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主婦第五季 弗萊澤的“坦誠”與“絕望主婦”的革命
發(fā)布時間:2020-03-17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在我所居住的城市墨爾本,走在街上耳邊能聽到最多的一句表述,無疑就是“how are you(你好么)?”人們無時無刻不在互道“how are you”。我也一次次地對不同的人――熟識的、完全陌生的――送上“how are you”,一次次地越來越熟練而自然。
一直到一周前的那個晚上,我受邀參加在本校召開的一個學(xué)術(shù)會議。晚宴上,我不經(jīng)意目睹了這樣一幕:當一位教授對一位新加盟的女教員道上“how are you”時,還沒等那位女教員說完“good!yourself?”(不錯!您呢?),他卻早已從她身邊走過,滿面春風(fēng)地跟其它人握手說起話來。
我不由得自問:在一次次逢人送上的“how are you”之下,我是否真的去關(guān)心過對方好么?倘若我實際上并不真正關(guān)心對方,這難道不是一個“空白的符號性姿態(tài)”?就像廉價的香水,表面四溢的香氣與溫情下面,所遮蓋的只是一個又一個無動于衷的身體。
在十分受歡迎的美國情景喜劇《弗萊澤》中,甚至有這樣一個段子,“赤裸裸”地標示出了“how are you”這一問候的偽善:
弗萊澤走進辦公室對他的工作伙伴洛絲說道,“Hi,洛絲,how are you?”洛絲的回答是,“你是真的想知道我好么。還是你僅僅是沒話找話?如果你是真的想知道我好么,那么我告訴你……”弗萊澤立即打斷洛絲――“哦,我只是沒話找話!
這一段子的笑料正在于,弗萊澤“坦誠地”、毫不遲疑地表達了――他實則根本不在乎洛絲好不好。而在日常生活中,恰恰幾乎沒有人會選擇“弗萊澤式的坦誠”。我們還可以舉《弗萊澤》中的另一個經(jīng)典笑料:當指責(zé)這芬妮利用性來達到她的目的時,達芬妮反問弗萊澤,“好像你們男人從來不用性來達到你們的目的!”弗萊澤回答道:“我們怎么可能利用性來達到我們的目的?性就是我們的目的!”弗萊澤的“坦誠”之所以反而能激發(fā)笑聲,正因為在日常生活中,這樣的“坦誠”恰恰是被無形“禁止”的。
我們國人今天對于西方社會的想象性印象,實際上多半來自于一個關(guān)鍵詞的誤譯:作為啟蒙理念之一的“tolerance”,不應(yīng)被翻譯為“寬容”;它的實際意思乃是――“忍”。我們都知道,“忍”,總是內(nèi)在地、結(jié)構(gòu)性地包含著一個“界限”;而“寬容”則無此層意思。今日,美國社會中文化保守主義潮流大興,實質(zhì)上便正是因為“9?11”之后,許多美國人以“受害者”自居,認為他們已經(jīng)“忍”夠了,是時候拉下溫情脈脈、尊重寬容的這一套,而應(yīng)該“強硬”起來,應(yīng)該強調(diào)自己文化的核心。這個“tolerance”,并非內(nèi)心真誠的“寬容”,而本就是一個有條件的“忍”:其它文化族群是可以多元存在,只要他們并不大范圍地侵入到我的生活區(qū)域之內(nèi);鄰居與同事之間溫情脈脈的“how are you”氣氛是可以繼續(xù),只要對方別太真正地靠近――當對方不識相地打破這份“溫情”的距離時,那就是“harassment”(騷擾)!
而在另一部熱門美劇《絕望主婦》中,我們則在實質(zhì)意義上,遭遇到了一個日常生活的激進革命。
劇中四位主婦之一的麗奈特,自她的鄰居瑪瑞-艾里絲自殺后,常常夢到瑪瑞。因為在瑪瑞自殺前,從超市購物回家的麗奈特曾在家門口,和出門取信件的瑪瑞,有過這樣一次“你好么”的對話:當麗奈特向瑪瑞送出“你好么”的問候后,雖然瑪瑞的回答是“謝謝,我很好”,但麗奈特看出了瑪瑞的表情有些異樣(實際上瑪瑞從信箱中收到了一封恐嚇信,正是這封恐嚇信,使她回屋后拿槍自殺)。然而,麗奈特像大多數(shù)人們一樣,快速地結(jié)束了這一“how are you”的對話,快步進屋整理購物袋中的物品。
之后的這些年,麗奈特一直深深地自責(zé),如果當時自己真正關(guān)心瑪瑞的話,怎么可以就這樣地轉(zhuǎn)身離去:“我看得出她處于痛苦之中,而我卻走開了!”當她的另一位鄰居蘇珊勸解她――“可你也不能做什么啊”,她回答道:“這正是我所做的――什么也不做!”在該集的后面,在一個被用槍指著的危險環(huán)境下,當身邊一名無辜者被槍殺后,麗奈特――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激憤地面對槍口挺身而起,對行兇者直言痛斥……她不能再讓自己“什么也不做”,不能再讓自己永遠只是虛情假意地“關(guān)心”身邊的人。
這,正是一個日常生活的激進革命,一個很多人認為現(xiàn)實世界中“不可能”的英雄行動。事件之后的那個晚上,身受槍傷、躺在醫(yī)院的麗奈特,又做了一個夢,一個她曾頻繁夢到的夢――即,和瑪瑞最后一次的“how are you”對話。但在這一晚的夢中,情景卻有了這樣一個不同:當“你好么”、“謝謝,我很好”之后,麗奈特卻放下了購物袋,而走向瑪瑞――“我能感受出,你并不好,請告訴我哪里出事了,讓我來幫你”……
是的,我們能夠,就以我們自己當下的行動,去對這個“日常生活”作出激進改變。
馬克思主義的意識形態(tài)批判理論告訴我們:一個政治的行動,便正是對在我們生活中,那套隱在地判定什么是日常現(xiàn)實之“可能”的無形的意識形態(tài)框架,作出尖銳的沖破,將它激進地改變。激進的革命,并不一定僅僅發(fā)生在那“每個人被迫著發(fā)出最后的吼聲”的關(guān)頭,同樣可以來自于你我他日常生活中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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