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月9日,沈陽軍區(qū)空軍嫩江街干休所的萬家一片喜氣洋洋,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地為一位老壽星過104歲生日。老壽星與萬家非親非故,是上世紀(jì)五六十年代萬家的保姆。1986年,萬家見79歲的老保姆孤苦無依,就把老人接到家里贍養(yǎng)。24年來,萬家兩代人無微不至地照顧著老人。
　　在萬家當(dāng)保姆10年,與女主人情同姐妹
　　1955年,在杭州空軍某部服役的軍官萬基的妻子馮若夫生了個兒子,加上前面的兩個女兒,他們已經(jīng)有3個孩子了。同樣是部隊軍官的馮若夫為了不影響工作,決定請個保姆幫自己帶孩子。
　　一年后,經(jīng)朋友介紹,安徽滁州人趙湘南走進萬家做保姆。趙湘南時年49歲,讀過私塾,有些文化,正對馮若夫的心思。
　　趙湘南到萬家的第一天,萬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批評”了她。那天,趙湘南做好了午飯,就按照在私塾里學(xué)的禮數(shù),叫道:“大小姐、二小姐,開飯了�！比f基聽了,一臉鄭重地對她說:“老趙同志,我們共產(chǎn)黨人不講主仆關(guān)系,以后,你叫她們的名字就行。而且,你在我們家里也不要客套。記住了,你不是我們的仆人,你是我們的同志,是我們的姐姐�！�
　　就像萬基說的那樣,全家人待趙湘南跟親人一樣,吃的、穿的、用的,全是一樣的。時間長了,趙湘南真就覺得萬家是自己的家了。趙湘南比馮若夫大18歲,兩人以姐妹相稱,關(guān)系特別好。她自己一生沒結(jié)婚,聽到孩子們每天奶聲奶氣地叫她“姨娘”,心里頭那個甜呀!她常對外人說:“我妹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在上世紀(jì)50年代末60年代初的3年困難時期,孩子們吃不到好東西。趙湘南手巧,她用淀粉加糖和成面,然后用瓶蓋壓出餅干的形狀,烤著給孩子們吃,孩子們高興得摟著她的脖子叫“姨娘”。1961年,趙湘南的風(fēng)濕性心臟病犯了,不能料理家務(wù)。萬基和馮若夫商量后,另外雇了一位保姆來專門照顧趙湘南,直到她的病痊愈。
　　趙湘南兢兢業(yè)業(yè)地在萬家操持著,萬家全家人也誠心誠意地待她。萬基隨部隊四處換防,從杭州到南京,又從南京到吉林,最后到沈陽,無論走到哪里,萬基一家都要帶著趙湘南。
　　到了1966年,也就是趙湘南在萬家當(dāng)保姆的第11個年頭,部隊有令,干部家里不許雇保姆,萬基夫婦只好辭退了趙湘南。趙湘南含淚走了,馮若夫躲到衛(wèi)生間里哭了很長時間。過了幾天,馮若夫聽說趙湘南到汽車公司的趙經(jīng)理家去做保姆了�？紤]到趙湘南沒有地方住,生活不方便,馮若夫拿出300元錢給她在大南門買一間小房子。趙湘南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一輩子還會有間房子。她住在那里,每天夜里都想念萬家的孩子,想念情同手足的妹妹和妹夫。
　　馮若夫在一家部隊醫(yī)院里工作,趙湘南每天都要在馮若夫下班的路上等她,和她說上幾句話,問問孩子們的情況,還要送上自己燒的好吃的菜。馮若夫經(jīng)常會送些部隊里發(fā)的大米、白面和水果給趙湘南。
　　又過了幾年,趙經(jīng)理被下放到鄉(xiāng)下,趙湘南也跟了去。在鄉(xiāng)下,趙湘南經(jīng)常給馮若夫?qū)懶沤榻B自己的情況,她還說,她非常想念孩子們。萬基也經(jīng)常讓妻子給趙湘南郵錢郵東西。后來,趙經(jīng)理從鄉(xiāng)下回到了沈陽,不久,他就辭掉了趙湘南。趙湘南一度曾到于女士家做保姆,1986年,于女士也因為生活困難辭掉了她。
　　女主人在丈夫癱瘓的情況下,把孤苦無依的老保姆接回家養(yǎng)老
　　失去了工作,也失去了生活來源,79歲的趙湘南回到了馮若夫給她購買的那間小房子里。她特別想念萬家人,想念她帶大的5個孩子。就在這時,馮若夫帶著孩子們來看望她。趙湘南見到馮若夫和已經(jīng)長大成人的5個孩子,喜出望外。她摸摸這個孩子的臉,拽拽那個孩子的衣角,絮絮叨叨地講著他們小時的淘氣故事。
　　看到孤苦無依的趙湘南住在低矮的小房子里,馮若夫淚水漣漣,她想起臨來時丈夫說的話:“趙湘南有困難,我們就要幫。我們共產(chǎn)黨人要時時想著人民對我們的恩情,趙湘南幫過我們,帶了我們5個孩子,我們要管她的老。”盡管這時萬基已因頸椎病而癱瘓在床,但馮若夫還是決定把趙湘南接回家養(yǎng)老。她對趙湘南說:“大姐,我要接你回家。你是我從南方帶來的,我不能讓你一個人過孤苦零仃的日子�！�
　　5個孩子聽母親這樣說,七手八腳就幫趙湘南收拾東西,歡歡喜喜地把他們的姨娘接回了沈陽軍區(qū)空軍嫩江街干休所父母家。
　　馮若夫這時也已進入老年,丈夫又病成那個樣子,她根本照顧不了趙湘南。于是,她專門請了一個小保姆來照顧趙湘南的生活起居。一生侍候別人慣了,現(xiàn)在讓人侍候自己,趙湘南感到不習(xí)慣。她對馮若夫說:“妹子,這不好,怎么還花錢雇人照顧我這個老婆子?”馮若夫說:“大姐,你不要想那么多,你也是這家的主人,我們是平等的�！�
　　趙湘南患有心臟病、關(guān)節(jié)炎、風(fēng)濕、高血壓等疾病。小毛病,身為醫(yī)生的馮若夫在家里就可以處理,一旦是大病,萬基就會叫車將趙湘南送到市里大醫(yī)院治療。
　　萬基和馮若夫的二女兒萬梅也是醫(yī)生,她每天要按照母親的交代,給姨娘量血壓,發(fā)現(xiàn)問題,立即處理,能吃藥的吃藥解決,不能吃藥解決的,立即送到醫(yī)院診治。
　　每逢萬家的孩子們從天南海北回家團聚,他們進了父母家門,不是先去看父母,而是一窩蜂地擁進趙湘南的房間,親熱地摟她親她,送給她禮物,還往她口袋里塞錢。趙湘南含著眼淚,看這個,摸那個,一聲聲叫著“寶貝兒”。
　　五兄妹遵從父母遺愿,接力孝敬百歲姨娘
　　2001年,萬基去世。臨終前,他對妻子說:“老馮,你一定要把趙湘南的事辦好,我們答應(yīng)過的,要給人家養(yǎng)老,就要說話算數(shù)�！瘪T若夫說:“你放心,我一定辦好。我還要叫孩子好好照顧她,萬一將來我……”
　　2009年2月18日,馮若夫走到了生命的終點,生前她多次對子女們說:“你們一定要善待你們的姨娘,她很可憐,她為我們家操勞了一生……”
　　聽到馮若夫去世的消息,103歲高齡的趙湘南痛哭失聲:“我的好妹妹,你走什么?該走的是我呀……”
　　母親的喪事辦完后,在北京工作的萬家長子萬百鳴鄭重其事地召開了家庭會議,他說:“照顧好姨娘是父母生前的愿望,也是我們的責(zé)任,我們一定要給老人家養(yǎng)老送終。平時就由五妹和五妹夫來做,我們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不能讓姨娘受一點委屈。如果姨娘有病了,立即打電話給我,我馬上回沈陽。”
　　2009年夏天,趙湘南得了帶狀皰疹,萬家五女兒萬春春天天帶她到醫(yī)院看病。萬百鳴聽說后,從北京趕回來,親自開車送姨娘上醫(yī)院。到了醫(yī)院,他抱起老人就往樓上跑。趙湘南說:“我能走,讓我下來自己走,讓人看了笑話。”萬百鳴說:“姨娘,我孝敬您不會有人笑話的,我1歲的時候您就抱我,現(xiàn)在該我抱您了……”趙湘南在他的懷里哭了起來,不住地說:“我的兒呀……”
　　回到家里,萬家二女兒萬梅把趙湘南的鞋子脫下來,給她泡腳修腳。趙湘南起初不干,她說:“梅梅,你是大干部呀,怎么能給一個老傭人洗腳呢?”
　　萬梅就假裝生氣地說:“姨娘,您又說這話,共產(chǎn)黨的干部和老百姓是一樣的,爸以前不是跟您說過嗎?何況我是您帶大的女兒呀……”
　　聽了這話,趙湘南的老淚一滴滴掉進水盆里,她喃喃自語:“我是哪輩子修來的福呀!”
　　天冷了,遠在云南的萬家大女兒萬麗麗給趙湘南郵來一條毛毯,毛毯里夾著一張紙條,上面寫道:“姨娘,這是我親手織的,您老人家蓋上,就當(dāng)我在您身邊。我住得太遠了,不能隨時照顧您,請您原諒我……”趙湘南緊緊摟著那條毛毯,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萬家兄弟姐妹不但自己盡心對老保姆盡孝,還言傳身教,要求他們各自的孩子要好好待老奶奶。逢年過節(jié),孩子們都要給老奶奶送來禮物,他們還爭著搶著為老奶奶捶背、洗衣服。每到這時,趙湘南就樂得合不攏嘴,她說:“誰說我沒有后人,我子孫滿堂呀!”
　　2010年1月9日,在趙湘南104歲的生日家宴上,萬百鳴從北京打來電話說:“姨娘,我祝您生日快樂!您要聽五妹的話,不要弄廚房里的火;她擦完地后,你先不要下地,地上有潮氣您受不了,等地板干了,再下地……”說到這里,電話里傳來一個姑娘的聲音,“奶奶,生日快樂!我春節(jié)回去看您,我要給您帶上您愛吃的大紅棗!”這是萬百鳴的女兒萬茹。
　　趙湘南聽了,樂得臉上笑開了花。她輕輕舔了一口紅酒,對萬家雇來照料她的小保姆說:“別忘了喂鳥,我孫女最喜歡了,她回來要玩兒的。”
　　萬家的人聽了,都笑起來……
　　題頭照片:104歲的趙湘南老人與萬家二女兒萬梅(右)、五女兒萬春春(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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