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夫:依舊聽風聽雨眠——讀趙大鈍前輩古體詩集《聽雨樓詩草》
發(fā)布時間:2020-06-08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人們總說,人生是一部大書,紛紜繁復,卷冊浩瀚,誰也難以理清說明。但是,世上總有許多智者(包括哲學家和文學家),在以各種不同的方式予以闡述、解讀。詩人便是其中之一。所以說,詩人的作品有如許許多多的窗戶,透過這些窗戶,我們不僅可以認識世界,感知人生,而且也可以窺視到詩人的內(nèi)心世界,了解他的靈魂。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說,詩人也正是“為了展示其靈魂而創(chuàng)作的!
《聽雨樓詩草》就是趙大鈍老的社會生活與心路歷程的寫照。也可以說是他剖析社會、解讀人生的結晶。每當我捧讀這本詩集的時候,心頭自有一種說不出的激動與崇敬。
一
拜讀鈍老的《聽雨樓詩抄》,對我來講,既是學習古典文學的極好機會,也是一次高檔次的精神財富的享受。
在一天喧囂繁雜的生活之后,獨自坐在書桌前,翻開裝幀精美典雅、由他的弟子書法家陳揚立手書的《聽雨樓詩抄》,對著窗外明朗的月色,默讀著這“包蘊自然,涵蓋宇宙,采摭英華”的詩行,仿佛正跟隨前輩的指引目光,閱覽社會,解讀人生;
我知道這是既學做詩,也學做人。
鈍老是那種使人一見面便產(chǎn)生尊敬和信任感的長者。他不像有的前輩那樣在和藹中顯示出一種居高臨下的持重,也不像有的長者那樣過分嚴肅而不茍言笑。他“對人從容和易,而對己則坦坦然陶陶然,有瀟灑出塵之想,與余之以禮束縛其身者絕不相類!保ㄏ愀鄞T儒傅靜庵語)他既嚴肅凝重而又和藹可親,閱讀他的詩歌之后,更加堅定了這種難忘的印象。因為鈍老崇高的人格力量與他的詩歌給我的心靈以鼓舞、以慰藉。
對于人生的走向與歸程,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后期,他曾有詩說,“荊蔓難圖費斧斤,呵花護葉費精神,前賢愿力知多少,荷擔慚來作繼人!保ā侗筱瞄L花縣學校重葺園舍,小詩與同仁共勉》) 時光過去三十八年后,他在《自題六十六歲小照》一詩中寫道:“膚發(fā)傷愈敝帚珍,沸騰人海事難陳。平生強項曾何悔,垂老孤懷益覺真!
屢遭離亂,飽經(jīng)憂患,胸藏家國興亡之痛,自有悲憤激昂的情懷,傾吐的情感分外感人肺腑。詩人的一生,其實就是一首詩。一個真正的詩人,他的生命就是詩的生命。他有一雙慧眼看世界,整個世界的流動,社會的炎涼,人生的悲歡便會成為他的詩。所以說,他是詩的象征,詩是他的表現(xiàn)。從某種意義上看,他和詩,詩和他已經(jīng)融合為一體。歷史,社會,人生,自然,無一不在他的凝思中;ㄩ_花落,潮漲潮汐,生命的陰晴風雨,情感的明亮晦暗,在這里都以詩的形式完滿地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
二
去國之情,懷鄉(xiāng)之思,傷時之淚,揮之難去的記憶,盤旋在腦際,存留在心底,釀之為詩。詩的境界“在剎那間見終古,在微塵中顯大千,在有限中寓無限”。嚴格地說,詩的任何境界都必須有我,都必須為自我性格、情趣、和經(jīng)驗的返照。從情感方面說,鈍老對于人世悲歡、社會美丑既有深刻的判斷,對弱勢群體更有真摯的同情。對于生活沖突化解后的和諧,對澳洲自然、寧靜、幽美的環(huán)境,平和、安寧、多元的社會生活,既適應,也喜愛。但是,“坐憶家山千萬里,誰歌水調(diào)兩三聲!保ā吨星锕(jié)大雨》)“失喜地容尊漢臘,敢忘身是避秦人!保ā对┭├嫣迫私帧罚┑那閼,總不能讓他安之若素。我想,只有在詩歌和夢幻中才能安穩(wěn)他那顆游子之心,才能求得精神的升華與超脫。也正因此,他的名句“眼底江山心底淚,無風無雨也瀟瀟!笔刮颐看巫x來,都感到一種震撼靈魂的力量。
三
趙大鈍老是悉尼文壇耆宿,獨一無二的率真詩人,是一個“不傍經(jīng)史,直率胸臆”“向他的讀者舉起生活的真實之鏡子”的詩人,也是我特別尊敬的前輩之一。
依據(jù)我淺薄的看法,鈍老的悲憤激昂、傷時感世的情愫浸透于作品的字里行間。他親歷抗日戰(zhàn)爭和越南戰(zhàn)爭的浩劫。六十二年前他有《故國》一詩:“故國知何似,夷塵障到今。言兵喬木厭,傷舊黍離深。緘札經(jīng)年斷,旌旗望眼沉。壺漿憐父老,一片待蘇心! 那時,他身陷西貢,無時無刻不思念同處日寇鐵蹄下的故鄉(xiāng)和親人。1945年日本投降后,在西貢從事教育工作的詩人,在送友人歸穗時曾喜吟:“潑綠蕉椰楚楚憐,倭塵散盡見青天。故鄉(xiāng)風物添幽興,岡上黃花市上棉!蹦闹L云變幻無常,戰(zhàn)火重又燃起,兄弟鬩墻,河山變色,詩人此時深感“江湖浩渺風波惡,欲乘歸舟怯上舷! 這種內(nèi)心矛盾在《送陳德銘歸港》一詩中披露愈加明顯:“歸去仍為客,君歸動我心。國門空咫尺,惆悵白云深!
1975年越南易幟,詩人“正義護良,投奔怒海”,毅然離開居住三十八年的第二故鄉(xiāng),只身逃亡。他在乙卯三月十九日(4月30日)一詩的小引中寫道:越局巨變,空航停頓,自富國島買舟出海逃亡。風浪交作,遇美國救護船脫險:
蠻觸紛爭世又移,燕巢三復去何之。人當垂老難為別,棋到將殘煞費思。喬木驚風多委地,幽花濺淚忍辭枝。憐渠嗚咽湄南水,流出滄溟恐已遲。
詩人在次日凌晨又口占七絕兩首,記錄了當時 “撫膺擗踴,涕泗交流” 的情境。我們先看詩人在引言中所說:第二天拂曉,船停西貢頭頓口,難民蔽海而來,爭相登舷,夜分起錨續(xù)航,三船四艦,共載難民一萬五千人。
“濺淚蠻花乞鳥哀,念家山破夢難回。箜篌莫擘公無渡,出海千帆贖命來!
“攫人魑魅肆張羅,痛絕同根膏斧柯。望里煙橫塵亂處,百年喬木恐無多。”
如果詩人不屢遭離亂,飽經(jīng)憂患,沒有胸藏家國興亡之痛,就不可能有如此悲憤激昂的情懷,也不可能寫出如此意境凝重雄渾,奪氣褫魄,令人酸愴心碎的詩句。這種詩的情感,正如古人所說“怨不期深淺期于傷心”。
四
藝術崇尚形象、情感、意境,最忌抽象、空泛和概念。在藝術作品中人情和物理要融成一氣,才能產(chǎn)生一個完整的境界。詩人和藝術家都要有“設身處地”和“體物入微”的本領,深入到被寫人物的心里,領略其情感,享受其苦樂,才能創(chuàng)造出震撼讀者心靈的藝術魅力。請看《聽呂實秋彈琵琶》(1974年旅越南作),就是一首“詠事感懷”的佳作。藝術手法看似樸素平實,毫無華麗虛飾、鋪張揚厲的描寫,但作者藝術造詣深厚,駕馭文字,舉重若輕,八句詩,言少情多,含蓄不盡。在戰(zhàn)爭兵燹,民不聊生的環(huán)境里,通過一次聽琵琶彈奏的細節(jié),表達出作者內(nèi)心洶涌的感情波濤。我想,按作品寫作的年代正值越南戰(zhàn)爭殘酷進行之時,詩人由“孤抱冰弦”彈奏琵琶的藝人而聯(lián)想到的不僅是斯人的憔悴可憐,還有那千千萬萬無辜被“干戈擾攘”的世人,更有“掩泣凄然”的作者。另從創(chuàng)作特色來說,這首七律對仗工整自然,音韻諧和悠遠,境界冷寂凄婉,可說是藝術圓熟至美的詩作:
干戈擾攘今何世,
憔悴斯人劇可憐;
萬里一身雙雪鬢,
百年孤抱四冰弦。
知音誰是周公瑾,
掩泣余同白樂天。
塞上風沙江上月,
泠泠指下總凄然。
頸聯(lián)詩里所說“知音誰是周公瑾”,可能是用唐代詩人李端《聽箏》一詩“鳴箏金粟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的典故。三國時,周瑜二十四歲為將,時稱“周郎”。他精通音律,聽到別人奏曲有誤,即使喝酒半醉時,也要回過頭去看一看演奏者。所以當時民謠“曲有誤,周郎顧!扁g老在這詩里用喻國家民族危亡之際,又有多少人能懂得這蒼涼凄慘的琴音呢?“掩泣余同白樂天”顯然是作者自比《琵琶行》“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的白居易了。尾聯(lián)“塞上風沙江上月”,據(jù)我臆測,可能是用了兩個明典,塞上風沙是初唐詩人李頎在《古從軍行》所寫漢朝公主遠嫁烏孫國時的大漠風沙,凄冷苦寒的琵琶幽怨之調(diào);
而江上月則為“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潯陽江上的那一輪秋月。
五
鈍老的詩,久為世重,傳流甚廣,影響深遠,前輩方家推崇備至,好評如潮:中國著名文學家書法家黃苗子說:“這種千錘百煉的濃縮文學語言,不藉典故的堆砌,純用白描去寫,非有湛深的功夫不能達至。聽雨樓的詩極似白樂天,但比白詩多了一些蘊藉!毕愀鬯奕甯奠o庵則說:“其詩則工于寫實不夸張,不溢美,貼切精誠,恰如其分。。。以史筆入詩,又以詩之才調(diào)化之,使詩筆與史筆融為一體! 悉尼大學前東亞部主任劉渭平教授生前曾說鈍老的詩 “殆李長吉所謂骨重神寒,意邇詞遠。信乎,嚴滄浪之言詩有別材,非可幸致也!蹦习膰鴮W耆宿徐定戡老前輩說“先生詩不茍作,而自然高妙。昔賢所謂不求工,工自至。”臺灣老詩人李猷評說:“大鈍之詩秀雅如晚唐人筆墨,而感懷傷逝之作,則又近放翁遺山,蓋積學氣醇有以致也!
誠然,各前輩所評,可謂至理名言。但竊以為鈍老的詩,前期多悲壯雄渾、歌韻高絕之作,雖帶有李賀的“骨重神寒”,但似乎更多了放翁的“激昂感慨、流麗綿密”與對白香山“感傷、諷喻與“閑適”的元和體的繼承。總體說,他的詩瀟灑自由,輕松明白,俗語常談,點綴其間。極少用典,看似通俗,實含典雅,這跟他學問廣博,涉獵廣泛有關。到了定居澳洲之后“引竹汲天水,扶花上屋檐。輕跑堅老骨,晚食薦鮮鳒。世愿難求備,忘貧夢自恬”的作品,依我的直覺,鈍老的詩在沉郁淡然中又多了幾分閑適細膩、氣醇聲和的風骨韻致,很多地方似乎更趨近于揚萬里的“雄健富麗、質(zhì)樸清空”的風格。
他的《小園》,七絕十首(選三):
豆棚高敞豆牽絲,爭長胡纏抵死持。微物亦如人世界,蒼涼一局下殘時。
墻低視野豁心胸,墻上蒼苔遠屐筇。無意安排殊不惡,海天寬闊步從容。
懶承人諂懶奉迎,車馬無喧小鳥鳴。人自趨炎鳥趨靜,翟公奚用署分明。
詩有后記,頗耐尋味:“《史記.汲鄭列傳》贊始翟公為廷尉,賓客闐門,及廢,門外可設雀羅。后復為廷尉,賓客欲往,翟公大署具門口,曰一死一生,乃知交情;
一貧一富,乃知交態(tài):一貧一賤,交情不見。
《寓廬種菜》七絕十首(選二):
筋骨操勞卻病方,戶樞流水喻康強。東風料峭黎明起,不為花枝為菜秧。
乍陰乍雨乍驕陽,如此天容待正常。老我無為期后輩,棲心同咬菜根香。
這兩組田園詩不僅意蘊明凈,形象生動,趣味盎然。更重要的還在于揭示了詩人豁達大度的生活方式與閑逸陶然的情趣。我想,這也正是楊誠齋與笵石湖的詩風,其創(chuàng)作手法,恰如錢鐘書前輩在《宋詩選注》中所說“咀嚼出日常生活的深永的滋味,熨貼出當前景物的曲折的情狀!
鈍老喜歡楊誠齋的詩,除了在詩集中有關貼近自然、觀察社會并以敏捷靈巧的創(chuàng)造性可循其軌跡外,還有《讀誠齋集》七絕二首為證:
“頹年始讀誠齋集,萬象畢來雙眼忙。狐自通天工變化,效顰吾愧不成妝!
附記:胡漢民先生讀楊誠齋詩自注云,借來東坡一語則誠齋老狐精,非野狐禪也。
“不刪俳俗卻焚黃,活法從容謝晚唐。脫盡霜皮見山骨,先生風貌自堂堂!
附記:誠齋初學黃山谷,其江湖集自序云余少作有詩千余篇,至紹興壬午皆焚之大概江西體也。
不過,據(jù)楊萬里自己說,他初學江西派,曾寫過“晚唐異味同誰賞,近日詩人輕晚唐。”到后來有轉(zhuǎn)變,學王安石的絕句,又轉(zhuǎn)而學晚唐人的絕句,最后“忽若有悟”,誰也不學,“步后園,登古城,采擷杞菊,攀翻花竹,萬象畢來,獻余詩材”,以后寫作就非常容易。人們認為楊萬里的詩與詩論“活法”影響深遠。嚴羽在《滄浪詩話》詩體一節(jié)“以人而論”中專門列出“楊誠齋體”,而同為南宋“中興四大詩人”的陸游(放翁)和范成大(石湖)卻不在列,可見楊萬里擺脫了江西詩派的影響,他的詩“開創(chuàng)了一種新鮮潑辣寫法,襯得陸和范都保守或穩(wěn)健。”(錢鐘書)
六
鈍老鑒于現(xiàn)在文壇上有些詩人喜歡在詩作中用典太多,附加在詩末的注疏比寫的詩多出幾倍的弊病,曾不止一次語重心長地勸說:“寫詩,用字用詞,盡量淺顯易懂,平易近人。這樣才利于文字與口頭的傳播。用典故太多太深,往往會令人望而生畏,進而生厭。不是說,不可以用典。但引經(jīng)據(jù)典要適可而止。否則,容易誤入歧途,將詩詞創(chuàng)作引入牛角尖,給詩人和讀者都帶來困惑。”鈍老不僅這樣說,而且身體力行,近年來寫的詩,平易自然,接近口語,很少用典。他曾風趣地說,“寫詩善于堆砌典故,古已有之。說到底,是才情不足,才會拉起別人的衣裙來遮掩自己的腳!
但是,對于詩的用典,也曾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認為在蘇東坡和王安石的詩里都有很多用典的事例,而在晚唐李商隱和“西昆體”的詩人中用典更多。也有人說,古體詩沒有典故,總覺得不像古體詩。
詩歌史告訴我們,宋代詩人黃庭堅提倡學習杜甫時,曾說:“老杜作詩,退之作文,無一字無來處。。。取古人之陳言入于翰墨,如靈丹一粒,點鐵成金也!边@也許是宋詩一段時間盛行用典之風的源頭。(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其實,可能無一字無來處,源于鍾嶸在〈〈詩品〉〉的“句無虛語,語無虛字”。而就是這一南朝時的鍾嶸早已反對這種“貴用事”、“殆同抄書”的形式主義(此說從錢鐘書《宋詩選注》)。宋代詩壇有識之士也早已指出杜甫詩中也有不少平白易懂的佳作。魏慶之在《詩人玉屑》中也說杜詩既有“平淡簡易者,有綿麗精確者。。。有淡泊閑靜,若山谷隱士者。。!北榷鸥ι酝硪惠叺脑,就特別賞識杜詩的白描直說,不用古典成語:“憐渠直道當時語,不著心源傍古人。”
七
鈍老祖籍廣東臺山,出生于柬埔寨,兩歲移居越南,九歲跟隨清末貢生讀私塾,十二歲入穗城學堂,并開始學習寫詩,十三歲返回故鄉(xiāng)臺山讀書,十九歲復返越南,長期從事教育工作,曾任西貢逸仙、圣心、穗城等中小學教師及校長達四十年,桃李滿天下。劉渭平教授曾說“趙君大鈍擅詩詞工書法,執(zhí)教香港越南等地數(shù)十年,門墻桃李遍于歐美澳,其弟子中尤多任務詩者。中國詩學之終得繼清代之勝,而薪傳于海外者,其在于斯乎!
當一九七五年越南易幟,他憤投怒海,輾轉(zhuǎn)流離美國(關島)、臺灣、香港,在港居住八年,曾任市政局與學海書樓合辦的“國學講座”講師,主講清代王曇(字仲瞿)詩,后又任香港樹仁學院中文系講師,專門講授《詩經(jīng)》《楚辭》。同時加盟“愉社”、“鴻社”等傳統(tǒng)文學社團,并于1982年與傅子余等詩人創(chuàng)辦《嶺雅詩刊》,親任主編。1978年開始任“臺灣學術院詩學研究所”研究員至今。1983年退休后移民澳洲,定居雪梨!奥犛陿恰笔氢g公的書齋名。他有一首自題風雨樓的七言絕句:“風雨山河六十年,盡多?鄥s安然。垂垂老矣吾樓在,依舊聽風聽雨眠! 走筆至此,我想可以不回答一位朋友不久前提出的疑問:“趙老僅高小畢業(yè)文憑,何以能教大學?能有如此深厚的中國古典文學的修養(yǎng)與根底?”
鈍老饋贈我《聽雨樓詩草》時,還有一幅手書詩頁《愿一切有情同資景!罚骸胺鑫U鯘っ@,督府關懷眾意融。安得仁信長在抱,人間無日不春風!边@使我知道這個長者還是一位熱心的慈善家。不久前,在南亞特大海嘯災難發(fā)生后,澳洲展開救災捐款活動時,在悉尼西區(qū)明月居士林的捐贈活動中,作為顧問,鈍老首先將平時儉節(jié)生活積攢下來的養(yǎng)老金,慨然捐出澳幣一萬元。兩位會長也各自捐贈一萬元。是次,明月居士林共捐贈澳幣十五萬元。鈍老曾對我說,從事慈善活動,寫詩,種菜,種花,組成他平時的生活內(nèi)容。
這印證了臺灣大學者林語堂在六十年前的話:“如果我們對老年有著一種真正的哲學觀念,而照這種觀念去調(diào)整我們的生活方式,那么,這個時期在我們的心目中便是和平、穩(wěn)定、閑逸和滿足的時期!
買鄰我欲從誰隱,剪燭論詩夜不虛。詩有新意,讀之才能發(fā)人靈性。鈍老雖歷經(jīng)磨難,但豁達大度,平和怡然,進退有命,遲速有時,真正做到“與人無爭,與世無求”。他前年重游藍山遙望三姊妹峰一詩,語句軒昂,文字雄雋,澹然無求,富于哲理禪機,頗能表達他如今的心境:
駢聳三峰指顧頻,幽姿誰與溯前因;
非莊非蝶斯為我,成佛成仙亦自人。
天沒藩籬云去住,山稀斤斧樹輪囷。
炫眸楓落紛如錦,笑擬殘秋當好春。
2005-3-8--4-10雪梨筱園,2008-6-10小有改動
(原載澳洲《澳洲新報。新文苑》副刊、冰夫評論集《信筆雌黃》,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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