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宏志,轉(zhuǎn)型時代的書生] 時代好榜樣,書生誦華章
發(fā)布時間:2020-04-05 來源: 幽默笑話 點擊:
三十多年前,詹宏志離開家鄉(xiāng)南投縣草屯鎮(zhèn),帶著半條棉被、兩件襯衫、一本《荒漠甘泉》,高分考入臺大經(jīng)濟系。棉被的另一半被他哥帶走,那本《荒漠甘泉》是中學老師所贈,因為蔣經(jīng)國的推薦成為當時的熱門書。
行李中還有一把“扁鉆”――壓扁的長鐵釘,是那一代臺灣人小時候所能擁有的最便宜的防身武器。
臨行前,母親只吩咐他兩件事:人多的地方不要去,千萬不要寫文章。當時略有文藝傾向的小孩大都受過此類教訓,母親們別無所求,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茍全性命于亂世”。
大學一年之后,詹宏志準備丟掉那半條舊棉被,整理房間時,那把扁鉆“哐當”掉在地上,他想了想,決定把扁鉆也扔了。他覺得自己再也不會用到它。
畢業(yè)后,他輾轉(zhuǎn)做了多份工作,不斷地轉(zhuǎn)行,前后擁有過兩百多張不同的名片――編輯、出版人、雜志主編、電影制片、唱片公司老板、網(wǎng)絡公司董事長……自己也寫文章,沒有一份工作符合母親當初的要求,幾乎樣樣都是著書立說、公共發(fā)言。
1980年代臺灣文化推手
詹宏志是七八十年代臺灣文藝圈繞不開的人物!堵(lián)合報》副刊編輯出身,繼而辦報、辦雜志、經(jīng)營唱片,偶爾在電影中客串一個路人甲的角色。
他是《臺灣新電影宣言》的起草人,擔任過《悲情城市》、《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多!返冉(jīng)典電影的監(jiān)制或制作人;他是朱天文、朱天心、張大春等作家的出版人,由他創(chuàng)辦的城邦文化目前是臺灣最大的出版集團。因為大多數(shù)工作都位居幕后,那些導演、作家朋友都比他更有名。
1980年代后期,詹宏志發(fā)表了一系列有關(guān)臺灣社會變遷的作品――《趨勢索隱》、《趨勢報告》、《城市觀察》等,占據(jù)臺灣金石堂圖書排行榜頭名幾乎一整年。用他自己的話說,正是那些書,讓他后來“在社會上浪得一點虛名”。
他在書里效仿奈斯比特的“大趨勢”,寫的是臺灣的“小趨勢”。說小也不小,從政治權(quán)利的分散寫到商業(yè)文明的興起,從城鄉(xiāng)關(guān)系寫到男女關(guān)系,兼論老齡化、中產(chǎn)階級、核能發(fā)電、醫(yī)療體系、創(chuàng)業(yè)風潮等諸多社會現(xiàn)象。人們稱他為“趨勢專家”,大老板們請他去講課,藍綠兩黨同時拋來橄欖枝,大家都想把這個書呆子拽出書房,從他嘴里套出點玄機,解釋臺灣,預測未來。
當時的臺灣處在經(jīng)濟起飛的后期,政治經(jīng)濟都在進步,社會問題也層出不窮,美國好像靠不住了,大陸又沒有完全開放,農(nóng)民除了種米還要賣米,年輕人都去大城市里尋找生計。剛到臺北時,詹宏志就“仿佛感覺到有一場社會的巨變要來臨”。念了點書之后,他寫道:“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好,是因為它充滿了機會。壞,是因為我們必須選擇,再沒有一個簡單明確的軌跡供我們不假思索地追尋前進!
返鄉(xiāng)一看,轟隆的挖掘機正在拆除舊屋、拓寬道路,路兩邊建起了新式洋房,開起了錄影帶租售店,亮起了霓虹燈,賣起了漢堡炸雞,“城市都到鄉(xiāng)村里來了”――小時候,他就是在同樣的地點,穿過一片甘蔗田,走路去上學。
“從一個安定、沉靜、以農(nóng)業(yè)為主的社會變成另外一種面目,這就是我這個世代在臺灣面臨的過程!
這是一個轉(zhuǎn)型時代的癥候,詹宏志、侯孝賢、楊德昌等文化中堅都身處其中。侯孝賢從農(nóng)村來到城市,楊德昌從美國回到臺灣,兩人電影中那些迷茫、憤怒的年輕人,多少都是在社會結(jié)構(gòu)的劇變中失控。兩位導演盡管在后期分道揚鑣,但已然合力營造出一種反抗的氛圍,在風險和禁忌之中,對各種官方說法提出質(zhì)疑。
在詹宏志看來,侯孝賢是“呈現(xiàn)者”,總在重現(xiàn)某個時期的氛圍、人的狀態(tài),寧可把鏡頭拉遠一點,甚至把聲音抽掉,讓觀眾好像是不小心瞥見一般,“天地不仁,人世間就是這個樣子”。而楊德昌是一個“解釋者”,他的電影像論文,有前提、發(fā)展和結(jié)局,花很多力氣去鋪陳人的行為和社會大環(huán)境的關(guān)系。
作為觀眾,他被侯、楊二人的電影震撼,也為二人當時在臺灣電影工業(yè)中碰到困難而感到震驚,“有這樣的創(chuàng)作者,這個社會怎么會不期望他們再有更好的機會,為什么會有一種力量要攔住他、摧毀他?”
詹宏志并不是喜歡做電影,他只是看不得好電影被糟蹋。
他認為擲地有聲的《新電影運動宣言》還不夠有效,“語言上的對抗對創(chuàng)作無濟于事,讓一部作品出現(xiàn),遠比10場論戰(zhàn)有意義”。他愿意做的,是讓這些創(chuàng)作者趕快有戲可拍。
從此,他就成了導演和金主之間的“翻譯”、藝術(shù)與投資之間的橋梁。他的工作就是反復與投資商溝通。為了摸索藝術(shù)電影的市場規(guī)律,他甚至想過繞開院線上映,嘗試賣書式的郵寄電影,甚至為導演發(fā)行公債。
他的第一次成功就是《悲情城市》。這是臺灣電影首次在歐洲三大電影節(jié)上獲獎,但這次巨大的成功很難復制。后來他幫楊德昌經(jīng)營《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盡管在臺灣本土賠錢,世界各地的票房都不佳,但整體上盈利,足夠支撐下一次創(chuàng)作。那是他的得意之作。
如今,侯孝賢、楊德昌都已擁有大師之名,便常有人來向詹宏志討要當時的秘訣,因為他是在后期仍與兩位導演同時維持合作與友誼的極少數(shù)人之一。
他想這與他的性格有關(guān),“看起來沒有情緒,從來也沒表達過情緒。”“但我必須說,他們最好的作品都是各自發(fā)展時做出來的,兩人繼續(xù)維持友誼和作品質(zhì)量沒什么關(guān)系。個性的差異、創(chuàng)作的自我意志,必然會把他們帶到愈遠的地方!
1995年之后,詹宏志也漸漸淡出影壇。
與書的親密關(guān)系
“我并不知道電影是怎么工作的,但我會想象如果書長成電影那樣,我應該怎么工作。”
這就是詹宏志的法寶,每遇到一個問題,他都相信會有一本書里有答案,每進入一個新行業(yè),他都會拿書來作類比!盀槭裁次也缓ε氯プ鲆环菸彝耆吧墓ぷ,就是因為我心里偷偷相信,一定有人寫了這樣的書。在茫茫書海中,一定隱藏著一個朋友是那方面的專家,會幫我的忙!
梁文道夸他是“絕代才子”,馬英九說他是“閱讀達人”,“藏書4萬余冊,每年買2000本書,每小時閱讀10萬字”,這幾乎創(chuàng)造了華人閱讀的紀錄。詹宏志說:“印刷品這個形式供應了我對世界90%的理解!
上大學時,他半夜兩點睡早上6點起,工作以后12點睡4點半起,早起晚睡多出的時間都獻給讀書,睡眠嚴格控制在5小時以內(nèi);上樓梯、過馬路、搭公交車,隨時都拿著書;等飛機、坐飛機、飛機延誤、被別人爽約,在他眼里都成了開心的事情――又多出好多閱讀時間。
他把這樣的狀態(tài)比作酗酒,甚至吸毒,一天不打幾針,簡直沒法過活。
這時的他不再像是一個為文藝電影拉投資的“皮條客”,而是浮現(xiàn)出一副典型的書呆子形象,厚眼鏡,薄衣衫,舉止木訥,不修邊幅,喜歡掉書袋。他口才極好,待客周到,有求必應,大有成功人士的氣派。暴露他“書呆子”身份的是辦公室里幾個將他包圍的落地大書柜。
畢業(yè)時,他的理想是找到一份可以上班看書而不被老板罵的工作,于是,在出版界一混就是37年。
“我不是家里讀書最好的人,但成績比我好的哥哥姐姐都很羨慕我,因為我從來沒有遷就別人的需求去讀書!
上學以后,詹宏志開始自力更生去找書。從同學家里借來過期的《讀者文摘》,運氣好的話,還能借到《胡適文存》和《朱自清全集》。初中時當上學習委員,負責保管集體訂閱的雜志,每月一期的《幼獅文藝》幫他打開了現(xiàn)代文學的門縫。年紀尚小的詹宏志竟像一塊磁鐵,把鄉(xiāng)下所有能找到的書都吸到了自己周圍。
有一次,班上一位女同學告訴他,她弟弟有一套《世界各國童話故事全集》,詹宏志專程拜訪,用給小弟弟講故事為誘餌,換來了對那套故事集的閱讀權(quán)。整個星期,每天放學后他都泡在那本書里,其中兩次因為回家太晚,挨了母親的雞毛撣子。
沒有理由不能忍受紙張變iPad
“我有我的來歷,從一個很匱乏的地方來!闭埠曛镜脑S多童年玩伴念完初中就回家種田,從此以后只是翻翻報紙,連政府寄來的公文都要請別人過目。此后他自己的寫作,始終假想是為一個自己熟悉的人而寫,一個和他高中時期很像的年輕人,“我比他有經(jīng)驗,但他很聰明、求知若渴,我認得他,我記得他,我是寫給他看的。”
即將在內(nèi)地出版的《人生一瞬》、《綠光往事》等書是他對1960年代的回顧。詹宏志之前都以社會觀察者自居,不動聲色,不談自我,而在這幾本書里,他寫阿姨們的婚事,寫父親的遺物,寫沒有盡頭的山路,寫小鎮(zhèn)里的脫衣舞娘表演。書店里甜蜜的味道、山林里潮濕的感覺、童子夢里的驚奇與美好,一點一點被他的文字召回。
1960年代,詹宏志還小,不能插手社會,世界對他來說就像靜物畫一樣。
1970年代,他以編輯的身份闖了進來,表達不滿,心懷期待,成了社會的麻煩。
如今,他功成名就,成為網(wǎng)絡公司董事長,經(jīng)營一個名為PChome Online的網(wǎng)站,互聯(lián)網(wǎng)來勢洶洶,“書呆子”詹宏志竟然還是留下了自己的爪印。這個網(wǎng)站既是臺灣三大門戶網(wǎng)站之一,又是全臺最大的電子商務公司,并是臺灣第一家上市的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此外,詹宏志還是最早在臺灣提出“電子報紙”的人,也最早在臺灣發(fā)展出“博客”的概念,由他創(chuàng)辦的個人新聞臺可以看作是UGC的前身。
他說:“我沒有改過行,是行改了!彼冀K認為自己是個編輯――“一個創(chuàng)造溝通情境的人”,左邊是有話要說的人,右邊是渴望知識的人,他是那個中介者!斑@幾乎解釋了我參與過的所有事情,包括互聯(lián)網(wǎng)在內(nèi)。”
還是拿書來作類比,網(wǎng)絡就是一個“新的古騰堡”、一種新的印刷術(shù)。“紙張和印刷術(shù)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普及也不超過兩百年,既然人可以忍受泥版變紙草,竹簡變絹布,那就沒有理由不能忍受紙張變iPad!
詹宏志始終不甘落后,主動或被動地跟上了大家的步子,與新人新事打交道,而他周圍有些朋友,最輝煌、最投入的時刻就是在1980年代,從此以后,“世界好像停了下來”。
現(xiàn)在,詹宏志已過了知天命的年紀,不太鉆研新東西,開始做一些“收拾”的工作,比如把自己的人生寫進書里。
至于他讀過的那成千上萬本書,竟然也開始漸漸地忘記。年輕的時候,他頗有一點過目不忘的本事,看書很容易進入狀況、很容易記得,現(xiàn)在卻常常記錯作者、記錯書名。那些書變得不能引述、無法炫耀。
年輕一代很少有人再像他那樣愛書。有一次他回鄉(xiāng)演講,問臺下的學生:
有沒有人讀過《白鯨記》?
有沒有人讀過《傲慢與偏見》?
有沒有人讀過白先勇?
《魯賓遜漂流記》呢?《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
答案要么是否定,要么是只看過卡通或日本漫畫。
他當然也遺憾,但并不著急!懊恳粋世代都有他接觸世界的方法,他有他的出路。我不相信有某一個世代會完全不讀書,大部分說下一代不讀書的人都是想提醒別人,他們自己讀了很多書。其實我們這一代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讀書,只是我恰巧讀書而已。我不能這樣說下一代,正如我的上一代不能這樣說我。每一個世代都有很有勁的人。論機會,比我晚一輩的人遠比我有機會,他們當中如果有人像我一樣饑渴,他們會比我讀得更好。”
詹宏志舉了一個例子。初中時學英文,他對照讀梁實秋的譯本和莎士比亞的原文,發(fā)現(xiàn)《羅密歐與朱麗葉》里的一場舞會提到“Lute”這個詞,查了梁實秋編的《遠東英漢字典》,才知道那是“魯特琴”,中古世紀歐洲的一種樂器。后來上大學,朋友介紹一本英文圖解字典,他偶然翻到“Lute”這一頁,看到一張照片,大吃一驚,原來這就是魯特琴的樣子。到了1995年,他有了電腦,買回來一套電子版百科全書,“Lute”詞條還搭配了聲音信息,一按下去,叮叮咚咚響起來,這就是魯特的琴聲。
讓所有的感官認識這個“Lute”,詹宏志用了二十多年。但如果他的兒子再看到這個詞,上網(wǎng)一搜便有幾千條介紹,形狀、聲音、演奏者、演奏方法、古譜,要什么有什么。詹宏志說:“你看,他一分鐘取得的知識是我20年的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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