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力見”這個詞人們會時常掛在嘴邊,它主要說一個人善于察顏觀色、為人殷勤還很有禮貌的能力。比如說公交車上給老年人讓座,讓婦孺先行, 在別人家做客會主動幫廚,總之是一種讓人感到舒服、受到尊敬的一種行為。用法國人話講這叫尊重他人,就像他們會為女士開門、電梯里讓他人先行一樣。
　　有些國人眼力見之差,使我發(fā)現(xiàn)“對不起”、“謝謝”這些我在西方國家生活時掛在嘴邊的話,回國以后就被我咽回到肚子里,說得少了很多,因為機會少了很多,無論在電梯間、火車上還是飛機上。
　　
　　電梯間的觀察
　　
　　電梯間是許多現(xiàn)代城市人每天都要面對的公共場合,也是進行中外比較的一個好例子。很多國人習(xí)慣進電梯就按關(guān)門鍵,而電梯到了自己那層還沒停穩(wěn),就去按開門鍵,每個人都很急迫的樣子,還按住不松手,連表面上矜持的婦女也不例外,好像不按鍵那電梯門就不會自動開關(guān)似的。其實電梯開門和關(guān)門的時間都是由程序設(shè)計好的,并不會因為你多按了幾下門就會快些開,少按幾下門開得就慢多少,即便有差別的話也是幾秒的事。然而,我們許多在其他方面浪費了大量時間的同胞就是看不到這一點。
　　西方人就不這樣,他們進電梯后按下自己所去樓層的鈕,然后靜靜等在那里,讓電梯自己關(guān)門。除非確認(rèn)后面沒有乘客,而電梯又出了毛病,遲遲不關(guān)門,他們才會按下關(guān)門的按鈕。開門也是這樣,到了所去的樓層,他們依然會安靜地站在那里,你幾乎看不到他們把手放在開門按鈕上。
　　講究禮儀的法國人進電梯后還會看一下身后是否有人跟進,聽到走近腳步聲,他會按住開門鍵等人,與人同乘。而有些國人即使聽到后來人跑步跟進,甚至聽到大呼小叫的聲音也會按下關(guān)門鍵,拋下別人自己先行。
　　許多同胞進電梯后,關(guān)門時手基本上不離按鈕,恨不得馬上把門關(guān)上。如果有人在他之前下電梯,腿剛邁出電梯,他就按下關(guān)門鍵,我就差點被夾到過。還有更夸張的,一次竟見到懷抱嬰兒的母親讓小孩按鍵玩。法國人就不會這樣,我?guī)状卧陔娞蓍g遇到法國婦女嚴(yán)詞呵斥孩子不能亂按鈕,即使孩子大聲哭鬧也不讓步。
　　有一次和我的領(lǐng)導(dǎo)同乘電梯,他上來后也去按下關(guān)門鍵,看到這位在西方生活工作多年、很有教養(yǎng)的大企業(yè)高管也被同化了,我就故意問他:“這樣關(guān)門就快了嗎?”他聽后不好意思地說:“可能沒什么差別吧�！�
　　所以,盡管是同一個品牌的電梯,我們國家的維護費用就高,而電梯壽命卻短,我想這和國人使用方式有很大關(guān)系。有的電梯間甚至貼出“請不要反復(fù)按開關(guān)鍵”的字樣,仍然無濟于事。
　　
　　火車上的感受
　　
　　對號入座的火車上雖然不會出現(xiàn)在公共汽車上經(jīng)常會發(fā)生的不讓座的事,但國人的眼力見還是很成問題。
　　即使在費用較高的動車組,我臨座的男士也是經(jīng)常岔開雙腿,把半個腿搭到我的座位上,而自己渾然不覺。還有的隨手把所帶的皮包放在自己靠窗的座位邊上,占了他自己座位空間,坐下的時候,自然三分之一的屁股就坐在別人的位置上了。
　　碰到這樣的人,我只好客氣地建議:“如果你能把皮包放在頭頂行李架上,就不至于占我的位置了�！蔽遗龅降娜舜蟛糠侄寄軓纳迫缌鳌２贿^,假如我怕引起爭執(zhí)而委曲求全不提醒的話,他就會一直如此,并不認(rèn)為侵占別人的位置是一件不禮貌的事,他甚至看不到這些。因此,坐火車時我常常期望自己旁邊坐的是女性,因為她們個頭小,還縮在自己的位置里,不占男人的便宜。
　　我自己乘車時都盡量伸直腰板,雙腿靠攏,兩只手放在腿上。不僅因為規(guī)矩,也覺得這是比較健康還舒服的一種姿勢,尤其是長途旅行時。我始終搞不明白一些男性同胞為什么長時間歪著脖子、岔開雙腿坐在那里還不覺得難受,那也是一種既不保健又不雅觀的坐姿。
　　更讓人難以忍受的是許多男士不僅入侵別人位置,還會長時間用他的腿貼著我的腿。而我對同性的親密接觸從來就很反感,所以得常常冒著被白眼的風(fēng)險提醒臨座,把他的腿收回去。
　　如果在西方,這種情況下人們會極力避免身體接觸,除非碰上了同性戀。個頭相對矮小的法國人會縮腿縮身子,大家閨秀般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不會和臨座的陌生人進行這種物理接觸(physical contact)的嘗試。在美國,物理接觸甚至都可能是判罪的標(biāo)準(zhǔn),如果動手打架,你承認(rèn)和對方有這種物理接觸,法官就可以給你定罪。
　　同胞中有些人真是很怪,老一輩男女間習(xí)慣授受不親,不會像西方人那樣在公開場合下和親人擁抱親吻,但卻不在乎和陌生人物理接觸。他們無視別人的空間,也看不到自己的毛病,好像禮貌和尊重都與其無關(guān)。
　　
　　飛機上的經(jīng)歷
　　
　　飛機上的物理接觸也很常見,如果長途飛行又碰上沒眼力見的人,那真是很不舒服,告誡會讓人下不來臺,不告誡則自己難過。所以我一般選擇過道位置,至少自己的身體有一半不至于莫名其妙地被陌生人持久地貼著。
　　飛機上時間一長,閑著無聊就有機會觀察各種細節(jié)。有次在回北京的飛機上,當(dāng)廣播中講讓大家把音樂關(guān)閉、耳機回收后,我就把耳機拔下來,把長長的線一圈圈繞好,放到原包裝的塑料袋里,準(zhǔn)備在空姐過來時交給她。我看了看周圍旅客的動作,他們都是把耳機一拔然后就胡亂塞到前面的口袋里,而和我一樣把線整理好再放回塑料袋中的,只有旁邊的一個西方人。
　　飛機上的故事挺多。從登機、下機和配合機組人員這些小事上,都可以看出人的素質(zhì)和教養(yǎng)。平心而論,西方的機場并非很有效率,但是他們登機時間絕對比我們短,因為他們擺放行李時會避免妨礙后面的乘客。
　　國人進入機艙后會馬上站在通道上擺放行李,把后面的人就擋住了。而大部分西方人擺放行李時看到人多就會讓開通道,盡量站在前后排的中間以便后面人通過。他們甚至?xí)е约旱陌茸?等乘客安頓下來后再重新站起來放自己的物品。
　　所以同樣數(shù)量的乘客,國內(nèi)登機時間就會比西方人的長,為此造成的晚點就比后者多。但是下機正好相反,我們則快得很。因為飛機甚至還沒停穩(wěn),國人就會起立,然后就是一片開啟行李柜門的聲音,通道馬上被堵死。接下來,這些久站不累的乘客就像瞪羚般集體注視前方,盼望著比別人先下機。
　　而國內(nèi)航空公司的乘務(wù)員,飛行時很忙碌的她們這時候都躲到工作間里去了,因為即便乘客有事她們也擠不過去。所以對于她們說來飛機一旦停穩(wěn)就是她們工作的結(jié)束。外國航空公司乘務(wù)員則不是,她們會一直管到所有乘客下飛機為止,如果有人提前站起,她們會極力阻止,通知大家得讓頭等艙和商務(wù)艙的旅客先走,所以打開艙門讓大家下飛機還有很長的等候時間。
　　
　　泳池邊的比較
　　
　　游泳池也是公共場所。西方的泳道分快慢,只有泳技好的才進入快道游泳。如果泳池不夠大分不了快慢線的話,那么約定俗成――快者先行。慢游在前面的人感到后面有人要超越時,他就會盡量收攏四肢,等著后面的人超越。如果同時到達池邊,慢游的人就會讓快游的人先翻身,讓其先行。
　　就像打高爾夫球似的,開球在前面的一撥兒人,如果發(fā)現(xiàn)后面的人打得快跟上來的話,他們就會主動讓行,還遠遠地示意讓后面的人先過。后面上來的也不會客氣,讓先就讓先,揮揮手就走到前面去了。運動和游戲場上,實行快者先行的規(guī)則,只有這樣效率最高。
　　但在公路上,擁有速度和裝甲的汽車駕駛員,卻會讓那些騎自行車的和行人先過馬路,就是說在日常生活中,實行著弱者先行的規(guī)則,只有這樣社會才公平。
　　我們國家則不同,泳池很少分快慢線,快游的人只能自己搶道,慢游的人也沒有給讓路的意思。我曾被迫跟在別人后面慢慢地游到池邊后,希望對方能給我個先翻身的機會。但大部分的人都不予理睬,慢慢地游在前面,能多擋一會兒就多擋一會兒。
　　不愿意花錢請教練的國人游泳時還往往四肢張得很大,螃蟹一般橫著,阻擋其他人通過。我這個水上活動愛好者雖然過人時注意避閃,還是會被踢上一兩腳。那次和一個清華女生說起來這事,她也很有同感,訴說在校內(nèi)那個國家級跳水館游泳時腿經(jīng)常被人踢得青一塊紫一塊,加上自己的瘢痕體質(zhì),每次泳后就像被暴打了一般。聽得我不免生憐香惜玉之意。
　　公共場所中的行為反映著國民素質(zhì),現(xiàn)代社會中的眼力見是進步的一個標(biāo)志。古人云,衣食足而知廉恥,我們這個國家衣食足到了自己消費不了還要遠銷國外的地步,物質(zhì)文明在全球稱得上是大哥級的,讓人稱贊。但只有當(dāng)禮貌和修養(yǎng)、也就是俗稱眼力見這種事不再是小弟級的水平時,我們這個民族才能讓世界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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