丹青之坐而論道――愛說話、能說話,到處說話 “第一,我知道說話一點用都沒有;所以,第二,我保持說話,因為這是我最后一點權(quán)利。” 自2000年回國以來,陳丹青以各種形式持續(xù)批評“藝術(shù)教育之弊”,之外,還就公共事務的諸多領域“說三道四”,譬如:
城市建筑――北京拆胡同是文化自殺,上海一城九鎮(zhèn)是沒有性格的怪物;北京的城建思路是帝都思想作祟,上海的歐風美雨是自我殖民;九州大地的城市建設不是五花八門的“建筑景觀”,而是招數(shù)百出的“行政景觀”――行政官與開發(fā)商串通,權(quán)與利合謀;……
媒體文化――曝光好,曝光有助于人們接近社會與人性的真實,消除神話――雖然“媒體”、“大眾”這兩回事大致亦屬“神話”,在中國尤其是……
甚至“批評”本身――真的批評總是不滿的,懷疑的,不合作的;當批評與權(quán)力合一,批評勢必成為裝飾;諸位批評家要好好批評、痛快批評,不要自我批評;……
詞語也璣珠、話鋒也譏誚、立場也獨醒、表情也懇切。陳丹青自比“蒼蠅嗡嗡叫”,“說話有快感,讓我說就好了”――校內(nèi)校外、臺上臺下、登報上電視出書。地產(chǎn)公司邀請,去;女性雜志問,答。
為何這樣拋頭露面?“我在媒體最發(fā)達的國家待了那么多年,媒體是空氣的一部分;貒l(fā)現(xiàn)上媒體仍算一件事,議論、譏嘲、不屑。其實媒體找你,媒體不找你,不算一回事。別把自己看成什么角色,非要怎樣,非要不怎樣……論角色,我從沒忘記自己一直他媽就是個老知青”。
“本質(zhì)上一直就是個知青”的陳丹青在“事實上”是知青的時候,就非常地“愛辯論”,食堂里、食堂出來的路上,頭天晚上不見分曉、第二天接著面紅而耳赤……“像個傻逼一樣”咬文嚼字、“沒有必要地較真”――
“美是有客觀標準的”――錯!譬如晚霞,只是大氣層和日光照耀的化學效果,是人類自作多情,發(fā)生感動,又寫詩,又畫畫,弄成所謂“美”……
而如今,寫文章,針對一個問題,雖然繼續(xù)咄咄逼人,繼續(xù)讓人強烈地感覺到“呱呱呱”;陳丹青自認為已經(jīng)收斂了許多,還會考慮到“周全”:他會把第一遍意氣之作放一放,然后再改再修――“‘所有人’,如何如何,我不能說‘所有人’,我怎么能知道‘所有人’?”
“40歲之后吧,也不那么愿意和人辯論了:當發(fā)現(xiàn)有了爭辯的意思的時候,我就趨向沉默了!
陳丹青之“起而行”――不起、不行、不請愿、不結(jié)盟
“在許多領域,我不覺得這是一個起而行的時代――對我,起而行的前提是,權(quán)利對等!
辭職,按陳丹青說法,是他“惟一能‘起而行’的事”,因為其他事情“早在表格上被規(guī)定好了”。
在其一直關(guān)注并發(fā)言的領域,比如保護胡同,陳丹青不曾屬于任何組織、參與任何簽名呼吁活動,更不曾攔截推土機。對此,陳丹青有一套“不作為”理論:“我從不做那樣的事。我是從‘文革’過來的人,對群眾舉動我會警惕。薩特寫道:‘革命就是在大街上叫喊!行┦拢行⿻r刻,需要群體和行動,但我期待‘個人’,看重個人的品質(zhì),自己判斷,自己說話,自己負責。魯迅先生不主張請愿,是大實話。我在乎單獨的狀態(tài),在乎言論。一切起于言論。如果哪一天我去做什么,前提是權(quán)利對等!
“一個大致正常的社會,如果出現(xiàn)一個陰謀,人欺負人,你關(guān)切,站出來聲援、介入、制止,那可能是道德的,而且可能奏效?墒且粋大規(guī)模不公正的社會,在每個環(huán)節(jié)上不公正,類似的事情發(fā)生了,你的反應會很困難:介入?不介入?說話?還是沉默?”
悲觀至此,時以“憤青”自稱的陳丹青甚至否認了“憤怒”本身。
“憤怒還算奢侈的――你憤怒,說明憤怒之后還會發(fā)生別的事情,你或許還能做些什么――更糟糕的狀態(tài)是普遍的怨氣、沮喪,無話可說,面無表情,但你面對的明明是一件令人憤怒,令人發(fā)指的事――譬如兩課考試!
當然,聰明剔透如丹青先生,總會峰回路轉(zhuǎn)――在轉(zhuǎn)來繞去的內(nèi)心世界,結(jié)構(gòu)他的君子處世之道――然后,再自嘲掉。
“當然很多人在行動了,他們很勇敢、很好……我也很佩服做實事、主持社會公益的人――雖然我有我自私的理由:我要守住,我是個畫畫的,我在抖,但是我平靜,不要沖動,沖動是沒用的――但仍然會譴責自己:怎么我也變成這樣了?所以大家都這樣,所以――所謂的無奈吧。”
為何這樣自嘲?“為什么不自嘲?――自嘲是有快感的。我看到很多人,真的很好,但常有一點遺憾,就是,他們再有點自嘲就好了!
陳丹青之“個人立場”――不主義、不“正確”、完全的個人
陳丹青的名聲大噪,與他對公共事務的普遍的“異議”、“不滿”是連在一起的。批評――“辛辣的”、“尖銳的”、“痛快的”、類似的形容詞,再加上陳經(jīng)常提及的“魯迅”名號,其名聲實因“辭清華事件”日日看漲?删驮谶@當兒,陳丹青,皺著眉頭,“竟然”矢口否認――
“我其實非常討厭鮮明的立場,非常害怕一個人有非常鮮明的立場,害怕單一思維的,同時又很正直、很老實的人――你可能在很多立場上看到我,但我又走掉了!鎸崱瘺]有立場,是人給出立場,然后真實就變形。”
不左也不右。左吧,新左派的對“文革”對美國的看法“堅決不能同意”;右吧,“站在弱者一邊,不與強權(quán)合作”這一點又是“堅決地不能妥協(xié)的”。
或者是既左又右?陳丹青,至今仍沒有語言潔癖的陳丹青教授,一路都留有赤誠的腳。荷鲜兰o70年代末,“文革”剛結(jié)束,冬天,每天一大早騎車去看大字報;與“介于流氓和社會青年之間的”“星星畫派”勾肩搭背喝酒聽錄音機罵人談藝術(shù);……但是,欣賞并自稱“一直站在左翼的、激進的、不安的、冒險的現(xiàn)代藝術(shù)一邊”的陳丹青,又懷疑――
“我從小右翼,不知為什么。劉索拉喜歡搖滾樂,早期的陳凱歌喜歡實驗電影,譚盾喜歡摩登音樂,我的許多同行都喜歡現(xiàn)代藝術(shù),努力進入那個系統(tǒng),我在大立場上和他們不一樣。”
有偏激激進一面,有惰性懷舊一面。認定自己“什么主義者也不是”,陳丹青最怕的其實是“正確”。
他說:“我知道我的畫、我自己,都毫無價值,但我討厭一群人臉上那種集體勢力的表情。這表情只有一句話:你是錯的!我們是對的!”
這“集體勢利的表情”,陳丹青“從小學起”就敏銳地感覺到了,“一天到晚如此,你身邊總有這樣的人――你往他前面一站,你還沒開口,就知道自己錯了。”江西插隊、北京美院讀書,總有人對陳丹青語重心長――“丹青啊,你的畫畫得還不錯,但這個問題你要好好想想,這個問題要是不解決好……甚至到了美國,一切也仿佛在告訴你,藝術(shù)是這樣的不是那樣的……所以我本能地不去湊前衛(wèi)藝術(shù)的熱鬧――前衛(wèi)藝術(shù)是什么,不就是政治正確嗎?我不愿意正確――當年畫西藏組畫,就是不想正確啊!”
陳丹青之文藝――美的、歷史的、自然的,回到感性
“敏感。為什么不敏感?除了敏感、除了觀察,我們和世界的關(guān)系還有別的嗎?”
“一切都取決于我看到的!痹谟龅?jīng)_突、需要判斷的時候,陳丹青讓自己憑感受說話――“經(jīng)歷‘文革’,然后又去了美國,自由保守,現(xiàn)代傳統(tǒng),左右,功利的理想的……這些價值坐標都不如我所看見的真實,真實總是更曖昧,更直接!
眼前這個上上下下一身黑從皮煙盒里取煙抽的美術(shù)教授畫家陳丹青的“感受”:“美”是核心,記憶是媒介,天人合一是終極。
“連記憶也是感受。你得仔細感受自己的記憶,記憶從不通知你,它自行出現(xiàn)!鄙鲜兰o二三十年代的上海趣味、胡同四合院的故都風范,陳丹青城市建筑批判中一個反復出現(xiàn)的字眼就是“葆續(xù)歷史記憶”。
“殖民者當年為什么在中國蓋他們的花園洋房?他在異國,在遙遠的東方,都牢牢記住要確認自己,住在自己母國的傳統(tǒng)建筑中;張大千流亡阿根廷,還花大錢蓋中國林園,為什么?他也是要確認自己,活在自己的,民族的生活景觀中。”
歷史感是自我,亦是自尊。保持尊嚴,“現(xiàn)代化”不是借口。“為什么英國、法國這樣率先建立現(xiàn)代國家形態(tài),率先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的國家,完全不更動它的歷史景觀與文化景觀?整個歐洲引領世界現(xiàn)代化,可是整個歐洲的樣貌與傳統(tǒng)景觀,在經(jīng)歷一戰(zhàn)二戰(zhàn)那樣的狂轟濫炸后至今完好無損!
可是現(xiàn)在,就是這個現(xiàn)在,粗俗的、白瓷磚的、玻璃幕墻的“現(xiàn)在”,難道不是歷史嗎?歷史不是無數(shù)個疊加的現(xiàn)在嗎?
“當然。我們今天看見的古物,當時都是新的。當我凝視一幅7世紀的繪畫,這幅畫仍然屬于‘今天’,就在‘此刻’。歷史被持續(xù)塑造,有些留下來,有些變形,有些消失。我在乎的并非某一可供指認的實物,而是綿延性――在空間中保留并感知時間的維度!
時間!在綿延的時間的維度里,陳丹青的“對記憶的本能欲望”的另一魔障,更落后、也更審美。
張愛玲、胡蘭成、杜月笙、東湖路……流連過這些老上海跌宕的傳奇風雅的屬地,丹青先生的懷舊直抵――“人與自然、與四季關(guān)系更緊密的”農(nóng)耕文明。
“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雨中山果落,燈下草蟲鳴”、“往爐灶里塞柴草,就著油燈看書,聽瓦片上的雨……”曾經(jīng)8年的知青,敏感細膩如丹青先生,對“超市買電飯鍋煲的米飯”和“從插秧收獲到舂米全程親手參與的米飯”之區(qū)別,對“不方便的生活的美”有詩意的沉溺,亦有失落的清醒――
“我知道現(xiàn)在的懷念也許很虛偽。當我真的在農(nóng)村的時候,我每天都想逃離。記憶肯定是被淘洗過的。更準確地說,我懷念的,是那個慢的節(jié)奏,是恒長、天長地久。照胡蘭成的說法,即‘現(xiàn)世的安穩(wěn)’。我確確實實記得農(nóng)村生活的一個下午、一個黃昏多么實在,多么長久。”
那么后工業(yè)社會、信息網(wǎng)絡全球化,從審美的角度看,就那么不可救藥嗎?
“話不是這么說法。真實的情形是,你一旦進入現(xiàn)代生活,有一種人性的可能性就永遠失去了。”陳丹青的憂郁更基于“內(nèi)心失衡”的警覺!拔覀儧]有選擇。只有一種生活。除了都市,好的生活是什么?我們失去了對比,沒有參照。在宋元山水畫中的生活形態(tài)曾經(jīng)真的存在過,如今蕩然無存,只剩下山水畫!
這樣“慢的美的”參照,在哪個意義上重要呢?
“一切回到根本――我們到底生活在一個什么時代,什么樣的社會?敏感的人都會這樣追問。如果沒有參照,你看不清什么是你真正的需要。”
陳丹青之正義――美的后面、舊的后面,回到常識
品位與情趣的先鋒,直覺與感性的大師,陳丹青先生的聰明,有憂國憂民來壓陣腳。
歐洲音樂的勝境、宋元山水畫的圖景,固然令人神往,但衰敗骯臟的鄉(xiāng)土、城市街頭孤獨茫然的農(nóng)民工兄弟,仍然逃不過丹青先生锃亮的眼睛的“默默的注視”――在他堆滿畫幅和顏料的桌上,就有一本《農(nóng)民!農(nóng)民!――從專家到普通人的訪談》!
采訪一開始,丹青先生就“無緣無故地”談到“三農(nóng)問題”――“現(xiàn)在的中國農(nóng)村為什么衰?沒有私啊,沒有私產(chǎn)哪會有公心?物質(zhì)的精神的視覺的心理的,都沒有自己的東西,生活本身也就不再是你的。世世代代,這個院子是你的,院子外面的桃樹棗樹竹林子是你的,你怎會不侍弄不愛惜?國家現(xiàn)在停止農(nóng)村賦稅了,休養(yǎng)生息,都是老辦法,都在往回調(diào)整;氐匠WR,多少代價,多么難。”
警惕“美”后面的“匱乏”,亦警惕“舊”后面的“惡”。崔永元的《電影傳奇》,好看;“但我不會用那樣的方式說出來,因為我知道其他東西!报D―“當年的紅衛(wèi)兵也是這樣,因為沒長征過,沒穿過草鞋,沒抗戰(zhàn)過,所以要打著紅旗要穿草鞋重走長征路――所謂人生模仿藝術(shù)――抗日,對經(jīng)歷的人是血與火;對我們,是藝術(shù),是電影和小說!
雖以畫家之正職、教授之公務,對“美”專業(yè)研討之外,踴躍地插嘴“真與善”的地盤,陳丹青對“管閑事的責任感”本身,亦有挑剔。
歷史中的位置、社會結(jié)構(gòu)中的作用?
“我開口說話,根本不想到責任感。我們從小被告知‘身負重任’,這類大字眼早已對我不奏效了。我真的對什么負有責任感么?別人會一再告訴我:你的西藏組畫很重要;你現(xiàn)在呼吁教育改革,更重要……我會警惕。什么責任、貢獻、作用……我不會夸張自己的影響。美國電視常有英雄救人,助人為樂的報道,可是那些當事人說得非常樸素,比中國農(nóng)民說話樸素多了。人家沒有教條,沒有被集體教訓過。人只要在做人便夠了。也許是我在國外見過不少有品質(zhì)的人,藝術(shù)家、大腕,可是他們謙遜平實,從不夸張自己。如果你有責任感,不必表達,或者,以更內(nèi)在的方式表達――這是一種教養(yǎng)!
知識分子?介入公共事務的知識分子?
“是的,媒體會按照媒體或公眾的意圖塑造另一個你。現(xiàn)在我得學會和那個‘我’相處。我無法推開他,也不愿承認那就是我!
陳丹青之虛無――不“抱腿”、不承認自己屬于任何一個群體、不投靠任何一種價值觀,似乎并沒影響他的“安全感”。因為,“我從不考慮安全感的事情。因為我們一直生活在沒安全感的環(huán)境里――十五六歲時,我逃避下鄉(xiāng)但又知道必須下鄉(xiāng),我處在危險當中;下了鄉(xiāng),我想被招工回城,但又可能招不上去回不去城,我處在不安之中……
“我是個畫畫的,但我曾經(jīng)連畫畫的都不是。能從村里調(diào)到大隊,離公社近了5里,我就知足了……我們都是討生活,一路討過來的啊!
陳丹青之青春與祖國――遙望、眷戀、民族國家焦慮
“我的這一切言行,可能有一個總的背景:我離開得太久了。”
“我記得我第一封信寫給阿城,寫了飛機降落在舊金山機場――第一次望見高速公路,望見無數(shù)小汽車嘩嘩地開,金色朝陽照亮每一輛車身!寫第一次在卡內(nèi)基廳看帕爾曼小提琴演奏的印象……我就很激動地寫,抽筋似的!
這是1982年。在“廁所不臭、花兒不香、到處是沒有任何味道的味道”的美國,陳丹青抱著“出來看看美術(shù)館,看看原作”的簡單想法,開始認識西方繪畫的根脈;從19世紀假想中被猛地扔到“后現(xiàn)代”,開始一邊學習一邊謀生的“自動邊緣的生活”。
另一方面,陳丹青遙遙地密切地關(guān)注中國主流之動變。途徑之一是與國內(nèi)作家朋友阿城、王安憶等密集地通信……“關(guān)于祖國的”只言片語都很容易讓陳丹青浮想聯(lián)翩感慨萬千。
“我記得到美國第二年,1983年,在《紐約時報》上看見一張黑白照片,是報道山東濰坊縣舉辦國際風箏節(jié),一群人擁擠著、歡笑著,仰望天空,我一看,幾乎要哭出來:他們笑著,一臉苦相,那種長期政治磨難給每個人臉上刻印的苦相。要是我在中國看這照片不知會怎樣感受,可那時我是在紐約,天天看見滿大街美國人的集體表情,那種自由了好幾輩子的集體表情,忽然看見我的同胞!我不知道是難受還是寬慰,總之心里委屈,為幾代人委屈:他媽中國人不鬧運動了,知道玩兒了!放風箏了!”
1982年,陳丹青29歲,出國;2000年,陳丹青47歲,回國。這中間,是記憶,是想象!拔业膸熥鹉拘南壬f,我們都是帶根的流浪人。這個根,就是記憶。以前的生活突然中斷了,國外找不到連續(xù)的生活經(jīng)驗,無法銜接,你就得自己分泌一種東西,活在其中。”
這記憶,是動蕩的青春、是蘇醒的祖國。
是――從“插秧回來,涮干凈指縫里的血,捧讀普希金”的知青,到與不三不四的藝術(shù)先鋒過從甚密的半官方畫家――漫長而動蕩的青春;是――鄧小平復出、十一屆三中全會、中美建交、中越戰(zhàn)爭、《今天》創(chuàng)刊、星星畫展,是唱起了“屬于你、屬于我、屬于我們八十年代新一輩”的剛剛醒來的祖國。
然后,新世紀的歸來!昂芸彀l(fā)現(xiàn)‘個人’又被融化了,變成一個期待被策劃、被消費的狀態(tài),譬如‘雙年展’,出版商,音樂包裝啊,一切變成兌換、交易……所有人都關(guān)心自己的利益,巴望自己盡快賣出去!
曾經(jīng)嘲笑的東西忽然沒有了。 “我向來討厭文化激進主義,但那種激情,那種反叛意識,天真,熱誠,信念……都他媽給大家主動掐滅了,活活吞咽下去了。”
陳丹青失落。昔日的憤青同志今天都早已“學會調(diào)整”,日子過得“好好的”。18年后“我們國家的事物”和18年前他剛到美國時“他們國家的事物”原來差不多――“空調(diào)、房地產(chǎn)、股票、期貨、別墅、轎車、高速公路、跨國公司、總裁、雇員、咖啡館、健身房、高爾夫球場、會員俱樂部、豪華賓館、好萊塢大片、超級明星、‘緋聞’、隆胸、變性、‘小姐’、搶銀行、資金轉(zhuǎn)移、肥胖、厭食、厭倦、無聊、壓抑、緊張、婚外情、私生子、單親家庭、毒品、艾滋病、心理醫(yī)生……
“我發(fā)現(xiàn),在億萬同胞行為習慣的無數(shù)變奏與翻版中,偉大祖國安然無恙,并繼續(xù)迸發(fā)著比那個瘋狂年代更瘋狂、更強大、更莫可名狀的生命力。”
多年前從報紙上剪下“濰坊風箏節(jié)”照片并保存多年,多情如陳丹青,當他終于歸來,當然亦逃不過動容的時刻:在南京,夜涼的街角,陳丹青“吱呷”從自行車上邁下一只腳,遞給賣茶葉蛋的老太太一塊錢,“一塊錢三,兩個七毛!薄皟蓚。”陳丹青接過茶蛋,抬腳踏車走人――可身后,他聽見老太太的吆喝――“還差你三毛呀,哎呦,謝謝了,謝謝了。”
“當然,這不算什么!敝袊说挠洃浝镫y道不有比這更悲涼更酸楚更絕望的時刻?陳丹青說出這細節(jié),旋即以另一個細節(jié)克制自己的感情:“這不算什么。小時候鬧‘文革’,你上街,常常會看到幾百個人圍著一個人痛打、吐唾沫,拖過幾條街。有時候你發(fā)現(xiàn)是兒子在打父親,或者妻子與眾人一起打丈夫,那時,甌打親屬是革命舉動,是自我保護,是集體的瘋狂……以塞亞?伯林幼年遭遇俄國革命,目睹街頭人群甌打警察,終生以哲學剖析歷史。我們也目睹多少悲慘,至少在我,什么都沒做,什么也做不了!
陳丹青,中年文藝份子陳丹青,先天著一代人嚴酷粗暴的經(jīng)歷、后天著一個人溫柔細膩的修養(yǎng),因為憂患的家國、因為審美的自我――憤世嫉俗、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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