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天堂的人回去了] 我的世界天堂有什么
發(fā)布時間:2020-03-29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2008年5月12日14點28分,一場里氏8.0級的大地震帶走了我的父親。 我的家在四川省北川縣,傷亡最為慘重的那個縣城。母親、哥哥、嫂子、弟弟、弟妹和兩個年幼的侄女,從死神的魔爪下僥幸逃脫,然而我父親,剛過了62歲生日僅僅5天的父親,被埋在了廢墟之下,直到今天我們也沒能找到他。
地震后,我從北京趕回北川,沒找到親愛的父親,只見到哭休克好幾次的母親和驚魂未定、悲痛欲絕的哥哥、弟弟兩家人。一大家子只有我沒經(jīng)歷過地震,我強作鎮(zhèn)定,勸慰只求速死的母親:“爸爸一直是我們家的頂梁柱,天塌下來都有他頂著。這一次天真的塌下來了,每個家庭老天都要收人走,所以爸爸義不容辭地讓老天把他收走,庇護一家人逃出來。我們不能辜負爸爸,我們都要好好活著。”
一轉身,我哭得翻江倒海。從此以后,我再也看不到父親了,這個我認為全世界最完美的人,再也不會在我們的生活里出現(xiàn)了。他被永遠地壓在那片廢墟之下,而那片廢墟永遠重重地壓在我們心上。
父親不到3歲,我祖父就死了,寡居的祖母帶著9個兒子艱難度日。父親排老七,從小就靠自己的雙手掙飯吃。上山砍柴,下河撈魚,地里種菜,屋旁栽花,年幼的父親用這樣掙來的錢應對吃飯穿衣和讀書求學,同時照顧著兩個更小的兄弟。十幾歲時他白天給生產(chǎn)隊放羊,晚上就著油燈讀書,拼命汲取知識。那些書來自各個角落,有從別人燒書的火堆“偷”出來的,有良師益友們送的或借閱的。從小的“修煉”,讓父親變得智慧樂觀、幽默風趣,人生的一切苦難成了小菜一碟。
在我印象中,父親從沒有打罵過我們。我們小時候,母親沒有工作,還經(jīng)常生病,父親不但要承擔繁重的工作,還要照顧不懂事的我們和多病的母親。家里很拮據(jù),但父親從來不虧著我們,他常說,穿只要大眾化就可以了,吃一定要好,吃得好才能身體好精神好。1970年代物質匱乏時期,父親到成都開會,會后聚餐每人一份回鍋肉,父親舍不得吃,找了個磁缸子裝起來,從成都一路端回北川給我們。那時北川買不到新鮮水果,父親每次去綿陽或成都學習,都要背回一個大西瓜,或者一串香蕉、幾個菠蘿,我們幾個孩子吃得喜笑顏開,卻不知那是父親省下了多少頓飯錢、流了多少汗水才給背回來的。
父親不但對家人關愛備至,對外人一樣情深義重。早年他在北川農(nóng)業(yè)局工作,主要從事大豆研究。幾十年里,他孜孜不倦地帶領農(nóng)民兄弟科學種田,北川的每一個鄉(xiāng)村,每一座高山,都留下了他的腳印。農(nóng)民兄弟們都愿意跟父親打交道,因為他講話風趣,能把道理講得一聽就懂,并且沒有任何架子,農(nóng)民兄弟親切地叫他“楊老師”、“楊科學”。北川農(nóng)民有一個傳統(tǒng),貴客到家里來,吃飯時一定要在飯下藏一些“好東西”,比如臘肉、香腸、煎雞蛋。父親每到一家,必被主人拉進去“吃了飯再走”,而飯碗里一定會埋著上述美食。
那時候每到過年,總有農(nóng)民兄弟絡繹不絕地來我家拜年,帶著在父親指導下豐收的大豆,帶著他們的“饋贈佳品”――掛面以及新鮮豬肉。每個農(nóng)民來,父親都要盛情招待他們玩幾天,給老人買營養(yǎng)品,給孩子買學習用具,數(shù)著人頭給每家人買農(nóng)民眼里最金貴的衣服料子,用媽媽開玩笑的話說,恨不得把縣城都用個繩子系起來讓人背走。拜年的農(nóng)民走后,我們家總要窮一陣,但父親從不在意,依舊笑聲爽朗。
父親從來都是這樣笑著的,沒有為窮困或挫折皺過眉頭。我上初中時,有次整整一周時間,父親兜里都只有兩毛七分錢,但他壓根兒沒讓我們看出來,沒讓我們因此而有絲毫窘迫。這都是母親后來告訴我的。父親和母親讓我們三個孩子穿得干干凈凈,吃得白白胖胖,做事規(guī)規(guī)矩矩,讓院子里很多雙職工家庭十分不解:一大家子吃飯,就一個人掙錢,還活得這么有條理。
別人看到的都只是表象,他們看不到的,是父親的努力和勤奮。1980年代中期,北川修新縣志,因為父親博學多才,寫得一手好文章,又是土生土長的北川人,相關人員找到他,希望由他來撰寫其中的幾部。父親欣然接下了這個活兒,白天忙繁重的本職工作,夜里查資料打草稿。那時我剛上初中,在父親影響下對北川的歷史也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一到假期就當起了父親的抄寫員。父親寫,我替他謄抄,幾年下來,我們“合作”出了北川文化志、農(nóng)業(yè)志、林業(yè)志、體育志、社會風土志等志書。父親用稿費替我們交學費、買學習用品,而我也在抄寫中練出了一手讓同學羨慕的好字。
父親還是一個好醫(yī)生。小時候他看過好些醫(yī)書,萌發(fā)了對醫(yī)學的極大興趣,后來被本地著名的老中醫(yī)看中,收作了弟子,專門研究中醫(yī)兒科和婦科。幾十年下來,父親的醫(yī)書堆了一屋,經(jīng)他把脈治療的患者也不計其數(shù)。父親雖不是專職醫(yī)生,但好多親戚熟人家的病人,尤其是生病的孩子,都愿意來找父親開藥,因為父親開的藥最靈,最見效。有個在菜場賣菜的婦女,被父親治好了癲癇病,每次見著我父母買菜,老遠就抱一大捆菜要送給我家吃,怎么都拒絕不了。后來父母再去買菜,只好遠遠地躲著走。父親說:“人家是做生意的,哪能老讓她這么送呢。”
父親2007年退休,退休前他是北川政協(xié)副主席,分管農(nóng)林水電等工作。勞累了幾十年的父親,真的該好好休息了。退休后的這一年,他寫詩作畫,養(yǎng)花種菜,含飴弄孫,充分地享受著天倫之樂,但是,僅僅享受了一年災難就來了。
無法可想!我惟一能想到的是:父親是天上派來的使者,上天只給了他62年的時限,時間到了,他必須回去了。
謹以此文紀念我的父親楊永忠。爸爸,你來自天堂又回到天堂,留下我們在這里,永遠地思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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