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劫殺
發(fā)布時間:2018-06-27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一
“這是我送給他的禮物!
男人的半張臉隱在黑暗中,看起來喜悅又憂傷。
上午十二點,田秀吉認真謄完最后一個字,放下手中的筆走出書房,客廳的沙發(fā)上擺著他灰黑色的大衣。他徑直走到玄關(guān),又退回來,在落地鏡前重新穿好大衣,理了理雜亂濃密的頭發(fā),拿起靠在墻角的傘,轉(zhuǎn)身走出房門。
街道上一輛垃圾車緩緩開過,田秀吉所住的街道位于東京西郊,離市中心還有半個小時的車程。
他不是這棟房子唯一的住戶,三層小洋房的房東是個固執(zhí)的小老太太,矮小,嗓子卻很尖細,聽她說話總覺得是誰扼住了她的脖子。
老太太丈夫早亡,獨自住在一樓,她不準住戶養(yǎng)寵物,不租給新婚夫婦和年輕的學(xué)生,更不愿意一家子合租,所以樓前待出租的牌子從未摘下過。
田秀吉卻已在這棟樓的二層住兩年了,他今年剛過完三十歲生日,是個沒什么名氣的小說家,未婚,身材矮小敦厚,長相圓潤,唯一的優(yōu)點是還未禿頂,那一頭濃密茂盛的黑色卷發(fā)讓他看起來至少年輕了五歲。
老太太覺得田秀吉很可靠,看起來老實,最重要的是——他從未拖欠過房費,每月一號,老太太打開門總能看到一個白信封,里面包著當月的房租,信封右下角用碳素鋼筆寫著田秀吉三個字,字體娟秀細長,與田秀吉的長相截然相反。
老太太不關(guān)心這個,只要家具沒被寵物撓壞,晚上安安靜靜,能按時交房租,她就心滿意足了。
田秀吉走到對面的街上,買了一份紫菜包飯,然后前往車站。他口袋里裝了一個黑皮筆記本,里面滿滿的記著各種日程表。
這是他的習(xí)慣,把時間分成一份一份,什么時候起床,什么時候?qū)懽,什么時候出門,都有明確的安排,田秀吉有時候會想,自己的葬禮大概都會被他寫到行程本上去。
他的第一任女朋友,也是最后一任,今井熏子,是個超市的收銀員,兩人的相識源于一次相親,他在公園里看見對方輕輕晃悠的馬尾辮,心也好似被那發(fā)梢撓了又撓,在春日里蕩出一圈一圈的漣漪來。
熏子無數(shù)次看到田秀吉在規(guī)劃行程表后,終于怒不可揭,將田秀吉的本子扔出了房門。
“整天只知道對著這個寫寫畫畫,你能不能做點別的!……”在熏子憤怒到幾近破音的聲音里,田秀吉默默地撿起本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是的,田秀吉至今也沒有干出什么轟轟烈烈的大事,他的生活像一張寫滿廢話的硬紙,用來擦屁股都嫌硌得慌。
他只是很享受劃分時間的感覺,就就像嗜酒的人離不開酒一樣。
對了,田秀吉還是位愛情小說家,出版的小說刊登在小城報紙上,和那些超市的降價單混在一起,被送到每家每戶的信箱里去。
他這次出行卻是為了去市中心見一個人,為了這次見面,田秀吉少有的準時出發(fā)了,因為那天他打電話時,另一頭有個慵懶的男聲說:“那就下午一點見吧!
不容置疑的語氣讓田秀吉妥協(xié)了,再說,他看了看擺在電話旁的那張小紙條,哎呀,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重要了。
田秀吉動了動身子,換個姿勢站立。他的心跳突然加快,像是在期待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連雙腳都開始不自覺地抖動著。
轟隆而來的火車打斷了田秀吉的遐想,他看了看手表,嘿,十二點一十,真是一如既往的準時。
新宿站臺的人比他想象中的要多,田秀吉隨著人流向前走去,長相不一面無表情的臉在眼前一晃而過,時不時有人撞到他的肩膀或者手臂,他知道這不是故意的,可他仍然有些生氣,甚至有些恐懼。
為了安心,田秀吉遠離人群,走到靠墻的一角,掏出自己的黑皮筆記本,翻到今天的日期,粗短的手指順著字跡滑動。
啊……下午一點,新廈寫字樓十層1012,他跟著手指讀出聲來,就像剛識字的小學(xué)生那樣認真,油膩的臉上顯出一種莫名的光彩。
這一切都被站在不遠處的一抹身影盡收眼底。田秀吉感應(yīng)般地側(cè)過頭,看清了身影的面目,臉上有著一閃而過的錯愕,隨即被笑容代替。
田秀吉朝身影揮揮手,把公文包舉得更高,憨厚的笑容里有著絲絲狡黠。
嘿,你看,我知道了你的秘密。
二
中道彥雄背靠著軟墊座椅,把腳搭在身前的辦公桌上。房間里四處堆放著無序雜亂的書籍和文件夾,靠墻的兩排大玻璃柜里卻是空的。
今天是他把咨詢所從寫字樓搬到這棟獨立樓房的第一天。低矮的圍墻在門外圈出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里種了棵海棠,屋檐下還掛了個輕巧的風(fēng)鈴,不停撞擊發(fā)出叮鈴叮鈴的響聲。
這棟樓房其實是他舅父的產(chǎn)業(yè),舅父前往美國定居后才把這處房產(chǎn)低價轉(zhuǎn)移到中道彥雄名下。
要是能有杯咖啡就好了,中道彥雄閉上眼,兩手搭在胸前。
“砰”的一聲,房門被來人一把撞開,還未清理好的書籍被撞得四散飛落。穿著駝色風(fēng)衣,身材高挑的女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走進來,將一張紙用力拍在中道彥雄面前的書桌上。
留著嬌俏短發(fā)的年輕女子名叫阿五子,是一名律師,準確來說,是一位剛剛被暫停律師執(zhí)業(yè)證的律師。
“你惹事了!卑⑽遄羽堄信d致地盯著中道彥雄皺起來的眉頭,咧嘴燦爛一笑。
中道彥挑起面前的紙,待看清紙上的內(nèi)容后,眉頭皺得更深了。
“你要什么?”中道彥雄抬頭看向阿五子,問道。
“作為我給你做策應(yīng)的報答,”阿五子挑眉,俯身湊近中道彥雄,“只有一個要求,我要參與……”
窗外傳來輪胎摩擦沙石的剎車聲,緊接著便是凌亂的腳步聲。中道彥雄將手中的紙揉成一團,塞進阿五子的風(fēng)衣口袋。
“成交。”
門又被人大力撞開,故意做舊的檀木門上又多了兩道劃痕,中道彥雄不禁一陣肉疼。門口站著幾個五大三粗的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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