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耳商旅滋味● 系列之十六 　　 　　最近一次去巴黎，我看到那里的人們依然開著小排量的汽車，還竟然恢復了有軌電車，人們逛街又開始騎自行車了，去超市買東西的人既拉小車又帶塑料袋，而這一切都是出于環(huán)保的考慮。對于一個住宅密集程度可比北京的國際都市，這是一個不小的進步。
　　
　　小排量的優(yōu)勢
　　
　　和以前一樣，巴黎狹窄的街道兩側仍然排滿了汽車，一輛緊挨著一輛。
　　巴黎人是世界上的停車高手，他們停車的前后距離有時只有拳頭那么寬，而且還能把車擺直，甚至連車輪都是直的。當然，法國人開的車也小，因為街道不寬，小汽車又多，當年街道的設計者沒有為街頭停車留出足夠的地方，所以后來劃出的車位就又短又窄。進一步講，如果法國的汽車設計者都推出大款車的話，那很可能賣不出去！
　　我以前在巴黎時有兩輛車，一輛是法國產(chǎn)的小雷諾１９型，一輛是瑞典產(chǎn)的老式富豪。雷諾車因為既省油又好停車，七八年中被我開了十萬公里。富豪車體龐大，開幾天就得加油，街上的車位有一半停不進去，只能繞來繞去找大一點的位置，于是就被我長期冷落，十幾年才開五萬公里！
　　
　　對法國人來說，車實用就好，因為汽車主要是代步的工具，而非炫耀的本錢。巴黎基本上看不見已出現(xiàn)在北京街頭的裝甲車般重的悍馬以及公共汽車般長的禮車，法國人認為那都是美國人的玩意兒！
　　盡管停在路邊的車多，但巴黎街上行進的車卻不像北京那么多。巴黎只有一條環(huán)城線，大致相當于北京的三環(huán)。不同的是，北京的三環(huán)路大部分都在地平面上，將橫向的路口生生封死，否則就得高高地架橋。所以，北京建了三環(huán)后就出了那么多新的名稱，都是叫某某橋，如國貿橋、蘇州橋等。而巴黎的環(huán)路，大部分地段都是在地下，不是挖溝就是鑿隧道，路面上基本是平的，沒有人為地截斷橫向的交通。于是，巴黎的環(huán)線上不是誕生了“橋”而是出現(xiàn)了“門”，比如說馬佑門、波西門等。
　　十多年前住在巴黎時，那里堵車是很厲害的。近幾次回巴黎，感覺巴黎的路況比北京好得多，特別是上下班時間。
　　巴黎是世界上最早現(xiàn)代化的城市，每個家庭都擁有一兩部汽車，又沒有北京那樣五六條繞城的環(huán)路，街道還比北京狹窄，那為什么路況會比北京好呢？這是因為那里的公共交通相當發(fā)達，不僅地鐵四通八達，還恢復了地面上的軌道交通。
　　
　　重現(xiàn)昨日的軌跡
　　
　　我最早坐有軌電車還是在兒童時代。上世紀６０年代的哈爾濱很有些俄羅斯的味道，東西向的大直街上，行駛著西式的有軌電車。那是一種兩頭尖、裝著鐵輪的單節(jié)車廂，上面走電纜，下面鋪有軌道。這種車行駛緩慢但很少出事故，到站時的鈴聲跟風鈴似的，與其他公交車不一樣。
　　“文革”后這種車就消失了，俄羅斯的遺風像“四舊”一樣被掃地出門。到后來連鐵軌也消失了，哈爾濱街上跑的大部分是頭上兩條大辮子連接電線的無軌電車。對有軌電車的記憶也就越來越淡了。
　　后來到了國外，知道這種老式的交通工具已經(jīng)被西方大部分現(xiàn)代化城市淘汰，只有很少的城市還保留著這種運行緩慢、似乎跟不上現(xiàn)代化步伐的交通工具。奧地利首都維也納就是一個，那里城市的古樸和舊式的交通工具顯得很和諧，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追求速度，老年人就喜歡這樣的交通工具，坐上它可以慢慢欣賞街道兩旁的景色。
　　以后在加拿大東部城市多倫多住過，經(jīng)常坐這樣的車。這種有軌電車在那里被稱作街車（ｓｔｒｅｅｔ ｃａｒ），主要路段沿著安大略湖從東到西，橫跨多倫多市區(qū)。這種車在當?shù)厥怯袃?yōu)先權的，當它停車的時候，后邊的私家車不能超越。
　　經(jīng)過幾年的醞釀和建設，２００７年時，古樸的巴黎重新恢復了這種軌道交通，在城市的西南繞城建了近十公里的有軌電車專線。和舊式有軌電車不同的是，巴黎新的有軌電車不是單節(jié)而是多節(jié)車廂，像小火車似的，而且車體寬大，車窗敞亮，座位舒適。雖然是電車，卻自帶電瓶，免掉了本來應該在空中掛著的電纜。我到巴黎的第二天就特意去坐了一次，發(fā)現(xiàn)它跑得比老式車快，還沒有轟隆轟隆火車般的聲響。巴黎朋友告訴我，當?shù)厝讼矚g坐這種車，其中一個不言而喻的好處就是上車不檢票，也沒有柵口，容易逃票，因為車上只有司機沒有檢票員。
　　為了美化環(huán)境，巴黎市政府還將雙向鐵軌間種上了草，形成了一道寬兩三米的綠化帶，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邊，很是養(yǎng)眼。令人驚奇的是，修建軌道并在路中央建這樣的綠化帶雖然擠占了馬路，使汽車道變窄，但卻并沒影響交通，路況不比以前擁擠。那意味著，公共交通越是發(fā)達，塞車狀況越容易改善。
　　
　　兩輪就是比四輪方便
　　
　　在北京人不斷擴展汽車道的同時，巴黎人卻給出了相反的做法，他們壓縮的是汽車道并不斷開辟自行車道，鼓勵人們以自行車作為短途交通工具。多年前，巴黎市政府就在香榭里舍大街的汽車道上隔離出了自行車道，雖然效果不佳，但他們并沒有放棄。這一兩年來，市政府不僅續(xù)建專用路，而且進一步在許多街道都建立了自動自行車租用站，２４小時開通，并有自動柜員機屏幕顯示操作方法和付款方式。
　　那是一種無人看管的自行車站，每個站上都有好幾十輛自行車，配有購物籃和車鎖，統(tǒng)一的淺灰色，鎖在那里供人取用。這種車不是免費的，但租金比較便宜，一小時一歐元，租時間長了還減價，比停車費便宜，比坐公交方便，可以不受單行線的約束在大街小巷隨便串，用后不必騎回原處，在一個鬧市區(qū)租了以后，可以到另一個鬧市區(qū)還。
　　只是顯示屏使用說明復雜，全部是法文標注，需要信用卡支付，并交１５０元的擔保金。我曾在自動柜員機那里嘗試了一下，也看到有些游客因沒有完成好租借的步驟，自行車鎖打不開，只好失望地離去。不過出問題的畢竟是少數(shù)，大部分人仔細閱讀還是能搞明白操作規(guī)則的。不少法國人騎著這種顏色統(tǒng)一的自行車在市區(qū)穿來穿去，尤其是一些背包的年輕情侶。
　　我當時就在想：北京人口那么多，交通又那么擁擠，為什么還要縮減自行車道和人行道，讓汽車在路上橫行呢？
　　
　　還是重復使用好
　　
　　在大型超市門前，我注意到帶著小拉車去買東西的人越來越多。有的人小拉車里還放上幾個塑料袋備用，所以人們從超市出來拎的就不是整齊劃一的袋子了。
　　多年前我在法國生活的時候，也是帶小拉車去超市的，很少開車去買東西，除非是要購置大瓶的礦泉水和牛奶等飲料，太重拿不動。從家里到超市有五百米距離，拉小車是最方便的，當然買少量的東西就空著手去了，超市塑料袋是免費的，拿回家還可以裝垃圾，法國人也是這樣。
　　幾年前這種局面有了改變，巴黎各大超市響應政府號召不提供免費塑料袋了，尤其是家樂福這樣的特大超市。購物者如果想要塑料袋就得花錢，０．１歐元一個，相當于中國的１塊多錢。對法國人來說雖然不貴，但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許多人買塑料袋的時候就要考慮到底要幾個，而不是像以前那樣一把一把地抓，拿回家又沒用。
　　取消免費塑料袋使超市降低了成本，使人們減少了浪費，使環(huán)境污染得以改善，這是一舉多得的好事。雖然這個規(guī)定一開始給人們造成不便，連我都感到突然，但平時容易抱怨的法國人對這種環(huán)保措施還是表示了相當程度的理解，并沒有為此上街鬧事，雖然他們是那么喜歡罷工和示威游行。
　　我在想：這究竟是一種社會進步還是一種生活質量的倒退？如果為了人類環(huán)境更為清潔、污染不再肆虐，進行這樣的倒退又有什么不好呢？
　　遍及中國各地的家樂福就是法國這家連鎖超市的子公司，在北京很受市民歡迎，不過我們同胞去買東西時，基本上都沒有帶兜子的習慣，我們口口聲聲講菜籃子，卻每次都用掉了大量的免費塑料袋！
　　意味深長的是，雖然在巴黎法國人開的超市推行這項措施已有多年，但華人在巴黎開的超市卻沒有同步執(zhí)行。我去巴黎十三區(qū)的陳氏兄弟超市看了一下，這個西歐最大的華人超市依然我行我素，無償向人們提供它那種十幾年不變的黃顏色大塑料袋。
　　比較兩個超市至少讓我明白了兩件事。第一，取消免費塑料袋在個人主義盛行的法國只是一項鼓勵性措施，而非一項強制性的政府規(guī)定，所以有的超市可以不執(zhí)行。這畢竟是一個崇尚行為自由的國度。第二件事卻讓我心情沉重：為什么不論在國內還是在國外，總是我們的同胞缺乏環(huán)保意識？以前我們貧窮時比較節(jié)約，難道現(xiàn)在富裕點了就可以目空一切了？為什么我們還有一些公司靠不斷進口發(fā)達國家的垃圾賺錢，難道國人真的那么沒有環(huán)保意識而必須以行政命令來保護環(huán)境和生態(tài)嗎？
　　
　　巧合的是，我在一月初構思這篇文章的時候，收到了手機短信新聞：中國政府終于頒布了相關條例，從２００８年６月１日開始在國內超市、商場全面禁止免費塑料袋的供應！
　　中國是一個資源短缺的國家，所以更不能持續(xù)地制造污染源。像免費塑料袋、鋁箔易拉罐和夸張性的包裝都不適合我們這個環(huán)境。我們不能在高唱現(xiàn)代化的同時，把不適合中國國情的西方人的習慣甚至糟粕也引進來。我們在保護、恢復傳統(tǒng)這件事上確實遜于西方人，更令人難過的是，我們自己還不愿意承認這點，從政府到公民都缺乏共識。
　　我以前寫的文章批判法國人的色彩很濃，但在環(huán)保問題上我由衷認同他們的睿智和責任感。巴黎需要恢復一些過去的傳統(tǒng)，市民們對這種舉動也都持贊同態(tài)度。巴黎市長德拉努埃因此威望很高，民調結果大漲，有望成為法國社會黨（目前是法國最大的反對黨）的領袖。
　　
　　而我們呢？今年有舉世矚目的奧運會，中國要給世人留下什么樣的印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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