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剎海1948年紀事 什剎海
發(fā)布時間:2020-03-02 來源: 幽默笑話 點擊:
最美的城區(qū) 什剎海巨變 前不久,《中國國家地理》雜志“選美中國”特輯中,把什剎海選為中國最美的城區(qū)之一。什剎海是北京重要的旅游景點,有名人故居游、王府游、胡同游、夜景游和酒吧一條街游等,名目繁多。
元朝時,什剎海是大運河北端的碼頭。當(dāng)時,帆檣林立,商賈云集。運河運來南方的糧食在這里落地,一些“米糧庫”“磨盤院” 等北京胡同的名稱都是運糧碼頭帶來的,至今未改。
時光荏苒,滄桑巨變,后來這里成為市民的消夏之地,曾經(jīng)是我童年生活的平臺,是我觀看花花世界的桌面,是我頑皮撒野的場地,也是我認識復(fù)雜社會的窗口。
扒車的冒險游戲
1948年,我11歲,住在什剎海南邊內(nèi)恭儉胡同磨盤院。父親曾留學(xué)日本,受到內(nèi)山完造(魯迅先生的日本朋友)
開書店傳播新文化的影響,在平安里路西開了一家“萬象書店”。父親忙于生計,母親死于美國兵制造的慘案,所以沒人管我,我便與祖父母生活在一起。我自幼得祖母疼愛與放縱,逐漸成了“野孩子”,經(jīng)常逃學(xué),在什剎海一帶瘋跑。
由祖父家到父親家,從北海后門乘有軌電車到平安里。北京的老電車是西洋制造,賣票的一吹銅哨“嗚――嗚――”司機腳下一踩“鐺――鐺――”車就開了。要扒車的野孩子等車一啟動,飛快縱身扒住車后窗(木制的、上下開),兩腳踏在大掛鉤上。到了站,趁車還沒停穩(wěn),麻溜下來,待車走再上去,跟賣票的捉迷藏。扒車玩雖然比不上美國電影里的泰山在樹間飛來飛去那么刺激(當(dāng)時正放映美國泰山故事五彩片《蛇仙美人》),但還有些冒險的趣味,以此來炫耀自己不用買票,頗有成就感。
什剎海里的小本買賣
夏天,是什剎海的黃金季節(jié)。湖里荷花、蘆葦、雞頭米、荸薺等水生植物茂盛,水鳥在其間穿梭飛行,魚兒躍水更增添了大自然的勃勃生機。
什剎海長堤(據(jù)說是清朝權(quán)臣和所修)和南岸在夏天聚集很多攤販。小吃茶水之外,有賣荷花骨朵的,賣蓮蓬的,賣荷葉的。蟈蟈放在小籠里賣,蜻蜓和知了綁在草桿上賣,蚯蚓則論包賣,蛐蛐論只賣。夏天時,蜻蜓和知了一點也不值錢,不是窮到一定份兒上,不會做這樣的小本生意。紅棗加工的下腳料――棗核也有賣的,當(dāng)然是很便宜了,供窮人放在嘴里嘬一嘬,嘗嘗棗的味道。
湖南岸打地攤的藝人舞刀弄叉、耍猴吞劍。收錢的時機很有講究,吞劍藝人劍入口腹之后,呼哧帶喘,臉漲得通紅,這時手端盤子走到觀眾前討錢,討到錢后,再把劍吐出來,用現(xiàn)在的話講叫很懸很煽情。聲勢最大的要數(shù)馬戲團了,馬戲大棚里不時傳出吆喝聲、喝彩聲,外面攬客的大喇叭里播放著各種歌曲。
老北京人講究“玉泉山的水,什剎海的冰”。什剎海南岸的大冰窖有點名氣。冬天,工人把湖里的冰切割成長方體,就近拖入冰窖。到夏天,許多人來買冰塊。當(dāng)工人把大塊冰砸碎時,冰塊四濺,這時等候在那里的小孩子一擁而上,搶食解暑。
要飯花子的天堂
什剎海東邊是鼓樓前街,鼓樓到后門之間商鋪很多,舊時大買賣家的門臉雕梁畫棟,隱約可見,還能看出當(dāng)年奢華排場的痕跡。我常看見三五成群的要飯花子來討要。領(lǐng)頭的手里拿著呱嗒板兒(竹板)或是牛肩胛骨做的“嘩啦棒”,先是為買賣家唱“恭喜發(fā)財”一類吉祥話兒。如若不給錢,便賴著不走。再不給,就開罵了:“唉,打竹板,邁大步,眼前來到棺材鋪。棺材鋪里棺材好,裝上你家老板跑不了!眹^的人逐漸多了,影響了生意,老板只好答對一下。但這伙兒走了,下一伙兒又來了。我有時逃學(xué),夾著書包和野孩子們一起,跟在要飯花子后頭看熱鬧。當(dāng)他們同老板較上勁兒了,我們就幫要飯的“噢噢”地起哄。在這里,花子們至少也能吃上幾口涼飯。
炸了“雞窩”
內(nèi)恭儉胡同和北海之間只隔一條夾道。北海的墻有一丈多高,在年久失修的地方,鑿出一個個窩兒,就可以攀爬上去,再找個地勢高的山丘跳下去,便可逃票入園了。我經(jīng)常泡在公園里,這里成了我的樂園。
北海東岸有起伏的小土山,到了春天全是山桃花,夏天則雜草叢生,幾乎無人光顧,山后面就更沒人去了。我們這些孩子,只要有蛐蛐可捉,哪兒都去。一次,在山后竟然碰上人了,是一男一女鬼鬼祟祟抱在一起,雖不知他們在做什么,總覺得沒做好事。于是大喊:“有人!”喊完便撒丫子跑。后來,大點兒的孩子告訴我們,那個穿花旗袍的女人叫花蝴蝶,那個穿深色旗袍的叫“黑寡婦”。她們都是“野雞”(妓),山后面是個“雞窩”?磥砦覀兡谴问钦恕半u窩”了!
我家長輩多受過高等教育,戰(zhàn)亂年代找不到合適工作,只能在家賦閑,變賣家具衣物,勉強度日?墒乔嗄陮W(xué)生們正處在饑餓、失學(xué)和受迫害的前沿,情形更加窘迫,他們常到北海抒發(fā)情懷。傍晚,一些青年學(xué)生劃著船,哼唱著《漁光曲》,用碗扣在嘴上,發(fā)出有回聲的節(jié)奏和旋律,順著水面悠悠傳來。歌聲既是凄楚哀婉的陳述,又是反抗命運的吶喊。所幸一部分人找到了中國共產(chǎn)黨,走上了光明之路。但部分青年沒有找到光明之路,生活一片黑暗,走上了自殺之路,其中以女青年為多。我在北海多次看到從水中撈起跳水自殺的女青年。
童子軍和小孩隊
學(xué)校里有官辦的童子軍,身著綠色卡嘰布軍服,手握軍棍,頭戴遮陽帽,腰掛捆綁繩,在學(xué)校操場上列隊很是威風(fēng)。童子軍這一套行頭花錢不少,許多小學(xué)生不能加入或不愿加入,所以心里不平,就編出了順口溜:“童子軍真抖神,腦袋扣著臭尿盆,手里拿著要飯棍,腰間別著上吊繩。”民間小孩組織,叫“小孩隊”,是大一點的小孩帶上胡同里的小孩組成的極其松散的組織。臨時找個師傅,教教拳腳。腰間別著馬掌兒和飛輪(自行車上的),手里握著電線擰成的麻花狀的鞭子,這都是打仗的家伙,專門兒對外邊的小孩逞兇。我身上也帶著把飛輪,自我感覺很棒,不過一個人總感到勢孤力單,總想找到“組織”,但最后還是沒找著。
蔣總統(tǒng)上了墻,
美國援助我一雙高跟鞋
我年紀不大,卻花過多種貨幣,有偽滿洲國的、華北聯(lián)合準備銀行的、東北三省流通券,還有法幣,1948年使用的是金元券。法幣、金元券一個比一個毛,票面幾萬元、幾十萬元、幾百萬元。一斤重的低面值金元券買不來一斤棒子面,紙幣越來越不值錢了,鄰居家甚至用金元券來糊墻,花花綠綠,很是好看。1948年,蔣委員長經(jīng)過一番選舉改稱了總統(tǒng),也隨著金元券上了墻?偨y(tǒng)在墻上看著這個破爛不堪的國家,眼睛眨也不眨,不知他在想什么。
美國援華物資也陸續(xù)發(fā)放到學(xué)校,我姐姐上中學(xué),拿回來了美國罐頭,還有人得到美國軍毯。一天,我所在的小學(xué)也開始發(fā)放,一些舊衣服和鞋堆在教室前面。老師給這些東西編了號,讓同學(xué)們抽簽。我居然抽到了一雙紅色女高跟鞋!拿回家后誰也用不上,賣破爛也無人要,最后沒辦法,燒火了,F(xiàn)在想想,當(dāng)時大學(xué)教授朱自清寧肯餓死也不要美國援助的面粉,真是有骨氣!
各式各樣國民黨兵大拼盤
解放戰(zhàn)爭的戰(zhàn)火逼近北平,買書的人少了,父親的書店很快就關(guān)門了。繼母在海淀衛(wèi)生所(解放后是海淀區(qū)衛(wèi)生局)找了工作,我便隨父母來到海淀鎮(zhèn)居住。國民黨敗兵從四面八方來到北平,北平成了各式各樣兵的大拼盤。有一個汽車連硬是住進了衛(wèi)生所大院,據(jù)說這是國民黨的雜牌軍,他們軍裝不整,有鞋無襪,有飯無菜,張口罵人,動輒打人。有的到我家什么都“借”,不過是有借無還。
一天傍晚,西山傳來了隆隆炮聲。父親叫我去買豆腐,我拿著水瓢來到海淀北口叫“老虎洞”的地方一看,哪里還有什么賣豆腐的,買賣家全上板了。這時,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街上也沒人了,只見西山那邊火光一閃,接著就是“轟隆轟隆”的炮響,不絕于耳,我一溜小跑奔回家。
第二天早晨,國民黨的汽車連開始撤退,連長答應(yīng)我父親把我捎到城里的祖父家。我站在車上,看到涌向西直門的路上有馬車、汽車、坦克、步兵、騎兵,十分混亂。國民黨的軍隊分中央軍、地方軍和雜牌軍,待遇大相徑庭。中央軍身著美式軍服,胸前挎著沖鋒槍,背包里有美國軍毯。軍官坐美式吉普車,士兵坐美式十輪大卡車。而地方軍和雜牌軍,穿的是臃腫的黃棉襖,拖著沉重的大頭鞋,蓬頭垢面,不堪入目。憲兵是這里邊最搶眼的,頭盔上有“憲兵”二字,白色武裝帶,軍服筆挺,挎沖鋒槍,帶白手套,在國民黨兵中地位最高。國民黨高官出行也由他們來當(dāng)保鏢。迫害進步青年時,憲兵也最兇殘。
德勝門小市的新報童
家里變賣的東西差不多了,剩下的拿到德勝門小市去賣,打算賣個好價錢。每天起早,祖父把兩個大包袱掛在自行車上。早市順城墻一字排開,人山人海,賣什么的都有。隨便找個地角,打開包袱把東西攤開。祖父坐在那里看攤,我就沒事了,從東頭到西頭遛來遛去。看見賣軍毯的、換大洋(銀元)的、賣報的都不擺攤,而是穿行在人流間。賣軍毯的把毯子挎在胳膊上,嘴里念念有詞:“美國軍毯了,純羊毛不摻假了!”同顧客討價還價時,把毯子蓋在雙方手上:“這個數(shù)!”“不成,這個數(shù)!”用手指比劃價格,不讓其他人知道底數(shù)。
法幣、金元券、東北三省流通券這些紙幣全不行了,銀元最受歡迎,換大洋的手掌中銀元不時地拋起,“嘩啦嘩啦”作響,不停地吆喝“有大頭(袁世凱)的,有小頭(孫中山)的,還有鷹頭(墨西哥)的您吶!”交易時,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銀元,用力一吹,放在耳邊聽聲,驗明真假。
賣報小孩也夾在人流中叫賣。我想起那流行的“賣報歌”,自己也躍躍欲試。一天,我早早便去批發(fā)報紙,把報紙拿到早市上,挎在胳膊上,學(xué)著別的報童吆喝道:“賣報咧!看報咧!《新民晚報》!瞧一瞧,西城有人跳樓了,看一看,何思源家被炸了!”大概賣了幾十份,掙的錢買了“鍋篦子”(大油餅),用馬蓮穿著提著拿回家。祖母那個高興啊,說:“我的大孫子能掙錢顧家了!”
告別1948,迎來新生活
1948年的日子過不下去了,終于迎來了1949年北平的和平解放。一天,父親身穿嶄新的禮服呢灰大褂,進了院子就喊:“媽!媽!我來了!”我長那么大,從未見到父親臉上有那么燦爛的笑容。不久,父親到華北大學(xué)政治經(jīng)濟研究所學(xué)習(xí)和工作,祖父的同學(xué)閻寶航(中共黨員社會活動家)介紹他到頤和園工作。我去內(nèi)恭儉胡同東側(cè)的文德小學(xué)念書,再也不逃學(xué)了。新生活開始了。
編輯/李小靈
lixiaoling0430@yahoo.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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