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這幾天的人民網(wǎng)，筆者在新京報9月7日發(fā)表的《有必要判處王斌余死刑嗎？》幾天來在其《觀點》欄目文章中一直排行第一，絕大多數(shù)網(wǎng)友支持不對王斌余判處死刑，形成這種看法，是公眾對王斌余殺人的原因、社會經(jīng)歷綜合考慮的結(jié)果，表達了社會正義的聲音。正義是人們的一種內(nèi)心感受，無法用邏輯推理來準確論證，公眾輿論是在具體案件中正義標準的最好說明。

　　但是，相反的意見認為，社會同情影響司法會形成“輿論審判”，妨害司法獨立，破壞我們剛剛起步的法治進程，這種擔心不是沒有道理，但是對“輿論審判” 存在一些誤解。我們通常所說的防止“輿論審判”是針對事實是否成立而言的，對于事實問題確實要理性，要盡量隔斷公眾對司法裁判的影響，因為真相只有一個，法官不應當有自由裁量權(quán)，有就是有、無就是無、疑則從無，不因公眾的影響而違背事實，把有判成無、把無判成有。

　　但量刑則不一樣，它是法官獨立審判與社會公眾的意愿相結(jié)合的產(chǎn)物。

　　以美國量刑程序來看，之所以要把量刑程序分離出來，不僅是因為陪審團不懂適用法律的原因，還因為量刑時會考慮包括犯罪人犯罪原因、身世、受教育狀況、社區(qū)評價在內(nèi)的“量刑調(diào)查報告”（The Pre-sentence Investigation and Report 簡稱PSI ）；
我國北京門頭溝法院的“量刑引入社會評價”制度和青島市法院實行的量刑前“人格調(diào)查制度”都包括社區(qū)意見，事實上包括調(diào)查民意。陳興良教授認為“人格調(diào)查制度可以先在未成年犯罪審判中試行，不斷地總結(jié)經(jīng)驗，逐漸完善，在條件具備的情況下，推廣到所有刑事案件�！�

　　在美國的死刑案件裁判中，無論被告人是否放棄陪審團的事實處理權(quán)利，在事實審理之后，都必須由陪審團決定是否處以死刑。在所有案件中，無論是否有量刑答辯，在有罪裁決之后，只要是一級謀殺案件，必須進行加重還是減輕刑罰的聽證。在聽證時，個人的經(jīng)歷、個人與家庭的關(guān)系、犯罪時的特殊處境都應當加以考慮。聽證的參加人員和作證人員也不光是“知道案件情況的人”，還包括“知道被告人的情況”（被告人的經(jīng)歷、處境等）的人，包括同情和不同情被告人的人。這些人都對案件的量刑產(chǎn)生影響。

　　在沈陽黑社會頭目劉涌的案件的審理中，有的專家指責最高法院對劉涌處以死刑是社會輿論施加影響的結(jié)果，認為這是不正當?shù)乃痉�。但是我認為，劉涌之死是輿論對量刑施加影響，而沒有對事實是否成立施加影響，因為當時的評論是建立在法院已經(jīng)認定劉涌指使殺人的基礎(chǔ)上。至于專家意見中所謂刑訊逼供而導致證據(jù)存疑的問題，這是法官在事實認定時應當考慮的。如果有錯，就錯在法官應當堅持非法證據(jù)排除原則和疑罪從無原則；
如果（這要強調(diào)）法官在這兩個問題上沒有錯，則在認定了殺人傷害事實成立的基礎(chǔ)上，是否處以死時，輿論施加壓力、最高法院尊重民意，都是正確的。

　　對專家的“輿論審判”導致劉涌處死刑的結(jié)果之說，我們還可以這樣反問專家們：在劉涌案辯護過程中，辯護方組織了由專家組成的論證會并向媒體頌，這樣的論證會所形成的影響難道不是輿論審判嗎？它甚至于比一般公眾的輿論的影響力更大。只不過專家輿論與民眾輿論博弈的結(jié)果是最高法院尊重了普通民眾的意愿而已。

　　王斌余案件也是如此，公眾的討論是建立在法院已經(jīng)認定的事實的基礎(chǔ)上，沒有對事實問題這一由獨立的法官自由心證的問題提出質(zhì)疑（當然民眾也有權(quán)提出質(zhì)疑，只不過法律應當設(shè)計合理的程序防止法官受到影響，如美國的“封閉陪審團”、大陸法系國家的集中審理制度）。法院考慮他的犯罪原因和民眾評價去量刑，是一種正當?shù)淖龇āＴ诖税钢�，我們沒有看到關(guān)于法院是否進行了量刑調(diào)查、考慮了“社會評價” 的報道，因為量刑調(diào)查目前只是在一些地方進行試點，而且針對的對象也是未成年人犯罪。但是，在二審法院量刑時尊重民間的呼聲，對王斌余不處以死刑，也可以說是對目前我們?nèi)狈α啃搪犠C制度的一種補救。

　　參考資料：

　　1．Sentencing，Sixth Judicial District Court

　　，http://www.co.bannock.id.us/sentenci.htm。

　　2.北京門頭溝法院對未成年人量刑引入社會評價，2005年07月07日， http://news.xinhuanet.com/legal/2005-07/07/content_3185213.htm.

　　3.人格調(diào)查制度的法理考察 ，陳興良 http://www.legaldaily.com.cn/gb/misc/2003-06/03/content_29949.htm）

　　4.The Presentence Investigation and Report (PSI) , http://www.hmichaelsteinberg.com/thepresentencereport.htm。

　　5.劉涌案之司法政治化與一般性殺劉輿論解讀，蕭瀚， http://www.lawintsinghua.com/content/content.asp?id=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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