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母的長得漂亮，雞卻是公的長得漂亮。光是漂亮這一點，還不能使公雞成為吳家大院的主宰。使它成為主宰的是它反復公布的一個事實：天是它叫亮的。要是它不叫，天就亮不了，鴨、鵝、豬、羊、馬、牛等等，就會長久地生活在黑夜里，永遠在黑暗中徘徊。

　　這使大家很害怕。黑夜是寒冷的，黑夜里，主人不給飯吃。天要是總是不亮，大家一定饑寒交迫，不是凍死，就是餓死。能使它們避免悲慘命運的只有大慈大悲的公雞。

　　認識統(tǒng)一了，大家請求公雞統(tǒng)治它們，給它們光明。最好的屋子讓公雞住，最美的母雞向公雞獻身，最精美的食物請公雞先用。睡覺前，鴨子給它鋪床，鵝給它捶背(用它長了大包的頭)。起床后，馬給它倒尿壺，牛給它倒痰盂，羊給它端洗臉水，豬給它備早餐。它一出門，馬開道，鵝吹號，牛抬轎。

　　要不是發(fā)生了一件小小的事情，公雞帝王般的生活會一直過下去，只可惜好景從來不長。當時正是冬末春初，村莊里流行病毒性感冒，公雞未能幸免，就象貴人也要長白發(fā)，常委也要見死神一樣，公雞也會患流感。清鼻涕一流，公雞就知道大事不好，主人家里有的各種感冒藥，什么“康泰克”，什么“快克”，什么“黑加白”，什么“感冒清”，它都服了，不見好轉(zhuǎn)。

　　吳家大院的所有牲畜和家禽陷入恐慌，感冒的公雞嗓子啞了，不能叫，天不亮了怎么辦？它們根據(jù)公雞感冒痊愈所需要的時間儲備了各自的食物，準備苦度漫漫長夜。

　　事情的結(jié)果人人知道，公雞沒有叫，天還是亮了。感到受愚弄的牲畜家禽頗為憤怒，馬踢了公雞一腳，牛又踩了一下，羊比較文雅，只是朝它吐了口唾沫，鴨罵了幾句臟話，鵝望了一眼泛白的東方，感嘆了一句：“沒有公雞叫，天亮得更美呵！”

　　1997年10月26--29日，北京無涯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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