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維辛沒有什么新聞【正在消失的奧斯維辛】
發(fā)布時間:2020-03-24 來源: 散文精選 點擊:
今年1月27日是前蘇聯(lián)紅軍解放德國納粹奧斯維辛集中營65周年紀念日。由于自然原因及人為破壞,這個曾經殺害了100萬猶太人的死亡集中營正在迅速坍毀。 每個去過奧斯維辛集中營的人,都會記得里面堆積如山般的被害者留下的頭發(fā)。1991年,我第一次參觀集中營時,那些頭發(fā)還保存著鮮明的色彩,或黑或棕或紅或金,仿若一個個在此慘死的猶太靈魂在聲淚俱下地控訴當年德國人的暴行
當我于2009年重返故地時,卻發(fā)現(xiàn)這些毛發(fā)已然變成一團團灰色的毛球,只有偶爾出現(xiàn)的辮子狀毛團可以讓人依稀辨認出它們是人類的毛發(fā),能夠作為當年德國在此犯下滔天罪行的證明。在這個位于波蘭南部小鎮(zhèn)上的集中營里,至少100多萬的猶太人死于絞刑架下、毒氣內以及焚尸爐里。
走向損毀的集中營
奧斯維辛集中營建于1940年,5年之后的1月27日被蘇聯(lián)紅軍解放,此后波蘭政府將其改為殉難者紀念館,展出納粹德國在此犯下種種罪行的物證和圖片。1979年,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將奧斯維辛集中營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以警示世界“要和平,不要戰(zhàn)爭”。
今年1月27日,奧斯維辛集中營迎來解放65周年紀念。但這個有著155座建筑以及上萬物證史料的集中營,正處于瀕臨坍毀的危險中。
奧斯維辛集中營占地50英畝,主要由46座歷史建筑組成,包括兩層樓的紅磚營房,一個回房,一個焚尸爐,以及一些混凝土構造的行政樓作為奧斯維辛附屬營地的比克瑙在兩英里之外、占地400英畝,其中包含30座低矮的磚制營房、20個木制房屋以及4個破爛不堪的毒氣室和焚尸爐。
伯納斯是營區(qū)目前的管理主任。她說,一些營房已經出現(xiàn)墻壁開裂或地基下沉的情況,出于安全考慮,他們已經將其中一些關閉,不對參觀者開放。而營房里的木制床位則早已被從屋頂?shù)蜗碌挠晁g。
但是,外界對于集中營的興趣卻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高漲。在新世紀的前十年里,來此參觀的人數(shù)整整增長了一倍,從2001年的49.25萬^激增到2009年的100萬。自波蘭2004年加入歐盟以來,其舊都克拉科夫便成為旅游勝地,而距其西南60公里的小城奧斯維辛也成為必去的旅游目的地。奧斯維辛作為學生們二戰(zhàn)教育的一部分,以色列、英國等國的學校將組織學生參觀,該營日接待量的最高峰曾達到3萬人。
2009年,波蘭政府曾向歐盟美國和以色列尋求援助,希望他們能夠幫助建立起一個基金會以解決每年600萬至700萬美元的維護費用。而該營每年的運營費用更高達1000萬美元。去年12月,德國率先向波蘭劃撥了8700萬美元,而這只是其承諾的1.7億捐款的一半。
“奧斯維辛不僅關乎過去,關關乎歷史,它還與(我們的)未來息息相關!奔o念館的負責人賽文斯基說,“這是二戰(zhàn)結束以來,(人類)最重要的歷史遺跡!
1990年之前,這里的負責^都是集中營的幸存者。而現(xiàn)任的負責人賽文斯基則是一位37歲的中世紀史博士,他的辦公室設立在原集中營的辦公大樓里,正對著當年用來殘殺猶太人的焚尸爐和毒氣室。賽文斯基說,日漸殘敗的奧斯維辛集中營正一步步滑出歷史的記憶,集中營最后一名幸存者已近高齡,這段歷史也跟隨著這些見證者逐漸離世。設法修繕、維護集中營因此變得格外重要。對于成長在電視畫面和電影虛幻效果里的年青一代來說,他們更需要通過集中營來了解這段歷史。
但是,修繕計劃也遭到一些批評家的質疑。排在首位的便是加拿大安大略省滑鐵盧大學的文化歷史學家羅伯特?范?佩爾特。他贊成對集中營的主要建筑進行修繕,但同時也認為,整體的修繕更像是在建一個“主題公園”;將營區(qū)的建筑整齊劃一地修好,以迎接世界各地的游客。
在佩爾特看來,營區(qū)目前配置完備、修繕設施齊全,大部分原有的建筑物仍狀態(tài)良好但是被稱_為“奧斯維辛第二”的集中營比克瑙又是完全不同情況:該營區(qū)內80%到90%的原有結構已經完全或部分損毀,而當年大部分的殺戮卻又是在此營實施。佩爾特認為,讓這個已近廢墟的場所就此破落下去,比毫無作用地小修小補更具歷史意義。比克瑙是那個荒唐歲月的產物,代表著“終極的無政府主義”,100萬人消失于此!半y道我們不應該用一片廢墟來時刻提醒人們當年的荒政?把它徹底封起來,人們接近不了,參觀不了,也就無從體驗所謂的殘酷”
當然,佩爾特的想法不可能在現(xiàn)實中成真,波蘭政府不會將奧斯維辛棄之不管。但是當我去年九月重返該地時,看著營區(qū)里爆滿的游客頭戴耳機聽導游講解,拿著相機爭先恐后地在寫有“勞動使人自由”的大門門牌前拍照,我立刻明白了佩爾特的想法。
每隔5分鐘,就有一輛營區(qū)巴士將游客從奧斯維辛送往比克瑙。那里要安靜些,大片大片修剪齊整的草地上,人們絡繹不絕。一群群以色列小孩穿著白藍相間的衣服,在一個又一個廢墟之間溜達,遠處一幫英國人正站在紀念館前拍照留念。如此平靜的畫面之下,很難想象當年無數(shù)的猶太人腿腳不穩(wěn)地站在這片泥濘之上,絕望地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幸存者的回憶
89歲高齡的約瑟夫?斯托斯是奧斯維辛集中營的幸存者,他至今仍牢牢記著被運往集中營那天的情景。那是1940年的6月13日,距德軍入侵波蘭已近一年,斯托斯當時還只是個18歲的少年,德國人將他在內的727名波蘭人裝上火車,并告訴他們將要去德國的農場工作。
火車并沒駛向德國,而是停在了奧斯維辛。斯托斯這批最早進營的波蘭人,看到的只是個由20座磚式建筑組成的破舊營區(qū),這里最早是波蘭一個炮兵部隊的兵舍。在斯托斯之后,更多的波蘭人被源源不斷地送往這里,但只有很少一部分最終活了下來。起先,囚徒們的主要工作是擴大營區(qū)面積、采礦以及進行農業(yè)生產,德國人想通過高強度的勞動將這些囚徒壓榨干凈,直至他累死。正如當年集中營的主管Karl Fritzsch說的一樣:“你們來的這個地方不是療養(yǎng)院,這里是德國的集中營。在焚尸爐里被燒死然后化為一縷青煙從煙囪里面飄出去,是你們離開這里的唯一出口!
囚徒們被塞進擁擠、破爛的營房里,大部分人死于饑餓、勞累以及傷寒、瘧疾等疾病。集中營的醫(yī)生不是用來治病,而是在囚徒身E做活體醫(yī)學實驗,比如試驗便捷的絕育方法以及對孿生子女進行活體或尸體解剖等。
大部分的戰(zhàn)俘在進營的幾周內便死亡!懊刻煸缟掀鸫矔r,一些人仍能夠爬起來,另一些人則直挺挺地躺在那,再也起不來了。”一位集中營的幸存者在回憶錄中這樣寫道:“有人死在晚上,有人死在早上,有人死在下午,死亡無時無刻不在我們身邊發(fā)生!
此外,納粹黨衛(wèi)軍還專門成立了一個別動隊,在被占領國家執(zhí)行大規(guī)模的屠殺行動。1940年,納粹開始使用一氧化碳毒氣進行屠殺,并首先在德國當?shù)氐囊患揖癫≡豪镌囉谩4撕,原來用于殺虱子的氰化物齊克隆B被漸漸用于集中營屠殺。臭名昭著的毒氣室從此成為大部分 囚徒的葬身之地。
“我總是害怕射殺犯人,”集中營的指揮官魯?shù)婪?胡斯在戰(zhàn)后供認說,“別動隊里面的很多隊員,因為目睹了太多流血的場景而精神不堪其擾,要么瘋了,要么自殺!
奧斯維辛集中營能夠被^記住,大都緣于那些為數(shù)甚少的幸存者。現(xiàn)年84歲的安塔?拉斯科?沃爾希奇便是其中之一。當年只有14歲的她被火車直接拉到了比克瑙,受盡獄卒的凌辱,但最終幸免于難。
因為會拉大提琴,安塔一進集中營便被命令加入“比克瑙女子管弦樂隊”。樂隊中的女孩們要為集中營的其他囚徒演奏輕松歡快的樂曲,激勵這些疲憊不堪的人們繼續(xù)工作!斑@件事從頭至尾都荒唐至極!卑菜貞浾f。
進入奧斯維辛后不到一年,安塔被轉到德國境內的集中營,之后于1945年被英國軍隊解放!半x開奧斯維辛的時候,我很高興,畢竟其他地方沒有毒氣室,也永遠不會像這般恐怖!
保持原貌VS重新修葺
1945年1月,蘇聯(lián)紅軍包圍奧斯維辛,隨即攻入營區(qū)。眼見大勢已去的納粹黨衛(wèi)軍將比克瑙的毒氣室和焚尸房全部炸毀,以消滅大屠殺的證據(jù)。當蘇聯(lián)紅軍最終解放奧斯維辛時,集中營里只有6000多名幸存者。
準備逃跑的德國人放火燒了一部分營房,而一些完整的建筑后來又被波蘭人拆掉用來建造房屋。雖然很多房屋已殘缺不堪,但是奧斯維辛集中營至今仍然是這段歷史最好的證據(jù),正是由于它的存在,人們才能了解這場歐洲大陸最慘絕人寰的人為災難。
1947年,奧斯維辛集中營作為紀念館重新對世人開放。工人們將營地內的建筑重新修整,營地周圍生銹的鐵絲網也被換掉。1950年,施工隊又將一座搖搖欲墜的毒氣室重建,換上了全新的墻壁。除了修整工作,營區(qū)的管理人員們還得提防日漸猖獗的偷竊以及毀壞文物行為。去年12月,刻有“勞動使人自由”的大門門牌曾不翼而飛。小偷們后來交代,曾想把門牌賣給收藏家。雖然門牌最后物歸原主,但已經裂成三片,尚待復原。
隨著歲月的變遷,整個集中營漸漸失去原風原貌!叭藗冏詈笾荒芸吹揭粋在原址上人工重建的集中營!迸鍫柼卣f。
并非只有佩爾特對營區(qū)的整體重建持反對態(tài)度。1958年,曾有人設想將集中營的主要道路鋪成柏油路面,然后放任其余部分逐漸損毀。紀念館設計委員會的成員贊同這樣的想法,他們認為這樣可以讓殘缺不堪的路面提醒游客歷史的沉重。但是集中營的幸存者們普遍反對這一構想,他們覺得這樣的計劃完全不能起到警示后人的作用。
外界不同的態(tài)度讓營區(qū)管理人員頭疼不已。“如果說讓某些東西損壞更具歷史意義的話,我們自會不管,”伯納斯口中的“某些東西”包括成堆的遇難者毛發(fā),以及擺得亂七八糟的鞋子。
一些游客不過將奧斯維辛集中營看成了波蘭旅游的必經地。但是有些人在走完整個營區(qū)后,確實受到震撼性的教育。以色列的青少年看到當年的一些照片后,相擁在一起哭成一團;那些已經卷成一團的毛發(fā)也讓人一陣陣地反胃;一間展室里還放著囚徒們帶來的廚具,他們甚至在面臨絕境之時仍憧憬著有朝一日生活能夠恢復正常;關押在集中營里的孩子們仍舊不忘學習,他們甚至將數(shù)學考卷藏在鞋子里……我想,即使一年之內只有一小部分人來此地參觀,他們受到的教育也可以傳播給更多的人。
現(xiàn)任奧斯維辛集中營國際理事會主席Wladyslaw Bartoszewshi已經87歲高齡,這位前紅十字會成員曾在二戰(zhàn)期間被關押在集中營里,后來被營救出來。正如這位老人所說,奧斯維辛作為一個時代、一場戰(zhàn)爭、一次沒有人性大屠殺的見證,是不能被任何事物所取代的。
“想要了解戰(zhàn)爭年代,人們當然可以選擇華盛頓的大屠殺紀念館,但那只是個紀念館而已。而在這里,慘絕人寰的殺戮真實地發(fā)生過,這里是冤魂們的無名公墓,他們在這里度過人生的最后歲月。這里才是真正的大屠殺紀念館。”“你們來的不是療養(yǎng)院,而是德國的集中營。在焚尸爐里化為一縷青煙從煙囪里面飄出去,是你們離開的唯一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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