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天建起大會堂】建南大會堂
發(fā)布時間:2020-02-18 來源: 散文精選 點擊:
蘇聯(lián)專家們一致認為:大會堂不適合放在天安門廣場上 要講大會堂的故事,必須先從天安門廣場說起。 過去的天安門前是個丁字形的封閉廣場:“丁”字的一橫是長安街,以長安左門和長安右門作為兩端收口,清朝又在這兩座門外建了東西“三座門”;“丁”字的一豎是南北走向的千步廊,最下面那個“勾”則是正陽門北邊的中華門。明清兩代,這戒備森嚴的廣場被形象地稱為“天街”,普通百姓若想涉足其間,只有一個機會――每年霜降日前,死刑犯會被帶入長安右門之內(nèi)等待“勾決”。
辛亥革命后,北洋政府立即著手打通天安門廣場:內(nèi)務總長朱啟鈐下令拆除千步廊,用拆下來的木料建起了北京的第一個公園“中央公園”――也就是今天的中山公園;食悄蠅ι夏祥L街、南池子兩個門洞也是那時候被打開的。那次改造后,東西長安街正式溝通,天安門廣場由“封閉型”變成了“開放型”。
新中國成立之初,天安門廣場又經(jīng)歷了幾次“微調(diào)”:東西三座門以及長安左、右門被相繼拆除,原為國慶閱兵臨時搭建的觀禮臺被改為永久性建筑。比較大的一次動作是在1955年,隨著東西兩側(cè)的紅墻被推倒,廣場面積一下子擴出了將近1萬平方米。
天安門廣場的丁字形輪廓變得越來越模糊,可是,新廣場究竟該建成什么樣子,誰心里都沒數(shù)。
新廣場的規(guī)劃第一次被正式提上議事日程,是在1955年末。那一年,北京市政府聘請?zhí)K聯(lián)專家聯(lián)合組成了“都市規(guī)劃委員會”,開始謀劃整個舊城區(qū)的規(guī)劃改造工作,天安門廣場是其中一個子項。此后幾年間,“都規(guī)委”陸續(xù)拿出了10種廣場規(guī)劃方案。在蘇聯(lián)專家的所有方案中都沒有出現(xiàn)萬人大會堂的影子。
突出政治,大劇院被拿出廣場
由于沒有一個令所有人都信服的方案,天安門廣場的規(guī)劃一直是“紙上談兵”,直到1958年的秋天,這件事陡然被賦予了不同尋常的政治意義。
1958年9月5日,時任北京市副市長的萬里在市政府傳達了中央關(guān)于籌備慶祝新中國成立十周年的通知――即建好萬人大會堂、革命博物館、歷史博物館、國家大劇院、軍事博物館、科技館、藝術(shù)展覽館、民族文化宮、農(nóng)業(yè)展覽館,加上原有的工業(yè)展覽館(即北京展覽館)共十大公共建筑。所謂的“十大建筑”概念就這樣產(chǎn)生了,但稍加留意就會發(fā)現(xiàn),這份名單中并沒有我們通常認為的北京站和民族飯店,將近50年后才真正竣工的國家大劇院卻赫然在列。今天我們總習慣把“十大建筑”中的大多數(shù)歸為“俄式建筑”之列,其實,“十大建筑”設計與天安門廣場規(guī)劃的過程中沒留下一點蘇聯(lián)人的痕跡――“國慶工程”開始的時候,參與規(guī)劃的蘇聯(lián)專家已經(jīng)全部撤出了。
此時距離1959年的國慶節(jié)只剩下不到400天。要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建起十座莊嚴美觀、經(jīng)得起時間考驗的建筑,這個任務究竟有多難?對比一下同期世界上其他著名建筑的施工時間就會明白――紐約聯(lián)合國總部大廈用了7年,日內(nèi)瓦“萬國宮”用了8年,比“十大建筑”只晚一年開工的悉尼歌劇院則足足建了14年。
關(guān)鍵時刻,中國人“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傳統(tǒng)又一次發(fā)揮了作用。北京市政府隨即以中國建筑學會的名義向全國建筑界發(fā)出邀請――短短三天之內(nèi),來自全國17個省市的三十多位頂級建筑師就云集北京。在名單上,我們幾乎看到了中國建筑史上所有最光彩奪目的名字:梁思成、楊廷寶、張開濟、吳良鏞……
大師們要做的,不只是“十大建筑”的設計,還有天安門廣場的規(guī)劃――根據(jù)中央的意見,“十大建筑”中至少有三座,即萬人大會堂、革命博物館和歷史博物館要安排在天安門廣場之內(nèi),它們的設計與廣場規(guī)劃也就成了密不可分的一個整體。
據(jù)曾參加過大會堂方案設計的陶宗震先生回憶,此時經(jīng)過中央和北京市領(lǐng)導的討論,天安門廣場的大致輪廓已經(jīng)確定了:廣場南北長800米、東西寬500米,正好符合黃金分割率――據(jù)說,500米的寬度是1956年毛主席在天安門城樓上聽彭真匯報廣場規(guī)劃時親自定下來的;從人民大會堂北墻到中山公園南墻間的距離則為180米。
廣場規(guī)劃剛一啟動,“都規(guī)委”的副主任佟錚就把一位解放軍軍官帶到了規(guī)劃局。此人名叫辛毅,是電影《停戰(zhàn)以后》的編劇,指揮過國慶游行。辛毅給天安門廣場規(guī)劃提了三點要求:一、廣場和長安街要無軌無線;二、路面要經(jīng)得住60噸重的坦克;三、道路和廣場要求“一塊板”,不能有任何“溝溝坎坎”。
于是,西單與六部口之間的古建筑雙塔和經(jīng)過天安門的電車軌道都被拆除了,長安街邊所有的架空線也改走地下――北京的第一條地下管線走廊就此誕生。而許多年后人們才知道,“無軌無線”不僅是出于游行集會的考慮――“緊急時刻,長安街上要能起降飛機!
好在,除了這些功能性要求,中央和北京市沒有在廣場形式和建設用地規(guī)模上做出任何限制。建筑師們大膽放開手腳,沒過幾天就拿出了七種方案。這些方案充滿了不拘一格的想像。
規(guī)劃局把這七個方案分析、匯總之后,最終拿出了一個“四建筑方案”上報:廣場兩側(cè)的建筑為國家大劇院、歷史博物館、萬人大會堂和革命博物館,兩兩相對分立于人民英雄紀念碑東西兩側(cè)。四座建筑各自獨立,占地面積均為150米×220米,體型都是東西長、南北短。
不料,這個方案連北京市委這一關(guān)都沒過去,問題就出在了大劇院的位置上。
在規(guī)劃局的這個方案中,國家大劇院恰好是大會堂的“對門”。據(jù)說,方案向市委匯報時,時任市委秘書長的賈星五就明確表示:“國家大劇院不能對著大會堂,要拿出廣場!焙芸,規(guī)劃局便接到正式通知,為突出天安門廣場的政治意義,國家大劇院要遷出廣場,移到大會堂西面。
大劇院的意外遷出,倒使廣場內(nèi)的建筑布局逐漸明朗了起來:西邊安排萬人大會堂,革命、歷史博物館則合二為一,放在廣場東邊――今天人們提到天安門廣場,總愛說建筑布局是按照中國傳統(tǒng)的“左祖右社”來安排的,然而遍查當年的文獻資料,并沒有任何證據(jù)顯示這個思路曾經(jīng)影響了天安門廣場的規(guī)劃!白笞嬗疑纭钡牟季,更多是有賴于大劇院的“成全”。
曲折的方案設計過程
“下一輪設計,我希望看到廣場基本成形!敝芏鱽砻鞔_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是1958年的9月底,距離十周年大慶只剩下整整一年。
除了定下“左祖右社”之外,大會堂與博物館的具體位置在哪里,占地面積有多大……都還是未知數(shù),“成形”又談何容易?
廣場500米的寬度早已確定,這樣一算,東西方向留給博物館的寬度就只剩下了區(qū)區(qū)140米,博物館的體型只能是南北長東西短了。為求對稱,西側(cè)的大會堂也照此辦理。兩棟建筑就此確定了建設用地規(guī)模:140米×270米。
參與大會堂設計的建筑師們發(fā)揮了無窮的創(chuàng)意,有采用中國傳統(tǒng)琉璃瓦頂子的,有采用攢尖頂“大帽子”式的,甚至還有很超前的設計,把大會堂設計成了完全透明的一個“玻璃盒子”……
與“百花齊放”的外立面設計相對應的是,在大會堂的內(nèi)部設計上,建筑師們被死死鉗住了手腳。
從初稿到定稿,大會堂的設計方案足足進行了七輪評比論證:叫大家來的時候只說做一個萬人大禮堂,第二輪就加入了五千人的大宴會廳,第三輪,全國人大常委會辦公樓也加了進來……建筑師們苦心設計的方案,往往轉(zhuǎn)天就被全盤推翻。最令人頭疼的是,大會堂的功能被不斷擴充,建筑面積卻不能相應增加,“最多7萬平方米,一點也不能放寬”――這個數(shù)字,中央“咬”得很死。
果然,大家“精打細算”做出來的設計受到了外交部禮賓司近乎刻薄的批評。因為面積所限,所有方案都把宴會廳安排在了大會堂的一層。禮賓司認為,這樣設計,貴賓進門之后沒有回旋余地,沒有休息場所,立刻“登堂入室”,顯得過于寒酸,把國宴場所搞成了“大灶食堂”……
就這樣,大師們的方案紛紛落馬。
眼看再拖下去,天安門廣場和萬人大會堂就難以保證在國慶十周年之前完工,1958年國慶期間,焦急的周恩來做出指示:進一步解放思想,除老專家之外,發(fā)動青年同志參加國慶各大項目的設計。
著名建筑師趙冬日當時正擔任北京市規(guī)劃局技術(shù)室主任,他是北京市委大樓的設計師,也因此得到了當時的市委第二書記劉仁的信任。規(guī)劃局從大會堂設計的“幕后”走到“臺前”之后,劉仁親自找到趙冬日,提出了一個大膽的設想――
“7萬平方米的建筑面積,不去考慮。140米×270米的規(guī)劃用地,也不去考慮。打破樊籬、另起爐灶,設計一座全新的萬人大會堂!
按照這個思路,趙冬日和同事們很“舒服”地做出了新的設計方案――大會堂平面呈“凸”字形,由北向南依次排列大宴會廳、大禮堂和常委會辦公樓,三部分以中央大廳相連,宴會廳放到二樓,大禮堂移至中央偏西的位置。至于立面方案,則沿用了前幾輪設計中曾獲得總理首肯的西洋柱廊式結(jié)構(gòu)。
規(guī)劃局的方案完美地解決了此前大會堂設計過于“小氣”的問題,只是支撐這恢宏氣勢的,是達17萬平方米,超標兩倍有余的建筑面積。原來和博物館“配套”的用地規(guī)模也被大大突破了――210米×340米,比之前幾乎擴大了一倍。
1958年10月14日,北京市規(guī)劃局忽然接到國務院的通知,剛從外地返京的周恩來將連夜召開會議,審查大會堂設計方案。經(jīng)過劉仁的篩選,當晚10時,共有三份設計方案被送到了中南海西花廳,除了規(guī)劃局方案之外,還有北京市建筑設計院和清華大學建筑系的兩份方案――最終,北京市規(guī)劃局方案雀屏中選。
大會堂“體型”的確定也使天安門廣場的規(guī)劃得以順利完成:廣場北部東西兩側(cè)分別安排革命歷史博物館和萬人大會堂,兩座建筑均采用柱廊結(jié)構(gòu),形成“廊”一實一虛,“柱”一圓一方的對比關(guān)系。它們連同后來建造的毛主席紀念堂,共同烘托起了天安門廣場壯麗威嚴的宏大氣勢。在1997年4月的中日設計師北京交流會上,日本著名建筑大師磯崎新由衷地贊嘆:“天安門廣場真?zhèn)ゴ,在高樓林立的日本,尚找不到如此氣魄的國家廣場!
著名歷史地理學家侯仁之先生則給了天安門廣場更高的評價,他認為,天安門廣場的改擴建工程,可以視為繼紫禁城建成后,北京城市規(guī)劃史上的第二座里程碑。
大會堂下面壓著永定河故道,大會堂能裝進整個天安門城樓
1958年10月28日,距離新中國成立十周年大慶還有11個月的時候,萬人大會堂終于破土動工了。
負責大會堂技術(shù)設計和施工圖設計的,是北京市建筑設計院(即今天的北京市建筑設計研究院),此前參與了大會堂全部七輪設計的著名建筑師張,隨即被市建院任命為萬人大會堂的總建筑師。
張的家世頗為不凡,他的父親就是清末兩廣總督張鳴岐。廣州起義的起義軍攻破總督府之時,張剛剛出生半月,多虧革命黨不傷婦孺才逃過一劫。長大后的張并沒有如父親一樣從政,而是拜在了建筑大師楊廷寶、梁思成等人門下。我們今天說的“十大建筑”中有三座都是張的作品,除了人民大會堂之外,還有民族文化宮和民族飯店。
1958年的11月,大會堂的施工速度十分驚人,馬上就要推進到萬人大禮堂的部分了。一天,在大會堂西南角施工的工人挖出了幾塊鵝卵石。最初誰也沒在意,不料挖出的石頭卻越來越多――漸漸地,一條古老的河道竟顯現(xiàn)在大家面前。據(jù)侯仁之先生考證,這條兩度“神秘”出現(xiàn)在天安門廣場上的古老河道,就是遼、金時期的永定河故道。
從圣彼得大教堂到紫禁城,古今中外,大空間、大體量從來就是為了襯托高高在上的威儀,我們的大會堂要讓每一個普通人走進它的時候,都感覺自己像個主人――這個矛盾如何解決?建筑史上找不到答案。
大會堂17萬平方米的建筑面積,一個萬人大禮堂就占去了將近二分之一――一間能裝進整個天安門城樓的大屋子,怎樣才能讓所有人都看得見、聽得清?如何在保證頂棚絕對安全的同時,還不讓人產(chǎn)生壓抑感?張幾乎請教了所有相關(guān)領(lǐng)域的專家,大家卻眾口一詞――太難。中科院的馬大猷教授甚至撂下這么一句話:“人均空間6立方米是聲學處理的極限,大禮堂平均每人9立方米,要能都聽得清,那叫世界奇跡!
無奈之下,1958年12月初,張又一次敲開了西花廳的大門。
聽罷匯報,周恩來陷入了沉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消除巨大空間給人的壓抑感,大禮堂就會是個失敗的設計。片刻之后,周恩來忽然開口,輕輕吟誦了兩句詩文――“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見張一時摸不到頭腦,周恩來笑了:“人站在地上,并不覺得天有多高,站在海邊,也不覺得海有多遠!湎脊满F’這一句,應該對我們有所啟發(fā)。為什么不從水天一色的意境出發(fā),去做抽象處理呢?”
說得興起,周恩來一邊打著手勢,一邊拿過紙筆描畫起來:“大禮堂四邊沒有平直的硬線,有點類似自然環(huán)境的無邊無沿。頂棚可以做成大穹隆形,象征天體空間。頂棚和墻身的交界做成大圓角形,把天頂與四壁連成一體。沒有邊、沒有沿、沒有角,就能得到上下渾然一體的效果,沖淡生硬和壓抑感。”
落霞孤鶩,秋水長天――誰能想到,大會堂設計中的最大難題,竟在一千年前的古人那里找到了答案。為了體現(xiàn)“水天一色”的感覺,張給大禮堂的穹頂設計了三圈水波形的暗燈槽,與周圍裝貼的淡青色塑料板相呼應,燈亮之時猶如波光盈盈。建筑師們還在整個穹頂上開了近500個燈孔,人坐在觀眾席內(nèi),抬頭就可見“繁星點點”,仿佛置身于浩瀚夜空,絲毫不會感覺壓抑、沉重。
其實,在大禮堂巨大的穹頂上,還藏著許多我們看不清的小“星星”――那是幾百萬個小小的吸聲孔,有了它們,大禮堂的屋頂整個兒變成了一塊巨大的吸音板,主席臺上發(fā)出的多余音波完全被吸走,不但沒有回聲還能留點“混響”,讓坐在每個角落的人都能清晰準確地聽到發(fā)言人的聲音――大空間帶來的問題,又被大空間自身解決掉了。用馬大猷教授的說法,中國人創(chuàng)造了一個“世界奇跡”。
就在大會堂建設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原本安排在它西側(cè)的國家大劇院卻遲遲沒能開工。人們紛紛傳說,由于大會堂面積的擴充,投資大大超過了預期,大劇院只能被“犧牲”掉了。
傳言很快得到了證實。1959年2月28日,周恩來在中南海暢觀樓召開會議,正式?jīng)Q定壓縮國慶工程。
“我們推遲一些建筑,是要把材料和勞動力省下來,去解決人民的居住問題!敝芏鱽碚f,“1959年北京新建30萬平方米住宅,我看太少了,至少要建50萬平方米,爭取在國慶節(jié)前完成!
最終,“國慶十大工程”被確定為:萬人大會堂、中國革命和中國歷史博物館、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全國農(nóng)業(yè)展覽館、北京火車站、北京工人體育場、民族文化宮、民族飯店、釣魚臺國賓館和華僑大廈――和半年前定下的“十大建筑”比起來,差異確實不小。這是因為,此時“能在1959年10月前完工”已經(jīng)成為進入這份名單的首要條件了。
1959年9月24日,歷時11個月建設的大會堂工程宣告完成。就在竣工前的幾天,毛澤東給這座氣勢恢宏的建筑正式定名――人民大會堂。
盡管曾存在種種爭議,經(jīng)過近五十年風雨的檢驗,今天的人民大會堂已經(jīng)成了中國建筑史上當之無愧的經(jīng)典,成了北京這座古老城市的地標之一。
(摘自10月9日《北京日報》,作者為該報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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