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京辦未來如何生存,一名沒有在京注冊的蘇北某縣駐京辦的主任說,“無非就是換個名字開展工作,本來就是黑戶,也就無所謂撤銷�！彼�發(fā)現(xiàn)搞一個項目經(jīng)常要好幾個部門審批,如果不熟悉,“時常連門都找不著”。如果沒有駐京機構,地方怎么辦?
　　
　　3月7日,李強與記者在靠近北四環(huán)的一個小區(qū)里碰頭,一直走到小區(qū)的拐角才能看到他們掛出的牌子。他是蘇北某縣的駐京辦主任。令人驚訝的是,走進房間,除了兩張桌子和一臺電腦,看不出任何辦事機構的意味。李強告訴記者,這個駐京辦只有兩個人。
　　從2005年到北京,李強換過四五個地方,搬到一個地方再把縣里的那塊牌子掛上來。和省市級的駐京辦相比,縣級駐京辦并不如想像中那么風光。
　　2010年1月19日,國務院辦公廳向各省下發(fā)了“國辦發(fā)〔2010〕8號”文件,全名為《關于加強和規(guī)范各地政府駐北京辦事機構管理的意見》(下稱《意見》)�！兑庖姟分刑岢龀蜂N縣、縣級市、旗、市轄區(qū)政府以各種名義設立的駐京辦事機構。
　　隨著這紙文件的下發(fā),縣級駐京辦的走向也引起關注。駐京辦多大程度上會發(fā)生改變呢?
　　
　　本來就是黑戶,無非換個名字
　　
　　駐京辦整頓的話題在最近幾年被頻頻提起。
　　2005年底,國家審計署時任審計長的李金華一句“駐京辦‘跑部錢進’”,激起社會對駐京機構的討論。
　　2006年1月5日,時任中央紀委書記的吳官正在中央紀委第六次全會上明確指出,要“防止和解決一些地方和企業(yè)駐京辦事機構存在的請客送禮等不正之風”。自此,整治駐京機構一事逐漸提上日程。
　　隨著《意見》的發(fā)布,一些地區(qū)終于有所動作。
　　據(jù)媒體報道:河北省的30多家省直部門和縣級政府駐北京辦事處將在3月中下旬開始全部撤銷。山東省煙臺市年后下發(fā)了《關于切實做好駐京辦事機構清理工作的通知》。其中特別強調,嚴禁被撤銷駐京辦事機構變相存在。列為清理范圍的機構,今后不能以任何名義和形式在北京開展活動。江西省農(nóng)業(yè)廳駐京辦已基本確定撤銷,駐外機構撤回,歸入政府辦,現(xiàn)駐京辦主任由于年近退休,直接辦理內退,待遇不變,相關工作人員撤回后安置在政府下轄的事業(yè)單位。
　　但在李強看來,《意見》基本沒有什么影響。“無非就是換個名字開展工作,本來就是黑戶,也就無所謂撤銷。”李強所在的縣從2004年起在北京建立駐京辦,多次嘗試過注冊都沒有成功。
　　國務院機關事務管理局的數(shù)據(jù)顯示,縣級駐京辦截至2006年底有436家,另有數(shù)據(jù)認為,包括李強所在的這種沒有登記的工作站,縣級駐京機構有超過5000家之多。有相當數(shù)目的駐京機構并未注冊,而以商業(yè)公司等方式在北京生存。撤銷此類駐京機構的難度可想而知。
　　在行政管理上,目前各駐京辦基本實施“雙軌制”管理,即省級駐京辦的由國家機關事務管理局駐京辦事處管理司、派出地政府雙重管理;副省級以下的駐京機構,歸派出地政府和北京市發(fā)改委雙重管理。
　　在李強的講述里,“黑身份”給他們開展工作增加了不少麻煩,“別人可以正經(jīng)地跑部招商,我們做事情就要相對低調一點,去部委辦事如果沒有熟人,別人見都不見你。”據(jù)記者了解,大量的縣級駐京辦處于未注冊的局面,生存狀態(tài)尷尬。
　　縣級駐京辦人員還有另一個尷尬,大部分工作人員沒有編制,在北京處于自生自滅的狀態(tài)。河北某縣的駐京辦主任吳琦介紹:縣里每年撥的經(jīng)費是3萬元,只夠通訊和租房,而每年的招商引資任務是2000萬。
　　縣級駐京辦的“黑身份”和省、市級駐京辦的風光形成鮮明對比。一些省級和部分地級市駐京辦都有自己的賓館。北大社會學系教授鄭也夫實地考察的結果是:“很多省級駐京辦的賓館都是四、五星級的。”
　　在李強看來,干活最累、同時聲名最不好都是縣級駐京辦。“很多人看了文學作品,一提駐京辦就以為是個美差,其實是要看你是不是省級的,有沒有注冊,是不是發(fā)達地區(qū)。”
　　
　　撤不了的需求
　　
　　談及駐京辦的未來,吳琦并無焦慮。他解釋自己現(xiàn)在主要的任務是維穩(wěn),“只要首都維穩(wěn)需要我們,我們就肯定會在這兒”。
　　與記者見面前兩天,吳琦見到了縣里來北京開兩會的領導。領導告訴他,外面怎么傳不要緊,你要安心工作,全力做好維穩(wěn)和接訪工作。
　　吳琦介紹,由于離北京較近,當?shù)孛磕甑奖本┥显L的群眾有數(shù)百人之多。在接到北京市公安局通知后,24小時內要領人,三天內遣送原籍�！斑@個工作又苦又累,一旦駐京辦都撤掉了,公安機關的成本將十分巨大。”
　　1月29日,全國信訪局長電視電話會議在北京召開。國務委員兼國務院秘書長馬凱在會上評價駐京辦,“充分發(fā)揮基層組織和社會各界化解信訪問題的作用,使大量的矛盾問題及時得到了有效化解和解決,維護了群眾的合法權益,促進了社會和諧穩(wěn)定。”
　　而李強從經(jīng)濟建設的角度補充了駐京辦繼續(xù)駐扎的必要性。
　　“現(xiàn)在財權集中在中央,項目審批權都掌握在部委手中,沒有駐京辦根本辦不下來。要撤駐京辦,除非把這種狀況先改變了�！痹诶顝妱偟奖本┑牡谝荒�,他發(fā)現(xiàn)搞一個項目經(jīng)常要好幾個部門審批,如果不熟悉,“時常連門都找不著”。后來通過幾年的工作,他才慢慢地和各部委的工作人員保持了聯(lián)系。“有一陣子我想辭職不干了,縣里的領導不同意,理由就是短時間里沒有人能接得了手�！�
　　而人脈熟絡帶來的好處是可以及時地了解政策、幫助當?shù)卣�府及企業(yè)準備材料、跟蹤項目審批情況。例證之一就是李強去年給縣里拉來了將近一個億的項目資金。
　　在爭議最大的駐京辦“跑部錢進”問題上,大部分駐京機構工作人員和專家都有一個共識:“根源在于中央政府的財政分配問題。”吳琦對一位駐京辦主任接受媒體采訪時的說法感同身受:“說駐京辦有多腐敗這是一棍子打死。從好的方面來理解,起碼表明地方有了主體意識,主動參與或者希望影響中央的決策。”
　　李強也說:“駐京辦是連接地方與中央的紐帶,只要行政權力和資源仍集中,駐京辦的問題就得不到根本性解決�！�
　　為了防止駐京辦改頭換面后繼續(xù)存在,《意見》中規(guī)定:“除按規(guī)定保留的駐京辦事機構外,地方各級政府及其部門不得以任何名義和任何形式在北京設立新的辦事機構,或者派駐人員以駐京辦事機構名義開展活動�！�
　　這樣的規(guī)定有無實際意義?對此,李強、吳琦等人都持否定看法。(李強、吳琦均為化名)
　　
　　駐京辦未來形態(tài)猜想
　　
　　改名換姓
　　列入裁撤范圍的駐京辦可能只是撤了一塊牌子,換個稱呼繼續(xù)在京城“跑部錢進”、為地方政府穿針引線,比如更名為“招商辦”、“行業(yè)會館”、“商務酒店”、“股份制企業(yè)”等。
　　
　　借殼寄生
　　這次被裁撤的是縣駐京辦,地市級地方政府的駐京辦經(jīng)核準后允許存在,這也許給縣駐京辦繼續(xù)在京生存提供了一線生機,它們可能掛靠到市駐京辦內,以有實無名的形式維持原來的駐京功能。
　　
　　桃僵李代
　　有些縣駐京辦的機構也可能撤走了,不過駐京的功能轉移到某些企業(yè)的駐京機構上,由這類機構出面“辦事”。事實上,據(jù)說“北京已形成專為各地跑部委的‘黃牛黨’,按爭取資金5%或10%抽成”。
　　
　　易地干活
　　部分駐京辦也有可能遷移到天津、廊坊、三河等地,成為“駐津辦”、“駐廊辦”等。因為這幾個地方離北京都很近,“辦事”也方便。只要有利益驅動在,就有可能出現(xiàn)新的“駐某辦”。
　　
　　黑戶潛伏
　　現(xiàn)在為數(shù)眾多縣以下的地方駐京辦本來就是沒有經(jīng)過批準的“黑戶”,如果清理力度不夠大,它們就可以繼續(xù)以灰色身份“潛伏”在京城,憑借在京人脈資源偷偷摸摸地干活。(整理 那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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