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與刺猬【在刺猬與狐貍之間】
發(fā)布時間:2020-04-04 來源: 散文精選 點擊:
英國的思想家柏林把不同類型的思想者分為刺猬型和狐貍型。刺猬型的思想者善于創(chuàng)建宏大的體系,囊括世間所有問題;而狐貍型的思想者是那種對什么問題都感興趣,對宏大體系不屑一顧的人。這種二元式的劃分雖然簡易但是并不實用,我們雖然有像康德、黑格爾這樣的刺猬型思想家,但是對于大部分的思想者來說,都是介于刺猬型和狐貍型之間。事實也證明,那些號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這個世界的終極真理,解決了人類生活的所有疑惑的想法,結果都是虛妄之言。我們的生活仍然不盡是光明,黑暗的十二小時每天還是按時到來。所以刺猬型的思想者和狐貍型的思想者,并不能精確地區(qū)分開來,大部分人都是在兩者之間往返,猶疑不定。許紀霖的思想評論集《回歸公共空間》正是在這個不斷掙扎往返的意義上,給我們提供了考察知識分子的清晰個案。
按照朱利安?班達對知識分子的劃分,一種類型的知識分子遠離政治激情,全身心從事超塵脫俗的精神活動,建立起對人類生存方式最高價值的信仰,從某種程度上說,這是刺猬型的知識分子;而另外一種類型的知識分子是道德主義者,他們關注人類現(xiàn)實的生活和沖突,這是狐貍型的知識分子。如果對照這種區(qū)分,許紀霖一直給我的印象是狐貍型的知識分子。按照他自己的說法,個人氣質(zhì)上可能更接近于狐貍,對各種現(xiàn)實問題都有很高的興趣,所以自上個世紀90年代起書寫過大量的文化、思想隨筆。但是隨著文化語境的變動,許紀霖發(fā)現(xiàn)這種狐貍型的思考方式很容易流入膚淺、浮躁的境域,看問題雖然明白但是無法深入,所以從此后有過一段沉潛期,遁入學院,不理外務。這種遠距離的觀照在我看來不但沒有使其失去狐貍的激情,反而融入了刺猬的沉穩(wěn)和理性,“在我看來,要在專業(yè)領域成為一流的學者,必須要有點刺猬的氣質(zhì),在本專業(yè)之內(nèi)擁有刺猬的建樹。如果還有余力的話,在非專業(yè)領域充當一個狐貍。這樣說吧,刺猬為體,狐貍為用,在刺猬與狐貍之間保持適當?shù)膹埩;以專業(yè)的刺猬之道,在公共空間發(fā)揮刺猬的功用”。
只有明白這點,你才能明白為什么在《回歸公共空間》一書中他的書寫范圍如此之大,從大學制度這些專業(yè)領域談到超女,從上海的都市文化研究談到網(wǎng)絡興起的意義,從美國的“9?11”事件談到中國的新啟蒙運動。這些話題既有專業(yè)性質(zhì)的刺猬型的,也有公共話題等狐貍型的,看似縱橫捭闔,談古論今,沒有一個固定的主題,但是正是在這樣的一個個冷峻嚴肅的話題里面,我卻看到了一個知識分子內(nèi)心掙扎往返于刺猬型和狐貍型的思考之間的俗世情懷。在許紀霖先生筆下,談北大的教師改革制度,是一個身在學院的刺猬型教授對中國高校存在弊端的一窺之見;談上海這個全球化都市的傳統(tǒng)和現(xiàn)在,是對上海的未來發(fā)展表示一種關心和憂慮;談美國的“9?11”事件是一個世界公民對恐怖主義的譴責和怒斥;談新啟蒙運動興起是對中國思想史傳統(tǒng)的梳理和對年輕一代學人崛起的引導?梢钥闯觯凇痘貧w公共空間》中,這些看似斑駁蕪雜的話題,因為作者刺猬型的專業(yè)學理的積淀,狐貍型的人文激情,很好地降服在作者的筆下。
書中許紀霖提到1980年后中國思想界有兩次體制外力量的崛起:一次是1980年代中期的“新啟蒙運動”;另一次是“21世紀網(wǎng)絡社會的出現(xiàn),一群過去默默無聞的思想者開始嶄露頭角”。許紀霖對蕭武等網(wǎng)絡思想者的支持無疑是他刺猬為體、狐貍為用眼光的體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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