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文人皆寂寞] 自古文人多寂寞啥意思
發(fā)布時間:2020-02-27 來源: 幽默笑話 點擊:
一 說到徐枕亞,立刻想到他的兩本名著:《玉梨魂》、《雪鴻淚史》。初讀這兩本書的情景也立刻在腦海呈現(xiàn)。 那是1942年,抗戰(zhàn)時期,我還在故鄉(xiāng)宜興的山區(qū)讀高中。一天,高三的一位同學很神秘地約我到校外梨樹林中見面。我如約而至。他從懷里拿出一本書,就是《玉梨魂》。他神情嚴肅鄭重其事地說:“這本書是寫愛情的,情調(diào)有些頹唐,和當前的抗戰(zhàn)氣氛并不協(xié)調(diào)。給你看是因為你愛好文學,駢四儷六的文體,紛披的華麗辭藻,對你提高文學素養(yǎng)有幫助。”“這比你看淺薄的《啼笑因緣》要好得多!彼终f。
書的第一章就是:“曙煙如夢,朝旭騰輝,光線直射于玻璃窗上作胭脂色。窗外梨花一株,傍墻玉立,艷弄殘月,香逐曉風。望之亭亭若縞袂仙,春睡未醒,而十八姨之催命符至矣。香雪繽紛,淚痕狼籍(現(xiàn)寫作藉――編者注)。玉容無主,萬白狂飛,地上鋪成一片雪衣。此情此景,即上群玉山頭,游廣寒宮里,恐無以過之……”開端即如磁鐵之引力深深吸引住人。
就在梨花盛開的林蔭下,幾個清晨,我讀完《玉梨魂》,盡管似懂非懂,但哀艷的文字,感人的情節(jié),還是深深打動了我。我把書中的佳句與詩詞抄在我的筆記本上。
不過也僅此而已,畢竟當時戰(zhàn)火紛飛,這樣的書究非我們青年學子應讀。后來也就淡忘了。
讀《雪鴻淚史》已是1948年,我踏入社會的第二年,在無錫崇安寺的地攤上購得。這是《玉梨魂》的演繹,日記體的艷情小說,作者自稱“是書主旨在矯正《玉梨魂》之誤”。由于當時瞻望大局迷茫,情緒有些低沉,這樣的書恰為我精神所需,一度沉浸在書中。
徐枕亞是常熟人。記得是1950年,當時因公去常熟,也曾在縣城南門尋蹤覓跡。雖徐枕亞離世(1937年)不過十余年,對他竟無人知曉,“自古文人皆寂寞”,信然。
二
徐枕亞的作品歸入鴛鴦蝴蝶派。寫這類纏綿低沉、哀感頑艷的作品的人,似乎都出生在江南。如周瘦鵑、程小青、李定夷、范煙橋等,無一不是生在江南一帶。大概慷慨奔放、豪氣橫溢的文人只會育于北國。
徐枕亞1889年出生在常熟的一個書香門第。父親徐眉生,又名梅生、懋生,平生勵學慎修,腹笥深厚,吟詩填詞都來得,也寫得一手好字。比他大三歲的哥哥徐風,字天嘯,得家學淵源,應科舉試,考中秀才。徐枕亞自幼得父兄浸潤,讀書過目成誦,十歲就能寫詩填詞。其兄徐天嘯譽乃弟“資稟過人,少負神童之譽,性忱吟詠,脫口成章” 。還有一點要指出的是,徐枕亞自幼即苦練書法,終有所成。1922年,中共中央辦機關(guān)刊物《向?qū)А罚礊樾煺韥喫鶎。他是受人所請,無關(guān)信仰。
徐枕亞幼時在父親辦的學塾中就讀。十四歲(1903年)時,常熟辦起虞南師范(1905年改為常昭師范傳習所),結(jié)交同學吳雙熱、李定夷、徐笑云,結(jié)為文朋詩友,而吳雙熱、李定夷又都是鴛鴦蝴蝶派的高手。
徐枕亞從虞南師范畢業(yè)后,先在家鄉(xiāng)教過一陣書,后去無錫西倉鎮(zhèn)鴻西小學任教,其時,他與寄居人家的一位寡孀有過一段愛情悲劇。這成了日后他寫《玉梨魂》的故事原型。當時他寫了八百余首舊體愛情詩寄托心中塊壘,并向吳江、柳亞子辦的《南社叢刊》投稿,又經(jīng)其兄徐天嘯介紹加入南社。
1912年年初,有周浩其人在上海江西路創(chuàng)辦《民權(quán)報》,革命黨人戴季陶、何海鳴兩人任主編。當時徐枕亞之兄徐天嘯在上海民國法律學校讀書,課余寫文章向《民權(quán)報》副刊投稿,發(fā)表后很受讀者歡迎。因此,周浩多次要聘徐天嘯到該報任編輯。他婉轉(zhuǎn)推辭,向其另薦其弟徐枕亞與好友吳雙熱,為周浩接受。就在徐枕亞編《民權(quán)報》時,他發(fā)表了《玉梨魂》,寫出他藏于心中的一段愛情悲劇。
僅一年,《民權(quán)報》因反對袁世凱復辟帝制被勒令停刊。好在徐枕亞的聲名鵲起,就有中華書局來聘,任《中華小說界》編輯。中間又因他撰著的《高等學生尺牘》,外界頗有好評。恰好又有劉鐵冷等人創(chuàng)辦《小說叢報》,請他去任主編。任職期間,他把《玉梨魂》改寫成日記體小說《雪鴻淚史》,銷路后來居上,竟超《玉梨魂》。
誰知時隔不久,《小說叢報》的合作者之間產(chǎn)生齟齬,徐枕亞退出,在上海交通路獨資創(chuàng)辦《清華書局》,又出《小說季報》。其時,幾年來的家庭與事業(yè)頻頻發(fā)生變故,使他心灰意冷,殊少新作問世。加上《小說季報》出刊期長(一季才一本),價高(一元二角),銷路下跌,最后他又回到故鄉(xiāng)常熟。
三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蹦纤翁仆竦摹扳O頭鳳”,千百年來讓人詠嘆,她與陸游的愛情悲劇更是讓人嘆息。徐枕亞的婚姻也像陸游與唐婉的故事一樣是個令人嘆息的悲劇。
徐枕亞的結(jié)發(fā)妻是蔡蕊珠。1909年至1911年,徐枕亞在無錫鴻山腳下的西倉鎮(zhèn)鴻西小學任小學教員。他執(zhí)教的班上有個孩子叫如松,其母陳佩芬,本大家閨秀,秀外慧中,無奈丈夫西逝,孤兒寡母相依為命。數(shù)次接觸,雙方仰慕,時通尺素,情愫暗生,最后陷入熱戀。無奈限于禮教,陳佩芬不敢逾越一步,竟作違心之舉,李代桃僵,把侄女蔡蕊珠介紹給徐枕亞。多情如許的徐枕亞接受了,他把蔡蕊珠看做心上人的化身。至于他和陳佩芬那段刻骨銘心的熱戀,就化成他那本纏綿悱惻的《玉梨魂》,從而也為自己奠定了鴛鴦蝴蝶文學流派的始祖地位。
徐枕亞和蔡蕊珠結(jié)婚后,夫唱婦隨,琴瑟和諧,又豈料竟是“釵頭鳳”重演――徐枕亞的母親譚氏,也像陸游的母親,對蔡蕊珠并不滿意,處處挑剔,兩人關(guān)系不洽,令處在兩人之間的徐枕亞尷尬為難。徐枕亞的長嫂姚吟秋(兄長徐天嘯之妻),與婆母譚氏的關(guān)系也不和,恰在此時吟秋四歲的愛女夭折。譚氏痛責吟秋。憂傷加氣憤,姚吟秋竟上吊自盡。經(jīng)此變故,譚氏原應有所改悔,結(jié)果譚氏轉(zhuǎn)移目標,與蔡蕊珠關(guān)系更為惡化。在蔡蕊珠剛生下第二個女兒時,譚氏竟逼徐枕亞與蔡蕊珠離婚。性本懦弱的徐枕亞不敢違抗母命,遂以假離婚應對,在上海虹口余慶里賃屋安置蔡蕊珠。
這自然只能換來片刻的寧靜。1917年1月,徐枕亞僅一歲半的二女兒夭折。母親譚氏得知徐枕亞與蔡蕊珠在上海,趕去興師問罪。直到蔡蕊珠回到常熟此事才暫告平息。翌年,蔡蕊珠生下一男孩,此正為譚氏所盼,婆媳關(guān)系稍有緩和。徐枕亞給兒子取名無咎,既希望嬰兒無病無災,也希望家門從此和睦。然而天不從人愿,由于看護疏忽,兒子無咎從樓上墜下,雖生命無虞,卻又成新一輪婆媳關(guān)系惡化的導火索。母親再逼兒子離婚。徐又演一次假離婚。蔡蕊珠繞道無錫再去上海。
“蕊碎珠沉”的悲劇終于來了。蔡蕊珠產(chǎn)后落下的婦科病一直未愈,1918年12月去世。受此打擊,徐枕亞傷痛至極,整日以淚洗面。年幼不懂事的孩子,穿著麻衣卻依然嬉笑如常。徐枕亞作挽聯(lián)云:“總算好夫妻,幸其死,不樂其生,先我逍遙托塵網(wǎng);可憐小兒女,知其父,不知有母,對人嬉笑著麻衣!鄙下(lián)稱妻生不如死,死是解脫;下聯(lián)寫小兒女的天真無知,實沉痛之極。同時他又作《悼亡詞》一百首、《雜憶》詩三十首,分送親友,寄托哀思。他原用筆名“東海三郎”,從此改為“泣珠生”,意為愛妻而泣。
四
紅粉有知己,詩文巧結(jié)緣。
徐枕亞的《玉梨魂》風行一時后,又有民興社改編成話劇,繼之明星電影公司又拍攝成電影,流傳更廣。話劇在上海演出時,徐枕亞親去觀看,含淚咽悲,情不能已,作《情天劫后詩六首》。
《玉梨魂》與《情天劫后詩六首》、《悼亡詞》不脛而走,從江南傳到北國,感動了一位閨中少女――清末最后一位狀元劉春霖的千金劉沅穎。沅穎是一位多情的少女,徐枕亞的哀艷文筆、對亡妻的一往情深使她灑下同情淚。仰慕之余,她以詩文投石問路,愿拜徐枕亞為師。千里外飛來鴻雁,竟是紅粉知己,徐枕亞自然也是詩文酬答!皡s從蕊碎珠沉后,又逢花愁玉怨人!边M一步議婚論嫁?墒菭钤床簧闲煺韥喴唤椴家。劉沅穎親到上海面見徐枕亞,并獻出一計:樊增祥(號樊山居士)是劉狀元好友、書法宗師,徐枕亞投師樊門再請樊師作伐。果然,徐劉的愛情柳暗花明,終成卻一樁婚姻。那是1926年。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一對才子佳人結(jié)婚后雖伉儷情深,卻是分居兩地。徐枕亞風塵仆仆往返于上海與北京。他也一度事業(yè)興旺(著作暢銷、所辦書局生意興隆),然而家運卻不濟。先是蔡蕊珠所生長女病亡,接著兒子無咎也夭折,三女早過繼給人,常熟家中已無子息。幸新婦劉沅穎生有一子,取名無病,母子長住北京。為改變常熟老家的凄清,劉氏攜子回到常熟。初時婆媳相處尚可,不久譚氏痼疾難改,又欺凌新媳。劉沅穎名門閨秀,生性高傲,怎能服輸,婆媳關(guān)系已不相容。因所開書局在上海,徐枕亞必須常去打理。劉氏在常熟只有兒子相伴,寂寞凄涼,郁郁不歡,日久成病,延至1936年冬,不治而亡。
二度失妻,這多情文人情何以堪?
五
人以文傳,兩本書成就了徐枕亞鴛鴦蝴蝶派始祖的地位。
1912年,時任上海《民權(quán)報》編輯的徐枕亞,在該報文藝副刊發(fā)表自己寫的章回體言情連載小說《玉梨魂》。逐日一段,未發(fā)完即引起轟動。以后結(jié)集出單行本先后再版三四十次,備受歡迎。1914年,徐枕亞到《小說叢報》再發(fā)表日記體的《雪鴻淚史》,同樣風靡國內(nèi),遠達東南亞。魯迅先生曾指出兩書風靡的原因是對個體生命的張揚和浪漫性情的釋放。
正如所有作家的創(chuàng)作常融入自己的經(jīng)歷一樣,《玉梨魂》也可說是徐枕亞和陳佩芬無果而終的愛情故事的描摹。書中人物都有現(xiàn)實中人可以鉤索。男主角何夢霞即徐枕亞自己,梨娘即陳佩芬,筠倩影射蔡蕊珠,石癡影射蔡培,鵬郎即蔡如松。當然這也不等同于徐枕亞的自傳,這中間也糅合了當時十里洋場風傳的那些新式才子佳人的故事。
《玉梨魂》全書十萬余字,三十章,用駢四儷六文筆,“全仗風花雪月的辭藻,弄月吟風的詩篇,穿插其間,引人入勝”(徐枕亞之友李定夷評語)。徐枕亞也自承此書的成功在于情節(jié)的取勝以及報章的連載方式:“大凡小說家言,其動人者每令人不忍釋手。已略得其端倪,便急欲窺其究竟。而作小說者洞悉閱者之心理,故示以迷離惝況,施其狡獪伎倆,時留有余未盡之意,引人入勝,耐人尋思。如十三四好女兒,姍姍來遲,欲前仍卻,不肯遽以正面向人也……堯夫詩曰:美酒飲當微醉后,好花看到半開時。竊謂閱小說者,亦當存如是想,常留余地乃有后緣。日閱一頁,恰到好處,此中玩索,自有趣味。山重水復,柳暗花明,唯因去路之不明,乃得來境之可快。若得書而終日伏案,手不停披目不旁瞬,不數(shù)時已終卷,圖窮而匕首見,大嚼之后而覺其無味,則置諸高閣,不復重拈,此煞風景之傖父耳……”這就一語道盡《玉梨魂》的成功即在于欲擒故縱、設(shè)伏與懸念等。
《雪鴻淚史》是繼《玉梨魂》之后的又一成功作品,有人稱之為“是鴛鴦蝴蝶派小說的代表作” !堆櫆I史》假托《玉梨魂》的主人公何夢霞的日記,人物還是原來幾個,情節(jié)增加十分之三四。唯其中有些詩詞借用別人所作,曾引出一些是非。
六
“文章憎命達,魑魅喜人過!
中年喪妻(蔡蕊珠死),事業(yè)不順,使徐枕亞厭倦了上海的生活。1934年年初,他把清華書局盤給別人,回到故鄉(xiāng)常熟。在常熟,他開了一家小店,取名“樂真廬”,出售古董和刻章。其實他也無心打理生意,家中婆媳關(guān)系緊張,他哪有情緒?故每天沉湎于酒。
后續(xù)妻劉沅穎棄世而去后,徐枕亞已心力交瘁,臥病床榻。他把劉沅穎生的兒子無病托付給兄長天嘯撫養(yǎng)。
個人遭際坎坷,國事又復蜩螗。1937年夏,盧溝橋事變爆發(fā)。8月,戰(zhàn)火又在上海燃燒,鄰近上海的常熟遭日寇飛機頻繁轟炸。徐枕亞帶著病體逃難到常熟西南鄉(xiāng)間的楊樹園項涇村。當年他在這里的小學任教,這里也是《玉梨魂》故事的發(fā)生地。眷念舊情,校長戴章甫殷勤款待,并給他延醫(yī)診治。無奈徐枕亞沉疴日重,咯血不止。1937年9月27日,就在《玉梨魂》故事的發(fā)生地,徐枕亞一病不起,享年四十九歲。臨終時留遺言曰:“余少年喜事涂抹,于文字上造孽,應食此報!彼瓜嘈盼淖謭髴▲x鴦蝴蝶派文學失此領(lǐng)袖級人物,加上戰(zhàn)時歲月,人們也無心情讀此類作品,從此一蹶不振。
徐枕亞不僅英年早逝,又竟無后。死后所遺一子徐無病,抗戰(zhàn)爆發(fā)后,因常熟城連遭轟炸,被徐天嘯攜其及全家逃難去西南大后方。輾轉(zhuǎn)三月,始到重慶,暫寓金山飯店。其時,小說家張恨水也寄寓該店。張恨水雖不識徐枕亞,但早聞其名。而無病又聰慧喜人,應對乖巧,深為張恨水所喜。其時徐天嘯因生活所迫,常外出,天嘯妻又不喜歡無病,孩子很孤獨,又乏溫暖。1938年9月27日,無病突然離家出走,音信全無,徐天嘯登報找尋又無果。其實是無病找到張恨水,要求去孤兒院。張恨水從其所求,轉(zhuǎn)請邵力子、葉楚傖(兩人均與徐枕亞相識),由葉楚傖介紹到歌樂山孤兒院。無病9月27日入院,11月9日忽染上霍亂,五天后即夭折。1939年1月,徐天嘯方得知無病去世噩耗,萬分哀痛!
。ㄘ熑尉庉/穆安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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