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兒中的理想主義

筱敏

①我對籠中繼續(xù)撲翼的鳥一直懷有敬意。

②幾乎每一只不幸被捕獲的鳥，剛囚入籠中都是拼命撲翼的，它們不能接受突然轉(zhuǎn)換了的現(xiàn)實場景，它們對于天空的記憶太深，它們的撲翼是驚恐的，焦灼不安的，企圖逃離厄運的，拒絕承認(rèn)現(xiàn)實的。然而一些時日之后，它們大都安靜下來，對伸進籠里來的小碗小碟中的水米，漸漸能取一種怡然的姿態(tài)享用。它們接受了殘酷的現(xiàn)實，并學(xué)會把這看成生存的常態(tài)。它們的適應(yīng)能力是很強的。適應(yīng)能力強，這對人，對鳥，對任何生物，都是一個褒獎的詞語。它們無師自通，就懂得了站在主人為他們架在籠中的假樹杈上，站在籠子的中心位置，而不是在籠壁上徒勞地亂撞。就像主人期待的那樣，優(yōu)雅地偏頭梳理它們的羽毛。如果有同伴，就優(yōu)雅地交頸而眠。更重要的是，當(dāng)太陽升起的時候，或者主人逗弄的時候，就適時適度地婉轉(zhuǎn)地歌唱，讓人感到生活是如此的自由、祥和、閑適。而天空和撲翼這種與生俱來的事情，也就是多余的了。

③但有一些鳥的適應(yīng)能力卻很差，這大抵是鳥類中的古典主義者或理想主義者。它們對生命的看法很狹隘，根本不會隨現(xiàn)實場景的轉(zhuǎn)換而改變。在最初的驚恐與狂躁之后，它們明白了厄運，它們用最荏弱的姿態(tài)來抗拒厄運。它們是安靜的，眼睛里是極度的冷漠，對小碟小碗里伸過來的水米漠然置之，那種神態(tài)，甚至于讓恩賜者感到尷尬，感到有失自尊。鳥兒的眼睛里一旦現(xiàn)出這樣的冷漠，就不可能再期待它們的態(tài)度再現(xiàn)轉(zhuǎn)機，無論從小籠子換到大籠子，還是把粗瓷碗換成金邊瓷碗，甚至于再賞給它一個快樂的伙伴，都沒有用了。這一切與它們對生命的認(rèn)定全不沾邊兒。事實上，這時候它們連有關(guān)天空的夢也不做了，古典主義者總是悲觀的、絕望的，它們只求速死。命運很快就遂了它們的心愿。

④而我一直懷有敬意的，是鳥兒中的另一種理想主義，這種鳥兒太少，但我僥幸見過一只，因為總是無端想起，次數(shù)多了，竟覺得這鳥兒的數(shù)目似乎在我感覺中也多了。

⑤我見到這只鳥兒的時候，它在籠中已關(guān)了很久了，我無從得見它當(dāng)初的驚恐和焦灼，不知它是不是現(xiàn)出過極度的冷漠，或者徒勞地撞擊籠壁，日夜不停地用喙啄籠壁的鐵枝。我見到它的時候，它正在籠子里練飛。它站在籠子底部，撲翼，以幾乎垂直的路線，升到籠子的頂部，撞到那里，跌下來，然后仰首，再撲翼??這樣的飛，我從來沒見過。它在籠中劃滿風(fēng)暴的線條，雖然這些線條太短，不能延伸，但的確飽漲著風(fēng)暴的激情。它還繞著籠壁飛，姿態(tài)笨拙地，屈曲著，很不灑脫，很不悅目，但畢竟它是在飛。它知道怎樣利用籠內(nèi)有限的氣流，怎樣訓(xùn)練自己的翅膀，讓它們盡可能地張開，盡可能地保持飛翔的能力。

⑥在這樣一只鳥的面前，我感覺慚愧 。

⑦一般我們很難看見鳥是怎樣學(xué)飛的，那些幼鳥，那些被風(fēng)暴擊傷了的鳥，那些在巖隙里熬過隆冬的鳥，還有那些被囚的鳥。這是一個隱秘的事。我們只看見過它們在天空中劃過，自由地?fù)湟恚�桀驁地滑翔，我們只羨慕上帝為它們造就了遼闊的天空。

⑧但在看到那只在籠中以殘酷的方式練飛的鳥之后，我明白，天空的遼闊與否，是由你自己造就的，這種事情上帝根本無能為力。上帝只是說，天空和飛翔是鳥類的生命形式，而災(zāi)難和厄運也是世界存在的另一種形式。至于在災(zāi)難和厄運中你是否放棄，那完全是你自己的事情。

1、文章第①段說：“我對籠中繼續(xù)撲翼的鳥一直懷有敬意�！钡冖薅斡终f：“在這樣一只鳥的面前，我感覺慚愧�！弊髡邽槭裁磳�這類鳥“懷有敬意”？為什么在它面前“感覺慚愧”？（4分）

2、文中所寫三類鳥分別象征了哪三類人？請結(jié)合課文內(nèi)容作簡要概括和分析。（6分）

3、文章最后一段說：“天空的遼闊與否，是由你自己造就的，這種事情上帝根本無能為力�！边@句話的含義是什么？在文中有什么作用？（4分）

4、下列對這篇散文的賞析，不正確的是兩項是（ ）

A、作者對三種鳥的態(tài)度是不一樣的。對第一種鳥，作者是帶著諷刺口吻來描述它們的表現(xiàn)的。對第二種鳥，作者不同意它們的抗?fàn)幏绞�。對第三種鳥，作者則“一直懷有敬意”。

B、本文為我們塑造了一只懷有“理想主義”的鳥的形象，寫另外兩種鳥為它作鋪墊，這樣，在對比映襯中表現(xiàn)出這種懷有“理想主義”的鳥令人敬佩。

C、第④段先說“這種鳥兒太少”，接著又說“這鳥兒數(shù)目似乎在我感覺中也多了”，言外之意是這種鳥兒其實是很多的，只是“我”沒有機會見到。

D、“那些幼鳥，那些被風(fēng)暴擊傷了的鳥，那些在巖隙里熬過隆冬的鳥，還有那些被囚的鳥”這一排比，緊承上文，進一步渲染了鳥的生存困境，告誡人們不要“只羨慕上帝為它們造就了遼闊的天空”，人類更應(yīng)為它們造就遼闊的天空。

E、全文過渡巧妙，銜接自然。作者在第③段開頭和第④段開頭，分別用“但”和“而”兩個轉(zhuǎn)連詞，將對三種鳥的描述連接起來，使全文形成一個有機的整體。

《鳥兒中的理想主義》答案

1．“懷有敬意”是因為：深處困境，卻不失生活的理想，堅持飛翔（或“盡可能保護飛翔能力”）

“感覺慚愧”是因為：鳥兒面對惡運，作勇敢頑強的抗?fàn)帲�作者認(rèn)為，這一點自己未必做得到。

2．（1）屈服惡運，在困難面前放棄理想的人

（2）面對災(zāi)難、惡運只會悲觀絕望的人

（3）面對惡運、勇于抗?fàn)幥乙廊粦延忻篮美硐�，并為之努力奮斗的人。

3．含義：命運靠自己尋找，成功靠自己創(chuàng)造，理想有多高遠(yuǎn)，命運的天空就有多廖廊，只要不放理想，在困境中同樣可以取得成功。

作用：點明主題，啟示人們即使身處困難也不應(yīng)放棄理想。

4．C、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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