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電視劇《金大班》的熱播,舊上海百樂門舞廳的名字幾乎家喻戶曉。有人說不到百樂門你就不知道上海灘,你就不知道滬派文化,你就不知道十里洋場。根據(jù)顧也文先生《交際舞趣談》所記,2002年新百樂門在上海的靜安寺商圈重振雄風,高5層的大樓實行恢復(fù)性改建,4樓是當年最出名的金光舞廳,現(xiàn)在仍作交際舞廳,百樂門終于在改革開放的今天以新的面貌重新登上歷史舞臺。其實,我們也不能把舊百樂門說得一無是處,說它就是烏七八糟的地方,這也不符合歷史的真實。根據(jù)記載,少帥張學(xué)良抵滬,必到百樂門與趙四小姐一過舞癮。文豪徐志摩與夫人陸小曼一見鐘情也在百樂門。就連美國喜劇大師卓別林攜夫人到上海,也要光顧一下百樂門。實際上,百樂門是舊中國舞廳的一塊金字招牌。
　　現(xiàn)如今有人就看上了這塊金字招牌,把個“金”字放在“百樂門”的前面,取名“金百樂門舞廳”,堂堂地在京城的東邊營業(yè)了。大概是名字起的太響亮,該舞廳雖然地處通州區(qū)與朝陽區(qū)交界,離城里較遠,但是依舊隔著門縫兒吹喇叭,響聲在外,它幾乎引起了北京所有交際舞愛好者們的關(guān)注。有人說它是京城最豪華的交際舞廳,有人說它里面有舞女陪客人跳舞,又有人說……。無數(shù)傳聞引得交際舞愛好者們心里癢癢。
　　真有不少人大老遠地跑去光顧,回來就在朋友面前顯擺:“兄弟我到百樂門跳舞去了�！背尚氖÷缘裟莻�“金”字,好像人家又重溫了一回舊上海的迷夢似的。
　　
　　消逝太久了
　　實際上,現(xiàn)在任何一家歌舞廳都不樂意承認他們那里有舞女,“舞女”這個詞的內(nèi)涵太深了。記得北影廠曾拍過一部電影就叫《舞女》。背景是舊上海灘的舞廳,劇中舞女給人的印象無一不是燙著發(fā)、穿著旗袍、叼著煙卷,衣著打扮都是與良家女子不同的。毋庸置疑說,舞女是社會的另類群體,她們楚楚動人,才藝雙全,深諳男人。男人因她們而迷狂,生活中有了她們仿佛多了幾分浪漫和色彩,也多了幾分偏見。就連國民黨當局都發(fā)出過禁舞令,把戰(zhàn)敗后社會的腐敗歸咎于舞女,弄得舞女們上大街游行。
　　解放以后,舞女獲得了新生,隨之便是這個群體的消失。即便在改革開放的今天,人們依舊恥于談舞女,其臭名仿佛遠在三陪小姐之上。于是,有些歌舞廳為了避嫌,干脆給陪人跳舞的女孩兒起了個好聽的名字――陪舞教練員。這樣好,陪您跳舞名正言順,收您的錢也是名正言順,如今人家成了教練,屬于發(fā)展體育運動、增強人民體質(zhì)的范疇了。其實,事情未必如此簡單。
　　十幾年前,某星級飯店曾開過一家國標舞俱樂部,廣告上宣傳說俱樂部有陪舞教練員,收費大概是50元/小時。當時,我學(xué)跳舞正在興頭上,得此消息,滿懷期望就奔那兒去了。上了樓,走進去,眼前不由一亮。別說,里邊真氣派。二樓包間,一樓演藝大廳,燈光朦朦,進出的女孩兒既時尚又艷麗,檔次到底與大眾舞廳不同啊!
　　我說明來意,服務(wù)員馬上給我請來了舞蹈老師。見到老師,眼前又是一亮。漂亮!只見老師年紀不大,超不過30歲,高挑的身材,身穿旗袍,渾身珠光寶氣,看上去竟有點兒舊上海灘舞女的味道。Waiter(侍者)很熱情,緊著說你們跳吧。正值播放慢四舞曲,老師很大方地執(zhí)著我的手步入舞池,我們的第一支舞是“貼面”,搭上手,我抬頭一看,呵,對方竟比我足足高出半頭啊!我謙虛地說:“本人剛學(xué)跳舞,舞技不精,希望您多多指導(dǎo)。我們是先跳探戈還是先跳華爾茲啊?”對方的回答卻讓我大吃一驚,她說她只會跳“貼面舞”。得知她是做模特的,剛走完臺,她說她想跟我學(xué)跳舞。我心里大不悅。跟我學(xué)舞,還要付給你錢嗎?這時候,Waiter走過來,熱情地說兩位那邊坐坐,先生,給您開瓶紅酒吧。說句實話,當時我真有一種被戲弄了的感覺。我將Waiter拉到一邊說:“這個不行!你給我換一個。”Waiter似乎沒聽懂,反而怯怯地問我:“您覺得她還不夠高嗎?”“我覺得她太高了,根本沒法跳�！蔽�?guī)缀醵己傲似饋�。說完,我摔給店里100元錢,扭頭就走出大廳。您說這不是掛羊頭賣狗肉嗎?什么狗屁陪舞老師,簡直連舊社會的舞女都不如。不管怎么說,電影《舞女》中的舞女林若青小姐,人家那舞跳得可是頂呱呱啊。實際上,我們很難再找到類似電影《舞女》、電視劇《金大班》里的商業(yè)化舞女了。舞女作為一個群體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沒有人再關(guān)注她們,舞女早已成為歷史的陳跡、舊社會的一個符號。
　　
　　交際舞廳,玩的是檔次
　　金百樂門開業(yè)不久,我的舞伴就和我說了好幾次,說那家舞廳的裝修非常豪華,陪舞的小女孩兒都會跳舞,而且陪舞不收費。好像還有舞院的學(xué)生,舞伴還說門票也不算太貴,可以買卡,買年卡,跳一次合不了多少錢。
　　因為有了以前的教訓(xùn),對于舞伴的說法,本人不敢茍同。大概是出于好奇心吧,我想先去見識見識。于是,在一個星期天的晚上,我約上舞伴和舞蹈老師李哥驅(qū)車直奔那里。
　　只見霓虹燈在一座高大的建筑物上閃出舞廳的名字,整個舞廳的外觀看上去很氣派,給人一種燈紅酒綠的感覺,這種感覺會讓你產(chǎn)生聯(lián)想,聯(lián)想到遙遠的過去,聯(lián)想到上海灘。舞伴說得沒錯,門票還真不貴,這樣的價格顯然是為工薪階層準備的。
　　進得門,感覺就不一般了。只見里邊的舞池巨大無比,木質(zhì)地板在朦朧的燈光下發(fā)著烏光,舞池的旁邊是開放式單間,隔出來的單間里擺放著拐角沙發(fā)和玻璃茶幾,看上去和歌廳里的KTV沒有區(qū)別。很顯然,這是一家追求檔次的舞廳,店里希望人們來這里消費,您不開瓶紅酒也賣壺茶什么的,當然,您花幾塊錢跳場舞,舞畢,抬腿就走,人家也不會說什么。實際上,經(jīng)營高檔次的交際舞廳,金百樂門不是第一家。
　　20年前,在北京工人體育館的后面,有人就開過一家類似的舞廳。老板最初的企劃也是玩檔次,您想,這里離三里屯近,老外多高消費群體多,來這兒跳場舞,誰還不得扔個百八十塊的�？墒虑檫h非如此簡單。首先在北京的外國人很少有人跳交際舞,所期望的高消費群體中精于此技者也并不多,其次,就是靠交際舞愛好者們消費了。說句實話,許多交際舞愛好者都有舞伴,又不是參加婚介組織的聯(lián)誼會,非得給女方買點兒什么,舞伴盯的是舞,買不買酒水,人家不在乎。再者說,凡善舞者眼光和品位皆高,他們對樂隊、歌手、燈光、地板、音響、休息室乃至衛(wèi)生間都有要求,您的舞廳不營造出具有催眠術(shù)般的浪漫氛圍,擺張桌子,就想讓我們開紅酒,難!可憐那家舞廳,開業(yè)頭3天免費酬賓,人們還趨之若鶩,可一收高額門票,馬上門可羅雀,沒兩天,關(guān)門大吉了。其實,交際舞愛好者也不是拒絕高檔消費。
　　去年10月,在凱賓斯基酒店舉辦的第四屆中國Salsa舞交流大會,盡管舞會的入場券高達幾百元,還是一票難求。這就叫檔次的魅力,只要你的舞廳辦的真有檔次,硬件軟件全跟得上,不愁人家不花錢。20年前,我們跳舞騎的是自行車,現(xiàn)在我們跳舞許多人開的是小汽車,一晚上拿出二三十元消費,對于大多數(shù)交際舞愛好者來說并非高不可攀的事情,關(guān)鍵的問題還在于舞廳的檔次。
　　
　　商業(yè)化舞女,真能大眾化嗎?
　　“你看,舞女!”我的舞伴小聲地對我說�！澳膬耗�?”我馬上用眼睛搜尋。只見不遠處站著幾個小姑娘,花季年齡,玲瓏小巧的身材,身穿粉紅色的舞裙,舞鞋是銀白色的,和我在那家俱樂部里見到的模特感覺上截然不同。像不像,三分樣。這身行頭,業(yè)內(nèi)的人一看便知,人家是真正跳舞的。
　　許多客人主動找她們跳舞,伴著音樂聲姑娘們翩翩起舞,頓時,舞池因她們的存在而變得富有靈氣�？粗�眼前的景色,我很高興,便喚來服務(wù)員點了茶水和果盤,說句實話,我覺得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消費,值!這時候,舞廳里奏響平四舞曲,我隨便找到一位姑娘跳起來,只覺得她身輕如燕,舞技嫻熟,顯然是受過嚴格訓(xùn)練。我這邊跳,李老師那邊也跳,曾幾何時,幾個小姑娘竟跟在李老師的身后學(xué)起了桑巴舞。舞罷,人家小姑娘很客氣地給我行了個禮,絲毫沒有索要小費的意思,我想這肯定是舞廳的經(jīng)營者給她們定下的規(guī)矩,舞廳走的是免費陪練舞蹈的路子。如果用以往的舞女概念理解這些女孩就大錯特錯了,她們陪舞友跳舞,也單獨教授舞技,但別無其他。
　　我又開始擔心舞廳是否能長久養(yǎng)得起這些舞蹈老師(暫且不稱她們舞女為妥),這條路能夠走多遠?我們落座單間,邊飲茶邊聊。舞廳里該有舞女,現(xiàn)在是市場經(jīng)濟,商業(yè)化舞女的出現(xiàn)不可避免。
　　許多年前,我去沈陽出差,沈陽的舞廳門口,就有女士轉(zhuǎn)悠著尋人跳舞,只要你給她買張舞票,再付給她30元錢,人家就陪你跳全場。我就邀請過一位,我們跳得很不錯,她說她下崗,有個女兒,陪舞只為掙點兒生活費。我問她出來陪舞老公管不管,她說是背著老公出來的。她并不認為掙這份錢是光彩的事情。其實,我倒認為社會上應(yīng)當對舞女重新認識,舞女只要不參與賣淫吸毒,行得端,走得正,只是靠陪男人跳舞獲取應(yīng)得的報酬,也沒什么不好。
　　李老師卻說:“舞女這個行業(yè)絕對不能恢復(fù),現(xiàn)在年輕人找工作難,女大學(xué)生畢了業(yè)去做舞女,還了得!”我說:“那不可能,跳舞也得有點兒舞蹈細胞,不愛好的人,您就是給她錢,人家還不去學(xué)呢。再說,學(xué)舞的女孩子多了,你這個舞蹈老師不又可以賺個盆滿罐滿嗎?”說罷,我們?nèi)齻�人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其實,是否大張旗鼓地恢復(fù)舞女這個行業(yè),實在不是我等小民能夠決定的事情。它需要社會的認同,政府機關(guān)的許可,職業(yè)舞女畢竟是舊社會的衍生物,如何恢復(fù)這個行業(yè)讓她為現(xiàn)在服務(wù),大概還需要很長的道路要走。金百樂門舞廳在這方面想有所嘗試,我認為是難能可貴的。至于給陪人跳舞的女孩子起個什么名兒,那也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我個人認為舞蹈老師他們當之無愧!
　　編輯/馮 嵐 icarusfeng@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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