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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剛 我本頑癡在線閱讀 王剛:我本頑癡

發(fā)布時間:2020-02-27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他三十年來位居演藝主持界第一線,長盛不衰;   他有三段婚姻,老來得子,卻絕少緋聞;   他在朋友眼中博學多才,桀驁不馴,獨善其身;   他下過鄉(xiāng),串過聯(lián),當過兵,說過書,演過戲,當過主持人……
  他玩收藏、玩話劇、玩京劇、玩相聲、玩朗誦、玩跳舞、玩器樂……
  他說自己的一生可用“頑、癡”二字概括;
  他還寫書,寫自己的生命感悟、成功喜悅,以及不為人知的無奈和辛酸。
  
  王剛出生在遼寧,長在長春,小名“小寶兒”,大名“冬至”――因他在冬至那天出生。上幼兒園時,父母給他改名“王剛”。王剛說:父母沒有奢望,我也沒想過通過個人奮斗成就什么功業(yè)。而后來,他和妹妹王靜二人同時被評為國家一級演員,成了“明星”,成了“名人”。他說這大概應了那句話: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總之,他覺得自己兒時頑劣,但“早運”還屬不錯。
  
  給毛主席寫信的頑劣少年
  
  我覺得我“早運”不錯。
  北方俗語說,“七歲八歲討人嫌”,我四五歲就開始了,貪玩兒不回家,“小寶子回家吃飯嘍”是我兒時記憶最深的一句話。
  我四歲上的幼兒園。進園沒過半年,老師就判定我是個壞孩子――回想起來,那陣兒的我還不是一般的“皮”,真是憋著“壞”,士兵突擊,三天兩頭犯“壞”。
  至今我還留著當年的“操行評語”:聰明、主觀、好動;在課堂上好做小動作;不注意個人衛(wèi)生;在游戲時總是不遵守規(guī)則……
  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操行評語居然被冠以“主觀”。這也算得上是大時代社會生活“泛政治化”的印記吧。
  稍大一些更是變本加厲。終于,所有的同學都接到他們家長的“指示”:以后,絕不能再理王剛,免得也跟著學壞!
  被孤立的滋味是不好受的,眾叛親離,形單影只,好不凄慘。
  人在尋找慰藉的時刻,總是把信任和情感傾注給他最崇敬的人,尤其是孩子。處于苦悶境地的我,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要寫一封信,給這樣的一個人。而我們那個時代的孩子,最崇敬的人還能有誰呢?李向陽?那是虛構(gòu)的!疤ь^望見北斗星……”對了,就給毛主席他老人家寫信!
  信的詳細內(nèi)容記不得了,只記得大意是:敬愛的毛主席,我是長春北安路小學的王剛。我們要學習您老人家,在大風大浪中鍛煉,勇敢地暢游長江,在雨中跑步,在鬧市讀書……還畫了兩幅水彩畫。再加一張照片,全都塞進一個信封里,封好,貼上一張八分郵票,寫上“北京毛主席收”。
  那是1959年7月6日,我永遠不能忘記這一天。期末考試了,我很早就去了學校。班主任老師一反常態(tài)地主動跟我打了招呼,還朝我笑,她說:“王剛同學,你來得真早啊!先跟我到教導主任那兒去一趟,好嗎?”
  到了教導主任那兒,她也朝我笑,輕柔地拍著我的頭說:“王剛同學,你家里有人在北京嗎?”
  我說:“有,我四姑住北京。”她點點頭,又說:“那你跟我到校長那兒去一趟吧!
  我愣住了。我忽然覺得,完了,這回完了,肯定要被宣布開除了。
  可他們?yōu)槭裁闯倚δ?對了,過去從電影上戲里看過,凡是被判了死刑的犯人,臨赴法場之前,總要被管頓好飯,喝一大碗燒酒,給一個久違了的笑臉……
  胡思亂想間,已經(jīng)被帶到了辦公樓。爬上三樓,腿腳不穩(wěn),中間一連磕了好幾下,踉蹌不已。
  到了校長室,我聽見教導主任叫了一聲“校長”,說:“王剛同學帶來了!
  我的心狂跳起來,我估摸著校長也得沖我笑。
  果然,校長笑著向我走過來,邊走邊說:“來,來,王剛同學,坐下坐下……”
  我沒敢坐,教導主任和班主任也沒坐。
  校長從桌子上拿起一個牛皮紙的大信封問我:“你們家有在黨中央工作的親戚嗎?”
  我搖了搖頭。
  “那這封信是怎么回事?”
  我接過那個大信封,上面用鋼筆寫著:吉林省長春市朝陽區(qū)北安路小學四年級二班王剛小朋友收。落款是幾個紅色的鉛印大字:中國共產(chǎn)黨中央委員會辦公廳。
  我呆在了那里,一時反應不過來。校長問:“可以打開看看嗎?”
  我木然答道:“可以!
  校長用一把剪刀,小心翼翼地剪開信封,取出一張很薄的紙,大聲念起來:
  
  王剛小朋友:
  你六月二十四日寫給毛主席的信和寄給毛主席的圖畫照片都收到了。謝謝你。今寄去毛主席的相片一張,請留作紀念。希望你努力學習,注意鍛煉身體,準備將來為祖國服務。
  此復。并致,
  敬禮。
  中共中央辦公廳秘書室
  一九五九年七月二日
  
  這件事很快傳到區(qū)里、市里。那段時間,我成了學校的“王牌學生”。
  中辦的回信給我?guī)砹藨騽⌒缘摹稗D(zhuǎn)運”,業(yè)已被邊緣化的“壞學生”,從此又被融入主流,視為革命接班人。
  在以后的很長時間里,這封信成為一個孩子心靈的慰藉。寥寥數(shù)語,被我顛來倒去做了無數(shù)解讀。中辦的回信中最后提到:希望你努力學習,注意鍛煉身體,準備將來為祖國服務。
  我于是異想天開:“準備將來為祖國服務?”噢,有深意,大有深意呀!為什么要強調(diào)“為祖國服務”呢?這可不是隨便寫寫的!白鎳笔轻槍Α巴鈬倍,而這兩者的紐帶是外交官;中國的外交官在國外工作,最能體現(xiàn)“為祖國服務”……
  就這樣一句話,這么豐富的解讀,竟然給予我莫大的激勵。自此我立志做一名馳騁世界舞臺的外交官。如果說這個志愿在上小學乃至初中時,還處在朦朦朧朧的階段,等上了高中,當我的英文成績已“無人望其項背”時,就非常清晰明確了。
  
  但是,頑劣的少年遭遇歷史的激蕩時期,“文革”風潮席卷全國,學校的“紅色運動”如火如荼,王剛和所有學生一樣,參加了“運動”,到全國各地“革命大串聯(lián)”,他甚至到北京見了毛主席,接著,他順理成章地下鄉(xiāng)了。他在生活的洪流中隨波逐流,他開始思考,他覺得“文革”將他理想的翅膀折斷了,他沒能升上大學,沒能圓“外交官”之夢。好像不僅這些,他的所謂“理想”和“志愿”里更深層次的東西――對未來美好的向往,對生活乃至生命的認知,總之,關于真善美的憧憬――似乎一切都被攪亂了。他當知青時常常走的那條路,多次走過,拎著啤酒瓶子醉醺醺地走過,唱著歌走過,走路,一個人孤寂地走,在星空下走。在個人無法把握命運的時代,走,讓他感覺到一個清晰的自我。他孤寂的心靈,走著走著就渾厚了,滄桑了……1969年底,正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苦悶徘徊的王剛,好運來臨。
  
  送妹妹當兵,把自己也送進去了
  
  1969年年底,我整整下鄉(xiāng)了一年,此時,我正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苦悶徘徊,不想竟喜從天降――當兵了!
  其實,本沒我什么事兒,我是送我妹妹王靜當兵,沒想到把自己也“送”進去了。
  記得那年的12月28日,我媽幾經(jīng)輾轉(zhuǎn)把電話打到了我所在的生產(chǎn)隊的隊部。我媽說,她和爸爸要去“五七”干校了。他們老了,無所謂。只是妹妹太小,舍不得讓她遭那份兒罪。前幾天省軍區(qū)招文藝兵,妹妹初試過關,F(xiàn)盼我回城,全家團聚一下,然后就各奔東西。
  當晚,我步行二十多華里,趕回家中。
  次日,陪十四歲的妹妹去參加復試。
  妹妹進了考場,我在走廊里等著。
  聽妹妹在里邊唱毛主席的《沁園春?雪》。那“萬里雪飄”的“萬”字拉得老長老長,聲音又高又亮。后來聽妹妹講,那叫“High C”(高音C)。
  再往下,聽里邊好像是在問答,但聽不大清。
  門開了,一個年輕的干事將我叫了進去。
  一個長得很文氣的中年軍官問我:“聽你妹妹講,她的文藝才能是受你的影響。你會朗誦,也會唱歌,能不能讓我們聽聽?”
  于是,我朗誦了一首陳然的《囚歌》,唱了一段《毛主席的戰(zhàn)士最聽黨的話》。接下來則是幾句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對話。
  “想當兵嗎?”軍官是個痛快人,邊拿出志愿表邊問。
  “跟我妹妹在一塊嗎?”我還有點“托大”。后來想想,我真是不懂事兒。要換了別人,早就響亮表態(tài)了。
  “能啊!
  “好,我想當兵!
  我的命運在短短的時間里又一次被改寫,短得連回一趟插隊的地方都來不及。那天,我們兄妹倆一起穿上軍裝坐電車回了家,父母親都高興壞了。
  我當兵了。就這么簡單,簡單得讓人難以置信,不是嗎?
  
  從此,王剛穿上了軍裝,當了二十六年兵,以至有一段時間,他和人談起往事,總說:“我當了二十六年兵啊,整整二十六年哪!”個中滋味,足見一斑。也是在部隊,王剛經(jīng)歷了他的第一次婚姻……
  
  我的第一次婚姻
  
  我剛調(diào)到沈陽軍區(qū)時,我們幾個剛從基層調(diào)來不久的文工團員,其實都是所謂的學員,在一個樓角里抽著煙。
  這時候從二樓蹦蹦跳跳下來一個女文工團員,很不屑地瞥了我們一眼,飄然而去。這時候我發(fā)現(xiàn)所有的人,剛才互相聊天的人,全都看著她,走神了。
  她是那么漂亮而高傲,可奇怪,越是高傲,我還真越要看看了。
  眾人收回拉長的脖頸子,又互相望了一眼,不知道誰說了一句:“知道這是誰嗎?是前進歌舞團的一朵花……”
  于是一幫壞小子就互相打趣兒:“你別惦記著!薄皼]咱什么事……”
  還有人說:“這今后肯定是哪個高干家的兒媳婦啊!”
  聽他們逗悶子,我就不言語。
  有人看我不言語,便問:“王剛你說呢?”
  我記得我狠狠扔掉了煙頭,說了一句:“不要妄自菲薄!我才不信那個邪呢!
  以后發(fā)生的,就是這樣:輾轉(zhuǎn)在邊防部隊慰問的時候,都坐那種敞篷卡車,我和那姑娘居然挨在一塊兒了。沒話找話,我也忘了具體說了什么,總而言之就是越說越投緣。
  這份戀愛,遇到的阻力是來自組織上的。
  下部隊一個多月回來,我就被批評了。上面有規(guī)定:學員戰(zhàn)士不能夠在一個單位里談戀愛。此時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倆好了,于是兩邊分頭談話,一通嚴厲的批評。
  還記得我們的教導員跟我說:不僅是因為部隊的規(guī)定,戰(zhàn)士在一個單位里是不能夠談戀愛的,還有重要的一點,你知道她的家庭出身嗎?她父親是右派,跟這種政治背景的人處對象,后果你掂量過嗎?
  我當然不服這個理兒,大聲抗辯:“既然通過政審了,都當兵了,怎么還能算在政治上有問題,怎么還能算是家庭出身有問題呢?你那兒有政策,我這兒怎么就不行啊?”
  教導員差點拍桌子了:“不行就是不行!我們是為了愛護你,你小子怎么那么不懂事啊?”
  你越不讓,兩個人越往一塊兒湊。那時候,我倆一個在三樓,一個在四樓,卻很難見面,我們就用走廊的電話聊天,沖破重重“阻力”,就是要戀愛。
  就那樣,還是被干部發(fā)現(xiàn)了,又挨頓批評。
  但是,最后我們兩個人還是提干了,終于歷盡磨難,走在了一起。1978年5月4日,在五四青年節(jié)那一天,我們結(jié)婚了。
  1979年9月6日,我們有了個女兒。當時沈陽軍區(qū)很多人都知道,在文工團里有這么一對兒郎才女貌的夫妻。
  我們在沈陽結(jié)婚,回長春看爸爸媽媽。在南湖公園,我們想自己去玩兒,我爸爸悄悄跟我說:你要小心一點,這女孩子長得太扎眼了,會惹麻煩。
  這段婚姻維系了十三年。所以,網(wǎng)上,還有各種雜志上,都說這段婚姻在孩子一歲的時候就結(jié)束了,也就是只維持了兩年時間,都是瞎掰,不知道他們哪兒聽說的。
  離婚的時候,孩子跟了母親,生活費由我出。再后來,女兒跟她媽媽轉(zhuǎn)業(yè)回北京了,一直在北京上學。我經(jīng)常來北京做節(jié)目,特別是到電臺錄音什么的,每次一定去看女兒。拍《宰相劉羅鍋》的時候,我有了我的第一輛車,二手的紅色福特。有了這個車,第一個想法就是接我女兒去玩兒。我開著車,她住在她媽媽那兒,就把她媽媽也捎帶著,一塊兒直奔十三陵。
  我盡量讓孩子感覺到爸爸還是爸爸,媽媽還是媽媽。
  女兒在國內(nèi)舉辦婚禮的時候,她的媽媽身穿中式服裝,和我一起坐在女方父母席上。我們――我和女兒的媽媽,慈祥地看著她和女婿恩愛地結(jié)合。我沒有覺得這樣有什么不自然,只是隱隱覺得我們是在刻意彌補什么。
  對女兒來說,這是美好記憶的延續(xù),是歲月遺憾的彌補。
  她一定明白,我們對她的愛一如既往。我們也知道,她給予我們的,是一種歲月釀就的寬容和諒解。
  
  從20世紀70年代中期,王剛已經(jīng)是一個“老電臺”了。王剛一直認為,自己主持節(jié)目、演電視劇,在形象、表演等方面沒有高超之處,語言才是自己的強項。1982年春天,王剛在遼寧人民廣播電臺錄播了《夜幕下的哈爾濱》,當時評論界認為他開創(chuàng)了現(xiàn)代小說吸引聽眾的新局面。全國一百零八家電臺復制播出,聽眾三億。這部書的播出,獲得了超乎尋常的成功。那時,王剛清晰地聽見自己在每家講故事,家家戶戶的收音機里在同一時刻傳出的幾乎都是自己的聲音。1984年,王剛在電視連續(xù)劇《夜幕下的哈爾濱》中出演“說書人”一角,這是他第一次接觸熒屏。王剛火了。
  
  我的“木秀于林”的處世哲學
  
  中國人都知道“夾著尾巴做人”這一說,這里面的道理很豐富,拽文點說,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俗一點的說法是“出頭的椽子先爛”。
  我很早就留意這一點,很早就懂得人生是有些微妙界限的。
  《夜幕下的哈爾濱》播出不久,我自然獲得了某種名聲。作為部隊的文工團員,在全國范圍內(nèi)聲名鵲起的并不多。那么,與此相應的,某種微妙的感覺也就出來了。
  其實并不能說我是一夜成名,到80年代的時候,我是有一定量的積累的?墒,我不能因此而心安理得啊。我在部隊里,畢竟很“冒尖”啊。記得80年代初的某一年,我掙了一千九百六十元“外快”。一千九百六十元在當時是個什么概念?那陣我的月工資也就“一千大毛”(100元),所以對我來說,這是一筆額外的巨款啊。
  那時,整個社會正在反對“精神污染”,反對“向錢看”,而我似乎也沒有因為這些“外財”受到盤查、責難。細細想來,之所以沒有感到有什么紛擾,和軍區(qū)文化部的照應有關。不是說沒有人“反映”,不是說沒有壓力,而是這一切都給壓下來了,這是我離開部隊后戰(zhàn)友告訴我的。
  人生的江湖就在你身邊,就在你腳下,而你不感到“風雨飄搖”,只能說,你運氣不錯,有貴人相助。
  有一次,沈陽軍區(qū)文工團下部隊慰問,來到東北某野戰(zhàn)軍的某師。演出順利結(jié)束了,照例安排一個晚宴,大家聯(lián)歡聯(lián)歡。
  晚宴上,部隊首長即席講話。他喝了點酒,說話特別放得開,一下把話題引到我這里:“我們大家特別喜歡王剛同志表演的節(jié)目,大家知道,王剛同志為我們部隊爭了光,現(xiàn)在全國都知道他呀――我們大家歡迎王剛同志給我們講幾句話!”
  部隊那頭就熱烈鼓掌,我當時第一個反應,就是看了一眼我們的帶隊領導,看他的表情。
  果然,領導臉色黯然。
  領導當然是有涵養(yǎng)的,但我看得出來:分明已把“不以為然”幾個字寫在了臉上。
  我心里暗暗叫苦:我的好首長啊,您這不是坑我嗎?人家?guī)ш牭木妥谀抢?你不請領導講,還這么一鼓動,把我顯得這么突出,這一來,把人家頭兒擱哪兒啊?
  但我又不能不近人情地斷然拒絕。當時的場面,確實是盛情難卻,非我能控制得了的,鼓掌吆喝的聲音此起彼伏――“王剛同志講兩句!”“王剛同志來一段兒!”……
  我記得清清楚楚,當時的我,拿著一大杯白酒站起來,說了這樣一番話:“謝謝首長,別看我在臺上、廣播里挺能說的,可臺下呢我是個不會說話的人。這樣吧,我不能說,但是我挺能喝,我敬咱們部隊指戰(zhàn)員一杯酒,我的心里話全在這杯酒里――干了!”
  一仰脖,一大杯酒全進去了。
  接著我提議:“我們還是歡迎我們帶隊領導代表文工團給大家說幾句吧!
  你看,在這節(jié)骨眼上,本人不糊涂。
  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可以為了不惹是非而喪失原則。
  最典型的一件事,就是我作為分隊的副教導員(全稱就是副政治教導員),跟上級派來的正職教導員的談話。
  那次談話,我開門見山,直來直去,直率得連那個教導員都嚇了一跳。
  我跟他講:咱們倆不是一樣的人,但沒什么,不妨礙我們友好合作。我說:“你現(xiàn)在是教導員,我是你的副手,你抓黨組織生活,我抓青年工作,我工作上一定會配合你。你放心,我絕不想當你這個正職教導員,我的主要精力肯定還是業(yè)務上,因為我首先是個演員,所以你不要對我有戒心!
  教導員一愣,臉都有點漲紅了,他真的想不到我開口會跟他說這個!
  我不管這些,徑直把我的話說下去:“咱們都是部隊的干部,當今時下,別的事都沒有什么,我最討厭的是在政治上整人。如果我感覺到有這個苗頭,我會毫不客氣的!
  說完,我把煙頭扔在沙灘上,狠狠地踩了幾腳。
  教導員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我的話,表情挺尷尬的,半晌,說了一句:“我真的沒想到,你會跟我這樣直來直去……”
  這次談話效果不錯,事實上證明教導員也是一個好同志,我們之間相安無事。我一直待在副教導員位置上。但是過了幾年評職稱的時候,我是國家一級演員,高級職稱;他是三級,中級職稱。他仍然是我的領導,各安其位。
  對政治,我不是不懂,但是我知道我的主要興趣在哪里。
  對江湖,我不吝,有時候“江湖”確實是個沒有底線的所在。然而咂摸“江湖”經(jīng)歷,兇險的感受反而淡漠,剩下的唯有有趣而已。
  
  20世紀80年代,王剛從一名純粹的部隊文藝工作者,開始了“明星”生涯。一開始的“步入”,凌亂,位置感模糊,什么都想試一試,對任何種類都充滿好奇心。演藝圈的糗事,王剛至今記憶猶新。
  
  劉曉慶沖我嚷:你這人這么小心眼!
  
  人紅了,就滿世界跑被請去做主持什么的了,那年中央電視臺春節(jié)晚會的總導演黃一鶴請我加入春節(jié)劇組。
  我清楚地記得,那是春節(jié)晚會現(xiàn)場直播前的兩個半月。我來到了春節(jié)晚會劇組,正式報到。六個主持人當中,我是第一個來的。其他五人是:趙忠祥、姜昆、劉曉慶、方舒、顧永菲。
  當年這幾位就已是功成名就、星光燦爛了。尤其是后來被一些人稱作“中國影后”的劉曉慶,初次見面就讓我領略了“影后”的大家風范。我來劇組沒兩個星期,劉曉慶到了。劇組在工程兵招待所預備了豐盛的午宴,給劉曉慶接風,黃導讓我作陪。
  宴前,賓主照例要作一番介紹。黃導指著我對劉曉慶說:“這位是王剛,曾演過電視連續(xù)劇《夜幕下的哈爾濱》!
  劉曉慶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說:“對不起,我從來不看電視劇!
  黃導一時啞然,接著又一指劉曉慶對我說:“這位是……”
  我立刻接上:“不用介紹了,我倒是常看電影!
  我的聲音依然低沉平靜。
  宴罷,走出餐廳,同席的一位制片悄聲對我說:“不像話!連起碼的禮貌都沒有!闭f著又看了一眼已經(jīng)走遠了的劉曉慶,撇了撇嘴,蹦出兩個字:“德行!”
  我淡然一笑:“那不是德行,那叫個性。沒準人家真就不看電視劇。實話實說,無可厚非!
  我盡量平淡地說這話的時候,心底可沒那么心平氣和。
  又過了快兩個月,春節(jié)晚會第一次彩排,我第一個進了化妝間。摘下眼鏡,坐在椅子上,準備讓化妝師在我臉上涂涂抹抹。門忽地一下開了,闖進一個人來。她好像朝誰揮了一下手,還說了句什么,聽聲音是個女的,說什么沒聽清,是誰也看不清。
  沒辦法,我的裸眼視力只有零點二。
  從我眼前的鏡子中,依稀看到,那女士也坐在了凳子上,好像又揮了揮手。我沒反應,仍全神貫注地準備粉墨登場,甚至最后干脆合上眼睛默念起主持詞來。猛地一下,我的右肩被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睜眼一看,背后站著的是劉曉慶。
  她近乎憤怒地沖我大聲說:“怎么回事?我對你打了兩次招呼,你都不理!”
  我一時蒙了,忙道:“噢,對不起,我是近視眼,根本就沒看清。”
  “那你耳朵也聾了嗎?”
  “……我也沒聽清。”
  “不對,我知道你對我有成見。兩個月前,一塊吃飯,我那話是不大合適,可天地良心,我真的不看電視劇呀!”
  我無話可說。她瞧我那茫然無措的樣兒,可能覺得是又可氣又可樂,又饒上了一句:“還男子漢哪,這么小心眼兒!”
  沒法解釋,我笑了,心想:這位影后有時直率得令人尷尬,可細琢磨,也滿招人喜歡的。
  因為同是主持人,在以后的日子里,和劉曉慶難免常常見面,當然也沒什么深交。
  忽然有一日,在排練場,我發(fā)現(xiàn)她坐在我身邊正一聲不吭地看一本書。該她上場了,她順手把書放在椅子上,我瞥了一眼,書名是《芙蓉鎮(zhèn)》。巧了,我原本打算在電臺演播這部小說,也曾認真讀過。
  一年之后,電影《芙蓉鎮(zhèn)》公映了。劉曉慶演的胡玉音,深深打動了我,同時,我又回想起和她初次見面時的情景。唉,真不知道該怎樣評價她呀!
  
  王剛在演藝圈天馬行空,獨來獨往:他做了《綜藝大觀》的第一任節(jié)目主持人,經(jīng)歷了它的盛衰;他參與主持了春節(jié)晚會;他被邀請做《東芝動物樂園》的主持人;他主持以他自己名字叫響的欄目《王剛說故事》……演藝圈里說他是老“戲骨”,由《夜幕下的哈爾濱》露臉,跳入《宰相劉羅鍋》、《鐵齒銅牙紀曉嵐》、《夢斷紫禁城》,按媒體話說:演成了“和?精”……但他并不只有這些,他說:“如果有人問我,演戲、主持和收藏哪個重要?”我可以肯定地回答:當然是收藏最重要!巴鮿傄押芏嗄瓴唤又鞒值幕顑,但他說收藏節(jié)目除外。2001年,某衛(wèi)視臺新開辦的收藏節(jié)目請王剛?cè)プ鲋鞒?于是,王剛二者兼得,做了收藏的事情,主持了《天下收藏》。王剛說他的收藏與演藝生涯是交叉的,他在收藏中更懂得了另一種生活的含義。
  
  珍視因緣,享受孤獨
  
  在收藏里面,有著豐富的學問,什么人生的哲學、哲理、勵志,全都有。除了這些,借用佛家的術(shù)語來說,里面還有因緣。
  一位未曾謀面的觀眾寫下了這樣的文字:
  
  閑來無事看看王剛主持的《天下收藏》節(jié)目,印象最深刻的是每當“請出護寶槌”的聲音響起,一眾古董擁有者臉上五味雜陳的表情:有胸有成竹,有忐忑不安,有若無其事,有陰晴不定……既然要參加此檔節(jié)目,就是帶著考驗自己鑒賞能力的目的來的,愿賭服輸,輸不起也輸了,除非藏著掖著,否則總有接受考驗的一天。寶物如古董珍玩,均有一定的標準,可請專家給予鑒定;可萬物之靈――人的標準呢?又有誰能夠鑒定無比珍貴的人心?
  古往今來,萬物皆可辨真?zhèn)?唯有人心難以捉摸。
  若有人心的試金石,它應該是什么做的?名利、美色,還是時間?
  心只有命運可以看透,我們能做的,唯有自省。但有自知之明,便可回護自身,逃過命運的捉弄,回避注定的劫數(shù)。塵世縱然瞬息萬變,但把持一潭澄凈的心水,以不變應萬變:一切的丑惡,便只是幻影,而心靈的蓮花,即使于淤泥之中,一樣纖塵不染。
  
  我是在網(wǎng)上看到這篇小品文的,被“但有自知之明,便可回護自身,逃過命運的捉弄,回避注定的劫數(shù)”所觸動。
  在這個行當里玩,確實有很多塵緣糾纏,不是因為你有自知、有定力就能斬斷的。比如,我這人氣盛。有一次,我在港澳中心見到一個非常有名的香港大亨,接待方介紹我是內(nèi)地演藝界人士如何如何,他漫不經(jīng)心地哼哼哈哈,顯得非常傲慢。北方人說法:這人太牛了。讓我心里不大痛快。總之,那次見面的氣氛非常不好。
  很長時間,我淡忘了那種感覺?墒,若干年后,一件到手的藏品勾起了我的聯(lián)想。
  這位大亨也是個大收藏家,但他也并不總是春風得意。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之后,按《紅樓夢》里的話說,“內(nèi)囊卻也盡上來了”,從他那里“流出”很多東西。
  他引以為豪的藏品,其中一件我買下了,我當時還就較這勁。要擱平時,我的財力怎么能跟人家比?九牛一毛啊。
  這事兒的戲劇性,微妙的輪轉(zhuǎn),讓我小小痛快了一陣。
  可今天再想,我在暗地嗟嘆這段因緣的時候,難道不是在自己心中的幻影中糾纏嗎?嗔怒煩惱,我又何曾跳出呢?
  不得不說,在這個圈子里,哪怕你是純粹的藏家,哪怕你擁有較高境界和比較大的情懷,你最難克服的還是攀比、傲物、好勝,以及隨時可能冒出的計較心。
  其實有個愛好不錯。執(zhí)著的愛好,會讓浮躁者收心,在另一個層面上找到歡喜處。物我觀照,月夜靜思,渾然皈依,相伴終身,焉不是善事?■
  (責任編輯/陳 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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