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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汀陽:一個或所有問題

發(fā)布時間:2020-06-13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一、解題

  

  哲學試圖說出一種智慧。

  

  這種智慧表現(xiàn)為一個或所有問題,但不是說,哲學要解決我們所遇到的所有問題,這是不可能的,事實上我們所遇到的問題中只有很少一些問題需要“哲學地”解決;
也不是說,哲學能夠把所有問題都化為一個問題,這也是不可能的,而且是多余的,我們其實不需要哲學的“總的”解釋。這些都是哲學的不良幻想。只要愿意,我們當然可以這樣去紀想,但沒有用。智慧是有用的,而不是高水平的紀想。

  

  “一個或所有問題”是哲學智慧自身的思想特性,它意味著,在哲學思想的范圍內(nèi),如果我們試圖解決某一個問題,就不得不去同時解決所有問題,因為哲學所思考的每一個問題都是互相牽連著的,以至于只要單獨去思考某一個問題,就會破壞這個問題,甚至破壞其他問題;
假如哲學所思考的所有問題必須一起解決,那么“所有問題的一起解決”便成了一個問題,就是說,只有當能夠解決這個“一起解決”的問題,才能夠解決任意一個哲學問題。事情還有更復(fù)雜的一面;
在思考這個“一起解決”的問題時,又不得不去思考哪些問題確實是必須考慮在內(nèi)的問題,而要能夠想清這一點,又必須能夠同時想清什么是有意義的哲學解決,從根本上說就是什么是有意義的“一起解決”。這已經(jīng)說得太復(fù)雜了,換一種方式說,哲學所思考的其實只是什么是哲學的思考方式,這是“一個”問題,但它又同時落實為哲學所思考的“所有”問題?梢哉f,這就是哲學一直想解決而不能解決的唯一問題。而由于這一問題沒有被解決,對哲學所有問題的所有解決就從來不是真正的解決。

  

  奇怪的是,哲學思維本身的這一艱難處境地卻很少被思考,“哲學”產(chǎn)生著太多的理論、太多的觀點和原則,哲學家想了很多事情,卻很少考慮事情的做法。哲學已經(jīng)成為一種盲目的思想習慣,已經(jīng)太像是一種專門的知識,也就遠離了智慧。對于知識來說,不管有多少難題,思維本身卻不是難題,而對于智慧來說,唯一的難題就是思維本身,這是知識與智慧的一個重要區(qū)別。真正的哲學永遠陷在智慧的困惑中,永遠缺乏知識的那種勝利。不過這種感覺很容易產(chǎn)生誤解,一般的錯覺是,哲學所想解決的問題是永遠解決不了的一些“永恒的”問題。如果真的有這樣的問題,那也是一些冒充為問題的假設(shè),比如關(guān)于“一切事物的終極意義”的問題,它們可以是一些“問句”,是字畫上的問題,卻不是能夠思想的問題,因為,這類問題的提問對象并不是一個可解的未知項,我們甚至根本不知道它是不是一個未知項。所有冒充為問題的問題都有一個無法超越的知識論障礙:我們無法知道我們想知道的是什么。哲學的困惑與此無關(guān)。智慧的困惑是即使我們成功地解決了問題,我們?nèi)匀徊恢肋@是不是最好的解決,而且,解決問題的過程又改變了問題,于是,我們一方面不得不“一起解決”問題,另一方面這種做法又正是在改變著、制造著問題。

  

  我們應(yīng)該意識到,思想本身是思想問題中的一個關(guān)鍵性的變量,隨著思想的發(fā)展,把握不住的不是事物,而是思想。老子說:“道可道非常道”。正確的解法是:可因循的道都不是永遠的道。這句話用來表達智慧的艱難是十分貼切的。對于思想來說,思想之道正是永遠在創(chuàng)造著的未成之道,因此不得不忍受思想自身的不完善。人們常說,知識是無止境的。但卻不能說,智慧是無止境的,這不恬當。智慧是非常性的,它沒有那種知識性的“進步”,但它不斷改變自身。真正的智慧總是一種思想的冒險。

  

  并不是說,智慧不能給予我們真理,而是說,我們所獲得的真理永遠需要重新安排。哲學的工作或者說智慧的操作只是一個永遠在進行著的“思想布局”活動。真理是處處可見的,說出一條真理并不難,至少沒有想象的那么難,使真理生效,讓各種真理在恰當?shù)牡胤桨l(fā)揮作用,這才是難的,這意味著我們需要關(guān)于如何安排真理的真理。哲學作為思想布局的活動,它試圖創(chuàng)造布局性的真理,這是一種偉大而謙虛的冒險。哲學確實經(jīng)常給人“從頭開始”的感覺,但決不是通常所想象的“回到源頭”,而是“重新開局”,“重新布局”,是“重下一盤棋”。沒有一種真正偉大的智慧會像海德格爾所說的“被遺忘了”,而應(yīng)該說曾經(jīng)變得不重要有時又變得重要了。即使源頭重新變得重要,它也只是重新布局的一個因素,它必須服從重新布局的需要。

  

  有的人們覺得哲學像科學,甚至是一種科學,于是哲學就被認為是一種“更高的”知識或科學的科學;
有時人們覺得哲學像藝術(shù),是一種特殊的寫作。這些感覺都不錯,但都不準確。哲學的某方面有可能像科學或藝術(shù),但關(guān)鍵的是,哲學既不是科學也不是藝術(shù)。“像什么”是一個表面的問題,只有知道哲學在哪一點上“什么也不像”,才真正找到哲學。

  

  智慧不是知識,哲學也就不是去追求知識,所以哲學并不像科學。智慧不是感覺,哲學也就不是自由寫作,所以哲學不像藝術(shù)。哲學思想既是創(chuàng)造性的又是邏輯性的,甚至是實驗性的,它有著所有各種可牟的思想性,這些都是它的性質(zhì),但不是它的特性。如果說哲學確實有什么特性的話,它并不在于它的思想風格,而在于它的思想處境地,這就是,只要它思考一個問題就不得不思考所有問題,而所有問題又不得不思考成一個問題。

  

  二、無智慧的狀況

  

  智慧已經(jīng)衰退了。

  

  我們長時間地容忍了思想的無聊和無用。從不再智慧的思想中搜尋各種角度和說法,又有什么意義?用已經(jīng)不再智慧的思想去打撈過去的智慧,又能有什么收獲?只有當擁有新的智慧,才能理解舊的智慧——一種智慧只能在另一種智慧中被理解——當我們越來越?jīng)]有智慧,也就越來越不理解過去的智慧。在缺乏新智慧的情況下,卓越智慧也會變質(zhì)。

  

  并不是人們現(xiàn)在對智慧失去了興趣,而是現(xiàn)在的思想中沒有足夠令人感興趣的智慧。曾經(jīng)震動心靈的那結(jié)智慧經(jīng)過長時間無智慧的解釋已經(jīng)磨損變質(zhì),退化為一些習慣。對于習慣,產(chǎn)生了許多新問題,為了解決這些新問題,我們需要新智慧——這不像是需要新知識。缺乏某種知識,這只是局部的技術(shù)性困難,人們可以想別的辦法。生活和文化產(chǎn)生的新問題卻要求原則性的對策,而生活或文化都是整體性的存在,當改變其中一部分設(shè)置,其它方面也必定產(chǎn)生問題,除了找到新的智慧以便進行整體性的調(diào)整,我們并沒有什么別的辦法。確實如此,無論是道德、法律、政治還是經(jīng)濟社會、科學觀念哪一方面產(chǎn)生了問題發(fā)生了變化,都對生活和文化有著整體的影響,我們需要有與這種變化相匹配的智慧。

  

  不受觀點的控制才有智慧。

  

  智慧是一種特殊的思想操作,它創(chuàng)造著各種觀念,但它卻不能受其約束。當思想操作無法擺脫觀點的束縛,思想就不再智慧。知識的積累使事情越來越清楚,而觀點的堆積卻使思想越來越糊涂。思想總要制造出觀念,因此觀念的積累是正常的,但思想?yún)s應(yīng)當從問題出發(fā)而不是從觀點出發(fā),受制于觀點就沒有思想的自由,也就沒有智慧。老子說:“為學日益,為道(亦作‘聞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于無為“。(《老子》·四十八章)這確實是真知灼見:追求學問知識,當然多我益善,追求道理智慧,則必須不斷拋棄權(quán)觀點成見,最后達到自然而然的道理。按照我的說法,就是“無立場”或“無觀點”地去思想。當思想觀念成為思想活動的負擔,就不再是智慧了。

  

  退化了的思想就是制度化了的思想。

  

  當思想受制于觀點,觀點們便以學術(shù)的名義被當成知識。這里有點“魚目混珠”的味道,觀點其實是看法,真正能夠稱為“知識”的必須或者是科學性的和經(jīng)驗性的,或者是邏輯性的和數(shù)學性的,而觀點作為看法卻是一些用來進行解釋和理解的假設(shè)——它們有可能有助于也可能無助于形成知識,有可能是有意義的也可能無意義,也許曾經(jīng)有意義而已經(jīng)沒有意義,但無論如何觀點并不是知識。當把觀點“混珠為知識,思想就好像成為學習,其實,在觀點的支配下,既不“思”也無所謂“想”,只有習慣性的理解。習慣化的思想就像是習慣化的日常動作。

  

  無智慧的思想文化是危險的。它意味著思想文化的停滯和無能。

  

  三、如果有“智慧復(fù)興”

  

  恢復(fù)智慧是主個時代最需要的文化行動之一。主可以說明一種“智慧復(fù)興”,不是回到過去的智慧(舊智慧已經(jīng)不夠用而且已經(jīng)被庸欲化),而是創(chuàng)造新的智慧,并且翻新舊智慧——事實上舊智慧只有在新智慧中才能被有意義地理解并發(fā)揮作用。

  

  講座智慧原意義之前,似乎有必要這樣想一想:思想文化是干什么的?思想文化是用來塑造人類生活的,更鄭重一些說,是用來塑造人類的存在意義的。人類的存在本身(is or exists)不是一個有意義的哲學問題(也許是個科學問題),只有當它是一個“成為什么樣的存在”(is to be made to be)的問題時才有哲學意義,也就是說,人類存在的問題就是使人類成為什么存在的問題。很顯然,思想文化就其根本性抽來說不是對生活的反映和概括,而是對生活的設(shè)計和開拓。這意味著,思想對于生活來說必須具有領(lǐng)先性而不是跟隨性,否則思想就退化為一種回憶性或注解性的消極文化,就只有安慰和消遺意義。這顯然是文化中不太重要的方面。毀掉思想只能靠壞的思想。

  

  智慧首先必須能夠意識到什么是最重要的問題。什么是對文化和生活可能最有影響的問題,必須至少與最重要的問題的灣變保持“同步同速”,并且盡可能提前一步或更多。盡管人類的文化和生活有著許多明顯的關(guān)鍵問題,但哲學所思考的問題與此并不很吻合,相反,哲學更樂意提出另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甚至虛幻無聊的問題,在這一點上,哲學家太任性了,太沉溺于自己的感覺。那些所謂的哲學問題本來無須投入大量的思想,但由于它們存在一哲學傳統(tǒng)中,甚至構(gòu)成了哲學傳統(tǒng)的主要部分,許多人被誘導(dǎo)去思想了這些問題,于是這些荒診的問題假假借“傳統(tǒng)”而變得好像很有意義。這正是思想的悲。嚎陀^存它居然把一些無聊的事情變成一本正經(jīng)的事業(yè)。這就像生活中有的事情本來沒有意義,但由于許多人莫名其妙地參與了,就似乎很有了些意義。

  

  追求智慧的原始方式是按最大的思想愿望去想象智慧,而成熟的方式應(yīng)該是按思想需要去構(gòu)思智慧。這種微妙的區(qū)別可謂毫厘千里。按照思想的最大愿望去思想,當然要思考的就是關(guān)于萬物萬事的最大秘密,就是關(guān)于一切存在的最大問題。盡管人產(chǎn)想尋找那種最大的秘密,但其實并不知道是否存在著那種最大的秘密,這種尋找只是一種盲目的渴望。到底有沒有那種秘密,這一點是說不清的,同樣,我們是滯有與之匹配的知識能力,也是說不清的。維特根斯坦終于發(fā)現(xiàn)了哲學的這一悲。何覀冊谡軐W中想說的都是胡說,都是些不可說的事情,而那些可說的卻又不是哲學的事情。當然,維特根斯坦對哲學的批語過火了,我們只能說,人們對智慧的期望和態(tài)度是錯誤的,但哲學并非都是胡說,相反,我們在哲學中得到過許多智慧。但有一點確實必須徹底批評,這就是追求智慧的原始方式,這種原邕方式由于期望過高,著眼點不正確,因此往往事倍功半,而且,它很快就由于落后于思想發(fā)展的需要而不再有效了。換一個角度說,追求智慧的原始方式是“詢問”,這種方式在人類文明初期是恰當?shù),在文明還很簡單時,一切都值得一問,任何一問都值得追問。在各種事情都不清楚的情況下,解釋清楚“事情是怎樣的”就是最重要的。在今天,解釋事情被證明是科學的工作,于是哲學就好像無事可做了。事實上哲學并非無事可做,而是哲學必須成為另一種追求智慧的方式,必須追求另一種智慧。哲學的工作不再是詢問,而是“設(shè)計”?梢哉f,這才是成熟的哲學。這種工作性質(zhì)的改變意味著追求智慧與追求知識完全劃清了界線——這一點正是哲學一直想做到而沒有做到的:哲學知道智慧不應(yīng)該是知識,但卻總是搞得太像是知識。智慧的復(fù)興就是智慧的成熟。

  

  那么,智慧是一種什么樣的設(shè)計?它設(shè)計著什么?

  

  文化就是我們對待各種事情的方式,或者說是做事的方式。哲學是一種文化,但有些特別,它唯一能夠做的事情不是別的而正是文化自身。哲學是文化中的文化,可以說是“內(nèi)文化”,它就是文化的自身設(shè)計。文化必須有著這種自身塑造的功能,才是有生命的文化。不可能有一種關(guān)于世界的智慧(只能有關(guān)于世界的科學知識),智慧只能是關(guān)于文化的。世界是什么樣的,它將是什么樣的,這些不是我們能做的事情,我們說了不算,這其中沒有我們的智慧,只有知識。但我們將決定文化成為佬樣的。我們把文化做成佬樣,這里沒有知識,純粹是個智慧問題。而且,這種智慧確實是我們的,不屬于世界也不屬于神。(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哲學曾經(jīng)給出的智慧有許多最終擾為“智慧的”空話。維特根斯坦曾警告哲學:不要想,而要看。這并沒有切中要害。我想應(yīng)該說:不要問,而要做。

  

  四.哲學錯了

  

  在哲學所能思考的所有問題中,關(guān)于哲學“本身的問題是最重要的問題。在這里,我們又可以感覺到”一個或所有的問題“的思想處境”所有哲學問題要得到解決,其實只需要解決怎么做哲學的問題;
而解決怎么做哲學這一問題,又必須考慮到哲學的所有問題。

  

  人們一直有些盲目的或者說“傳統(tǒng)地”做著哲學這件事情,但哲學的各種困難終于迫使人們重機關(guān)報去考慮哲學是干什么的。海德格爾曾經(jīng)故意吞吞吐吐地問道:有那么一種東西,稱作哲學,它窨是什么東西?維特根斯坦則說,在哲學中我們不知道該怎么走。整個當代哲學可以說主要說的是這么一句話“哲學錯了。

  

  各種當代哲學都從“語言”反思了哲學,認為哲學的關(guān)鍵不在于對事物的“看法”而在于“說法”。不妨這樣說,在海德格爾看來,傳統(tǒng)哲學由于遺忘了因此沒有能夠說出真正的“邏各斯”(logos,話語,說法);
在維特根斯坦看來,我們根本無法說出哲學所想象的那種“邏各斯”,如果一定要說出來則是胡說。從當代哲學的角度來看,哲學錯就錯在說錯了話。

  

  哲學的錯誤真的是一種語言上的失誤嗎?我們憑什么知道什么樣的話語是恰當?shù)模考词谷藗冇辛怂^恰當?shù)恼f法,我們也無法證明我們有了恰當?shù)南敕。當代哲學是華而不實的。海德格爾式的讓智慧“回家”也許是一種美好的感覺,但那是寫詩做文章,并不是哲學智慧。智慧必須服從思想文化的需要而不是服從幻想和愿望。維特根斯坦也一樣,他對“可說和不可說”的劃界實際上把無聊的和有價值的問題一起拋棄掉,結(jié)果就沒有什么值得一說了。曾經(jīng)有個IBM的電腦專家說:電話實現(xiàn)了維特根斯坦的哲學,電腦所說一定清楚,電腦所不能說的則必須沉默。不知道這是不是句玩笑話,但我卻當真,它恰恰說明了維特根坦哲學的失敗。哲學家應(yīng)該表現(xiàn)人的智慧而不是電腦的智慧,哲學能夠說的話肯定比電腦要多。也許確實有一些不可說的東西,但那些東西與哲學的智慧沒有關(guān)系。維特根斯坦關(guān)于“可說”的劃界也是可疑的,但這還不是大問題,關(guān)鍵在于,“說”的問題是一個錯誤導(dǎo)向,智慧從根本上說不是“說話”而是行動。

  

  哲學家們確實是智慧的,他們有時把人類智力發(fā)揮到了極致,但我不得不說,盡管哲學發(fā)現(xiàn)了智慧,卻做錯了事——不是說錯了話。就是說,哲學雖然表現(xiàn)了驚人的思想水平,但卻是沒有用處的思想。傳統(tǒng)哲學思維給人以思想盧的享受,但缺乏實際意義,當人類文化想在哲學中謀求某種有塑造力的智慧時,哲學的這一缺陷就明顯起來了。凡是不要能兌現(xiàn)為行動的思想就不可能有很大的價值。哲學有在思想時過多地聽從純粹的思想欲望,總想把那些總也說不完的問題繼續(xù)說下去,但是事實上在人類文明中有許多疸還沒有被解決就不再重要了,這幾乎是一條規(guī)律。我們有什么理由舍不得已經(jīng)失效的哲學呢?

  

  哲學已經(jīng)變成人類原始思想的后遺癥。從欣賞的意義上說,哲學變成了思想的神話。

  

  哲學的后遺癥表現(xiàn)為各種“哲學觀點”。我們做任何事情都可以有某種觀點,通常使用的是“正常觀點”(包括日常的、科學的、邏輯的等等),正常觀點是在生活中有效的觀點,但另有一些不正常的觀點,這就是哲學觀點。如果一個觀點,它是與正常觀點不同的觀點,并且是我們在做事時不予使用的觀點,那么它就是一個哲學觀點;蛘哒f,哲學觀點僅僅在單純的思想游戲中存在,盡管它解釋著各種事情,但在實踐中我們卻只選用正常觀點。哲學觀點即使是深刻的,也是不疼不癢的。比如說,一個持唯心論觀點的科學家和一個持唯物論的科學家在科學上所做的事情是一樣的,獲得的結(jié)論也是一樣的;
我們知道糖對于感覺是甜的,也許可以認為它在本質(zhì)上并非如此,但我們卻不可能按其“本質(zhì)”去使用它;
我們知道生死是有區(qū)別的,也許在“本質(zhì)”上可以想象“齊生死”,但我們并不按照這種“本質(zhì)”去行動。

  

  哲學觀點與行動無關(guān)。正如馬克思所譏諷的:哲學家只不過不同地解釋了世界,而問題在于改造世界。哲學觀點雖然看起來在名義上是思想,但由于缺乏使用價值而實際上成了局外的“思想”,也許可以說,以哲學觀點構(gòu)成的思想并不是一種思想工作,而是一種精神生活。如果作為精神生活,哲學觀點是無可指責的,精神生活可以是一個任性隨意的世界,在一個任性的世界里,我們可以談?wù)撘恍┎徽鎸嵉氖虑,提一些不現(xiàn)實的問題,作出一些不可能的解釋,就像我們生活在另一個世界里——這幾乎可以說是制造哲學觀點的“廖竅”:盡可能想象你所看到的東西是另一個世界里的事情,假如不得已需要去討論現(xiàn)實的事情,那就按照所想象的另一個世界的事情,假如不理已需要去討論現(xiàn)實的事情,那就按照所想象的另一個世界的境界去解釋,總之要把事情說成另一種樣子,至于是什么樣,則是無所謂的,沒有什么規(guī)定。我相信按照這個訣竅,人人都可以讀董哲學。我并不是在貶低哲學觀點,而只是說,它不是思想的根據(jù),它不能用來進行思想。哲學觀點是夢想的一種形式,不管里面有多少智慧,它只是思想的安慰和享受,人們當然需要這些,但更需要能夠作為文化決策的智慧,更需要能夠?qū)嶋H地塑造生活的智慧。

  

  所以我說,哲學并不是說錯了話——認為哲學的話是胡說恰恰是專制主義的胡說。作為一種精神生活的話語,它表達的是夢想,無所謂真假——但哲學做錯了事,因為虛事說得太多,實事想得太少,制造了許多無用的智慧,而實際上我們更迫切需要的是有用的智慧。

  

  五、哲學的終結(jié)

  

  過去曾經(jīng)是哲學的東西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重要了,有些甚至不再被需要了,這就是舊哲學的命運。盡管有些人想維護它,但它畢竟失去了生氣。哲學,確切地說是舊哲學,事實上終結(jié)了。在這里有必要談?wù)務(wù)軐W的終結(jié)者維特根斯坦和德里達。

  

  維特根斯坦發(fā)現(xiàn)那些“永恒的”哲學問題引誘人們不斷而無望地追問下去,他說,這就像抓癢,如果我們還沒有找到止癢的治療良好,就會不斷地抓癢,雖然無濟于事,但總有不斷取得“進展”的感覺。維特根斯坦相信他已經(jīng)找到了止癢良方。不過這個“良方”是消極的。在他看來,哲學追求是一些自我的思想疾病,如果放棄權(quán)這些追求就不會發(fā)癢。他又有個著名的說法,說的是人們陷在哲學問題中就像蒼蠅陷在瓶子里,同樣找不到出口。那種哲學的“捕蠅瓶”是什么樣的?大概是由由超科學和超邏輯的向往和混亂的語言所構(gòu)成,在這種瓶子外面則是由科學、邏輯和正常語言所構(gòu)成的健康的思想空間。

  

  維特根斯坦的出路其實是一條終結(jié)哲學之路,而不是一條解放暫學之路。

  

  如果一定要做比喻的話,維特根斯坦的“瓶子”比喻并不恰當。我想可以這樣比喻:正常的思想空間是我們確實擁有的土地,正常的思想就是這塊土地上生長著的作物,不正常的思想則是關(guān)于不存在的土地和不可能的作物的幻想。我們有可能改變確實有的土地和作物,但卻不能幻想生活在別處。這就是說,當我們放棄幻想性的哲學,我們將面對另一些哲學問題,而不是沒有了哲學問題,這一點似乎沒有被當代哲學意識到。

  

  許多哲學家特別是分析哲學家顯然接受了維特根斯坦的觀點,以為哲學的思想問題只是澄清語言的總是在所謂“轉(zhuǎn)向語言”的運動中,哲學實際上走上了中世紀哲學的老路(我稱之為“現(xiàn)代中世紀哲學”),在語言上斤斤計較。經(jīng)典哲學沉溺于觀點之爭本來已經(jīng)偏離了智慧之路,再加上當代哲學的措辭之爭,哲學完全變成“嘴力”研究。記得有哲學家曾經(jīng)嘲笑當代哲學已經(jīng)淪落為去分析蠢人聽說的傻話到底是什么思想。多少有些可笑的是,“語言”本身被搞成了一個最成問題的問題,于是,這種哲學運動成了哲學的自殺動動:當企圖通過語言去矯正或者說校正思想時,卻發(fā)現(xiàn)語言本身是混亂的,而且,語言不可能“在語言中”指引自身。哲學終結(jié)于思想的無聊。

  

  也許有人會說,海德格爾走向語言之路不是無聊的。當然,海德格爾“在語言中”的思考是詩意的,是浪漫的,他幾乎是想去歌唱?墒窃谡Z言中的詩意思考能力至多等于藝術(shù)的構(gòu)思能力,它不能藝術(shù)揭示更多的東西,而且它缺乏藝術(shù)的實踐能力,藝術(shù)所構(gòu)思的東西是可以實現(xiàn)出來的,而詩意思想的那結(jié)哲學意圖過于偉大以至于沒有與之相配的實踐可能性。語言是存在的不真實的(unreal)家園(海德格爾稱語言是存在的家園)。幻想作為心理感覺是有趣的,但作為智慧則是無聊的。

  

  舊哲學的另一個終結(jié)者德里達同樣關(guān)心語言問題,他另有一種可以與維特根斯坦比美的終結(jié)方式。如果說維特根斯坦把哲學妄想看作是“瓶子”并且要求逃離瓶子的話,那么按照瓶子這一比喻,德里達就似乎是想胡蘿卜碎這種瓶子。德里達要求“解構(gòu)”。在確定的結(jié)構(gòu)中去說出那些隱藏著的“絕對”、“純粹”和“本源”是不可能的,德里達相信,我們的語言活動恰恰是一個進行覆蓋、刪改,掩埋的寫作過程。德里達的批判導(dǎo)向一個驚人的結(jié)論,哲學將變性為文學——而不是繼續(xù)冒充一種有些像是科學和邏輯的不可能的知識。

  

  傳統(tǒng)哲學從理論上說確定擋不住維特根斯坦和德里達的打擊——它的根本招數(shù)已經(jīng)算計到了。有些人因此相信哲學完了“后哲學文化”的時代來了。哲學似乎從康德式的批判——對“根本性”問題的探究——變成了對隨便什么問題的隨便評論。哲學的分支的分支變得無比多,哲學的言論幾乎等同于無聊的意見和信念。可以說,后哲學文化中不過鼓勵哲學由嚴肅的胡說變成不嚴肅的胡說,這種胡說以哲學的名義從環(huán)境污染、動物權(quán)利說到太空里的道德和只乘下大腦的人還說到體育和男女關(guān)系,哲學在這些事情上是否有用是十分可疑的。

  

  哲學必須成為什么?這是個問題。

  

  六、另一種哲學史與另一種哲學

  

  哲學必須成為什么,這種問題迫使我們放棄在哲學傳統(tǒng)和概念中思考哲學,而站到哲學外面或者說在整個思想空間中去思考哲學,這樣就可以發(fā)現(xiàn),我們已經(jīng)擁有的哲學道路只是哲學空間的某些可能性,而且我們根本沒有理由認為我們已經(jīng)習慣了的道路是好的。什么是思想的特殊狀況?思想是創(chuàng)造出來的,當我們試圖批評它,我們不得不把已經(jīng)設(shè)計出來的思想與尚未設(shè)計成思想的其它思維可能性進行比較。這與知識的情況完全不同,要確定一種知識是否有效,只需要把它與它所描述的“已定事實”相比較,而無須考慮其它可能性?墒,哲學所考慮的東西卻不是“既定事實”(這不是哲學所思考的),而是在既定事實之餐值得思考的東西。那是許多種可以思考的東西。

  

  我們理解哲學通常借助哲學史,但哲學史為什么只是描述了哲學傳統(tǒng)?為什么只是描述了實際上的哲學道路?這種哲學史只描述了哲不走過的路,我們并不能由此知道走得對不對,由此知道的只是哲學的一種或幾種可能性,仍然不知道哲學。我一直相信需要另一種有些特別的哲學史,它思考的不是哲學史上每一步發(fā)展的事實情況,而是考慮哲學史上每一步走法的得失,這意味著把其它可能的走法考慮進去。甚至只考慮關(guān)鍵的走法或決定走法的思路的得抄件。這就像在回顧一盤棋,我們不僅思考當時每一步棋的得失,而且思考到如何重新下這盤棋怎么下。哲學史提示的不應(yīng)該僅限于“忠實”,而且應(yīng)該是思想的各種可能性。

  

  如果我們能從思想的各種可能性去理解哲學和哲學史,就會發(fā)現(xiàn)哲學有許多余地,即使現(xiàn)有的哲學道路令人不滿,也不至于無路可走,所謂圓括號學的終結(jié)不是一個問題,而后哲學文化是個笑話。我們需要的是另一種哲學,一種不同類型的哲學。哲學史上有過的哲學并不能定義什么是“哲學”。當然,這不是說,我們可以隨便定義哲學,戲弄一個要領(lǐng)沒有意義,我們所需要的新哲學盡管與舊哲學非常不同,但至少有一點是相同的,它們都是思想的極端處,或者說是思想的“底層”或“深層”,按哲學傳統(tǒng)的說法,是一種“元”(neta)思想。不過“元”這個要領(lǐng)隱藏著一些復(fù)雜的問題,所以是不太清楚的。把哲學說成是極端的思想方式似乎更恰當一些。

  

  在我們分析新的哲學可能性之前,不妨提一個有些唐突的問題:不要哲學行不行?

  

  不管是什么樣的哲學,它都必須是有價值的。按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則,思想沒有必要想的事情就是不重要的事情。正統(tǒng)哲學(按西方標準定義的哲學)曾經(jīng)有不小的思想作用,但現(xiàn)在確實意義不大了,它的解釋力幾乎被科學和宗教剝奪了,已經(jīng)沒有什么關(guān)鍵性的問題需要這種哲學去解釋,所以才會有哲學完了的感覺。但我們可以想想別的思想系統(tǒng)的情況,(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例如中國思想,中國基本上沒有相當于西方圓括號學的“哲學”,但卻不能看作是一個沒有哲學的思想例子,中國有另外一種根本性的思想,它既然是根本性的,就顯然是另一種哲學,不管它與西方圓括號學多么地不同,它總意味著思想中的那種基本解釋力,把一種基礎(chǔ)性的思想叫做“哲學”還是別的,這無所謂。這個例子可以說明哲學有多種可能性,并非哲學完了,而是某種哲學完了。

  

  思想文化為我們的行為負責。那么,如果缺少哲學,我們的思想文化是否能夠?qū)ξ覀兊男袨橥耆撠煟咳绻龅酵耆撠,思想文化就要為自身負責,思想文化就必須能夠不斷?chuàng)造自身而且創(chuàng)造出自身的合理性。思想文化為自身負責的活動就是哲學活動,所以我說,思想文化的任何一個領(lǐng)域或者任何一個學科的基礎(chǔ)性構(gòu)造活動都是哲學性的,即使比較狹義地說,至少思想文化對自身合理性的創(chuàng)造活動肯定是哲學的。因此哲學不能夠是一個獨立的學科,哲學不可能有僅僅屬于自身的特殊意義和專業(yè)的總是如果一個所謂的圓括號學問題和圓括號學原理對思想文化的其它方面不能有所貢獻,那它就沒有什么實際意義。圓括號學不能隨意思想,而必須按需思想。如果說思想觀念對自身是層層負責的,那么哲學所負的就是最后的責任。只要一種思想文化發(fā)展到能夠?qū)ψ陨磉M行自覺創(chuàng)造的水平,它就有了“為自身負責”的問題,就有了去創(chuàng)造什么和怎樣有效創(chuàng)造的問題,在這其中,那些根本性的和全局性的問題就是哲學問題。當然,一種原始水平的文化就沒有哲學。

  

  哲學,就是對思想文化自身的構(gòu)思。

  

  這是真正有意義的哲學。事實上我們不可以從哲學的愿望去說哲學是什么,而只能問,哲學需要成為什么,或者,哲學被要求成什么。過去的哲學里飲食了太多不可能的事情,而我們不可能要求不可能的事情。由此不難看出過去哲學的錯誤,它的思考對象是整個世界,這太大了,這個世界很大程度上是想象出來的,它飲食太多被想象為隱藏著的秘密,飲食太多按照思想的某些結(jié)構(gòu)、某些原則和偏好編排出來的“本質(zhì)”、規(guī)律或初始狀態(tài)和理想狀態(tài),而且,這些純屬假設(shè)的東西又被當成是解釋所有事情的根據(jù),因此,盡管舊哲學思考到了各種有意義的問題(舊哲學思考到了一切問題,不管是有意義的還是無意義的),但卻不能有意義地去解決它們?梢哉f,舊哲學給智慧設(shè)置了一個知識性的目標(當然是超級的知識),這個目標是想當然的,而且沒有實際意義,與這個不可牟的目標相配,它通過一系列與事實不相似的假設(shè)構(gòu)造了一個失真的世界。各種哲學觀點對于這個失真的世界也許是恰當?shù),但對于真實的世界卻是不恰當?shù),這正是人們經(jīng)常所感覺到的:哲學對于哲學自己所說的“那些事情”來說總是說得通的,但對于實際事情來說卻似乎既陌生又草率。這種感覺已經(jīng)足夠引起懷疑了。哲學家們在語言上斤斤計較互相批語同樣使人生疑:如果哲學的世界是失真的,不同的說法真的有那么大的區(qū)別嗎?哲學必須告別知識型的哲學,必須意識到智慧不能描述超出知識所可能描述的事情,智慧不是科學和邏輯之外的“另一種知識”,但也不是科學和邏輯附屬物或類似物。智慧是與知識完全不同的一另一種能力,它在知識的界限之中,做著與知識完全不同的事情。

  

  七、限度和邊界

  

  哲學一向企圖探明各種“限度”,或者說“界限”和“極限”。全部哲學的努力都與此有關(guān)。哲學一直以它可能——往往只能“可能”——探明這些限度為榮。從各種本質(zhì)、本源或絕對性、終極性到知識的先驗原則或語言和思想的界限,也許不可能有別的什么界限,都表現(xiàn)了哲學作為超級知識的努力。在這個意義上說,哲學似乎可以說是關(guān)于各種界限的知識。

  

  人類有一種一勞永逸的幻想,總想發(fā)現(xiàn)最大的秘密或最后的原則,且不說這種努力是可疑的,即使它是可能的,也沒有很大的意義。帝是我對哲學的基本懷疑之一。我總強調(diào)最大很大的意義。這是我對哲學的基本懷疑之一。我總是強調(diào)最大的問題并不是最重要的問題,而且,最大的問題和最重要的問題甚至是兩個方向中的問題。這里有個哲學的決定性選擇。

  

  人類思想有兩種能力或兩個方面:知識和創(chuàng)造。智慧作為極端化的思想,它也就職相京應(yīng)的極端化的知識型智慧和創(chuàng)造型智慧。通常意義上的哲學主要是知識型的短慧,它從事物的經(jīng)驗知識開始追問下去,一直追問到邏輯允許的最大問題,這時,事物實際上早就不存在了,只剩下概念,這種哲學實際上是關(guān)于概念的知識,哲學家們學習了各種概念,力圖表明思想的邏輯界限。這種智慧是偉大的但卻是無效的,假如說那里確實有些絕對的思想界限,那么,它們本來就在那里,我們本來就不可能無視這些天然的界限,我們越不過去,如果我們想在思想之外思想,肯定什么也想不出來,既然思想不可能出界,這些界限是否必須表達出來,就不是重要的問題。而且,即使我們獲得一種知識型的徹底和智慧,它仍然無助于解決我們所需要解決的問題,應(yīng)該說它根本還沒有觸及那些問題。真正重要的思想問題都是關(guān)于創(chuàng)造的問題,就是說,哲學不能解決“……這樣存在著”(…is)這種形式中的問題,而只能去解決“……將要被做成存在”(…is to be done)的問題。凡是可以設(shè)想為上帝已經(jīng)解決了的事情對于我們來說就不是思想問題,因為那不是我們的思想所能做主的事情,我們不能思想無法做主的事情,這些事還必須已經(jīng)被決定了。凡是可以思想的,必定是我們能夠做主的事情,這些事情已經(jīng)被決定了。凡是可以思想的,必定是我們能夠做主的事情。思想就是去做決定。所以知識和智慧是不是同的,知識是一種企圖知道某種已經(jīng)被決定的事情的思維,知識沒有自由。智慧則是創(chuàng)作,是去做決定,盡管只有半份自由,它不是自由幻想,幻想是不重要的創(chuàng)作,但智慧必須是重要的,它想要塑造文化的存在,或者說就是人的存在。人對自身存在的塑造就是真正的問題。只有在人能夠充當上帝的地方,才會有值得思想的哲學問題。有神論思維或者信仰型思維不可能有真正的思想,如果假定了神的智慧,人的思維就只是對神的智慧的理解和解釋。人對于人想做的事情來說,人是主人,主人才有自己的智慧。盡管人所能做主的事情在邏輯上并不大,但卻是最重要的。所以我想說存在就是做事(to be is to do),或者存在就是所要做的事(to be is to be done)。

  

  關(guān)于“存在”的其它理解都不是哲學的,而只不過是邏輯的或者是語法的和語義的。

  

  真正的智慧屬于創(chuàng)造者,或神或人。研究神的智慧是神學,研究人的智慧是哲學。所以有意義的哲學只能是關(guān)于文化的構(gòu)思,它思考的是,我們需要什么樣的觀念,我們所需要的觀念可以做成什么樣。于是哲學又會有一個微妙的變化:哲學不再關(guān)心那些絕對的“界限”,而只關(guān)心思想文化的存在“邊界”,或者說觀念界的邊界——邊界不是絕對界限,它可以變化,事實上它不斷在變化,而這種變化正是需要設(shè)計的。這樣一種哲學在規(guī)模上比通常的哲學顯然要小得多,但它在能力上要強得多——它將設(shè)計存在,而不是僅僅談?wù)摯嬖凇?/p>

  

  (本文原載于《社會科學戰(zhàn)線》1997年第一期 pp.70.-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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