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花開
發(fā)布時間:2018-06-27 來源: 散文精選 點擊:
自從我記事起,水仙花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出生在英國漢普郡新福里斯特市,我的生命之根深深扎在英國南部的肥沃土壤里,但是因為爸爸的工作,我們搬了好幾次家。
我的生活永遠(yuǎn)在變化著,水仙花卻始終如一。每當(dāng)寒冬漸漸消退,水仙花就開始盛開,這是一個令人欣悅的信號,告訴我們英格蘭最難熬的季節(jié)就要過去,新的一年即將到來。到了我十幾歲時,我們?nèi)胰私K于在泰晤士河谷旁的鄉(xiāng)下定居下來。我們的新房子外面環(huán)繞著茂密的森林,一條條走了幾個世紀(jì)的小路將它們分開,幾片草地上長滿了花期短暫的風(fēng)信子。
我的父母在這里繼承了一小塊地,每到春天,我們種的一大片水仙花就會相繼綻放,十幾天后逐漸枯萎。媽媽照顧水仙花特別精心,一次,她心血來潮,將特別好看的幾個水仙花種球切下一些拿到鎮(zhèn)里參加展覽。回家時,她的手里捧著一個“最佳花朵”獲獎證書和一個銀色獎杯。
后來媽媽再參展有了經(jīng)驗,她發(fā)現(xiàn)早上或黃昏時給花分球最好。她先準(zhǔn)備好一桶水,分好了種球,馬上將它們放在水里。為了讓水仙花在參展時如期開放,她有時還會動用電吹風(fēng)給水仙花吹吹暖風(fēng),哄騙著水仙花趕快開放。
2006年春天的一天,一位植物學(xué)家給媽媽種的水仙花分了品種,并告訴了我們每個品種的古老名字,比如維多利亞、女皇、朝陽、星,仿佛一下子把我們帶進(jìn)了一個古老的水仙花世界。
直到那時我才知道,水仙花是一個大家庭。我們的水仙花如同萬花筒一般瑰麗,顏色從雪白到最深的紅橙,花瓣的形狀和大小也各不相同,有的像小矮人,有的是巨人。我很喜歡美麗的紅水仙,在萬物蕭瑟的冬季,紅水仙給我們的園子注入了熱情的紅顏色。但是我沒覺得水仙花有什么特別,畢竟它們不過就是水仙花。
長大后,我搬到了澳大利亞悉尼東海岸,那里的鸚鵡像狂暴的小孩一樣亂叫,蝙蝠大如野貓,花草的樣子在我看來也是那么陌生。
但是每年早春,鮮花店里就會有水仙花嫣然出現(xiàn),在這片清冷的地區(qū),水仙花會在我們的花園里到處開放。水仙花和我一樣,不是在這里土生土長,但是把這里當(dāng)成了第二故鄉(xiāng)。
我在悉尼住了20多年,完全適應(yīng)了下來,至少我覺得是這樣。2008年末,我有機(jī)會回歐洲住了半年,在巴黎“基辛工作室”工作。一天,我和同事穿上厚厚的衣服,去塞納河右岸散步。當(dāng)時正是二月初,巴黎最蕭條的季節(jié)。我一時興起,去一家園藝店,買了十幾個小小的水仙花種球;貋砗螅野阉鼈兩钌畹芈襁M(jìn)花箱的土里,然后開始忙工作。
漸漸地,一株株花莖破土而出,到了冬天結(jié)束之時,花莖上終于開出了花朵,鮮艷的黃色水仙花在春風(fēng)中翩翩起舞。離開巴黎前,一位法國同事朝我要了幾塊水仙花種球,她說,她要讓水仙花告訴自己,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春天和花兒都依然會到來。
那一年晚些時候,在悉尼,醫(yī)生告訴了我一個令我們震驚的診斷結(jié)果:我患上了乳腺癌。那時悉尼正是酷暑天氣,而且是我去澳洲以來最炎熱的幾天,而我的心卻涼得像凍了冰。我做了手術(shù),然后是接連的放療、化療和激素治療。隨著抵抗癌癥的進(jìn)行,我的體質(zhì)越來越弱,而此時在北半球,正是冬去春來的時節(jié)。我父母的花園里的水仙花正在盛開。
哥哥開始給水仙花拍照,然后在網(wǎng)上把漂亮的照片傳給了我。他的用意是傳遞給我一個希望的信息,讓我知道艱苦時期終將會過去,生活將再次充滿陽光。一位家住墨爾本的朋友也患過癌癥,她給我寄來了一條頭巾,還有一張她手繪的紅水仙圖案,她在信中告訴我,紅水仙會永遠(yuǎn)陪伴著我。還有一位朋友,從美國給我寄來了一封信,還有一個漂亮別致的水仙花圖案的大頭針。
正如親朋好友們所祝福的,艱苦時期成了過去。治療結(jié)束后,我的體質(zhì)好了起來。我從悉尼去英國看望父母,那時候春天已經(jīng)過半,我想,父母的園子里可能看不到水仙花了。果然,園子里堆著厚厚一層紅水仙的葉子,只能看到幾朵花,有的枯萎,有的即將死亡。
然而,仿佛變魔術(shù)一般,一朵晚開的水仙花映入了我的眼簾。我往前走了幾步,看到了它,園子里唯一一朵正在盛開的紅水仙。
我本能地和小時候一樣,一條腿跪在地上看著這朵水仙花,最后干脆趴在了草地上。我的身旁是紅水仙的葉子,在微風(fēng)中輕輕搖蕩。時間慢了下來,繼而停下了腳步。這朵小小的水仙花朝我開放,仿佛在深情地看著我。
直到現(xiàn)在,每當(dāng)我回憶起那樣一個美麗的時刻,我仿佛仍然能夠聞到紅水仙的清香。
選自《新民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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