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鵬:從新雙軌制到新社會契約論
發(fā)布時間:2020-05-24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我對鐘偉關于新雙軌制的發(fā)言提一點看法。
鐘偉在發(fā)言中強調,改革以來,一般商品價格逐漸走向市場,逐漸由市場供求來確定,但是基本的生產要素如資本、土地、勞動力、國有企業(yè)產權,在這些要素方面還仍然維持了很強的行政控制力量。行政權力對要素價格的控制,形成了有利于官府的壟斷利益,這是個愈演愈烈的趨勢。鐘偉用“新雙軌制”來界定權力對要素價格的管制,來界定權力通過要素價格控制來謀取壟斷利益,這確實能夠給人很大的啟發(fā)。鐘偉并不滿足于對“新雙軌制”負面作用進行定性的分析,他還試圖進行量化的測算。這個量化測算不一定很準確,但是向這方面努力確實很有意義!靶码p軌制”提醒大家關注要素價格扭曲及這扭曲背后的利益分配扭曲,有重要啟發(fā)性。
但是,如果從中國生產要素逐步進入市場的這么一個歷史進程來看,要素供求的雙軌制并不是新的歷史現(xiàn)象,改革以來自始至終都是存在的。要素價格這個雙軌制一直存在,但到今天,大家對這種權力控制生產要素的現(xiàn)狀越來越不滿了,越來越看出了這種生產要素控制對中國的負面作用。所以,我從鐘偉的“新雙軌制”中看到的不是新事實的發(fā)現(xiàn),而是看到了新價值的表達。不是新的事實,而是新的價值。不是事實有變化,而是眼光有了變化,才出來了這篇關于“新雙軌制”的講話。
聽完鐘偉的講話,又讀了他關于新雙軌制的論述文章,在得到啟發(fā)的同時,也有一種不過癮的感覺。我覺得,鐘偉的論述中,如果加上“權力價格扭曲”這個要素,這是其它生產要素價格扭曲的根子,這樣才能更清楚地把握“新雙軌制”的本質,也才能找到解決問題的方向。
經(jīng)濟學的分析要素框架中,最初只是重視土地和勞力要素,后來逐步增加了資本要素,再后來加上技術、企業(yè)家能力,環(huán)境主義興起后,有人增加進環(huán)境要素,形成環(huán)境經(jīng)濟學。每增加一個要素,將擴展了經(jīng)濟學的視眼和解釋能力。改革之初,經(jīng)濟學家們討論企業(yè)家能力問題,因為當時的企業(yè)家能力定價太低,所以大家喜歡將企業(yè)家能力納入分析,F(xiàn)在是權力要素價格太高,也就是說官僚服務能力價格太高。但從鐘偉今天的講話中,我感到有必要將權力要素納入要素分析系統(tǒng),不然許多問題講不清楚。權力要素的價格,對經(jīng)濟變化有重大影響,但從來沒有得到系統(tǒng)深入的分析。鐘偉提到的四大要素價格(資金、土地、勞力、國有企業(yè)產權)被扭曲,是因為在這四個要素之上,有一個超越其上的霸道的“權力要素”。四大要素價格扭曲的背后原因,就是“權力要素”的定價不正常。一般商品和服務的定價格市場化了,但是“權力要素”的定價沒有市場化,超越在公平契約和自愿談判的規(guī)則之上,而這個“權力要素”又控制了其它的要素,通過管制和扭曲其它要素的價格,來提高自己的定價,這是一切問題的本質所在。鐘偉在關于“新雙軌制”的講話中,回避了對權力要素價格的分析,這樣就難以把分析引向深入,我覺得這是“新雙軌制”講話中的一個缺憾。
鐘偉講到勞動力價格的管制和扭曲時,強調的是由于不準民間公會活動,工人不能組織起來討價還價,因此勞動力價格被資方壓價。當然,資方能夠壓降勞動力價格,是因為政府在背后支持。也就是說,權力與資本一起聯(lián)合起來壓低勞動力價格。這不公平。市場才是公平的,如果表現(xiàn)在市場中有不公平現(xiàn)象,背后一定有扭曲市場的力量。工人結社自由與勞動力價格的關系,目前還沒有讀到有實證的分析文章,鐘偉提到了這樣的一個研究方向。希望今后有人從這方面多研究一下。其實,勞動力本身是差質的,不同統(tǒng)一的。勞動力這個概念中,我們可以劃分出不同的結構或層次,資本勞動力,這是企業(yè)家階層。政治勞動力,這是官僚階層。知識勞動力,這是知識分子和企業(yè)內部的工程技術人員、財務人員等,也可以包括銷售部門的上層管理人群。當然,鐘偉認為被壓低價格的,大概應當指普通勞動力,也就以產業(yè)工人為代表的勞動人群。但是,鐘偉沒有提到政治勞動力,即官僚服務的價格是如何被扭曲的,這種扭曲不是被過分壓低,而是被過分抬高。政治勞動力這種要素的定價模式,完全超越在“自愿平等、互利互惠、談判定價”的原則之上,它以什么樣的方式來定價呢?以稅收的方式,以管制和壟斷要素的方式,以管制和壟斷機會的方式來定價。機會也是重要資源,如進出口權,如重要行業(yè)(如通訊、銀行)的進入權等等!靶码p軌制”背后的壟斷利潤,最后流向的就是政治勞動力人群!靶码p軌制”說到底,就是政治勞動力給自己確定的定價模式。所以,要消取“新雙軌制”,首先要改變政治勞動力的定價方式。當一個國家的政治勞動力價格不按社會供求關系來自動平衡,而是以暴力和強制手段來抬高自己的定價,以管制和壟斷生產要素來尋求自己的收益,這就是現(xiàn)代化的癌癥!靶码p軌制”提到的是癌細胞擴散后的系列病癥,而沒有提到原發(fā)病灶本身。這個原發(fā)病灶,就是政治勞動力自定價格,以稅收自定和要素壟斷、機會壟斷來自定自己的價格。中國的勞動力市場中,有一種勞動力完全可以不受約束地、獨立自主地自定價格,這就是中國社會病、經(jīng)濟病的原發(fā)病灶。
大家都說中國處于轉型過程之中。從什么型轉向什么型?我看,就是由政治勞動力可以自定價格轉向由社會市場供求來平衡價格。人類社會現(xiàn)代化的演進過程,最根本的變化就是逐漸把權力要素由一個超越于其它要素之上的超越性要素,變成一個和其他要素互動、平衡以尋求價格的要素。西方近代思想家提出的“社會契約論”的核心,就是政治勞動力的價格、政治服務的價格也必須契約化。大家都知道契約的幾條原則:主體平等,自愿協(xié)商,簽約守約。所以,鐘偉提出的“新雙軌制”問題靠什么來解決?從理念上說,靠“新社會契約論”來解決。新社會契約論,首先要解決稅收權的問題。誰有權決定稅收?納稅人才有權決定稅收。其次,要解決諸如鐘偉所說的資金價格市場化、土地價格市場化、勞動力價格市場化、國有企業(yè)產權市場化的問題。市場化問題,不僅僅是一個經(jīng)濟問題,也是一個社會問題。企業(yè)家結社自由,是資本市場化的一個環(huán)節(jié);
勞工結社自由,是勞動力市場化的一個環(huán)節(jié);
農民結社自由,是農村土地、農村勞動力市場化的一個環(huán)節(jié)。為什么權力要素可以自定價格,想怎么定就怎么定,高得這么離譜!這是因為政治勞動力是結社的,它擁有組織化的定價力量。所以,以結社來平衡結社,在多元組織化力量的平衡中,才能將權力價格或者政治勞動力的價格,平衡到社會政治供求的合理范圍之內。
中國改革到了今天,確實已經(jīng)到了我們必須尋求合理的權力定價機制的時候了。西方完成這么一個演化過程,到今天中國,市場化已發(fā)育到必須將權力要素納入市場原則的時候了。新社會契約論必須提上社會議程,不然就會出現(xiàn)鐘偉提出的那么多的問題,而本質問題就在于權力要素不受市場的基本原則影響。當然,我所說的權力要素進入市場,不是說用貨幣進行買賣,而是說要把它納入了平等的互動和平等交換的法則之中。在西方,選票和表決就是權力要素市場化的定價機制。新社會契約論,這是一個初步的構想,我呼吁大家一起來研究。要解決鐘偉提到的“新雙軌制”現(xiàn)象,只有靠新社會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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