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初冬,菲律賓首都馬尼拉,一場“非正式早餐會”推開中日韓三國領導人會晤的大門。十年后的金秋,中國首都北京,三國領導人在此聚首,給中日韓三國未來合作方式尋找新的契機。
　　10月10日,人民大會堂,深藍的背景板上“第二次中日韓領導人會議”中英文大字,在兩側的三方國旗映襯下顯得格外矚目,水紅色的地毯上擺放起一個綠色三角平臺,生機盎然的植物點綴其中。會場上的一切擺設簡潔明了,卻又充滿著生命力。
　　這一切仿佛勾勒出了三國未來的藍圖。中日韓作為東亞的三個重要國家,相互關系如何構建,是否能成為東亞的“三駕馬車”機制,深受各方關注。
　　
　　兩大主題是合作和安全
　　
　　在10日中日韓三國領導人共同會見記者時,與會外媒記者最想問的就是朝核問題。在記者會上,中國總理溫家寶坦誠回答說,此次訪問朝鮮,與金正日國防委員長多次見面,總共長達10個小時,最長一次交談了近4小時。鳳凰衛(wèi)視時事評論員邱震海在接受采訪時表示,恰逢溫家寶總理訪朝歸來、日本首相鳩山由紀夫上臺后首次出訪中國的兩個背景下,大家關心的話題勢必離不開“朝核”和“未來東亞關系”。
　　據日本共同社報道,8日,鳩山臨行前在官邸表示,有意在中日韓領導人會議上討論“東亞共同體”構想,并強調東亞共同體構想“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實現,但希望它不會成為一紙空談”。
　　在會議達成的《中日韓合作十周年聯合聲明》當中,鳩山提出的“東亞共同體”構想得到了體現�！叭龂铝τ谠陂_放、透明、包容原則基礎上建設東亞共同體的長遠目標,致力于區(qū)域合作,在地區(qū)和國際事務上的溝通與協調日益加強。”不過,聯合聲明同時也提到,“三國將加強合作,支持東盟一體化和共同體建設,促進東盟和中日韓、東亞峰會、東盟地區(qū)論壇、亞太經合組織等多形式的區(qū)域、次區(qū)域合作。”
　　清華大學國際問題研究所教授、日本問題專家劉江永分析說,這說明三國還需要進一步探討“東亞共同體”的具體內容。畢竟,其實施的具體地域、基本目標、路線圖還有內涵還遠未清晰。
　　
　　從東盟“10+3”中“獨立”
　　
　　“東亞共同體”一度是敏感字眼,外界并不看好三國能走向這個目標,因為三國之間圍繞歷史、現實的障礙堆積如山,并且相互間缺乏政治互信。在劉江永看來,沒有政治互信作基礎,共同體無異于空中樓閣。因此,在此次通過的聯合聲明中,措詞為“建設東亞共同體的長遠目標”,但回望中日韓三國領導人會晤十年路途,這樣的話語無疑已經是一個重大突破。
　　早在1999年初冬,時任中國總理朱基、日本首相小淵惠三、韓國總統(tǒng)金大中,在菲律賓出席東盟與中日韓領導人會議期間舉行了早餐會,啟動了三國在“10+3”框架內的合作。長期以來,三國領導人會晤都處于“10+3”框架之下,直到2008年12月,首次“10+3”框架外的中日韓領導人會議在日本福岡舉行,此次會議首次明確了三國伙伴關系的定位,這是三國領導人會議機制的重要突破。
　　之所以三國領導人會晤機制直到2008年才熱絡起來,這取決于國際形勢發(fā)展的需要,以及相當時間的輿論心理準備。據了解,2008年,中日貿易額超過2000億元,中韓貿易額接近2000億元。在全球金融危機突如其來的沖擊下,三國合作的緊迫感日益加劇,在反對貿易保護主義、改革國際金融體系和應對氣候變化等領域,中日韓三國合作大有可為。
　　當然,這個過程中建構三國共同體的呼聲一直沒有停歇過。早在上世紀90年代,時任馬來西亞總理的馬哈蒂爾就提出過“東亞經濟核心論壇”,日本當時對此表示支持,只是后來因為美國反對而不了了之。
　　而據劉江永介紹,日本在小泉執(zhí)政時期也曾提過“東亞共同體”,但那時是指日本與東盟建立的“東亞共同體”,欲跟中國在東亞地區(qū)爭奪主導權。之后,麻生內閣時期提出的所謂“自由與繁榮之弧”,其實是在周邊地區(qū)對中國實行鉗制,想通過排斥中國的方式主導東亞合作。
　　
　　急與緩:發(fā)展不等數
　　
　　中國社會科學院日本所政治研究室主任高洪認為,日本和中韓之間在發(fā)展所謂“東亞共同體”上的緩急不同主要和三國間現階段經濟發(fā)展不平衡,在可預見的未來存在經濟“發(fā)展不等數”相關。
　　中國的改革開放順利進行了30多年,中國(大陸地區(qū))的國民生產總值從1978年的2164億美元猛增到2008年的33700億美元。相反的,日本經濟自1980年代末以來就陷入了持續(xù)的不景氣之中,近來更是飽受美國金融危機的拖累。
　　雖然日本外務省提供的資料顯示,日本GDP目前仍占世界GDP總量的8.2%,略高于中國GDP的7.8%,但是外界普遍預計,中國經濟在未來10-20年里仍可以保持較高速度增長,而日本不衰退就不錯了。
　　因此,高洪表示:“十年后,中日經濟力量的對比就遠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他表示,如果中國現在急匆匆地就“東亞共同體”內部的經濟合作等問題做出約束性承諾,就好比“一個年輕人承諾和一個老年人在十年后均分這十年內的全部收入”。
　　當然,高洪和其他接受采訪的專家都表示,中國方面對推動中日韓三國之間,以及東亞區(qū)域內的經濟合作是持積極態(tài)度的。
　　中國社會科學院日本所對外關系研究室副主任呂耀東近日接受記者采訪時就說:“中國其實希望東亞一體化能夠像歐盟那樣,走從煤鋼聯營的經濟合作到政治一體化的發(fā)展模式,從經貿合作逐步發(fā)展到安全、政治等領域的合作”。
　　中方的想法顯然和在“東亞共同體”概念里放進了經濟、政治和安全諸多問題的日本民主黨不盡相同。
　　不過,高洪也很理解日方急于落實“東亞共同體”設想的舉動。“現在日本經濟在GDP總量上,在創(chuàng)新能力上,在單位GDP能耗上都優(yōu)于中國。中國在某些技術轉讓方面還有求于日本�！彼硎�,日本急推“東亞共同體”未必沒有抓緊時機,在美日同盟的保障下,建立一個中國難以發(fā)揮領導作用的東亞經濟共同體的想法。
　　
　　美國因素
　　
　　雖然中日韓三國領導人會議,以及東盟和中日韓“10+3”峰會都沒有美國領導人的直接參與,但是美國因素無疑是東亞一體化難以繞開的一個陰影。
　　事實上,近來在媒體上大造“東亞共同體”輿論的日本政府沒有把美國徹底排斥在共同體外的構想。9月16日,鳩山由紀夫本人就強調,東亞共同體“無意把美國排除在外。我不認為沒有了美國就什么事都能做成�！�
　　對此,呂耀東著眼于日本本身的外交政策分析道,在推動東亞共同體建設和謀求美日對等地位之間存在著密切聯系,“日本推動中日韓三邊對話,推動東亞一體化,有向美國施加壓力的目的”。
　　在不久前結束的匹茲堡G20峰會上,韓國而不是日本被推舉為下一屆G20峰會舉辦國。外界有輿論認為,這是美國對日本新政府日美政策的一個警告。
　　“民主黨政府重視亞洲,就意味著區(qū)分和自民黨前政府過度依附美國的外交政策。但在日美關系上,民主黨不會走多遠,他們更想在美國與亞洲間建立平衡�！北本┐髮W國際關系學院梁云祥教授表示。
　　當然,“如果‘東亞共同體’包括美國,那意義就不大了,和APEC也沒什么差別了”。梁云祥評價道,用“脫美入亞”來形容民主黨的外交政策并不合適。他認為,用“入美入亞”來概括更確切。在不同問題上,日本新政府的側重會不同,在安全、政治問題上可能和美國走得更近,在經濟問題上則更重視中國。
　　“在中國看來,東亞是個地域概念。這和日本政府設想中的可能包括美國、澳大利亞、新西蘭和印度的‘東亞共同體’不是一個概念�！备吆檎f。
　　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馮昭奎亦對合作前景表示謹慎的樂觀。他說,社會制度、價值觀和文化差異糾纏著歷史恩怨、領土糾紛,三國未來道路充滿荊棘。
　　(綜合10月12日《國際先驅導報》和同日《21世紀經濟報道》,作者分別為兩報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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