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錦云:毛澤東的最后一名守靈人]孟錦云
發(fā)布時間:2020-02-27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是誰,陪伴著毛澤東度過了生命的最后時刻?是誰,護理著他走完了生命的最后旅程? 是她,孟錦云,一個普普通通的姑娘。 孟錦云,對人們來說,是個陌生的名字。如果查查1976年9月13日的報紙,就可以在給毛主席守靈的人的長長的名單中找到。孟錦云,最后一名守靈人。她的知名度幾乎是零。然而,就是她,卻和一個偉人朝夕相處,日夜相伴,度過了四百八十九個白天與夜晚。
她,是毛澤東最后一段生命旅程的見證人。在孟錦云的敘述中,我們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毛澤東,一個由神變成人的毛澤東。毛澤東作為一個普通人,一個普通老人,也具有普通人的特性。毛澤東也要流淚,也要大笑,也要憤怒,也要固執(zhí)己見……他既是偉人,也是一個具有普通人的種種情感的凡人。
“您的痣子是湖南痣子,我的痣子是湖北痣子”
孟錦云,是個湖北姑娘,十二歲就考入了空政歌舞團,1959年被選進了舞蹈學員班。
1963年4月,小孟被安排去中南海“出任務”。那時候,中南海的首長們經(jīng)常性的娛樂活動就是跳舞?照栉鑸F的一些舞蹈演員,在過了政治上、作風上、生活上的嚴格審查之后,可以進中南海,去完成陪首長跳舞的任務。
那時的小孟只有十四歲,按理是沒有資格承擔這樣的任務的。去中南海跳舞的是些老同志,當然,所謂“老”,其實也不過只有二十幾歲。但天長日久,這些老同志有的結(jié)了婚,有的要生孩子,再加上演出任務重,因而領(lǐng)導經(jīng)過請示批準之后,決定帶些小學員進去見習見習,熟悉熟悉,好接老同志的班,孟錦云就是被選中的小學員中的一個。
來到中南海的舞廳,小孟和幾個女伴坐在軟墊靠背椅上等候。眼前的一切使小孟感到新奇,但又似乎和臨來之前所想象的大相徑庭。她看著,等著,心稍稍平靜了些。
晚上10點多鐘,舞廳里的人忽然紛紛起立,樂曲停止,舞步停駐,毛主席來了。
毛主席從左側(cè)那個紅門穩(wěn)步走入舞廳。小孟站在那里,癡癡地,忘了自己,忘了周圍的一切。這就是毛主席?“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她耳邊突然響起了這首歌。
毛主席來了,他的裝束極為隨便,只見他一身灰色中山裝,并不筆挺,袖筒又肥又長,幾乎遮手一半,特別是那條過分肥大的褲子,更寬松,舒適,更增添了灑脫之感。
主席坐在專門為他準備的沙發(fā)上。一名服務員端著盤子走過來,盤子上放著白色的打濕了的毛巾,毛主席拿起毛巾擦了擦臉和手。只見服務員小聲跟主席講了句什么,主席輕輕點點頭。不多時,小舞臺上的樂隊奏起了舞曲。在眾人目光的集中之下,一個女文工團員,一個常來跳舞的老同志,走到主席面前,微微傾身,伸出臂掌,作出邀請姿勢,主席會意,站起來,與那個文工團員跳起了舞。
全場人的目光,像舞臺的追光一樣,追隨著主席和那個文工團員。
小孟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主席如何跳舞。主席的舞步很大,他高大的身軀不怎么靈活,像在蹭著地板走步。一邊跳,主席還一邊與那個文工團員談天。主席并不像初學跳舞的人那樣,總往腳底下看。他顯得很輕松,毫不拘泥。
一曲終了,主席和那個文工團員停在了主席的沙發(fā)那兒,女文工團員用手往沙發(fā)那邊一伸,主席便走向沙發(fā),坐下來休息了。
小孟觀看著這里發(fā)生的一切。她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主席,仿佛要盡量從他身上發(fā)現(xiàn)些秘密來,但看著看著,那種神秘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主席是領(lǐng)袖,也是個凡人呢。他不也在說,也在笑,也在隨著舞曲,一步步向前向后,向左向右地走著跳舞嗎?
又一首舞曲開始了,是歡快的《喜相逢》。主席側(cè)臉,好像突然發(fā)現(xiàn)了小孟,他對她笑了。小孟也在意識到的一剎那間,向主席報之一笑,有點尷尬,有點生硬,有點不自然。她太沒有思想準備了,但機敏的小孟畢竟看出了主席的意圖。她的感覺,她的判斷是絕對準確的,她慌忙站起來,向主席走去,學著前面那個老同志的樣子,做出了請主席跳舞的邀請動作。主席笑著,微笑著站起來,拉住了小孟的手,同她向舞場里走去。這時,小孟真有點手忙腳亂了,剛剛消失了的神秘感又升騰起來,剛剛平靜了的心又猛烈地跳動起來。她慌忙上陣,不知該怎么跳舞,什么節(jié)奏、音樂、舞步,都成了模糊的一片。她不知該進哪只腳,該向哪一邊轉(zhuǎn)。此時的小孟有如騰云駕霧,暈暈乎乎。主席已看出了她的慌亂,輕輕松松地對她說:“小同志,別緊張,你的舞步不錯嘛!
跳著跳著,小孟又逐漸感到輕松了。
“你是新來的?”
“我第一次來!
“怪不得沒見過你。小同志,叫什么名字?”
“孟錦云!
“噢,孟錦云,跟孟夫子同姓。這個名字好聽,錦上添云比錦上添花還美呢。你是什么地方人?”
“是湖北武漢。”
“噢,湖北,一湖之隔,是我的半個小同鄉(xiāng)呢!”
……
跳舞,閑聊,小孟感到主席是個很容易親近的人。主席的親切自然驅(qū)散了小孟的緊張、慌亂。
就這樣,她和毛主席認識了。
之后,小孟幾乎每周都要去中南海參加舞會,每次都要和主席跳舞,主席總是親切地稱她半個小同鄉(xiāng)。
小孟開始在主席面前無拘無束了。她的單純、機敏、活潑,她充滿了稚氣的發(fā)問,常常引得主席開懷大笑。
“主席,您嘴巴下面有一個痣子,聽我奶奶說,這是有福氣的痣子呢!毙∶贤飨,笑瞇瞇地說。
主席聽了,看到小孟白白凈凈的臉蛋上,也有一個小小的痣子,便笑著說:“你的臉上也有一個痣子,那你也有福噢!
“那可不是,您的痣子是湖南痣子,我的痣子是湖北痣子,長的地方不一樣!
主席聽了小孟的回答,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你還是個小九頭鳥呢!
“什么?九頭鳥?”
“天上九頭鳥,地下湖北佬,你知道吧?”
“當然知道,九頭鳥可厲害呢!
“那也就是說,你這個小九頭鳥很厲害啦!
“我可不愿意當九頭鳥,我不愿意人家說我厲害!
“噢,還有這么大的顧慮?我可愿意當個九頭鳥呢,只是想當而當不上噢!
“我覺得九頭鳥不好聽,怪可怕的。哎,我們武漢的黃鶴樓您去過嗎?”
小孟又轉(zhuǎn)了個話題。
“黃鶴樓?黃鶴知何去,剩有游人處!碧岬近S鶴樓,主席顯然是想起了他寫的那首詞,脫口便吟了兩句。
主席和小孟交談著。武昌魚的鮮美,孝感麻糖的甜香,東湖的美景,龜山蛇山的故事,武當山的傳奇……毛澤東都是那么了解。那熟悉的神情,仿佛是在談論自己家鄉(xiāng)屋前的水塘、屋后的翠竹一樣。
小孟在主席面前顯得很少有框框,稚氣十足,又嫵媚動人。她臉頰上常出現(xiàn)的那個似乎特意釀成的小酒窩,更增添了她娃娃般的可愛。她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總有一種探索的神情。
主席對新來的小同志很喜歡,而對他的半個小同鄉(xiāng)――孟錦云,尤其喜歡。
漸漸地,這些小同志,已取代了那些老同志。
中南海的舞會,仿佛是一座橋梁,聯(lián)系著這些文工團員和中南海里的大人物們,周復周,月復月,年復年。
中南海的舞會啊,瞬間的快樂,曾帶給人們永恒的回憶。
也是因了這樣的初識,孟錦云在經(jīng)歷了曲折的十多年人生后,1975年5月,終于來到了毛澤東的身邊,應毛澤東要求到他身邊工作。
“孟夫子,來,我給你講個故事”
小孟來到主席身邊工作,開始的那些日子里,主席十分高興。小孟的一舉一動,他都看著順眼,小孟對他的一些提醒勸說,他都聽著中意。
在小孟剛來主席身邊的時候,他身邊有兩個工作人員,除了張玉鳳是他的生活機要秘書,還有個護士小李。
小孟來了之后,主席與她有說有笑。飯后茶余,花園小徑的散步,臥室客廳里的談天,顯得十分和諧,主席常常把小孟逗得開懷大笑。
“孟夫子,來,我給你講個故事!敝飨矚g用這個名字來稱呼她。
小孟把沙發(fā)椅向主席的身邊搬近一些,主席操著難懂的湖南話,給小孟講起來。此時的小孟,就像幾歲時聽爺爺奶奶講故事一樣,聽得那么專心,那么入迷。
“有一個人,從自己脖子上捏下一個虱子,害怕別人嫌臟,趕忙扔到地下說:‘我當是一個虱子呢,原來不是個虱子!’另一個人馬上撿起來說:‘我當不是個虱子,原來是個虱子!’”
小孟聽完了這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故事,瞪著她那清澈如水的大眼,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似的發(fā)問了:“這個故事有什么意思,一點兒也不好聽!
“傻丫頭,你什么都不懂噢,這是告訴我們要講實話嘛,虛偽的人真是可笑。”
小孟聽了恍然大悟。
“主席,再給我講一個,你看看我能不能猜出什么意思!
主席又給小孟講了另外一個故事:
“有一天,乾隆皇帝和一個大臣來到一個廟里,里面是個大肚子彌勒佛。乾隆便問大臣:‘彌勒佛為什么對著我笑啊?’那大臣說:‘這是佛見佛笑!÷犃撕芨吲d,當他往佛的側(cè)面走幾步之后,又回頭一看,見彌勒佛正對著那大臣笑呢,于是便又問那大臣:‘彌勒佛為什么也對你笑呢?’那大臣趕緊回答說:‘他笑我今生不能成佛!
小孟聽到這里,咯咯地笑起來,急忙說:“我知道,我知道這個故事是什么意思,這是講那個大臣會拍馬屁!
主席點頭稱贊:“進步很快嘛,好聰明的丫頭!”
這天,主席把詩刊雜志要發(fā)表的他的兩首詞的清樣,拿給小孟,對她說:“小孟,請你把這兩首詞讀給我聽聽。”
小孟拿過來,也不先看一遍,馬上就讀起來:
念奴嬌?鳥兒問答
(1965年)
鯤鵬展翅,
九萬里,翻動扶搖羊角。
背負青天朝下看,
都是人間城郭。
炮火連天,
彈痕遍地,
嚇倒蓬間雀。
怎么得了,
哎呀我要飛躍。
借問君去何方,
雀兒答道:
有仙山瓊閣。
不見前年秋月朗,
訂了三家條約。
還有吃的,
土豆燒熟了,
再加牛肉。
不須放屁!
試看天地翻覆。
小孟高聲快速地讀了起來,當她讀到“不須放屁”這句的時候,她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主席,您寫不須放屁,可您今天放了二十八個屁。我都給您數(shù)著呢。”
“噢,你還給我記著黑賬。”主席也笑了,“活人哪個不放屁,屁,人之氣也,五谷雜糧之氣也。放屁者洋洋得意,聞屁者垂頭喪氣!
小孟聽了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來。
小孟邊笑邊說:“那您為什么在詞里還寫上‘不須放屁’?”
“兩回事情嘛,孟夫子!
毛澤東最后的生日
1975年12月26日這天,是毛澤東的最后一個生日。
這一天,中南海毛澤東的家里,毛澤東的女兒李敏、李訥來了。她們平時很少來,但每次過生日,那是一定要來的,她們都帶來了對爸爸的祝福。
這天,以前的護士長吳旭君、護士俞雅菊和李玲師的到來給毛澤東帶來了喜悅,他那有些木然的臉上,一下子添了笑容,有了些生氣。毛澤東今天沒有長久地躺在床上,他自己提出去大廳里坐坐。小張、小孟攙著他來到大廳里,坐在沙發(fā)上。小孟說:“今天是您的生日,按我們家鄉(xiāng)的習慣,孩子要給老人磕頭!敝飨犃烁吲d地說:“你的意思是要給我磕頭,我可不敢當,我承受不起噢!”小孟聽了,很隨便地說:“您都不敢當,還有誰敢當,我先給您磕!闭f著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就跪在了主席面前,鄭重其事地磕了三個頭。主席也不時向前起身表示回敬。見小孟磕了頭,吳旭君、李玲師、張玉鳳也先后磕了頭。
毛澤東這時很高興。他說:“記得小時候,在我的家鄉(xiāng),母親常常帶著我去廟里燒香拜菩薩。那時,我比你們現(xiàn)在小多了,我很信神。一邊給菩薩磕頭,一邊嘴里念叨著要菩薩保佑。你們今天給我磕頭,我不是成了神啦,你們也讓我保佑吧!”
這天,江青也來了。她還特意親手為主席做了兩個菜:一個是用胖頭魚做的魚湯,一個是肉絲炒辣子。她還帶來了白菜、大蔥、核桃、紅棗。
當江青走進大廳的時候,正好碰上要往外走的小孟,江青一見小孟,馬上露出了笑容。
“江青同志,您好!毙∶仙锨皢柡。
“小孟同志,你好啊,你辛苦了。主席今天過生日,我來看看他,他最近吃飯怎么樣?還得加強營養(yǎng)啊,我今天還給他帶來了山東的大蔥、白菜。別小看這普通菜,那是很有營養(yǎng)的,山珍海味不能代替。”
“主席今天精神不錯,您進去吧。”小孟簡單地回答著。
“主席的生活、身體,全靠你們關(guān)心了,我得感謝你們。”江青說完,就把腳步放得很輕很輕,踏著小小的步子,幾乎是躡手躡腳地向主席的臥室里走去。
江青悄悄地走進了毛澤東的臥室。此時,主席正躺在床上,眼睛微閉。江青進門便說:“主席呀,我給你祝壽來了!苯嗾f話的聲音雖然又輕又細,但主席還是一下子聽出來了。
毛澤東睜開惺忪的睡眼,把頭稍稍移動了一下,無神地望了望江青,臉上依舊是木然,無喜無憂,無驚無奇,什么話也沒有說,幾秒鐘的沉默后,主席很快又把雙眼閉上了。
毛澤東對江青,不愿理睬,這已是長時間以來的做法了。
毛澤東早已對江青產(chǎn)生了厭倦,甚至是反感。
1975年12月26日這天,毛澤東度過了他最后一個生日。這天,毛澤東又重復了他平時常說的一句話:“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每當他平靜地說起這句中國古老的諺語時,他漠然的外表下,流露著不盡的悲哀。
他對自己的身體如何有相當?shù)恼J識。
有一次,小孟對小張透露了自己的想法:
“張姐,我都快三十歲了,我真想要個小孩呢,你跟主席替我說說!
“主席,孟夫子想要個小孟夫子啦!毙埞话研∶系囊馑几嬖V了主席。
“再等一年吧,等我死了,她再要吧。”這是毛澤東的回答。
毛澤東也許早已感到,他已不久于人世了。
“孟夫子,如果全國人民都知道了我和江青離婚的消息會怎么樣?”
1976年,毛澤東身體時好時壞。但總的趨勢,是每況愈下的。
隨著身體的時好時壞,毛澤東的情緒也隨之變化。他有時變得很急躁,很容易發(fā)火。
這天上午,毛澤東自己提出去大廳里坐坐。小孟扶著他從臥室穿過十幾米長的寬寬的走廊,來到了會客廳。毛澤東坐在大廳里,提出要看看當天的大參考報。小孟趕緊去把報紙拿來,又給主席換上看書報用的眼鏡,然后自己搬來一把小沙發(fā)椅子,放在主席的對面,坐下來,用手舉著報紙給主席看。這已是習慣的做法了,因毛澤東的手抖得厲害。所以在他自己看書看報時,有時就讓小張或小孟給他舉著。小孟一邊舉著報紙,一邊還注意主席的目光所及,隨時調(diào)整著位置。小孟舉著報,越舉越高,不知是累了還是疏忽,上升的速度超過了主席閱讀的速度。啪的一聲,毛澤東用手把報紙打掉到地上。小孟嚇了一跳,趕緊從地上撿起報紙,連忙說:“主席,對不起,是我不好,您別生氣!
“滾出去!泵珴蓶|大聲地吼著,臉也漲得通紅。
這不是毛澤東第一次對她發(fā)火。
她記得1975年夏天,她剛進中南海四個多月,對她很熱情的毛澤東突然變得冷漠起來。小孟有幾次同他說話,他都不愿理睬,要不然,就用手向外擺著,意思是讓她離開,顯出心煩的樣子。怎么啦,我怎么得罪他啦,剛開始的那段日子,主席不是這樣啊。講故事、開玩笑、唱京戲,在大廳里跳舞,生活得順順當當。小孟思前想后,找不到答案,就把這種想法和小張談了。
“張姐,你見主席高興的時候,幫我問問,他到底對我有什么意見,干嗎老對我發(fā)脾氣?”
“唉!對你這樣,對我也是這樣,常愛發(fā)火,有機會我問問他!
過了幾天,張姐這樣告訴小孟:
“我問過主席了,他說你把他嚇著了。他房間里特別靜,你進房間時一點聲響也沒有,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常常把他嚇一跳。你以后進屋時,先給他點聲音,比如咳嗽一聲,或鼻子里出點粗氣,這樣他好有個思想準備。就這么點兒事!
“這點兒事啊,我還真不知道,主席也真是的,有什么不合適的就直接說嘛,又不說,誰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想到這里,小孟當然沒就此“滾”出去。她知道,這是主席心情煩躁的表現(xiàn),這段時間里,他常常喜怒無常,一點兒事情,就使他激動。小孟知道,他過一會兒就會好的,而且每次都會向小孟道歉。
這段時間毛澤東更多的是在沉思。這點,連并不敏感的小孟也察覺到了。所以每當主席在那里閉目養(yǎng)神時,小孟總是盡力不去打攪。此時,屋里便靜得出奇。小孟坐在離主席不遠的沙發(fā)椅上,靜靜地看著主席,卻無法排遣心頭油然升起的一種好奇:主席在想什么呢?
這天,毛澤東又在那里似睡非睡地靠在沙發(fā)上發(fā)呆,右手的拇指還在不停地彈著食指。心里裝不下事的小孟,終于壓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她輕聲問主席:“主席,您這段時間怎么啦?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還是有什么事?”
毛澤東聽到這里,把微閉的眼睛睜開。從神態(tài)上看,他并不怪罪小孟的打攪,也不反感小孟的提問,而是苦笑著回答,但語調(diào)里仍不失那種從容不迫的幽默感。
“要說不舒服,這段時間是天天不舒服,許多事情,身不由己噢。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看來,我的本錢已不多?!
說到這里,毛澤東像是沉入了對往事的深深的回憶之中。
“我的家鄉(xiāng)有句俗話,叫做甘蔗沒得兩頭甜,世上的美事難兩全!泵珴蓶|在十幾分鐘的沉默之后,突然對小孟說了這樣一句。
“孟夫子,你看我發(fā)愣,覺得奇怪對嗎?我自己也覺得奇怪呢。我這個人,不能說沒有值得回憶的事,可我不愿在回憶中過日子。我歷來主張,人總要向前看,這已是幾十年養(yǎng)成的習慣了?勺罱,不知怎么的,一閉上眼,往事便不由得全來了,一幕一幕的,像過電影,連幾十年前的人和事,都很清楚,你說怪不怪?”
聽著主席這坦率真誠的話語,小孟不禁受到了感染,她不假思索地說:“主席,我聽人家說過,只有在現(xiàn)實生活中不痛快的人,才愛回憶往事呢。您這么大一個主席,還有什么事……”
聽了這脫口而出的話,盡管在主席的臉上并沒有現(xiàn)出什么高興或不高興的神態(tài),可把話說到這兒,連心眼并不多的小孟,也隱約地感到了似乎有什么不妥,她猛然停住了話頭。
看小孟突然不講了,主席蠻有興趣地說:“孟夫子,講得不錯嘛,知無不言,講下去嘛,我這里可還想聽下去呢!
聽到主席的肯定,小孟倒不好意思起來,覺得講也不是,不講也不是。但看看主席那么有興趣和充滿期待的眼光,小孟得到了鼓勵,她感到自己充滿了信心。她一改自己平時那種連珠炮式的講話方式,很平靜地向主席表達起自己的看法來:“主席,我覺得您除了身體不好之外,其他方面都挺好的。再說您的病,如果能好好治,聽醫(yī)生的話,打針、吃藥,會治好的。您這個人就是怪,不愛治病,有病哪能不治呢?我要是您,我就趕快治好病,整天都會高高興興的。”
“整天都會高高興興,那是你小孟,我的孟夫子噢!
“您是主席呀,您這么大一個主席,想怎么辦就怎么辦,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不像我們,說話得先想想人家愛聽不愛聽,辦件事也不那么容易,您辦什么辦不到啊。您忘了,決定華國鋒當總理,您誰也不用商量,只在床上躺了兩天,就決定了。這么大的事情您都能決定,還有什么事不能決定呢?”
毛澤東被他的半個小同鄉(xiāng)的坦率感染了,竟然哈哈大笑起來。這一笑,可把小孟笑得有點兒摸不著頭腦,不自然地坐在那里。
主席笑完了,小孟忙問:“我說得對不對呀?”
“你說得也對也不對!敝飨苷J真地回答。
又停了一會兒,主席便說:“說它對,是因為我說話確實算數(shù),說話不算數(shù),還叫什么主席?人稱‘最高指示’嘛,衡量一個人有權(quán)無權(quán),就看他說話算數(shù)不算數(shù)。說話算數(shù),當然事情就好辦。所以有些事辦起來,要比一般人容易。可這是問題的一個方面,如果只看這一面,本人可真是神氣得很哪。但是問題還有另一面嘛!
主席說到這里又停了下來,望著小孟,似乎在等待小孟回答什么。
“另外一面是什么,您有什么事辦不到?”
“比如,你下了班,可以和家里人,和朋友到大街上轉(zhuǎn)轉(zhuǎn),我可就沒有這個自由噢。我要是走到街上,大家都認得我,說毛主席來了,一下都圍上來,越圍越多。圍著你喊萬歲,搞不好還會影響交通呢,你說是不是?”
“那倒也是,誰讓您是大主席呢!
“你們可以隨便聊天,但和我談話的人,大都是有顧慮的。這點,我看得出來,人都是好人,但話未必是真話,難得口吐真言吶!
聽到這里,小孟問了一句:“主席,那您說話也有過顧慮嗎?”
“那看對誰啦,人說話總要負責嘛,不但要對內(nèi)容負責,還得對后果負責嘛。你和同志探討點問題,發(fā)表點見解,甚至一句玩笑話,傳出去,就成了‘最高指示’,有人還以此大做文章,鬧得你哭笑不得。”
“您說了那么多玩笑的話,我們可不敢給你傳出去。我和張姐都特別注意,每次我下班回去,總有些同志喜歡打聽您的情況,我可一句也不說!
“噢,孟夫子不是心直口快嘛,還是蠻有心眼的?!
“那當然,說錯了,那可不得了。”
毛澤東忽然又沉默了一會兒,又接著說起來,帶著一種和緩,但也有一種隱隱的不滿。
“有人說,我的話一句頂一萬句,言過其實,說過了頭嘛。不用說一句頂一萬句,就算一句頂一句,有時也辦不到吶。我說要把有的人攆出政治局,分道揚鑣,硬是攆不動,分不開嘛!”
聽到這里,小孟知道,主席是在講江青了,這是小孟始料不及的。
主席主動談到江青的時候幾乎沒有。
“孟夫子,如果全國人民都知道了我和江青離婚的消息會怎么樣?”
小孟愣在那里,她停了好一會兒,才說:“您不是沒跟江青離婚嗎?”
“孟夫子,不要你回答,你是答不上來的。離婚,我到哪里去起訴喲。離婚,總要辦個手續(xù)吧。到那時,不知道是法官聽我的,還是我聽法官的,那可能要大大熱鬧一番。總有一天一了百了,統(tǒng)統(tǒng)解決。”
說到這里,主席又笑起來。那笑聲里,既有一種頑強的自信與豁達,又有一種無可奈何的壓抑。
這是小孟自進中南海以來,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聽主席主動談江青。
但直到今天,有一個問題仍令小孟不解:“主席真的想過與江青離婚嗎?”
“我很難受,叫醫(yī)生來”
毛澤東的身體日漸惡化。這是醫(yī)生們、周圍的工作人員早已看到了的事實,而且已是無可挽回的趨勢。
1976年5月12日,毛澤東會見新加坡總理李光耀。
那天上午,主席的理發(fā)員小周給他理了個發(fā),又刮了臉。在接見前的一個小時,小孟從主席專用的大衣柜里拿出了那套灰色的毛式服裝。
“主席,您今天還穿這套衣服吧?”小孟說。
“就穿這個。不穿這個,穿哪個嘛!”主席點頭回答著。
小孟幫主席脫下了睡衣,換上中山裝。穿好后,又前后左右地看看,抻抻拽拽把衣服弄得平平整整。
看到毛澤東現(xiàn)在的樣子,小孟反而感到有些新鮮了:頭發(fā)整齊,服裝筆挺。真顯得有精神多了。
平日的毛澤東,多數(shù)是躺在床上,多數(shù)是穿著細布睡衣,頭發(fā)不理,很有些不修邊幅,簡直使小孟感不到他是個眾人矚目的一國領(lǐng)袖。
“您現(xiàn)在才像個主席了。平時,您哪兒像個主席呀!毙∶舷袷窃陂_玩笑地說。
“他就是扮成個主席呢,一扮就像,別人誰也扮不像!毙垊倓倧耐膺呑哌M來,也打趣地說。
“我去接見外賓,就像出去演戲。演員登臺,哪有不化裝的?”主席也開著玩笑。
時間到了,小張、小孟一邊一個,攙扶著毛澤東,走到游泳池接見大廳。他剛剛坐下來一兩分鐘的時間,李光耀已由華國鋒陪同來到大廳。小張、小孟把主席扶起來,她倆趕緊退后,隱到屏風后面,為的是不讓錄像里留下工作人員攙扶的情景。但主席剛剛站起來與李光耀握完手,撲通一下就坐下了。當時小張、小孟在屏風后面看得很清楚,她們不約而同地小聲“呀”了一聲。接見只有一兩分鐘,寒暄幾句,便匆匆結(jié)束。
但是,這并不是最后一次的接見外賓。
1976年5月27日,毛澤東又會見了巴基斯坦總理布托。
這次接見,毛澤東沒有站起來,只是坐著與布托會面。但此時的毛澤東已明顯地讓人看出,他面容憔悴,表情麻木,行動不便。更嚴重的是,他的口水不斷從嘴角流出,需一次又一次地取紙塊擦拭。
封鎖極為嚴密的關(guān)于毛澤東的健康狀況信息,不得已透露出來。
人們從電視中看到了無法再回避的真情。
毛澤東會見布托之后,再也沒有在外交場合露過面。
毛澤東在最后的日子里,依然是既不愿打針,也不愿意吃藥。他依舊相信,靠自己身體的抵抗力能戰(zhàn)勝疾病,他依舊堅守著治病也要“自力更生”,因為用藥打針,是“外援”。
但越來越虛弱的身體,使他固守的道理已處于失敗,他幾乎是水米不進。在醫(yī)生的多次勸說下,他才同意用了鼻飼插管。這種插管很細很細,是從國外進口的,可以從鼻子一直插到胃里去。用其輸送營養(yǎng),維持生命。
“主席,您別老不聽醫(yī)生的意見,人家劉伯承身體不比你好,用了鼻飼管,效果特別好。您老說靠自己的抵抗力,您沒有營養(yǎng),怎么有抵抗力呀!庇幸惶,小孟又對主席進行了一番勸說。
主席這次聽了之后,睜開他微閉的眼睛,輕輕說:“那就試試吧!”
插鼻飼管之后第二天,他果然感到身上有點力氣了。他顯出高興的樣子。
“小孟呀,你比我懂得多,我得聽你的了!
“您就得和醫(yī)生好好配合,您的病會治好的。您不是要聽我的,要聽醫(yī)生的。”
1976年9月的一天,小孟請假外出回家,晚上5點多鐘到家,7點15分,突然有人來找,要求小孟馬上返回中南海。
小孟回到主席的臥室,才知道,主席犯了病,心肌梗死,十分危險。只見主席的臉色灰黃,嘴唇呈現(xiàn)青紫,呼吸短促。主席的幾個醫(yī)生都來了,政治局的人也來了,氣氛相當緊張,搶救二十多分鐘之后,主席才脫離險情。
9月8日晚7時10分,毛澤東的呼吸重又急促起來。小孟過來,低頭給主席按摩胸部。主席用很低的聲音說:“我很難受,叫醫(yī)生來。”
醫(yī)生趕緊把氧氣的管子放在他的鼻子處。他用手去拽,肯定是不舒服,過了幾分鐘,呼吸開始平靜起來。這時,醫(yī)生看見主席的鼻孔里有一點嘎巴兒,就把輸氧管先拿下來,用棉簽兒給他弄出來之后,又給他戴上輸氧器時,他就一點反應也沒有了。又是處于極度的昏迷,搶救,搶救,四個多小時的搶救,但一直是昏迷,他再也沒有醒過來。
他的最后一句話是對小孟說的:“我很難受,叫醫(yī)生來!
臨終前,偉人沒有感人肺腑的遺言。
1976年9月9日0時,毛澤東停止了呼吸,繼而心臟停止了跳動。
一個護士從毛澤東的臥室里走出來,走得那樣輕,她向外邊等候著的人們說了一句:“主席去世了!
小孟把主席最后換下來的內(nèi)衣、內(nèi)褲,疊得平平整整,放在床頭的小柜子里。
小孟把主席用過的鉛筆拿起來,細細地看著,這是小周給主席削好的。這支鉛筆永遠不會再被人用了,她真想拿去做個永久的紀念,但她這種念頭閃現(xiàn)的同時,一種指責聲已在她耳邊響起:“你怎么可以這樣,不行,不能辦這種事情!彼雁U筆輕輕拿起,又輕輕放下,依舊放在小桌子上。
此時,小孟的視線變得那么模糊,她的神志變得那么飄搖,她忘記了空間,也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失落的自己。
毛澤東離去了,她不知她將來會怎樣,她沒有太大的悲痛,她更沒有心碎神傷,她只感到一片茫然。
小孟,毛澤東的半個小同鄉(xiāng),毛澤東身邊的最后一名護士。當毛澤東離開中南海之后,她卻還留在中南海里,度過了一個多月的時光。
她不用輪流值班了,她也不用再去服用速可眠了,為的是抓緊時間休息。
一個多月里,她每天都在毛澤東的臥室書房里,整理,整理。
中南海,還不能告別,你將永遠留在小孟的生活里,永遠留在她生命的旅途中,永遠留在她的記憶里……■
(責任編輯/陳 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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