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羨林先生在困頓中
發(fā)布時間:2020-04-11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我是周扒皮,最后只剩一張皮了!痢痢涟l(fā)財了,××也發(fā)財了,我成了窮光蛋,我拿100塊錢都困難。”12月10日,為調(diào)查字畫被盜事件,《新民周刊》記者在北京301醫(yī)院和季羨林見面。
無論如何,提到季羨林的字畫事件,張衡是個繞不過去的人物。用他自己的話說,是他“打響了戰(zhàn)斗,踢開了山門”。
舉報人者
僅看媒體的報道,這個福爾摩斯迷看上去有點像國產(chǎn)007。事發(fā)后,他對媒體聲稱,自己花了一些cash混進了301醫(yī)院,楊銳檢舉他“偷得我不在時裝成修魚缸,在先生面前進讒言”。
不過,他表示,“花了一些cash”絕對是個玩笑。能住進301醫(yī)院高干病房的都是部級以上,防守嚴密。以記者的個人經(jīng)歷,每個人出入需要經(jīng)過嚴密的程序。能自由出入病區(qū)的都是部級以上的轎車,車牌都是有備案的。因此,cash在這是行不通的。
12月11日,當他急沖沖地趕到大鐘寺二酉堂接受采訪的時候,敷衍的態(tài)度十分明顯,他表示,“一個多小時足夠了,不想浪費你的時間”。一個多小時后,他的故事才剛剛開頭。
這個畢業(yè)于山東大學中文系、曾研究語言學的昔日大學教師很懂得享受表達的樂趣,口頭語言豐富。就外人看來,張衡身上也帶著明顯的京商氣息。提到某個領導,他也會意味深長地強調(diào)一下,言下之意:這可是個人物。得知記者最近去301醫(yī)院見了季羨林老先生,他趕緊問有沒有跟老爺子合影,“那是有歷史意義的!
他也挺渴望這種機會,因為他現(xiàn)在見不著季羨林了。
被拍賣的書畫
故事開始于2007年4月。在“北京金兆藝術品拍賣會中國書畫專場拍賣會”上,他發(fā)現(xiàn)了季羨林收藏的16幅書畫作品,包括費孝通、吳祖光、臧克家等名人的書畫作品。他拍下了14件,成交價共6.1萬元。這些作品都是題有“季羨林上款”(受贈人是季羨林)的東西。
曾經(jīng)開過圖書公司、現(xiàn)從事字畫生意的張衡因為題詞等,之前跟季羨林交往,而且自認關系還挺“黏糊”。不久,他給北大校辦打了個電話報告此事。事后,楊銳電話斥責了他一頓,讓他不要多管閑事。
他只是覺得奇怪,之前之后,他跟楊銳的交往都是客客氣氣的。雖然楊銳不讓他見季羨林,但是,每次他拿著禮物來到301醫(yī)院門口,楊銳也會和氣地收進去。他評價楊銳,“我覺得她是長得漂亮的那種類型”。
據(jù)張衡說,今年9月下旬,季羨林事先托人帶話給他,說是知道字畫的事情了,一定要見他。這位中間人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跟季羨林挺熟,知道季羨林想換秘書的心意,楊銳可能在季羨林題詞方面算計太精,得罪過人。
季羨林求援
9月30日那天,他直接坐著小車子進了301醫(yī)院。他帶著拍賣圖冊,季羨林并沒看,這位看淡身外之物的老人表示:字畫和稿費我都不要了,我就想換個秘書,拿你這個取個證。
可以想象的是,如果北大趕緊給季羨林換個秘書,如果楊銳急流勇退,那她和她的丈夫――北大黨委副書記、法學院教授吳志攀就不會在形象上付出那么沉重的代價。
張衡說,那位中間人對楊銳并沒惡意,而且強調(diào)“不要提到楊銳,務必讓楊銳平安降落”。在寫給溫家寶總理的信里,季羨林稱自己現(xiàn)在需要一位助手,“山東大學蔡德貴同志是我多年的老友,他最適合擔任這個工作!
給溫家寶的信是張衡起草的。在現(xiàn)場,中間人直接把這個難題丟給了他。信送到中南海門口的時候,那人覺得信寫得還不夠婉轉(zhuǎn),“后來我也發(fā)火了,下了車就跟老婆孩子逛街去了”。
張衡得知溫總理在10月12日前后批轉(zhuǎn)了季老的信件給北大,北大并未做出回應。10月16日,季老又給北大校長閔維方寫了兩封信,口氣委婉,但是直指楊銳。
寫給閔維方的那些信也沒有下落。10月24日,那天張衡記得非常清楚,因為這天大有文章。他說,那天他拿著季老的委托書滿街找公安局報案,他老婆在家負責給唐師曾發(fā)郵件:季羨林先生處在危險中,藏畫被盜賣,你是先生的朋友,你必須救救他!
這封信的內(nèi)容也許太過驚悚,唐師曾并不相信,在對方傳來5份季羨林的手跡以后,唐師曾才感到震驚。10月28日,唐師曾從哈爾濱出差回來。在301醫(yī)院門口,張衡鉆進一輛小車,一個光頭轉(zhuǎn)過來跟他說:你好,我是新華社記者唐師曾。車子直接開了進去。
唐師曾用專業(yè)的攝像設備記錄了這次會面,在這天的視頻里,季羨林表示,丟字畫的事兩三年前他就知道了,他住301醫(yī)院每年34萬,完全可以自己掏,不需要公家的錢,這兩年多來的生活,就跟坐牢一樣。
“雞骨頭”和“開窗戶”
10月29日晚上,在中國青年報的三樓會議室,《中國青年報》、《北京青年報》、《南方日報》的記者觀看了部分視頻。至此,楊銳的“平安降落”已經(jīng)注定不可能實現(xiàn)了。
幾天后,大學真的向媒體屈服了。11月3日。北大一位副書記帶著新助手崔巖來見季羨林。
在向媒體舉報之后,張衡最擔心的還是怕?lián)险_陷的罪名。
在舉報材料里,他說楊銳為了“泄憤”,曾將餐廳里打包拿回來的雞骨頭給季羨林。但是楊銳在給錢文忠的短信里,就張衡的這個指控做了回應,大意是,雞骨頭事實上是從五星級酒店帶回來的鴿子肉,她曾恭敬地呈遞到先生面前。
不管是鴿子肉還是雞骨頭,季羨林對這份“恭恭敬敬呈遞”上來的東西肯定是不滿意的。老人家沒動筷子,在楊銳不注意時,讓人給飯盒拍了照。
這張圖片在小范圍內(nèi)流傳,記者通過某種渠道看到了這張照片。桌上有兩個飯盒,一個飯盒里盛的東西看似炒面,另一個飯盒里,兩塊體積不大的肉骨頭縮在飯盒的角落里。
可以肯定的是,這個事情張衡是聽說的。他并不知道現(xiàn)場拍了照,更沒看過照片,因此還擔了不少心。
至于開窗事件,便是10月24日,就是他在街上找公安局、他老婆在網(wǎng)上找唐師曾的那一天,“那一天氣溫驟降十多度,301醫(yī)院季老午睡中,楊銳悄悄打開窗戶通風!
這個事情本來也是他的一塊心病,因為他沒有證據(jù)。后來他聽說季羨林有一段音頻事關此事,老人家委婉表示,有人開窗,“但是我離得遠,現(xiàn)在還是好好的”。
真畫還是假畫?
可以證實的是,張衡對季先生的前秘書李玉潔是出自真心的感激。他并不像其他人一樣直呼其名,即使在背后,也都是恭敬地稱她“李老師”。
他贊揚李玉潔的辦事能力,“圓滑”。雖然他從2002年至2006年也沒能見到季老,但是李玉潔以“非典”這個正當理由來拒絕他們相見,他覺得無可厚非。在2006年,李玉潔許諾張衡,在季老大壽之后會安排他們見一面,不過,季羨林大壽當天李玉潔突發(fā)腦溢血住院,后來楊銳做主,這一面始終沒能見著。
不過,兩個山大校友辦了本雜志,張衡想請季羨林題詞,被楊銳擋了駕,李玉潔幫他解決了問題。李玉潔那次跟楊銳鬧了點不快,最后跟張衡說:以后你別再攬這種事了。
今年10月份,張衡找到李玉潔做書面證詞,81歲的李玉潔證明“被盜書畫”中,3幅作品為真,其中包括臧克家書法、吳祖光書法。值得玩味的是,在11月接受《南方周末》采訪時,李玉潔表示當時的證詞是自己的本意,但是自己判斷“可能有誤”。
已經(jīng)歇業(yè)的“北京金兆國際拍賣有限公司”藝術總監(jiān)崔貴來是一個“搖擺不定”的人物。他在媒體上的發(fā)言挺讓人摸不著邊,他曾經(jīng)對媒體描述過送藏品的男子的特征,在另外一家媒體上,他表示自己從不認識張衡這個人。
張衡對崔貴來評價很高,“他是一個優(yōu)秀的人”。他說,兩人是博弈的關系,作為拍賣平臺和買家,崔貴來總想坑他,他也老想占崔貴來的便宜。崔貴來挺不希望他出事,因為他是比較大的買主,但是出于人情世故,崔貴來偶爾也往那邊站一站。
在接受《新民周刊》采訪時,崔貴來至少證實了一點,他表示:拍賣行的人基本都認識張衡,他也會去張衡那里要帳。張衡以6萬余元購得的“季羨林上款”的那批字畫,當時打的是欠條。
雖然剛開始張衡對自己的鑒賞能力還比較自信,覺得大部分都是真的,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非常自覺地承認自己判斷有誤,“總有一兩幅是真的吧,歡迎有關部門來鑒定!
他覺得,即使沒有一幅是真的也沒有關系,10月30日《南方日報》的一篇報道儼然成了他安身立命的根本。在這篇報道里,記者電話求證季老秘書是否有字畫流出,“她表示不方便透露情況,并將電話轉(zhuǎn)給另外一名男子。該男子告訴記者,那些在拍賣品市場流通的字畫,并不是季老家中的藏品,而是偽作,日期都不對,真正的藏品現(xiàn)在還在季老家中!
據(jù)此,張衡的態(tài)度有點那么無所謂:如果手里的畫有一幅是真的,那就是盜賣真畫案;如果全是假的,那就是制假賣假案。
301醫(yī)院里的老人
12月10日,《新民周刊》記者踏入301醫(yī)院季羨林病房的時候,這個耄耋老人看起來更像一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小學生――昂首、挺胸、下巴微微內(nèi)收。但逢客到,老先生一準在書案前坐好。
這位老人會給人留下兩個非常深刻的印象:一是思維能力很強,二是表達簡潔幽默。人大的一位老教授為項目來找他,他樂呵呵地表示“能力有限,盡力為之”;說起古文的斷句,他說現(xiàn)在“不是一塌糊涂,而是二塌糊涂”。
他曾經(jīng)自號“四半老人”――半聾、半瞎、半瘸、半拐,不過如今雙腿已不聽使喚,只剩半聾、半瞎了――老人不用助聽器,跟他說話的時候,分貝得高點;寫字的筆力仍在,就是看不見落筆處。
很少有人像他那樣,將歲月與內(nèi)心的定力這般娓娓道來。北大調(diào)查組宣布沒有發(fā)現(xiàn)季羨林藏品流失后,已入大化之境的老人也只是“呵呵”兩聲,來了句輕描淡寫的“胡說八道”。
有一點也許能窺見老人心境的變化――以前他最愛陶淵明的“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現(xiàn)在,他信奉“為善最樂,能忍自安”。
對待藏品流失事件,季羨林的態(tài)度很簡單:一笑了之,認真對待。
三位秘書
季羨林最中意的秘書是李錚。在回憶李錚的時候,評價幾乎眾口一詞――嚴謹、踏實、沒有任何私心。
季羨林是1946年發(fā)現(xiàn)李錚的,當時李錚17歲,是校內(nèi)曬圖的一個雜工,季羨林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中午不休息只知道干活,對他極為欣賞,把他調(diào)到了東語系的辦公室打雜,后來又成了他的秘書。
不少人甚至認為李錚是個奇跡,只有初中學歷的他能辨認梵文、巴利文、德文、拉丁文,季羨林的英文很草,只有李錚能辨認清楚,他的字跡甚至跟季老的字跡一模一樣。
兒子李小軍回憶說,父親的信封和煙殼都要翻過來用,小紙片特別多,東西放哪特別清楚。當時兩家人整天在一起,李小軍當時只知道季羨林是“爺爺”,還沒意識到這是個泰斗。
那時的季羨林一家,還是朗潤園的五好家庭。
李玉潔來到季羨林身邊,是1994年左右。之前她對媒體稱“跟隨季老五十多年”,這一說法遭到了眾人的否認。她的丈夫是北大教授楊通方,“文革”前曾跟季老做過鄰居,1978年社科院南亞所成立,季羨林任所長,她是工作人員。
當時李錚仍在,李玉潔只是負責外圍。1996年李錚退休,1998年突然去世,李玉潔逐漸承擔主要工作。此間,季羨林的家庭變故比較大,老祖、夫人、女兒和女婿相繼去世,和兒子季承的關系鬧僵,身邊沒有親人。
在眾人的口述中,可以構建一個這樣的想象空間:李玉潔辦事能力很強,挺“咋呼”的――就是攙著老爺子的手,走在前面覺得特別光榮,在2003年季羨林住院之前,她“擋駕”就很厲害,客觀上,既替季羨林擋了不少不想見的人,也擋了他想見的人。
楊銳和李玉潔私交甚好,從1998年開始給李玉潔當助手。2006年8月,李玉潔突發(fā)腦溢血住院,楊銳成為主要秘書。
不少人舉了蔡?貴教授的例子來說明楊銳:從10月中旬開始,蔡?貴每天下午帶著錄音筆,去病房給老爺子做口述歷史,楊銳也把錄音筆放在旁邊,老先生不好明說,就授意蔡?貴上午6:30開始,來個措手不及,楊銳得知情況后停掉了蔡?貴的出入證,但是表面上還是客客氣氣的。
就在季羨林上書溫家寶、但是北大不做反應的這個時間段里,其間雖然有些不愉快,但是楊銳見了季羨林還是親熱地稱他“季爺爺”。
11月3日,北大一位副書記帶著新助手崔巖來到了醫(yī)院。崔巖現(xiàn)職是北大英才交流中心的副主任,季羨林任東語系系主任的時候,她是打字員。
崔巖并不承認自己是秘書。蔡?貴做口述歷史的時候,她也拿出錄音筆,說是楊銳交待,她要跟著錄。對此,季羨林只有一句回復:我們錄我們的。
“誰也掩蓋不了”
2001年7月,季羨林將自己的藏品捐贈給北大圖書館,里面包括了他收藏的古畫。據(jù)錢文忠介紹,這里最晚的是吳昌碩的《墨荷》,經(jīng)濟價值最高的是蘇東坡的《御書頌》,這部分贈畫編有完整的捐贈藏品目錄。藏畫的第二部分,是季老家中保存的、紀念性質(zhì)的私人藏品,由當代名人所作,贈送給季老,這些名人有的已經(jīng)去世,有的目前仍然健在,
在于靜的《靜靜地行走在喧囂中》一書中,提到《御書頌》丟失的故事。在季羨林捐贈之后,有一次,他想看看《御書頌》,就讓工作人員將這幅畫從圖書館善本庫借了出來。等到歸還時,卻發(fā)現(xiàn)找不到了,老爺子表示無所謂,李玉潔懷疑有人監(jiān)守自盜。不久,有個工作人員說她想起來了,她怕這幅畫丟失,把畫用膠帶粘到老爺子床底下了。
在11月7日拍攝的視頻中,季羨林表示,丟畫的事千真萬確,兩三年前他就有感覺,“當面叫你季爺爺、季爺爺,背后偷你的畫,這個我知道。偷畫的事情,誰也掩蓋不了!
在季羨林的藏品流失事件中,老秘書李玉潔留給公眾的也是一些混淆不清的證詞。剛開始,她回憶那些當代字畫共打包了184幅,為張衡做的證詞里,她表示臧克家書法是她“親眼所見”,而吳祖光是“賀老先生八十大壽時帶來的禮品有字畫”。
后來在接受《南方周末》采訪時,她表示,臧克家的畫可能是在“臧克家里看到的”,吳祖光的畫她沒打開看過。
12月12日下午,在301醫(yī)院的普通病房,《新民周刊》記者見到了這位八旬老人。腦溢血后,她說話含糊費力,但是思維非常清晰,在她身上,你能看到時間的殘酷和生命的頑強。
老人表示,當時她并不知道證詞要上網(wǎng),后來有人告訴她這件事,她又仔細地看了一遍。至于誰告訴她的,老人說:這個人你不認識。
她重復了她對南周記者所說的話,她又表示――184幅她記得很清楚,這些都是古畫,最晚的是清末吳昌碩的《墨荷》,她生病之后,這些畫都交到楊銳手中了,是楊銳把這些畫從北大13公寓拉到藍旗營的房子里的,她要拉過去拍照,說是給圖書館存?zhèn)底,當時李玉潔還給她找了兩個數(shù)碼相機。
老人一再重復:其它我就不知道了。
這就給人留下了充分的想象空間:184幅到底是古代的還是當代的,捐贈的古畫到底是在北大圖書館還是在藍旗營的房子里,這些畫為什么要拉到藍旗營的房子里去拍照,北大工作組清點時到底依據(jù)的是什么目錄?
被阻斷的近親
在這場事件中,季羨林季承的父子關系無疑是人們關注的焦點。2003年季羨林給當時北大外國語學院領導吳新英的一封信的內(nèi)容甚至被媒體曝光:“季延宗(季承)此次來301醫(yī)院完全另有用心……反正我決不見他。我見誰不見誰的權利總還有吧!
事實上,細膩綿密的人倫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兩級狀態(tài)。在李小軍眼里,季承和他的父親一樣,都有一股沉默的倔氣。每逢過年過節(jié),季承都會往李小軍家里送來大量的山東齋菜,來了以后什么都不說。李小軍自己家里留一部分,其余的便送給老爺子。老爺子心知肚明,因為李小軍的父母都不是山東人,做不出這種口味,但是老爺子也只是沉默。
這只是2001年之前的事情。因為2001年之后,李小軍和他的母親再也沒能見到季羨林,再次見面,已是今年11月。
季承表示,原來他跟李玉潔也有聯(lián)系,偶爾還請李玉潔坐到自己車內(nèi),談談老爺子的情況。但是有一天,他聯(lián)系不上李玉潔了。李玉潔最近告訴他,因為工作忙,把他給忘了。
有次季承想去看老爺子,提前一天給李玉潔打了電話。但是,第二天到301醫(yī)院門口的時候,門口通知,當天季羨林不會客。季承在雪地里跟李玉潔交涉了2個多小時,當時楊銳還是助手,來回跑著傳話。
2006年,季承就給北大寫過信,信中的大致內(nèi)容就是,這樣對待季羨林的事情是不妥當?shù),提了些意見和要求,最后他找到學校,學校說已經(jīng)做了批示了,讓他去找吳志攀書記。結(jié)果,吳書記每次都不在。
11月7日,在別人的斡旋下,分別13年的白首父子在醫(yī)院聚首。季承看到老爺子就跪下了:我來給您磕頭,還有聽您的教訓。
季承說,幾乎所有的近親都被隔斷了。他的五舅和五舅母都在北京,今年分別是93歲和90歲,這幾年,想見老人也一直沒見著。
他并不否認他對季羨林捐贈的那部分存有疑義,他說捐獻時并沒有析產(chǎn),老爺子把老祖和奶奶的那部分也捐了。更重要的是,他擔心那些捐獻沒有到位。
“我成了窮光蛋”
季羨林身邊工作人員說,季老和季承見面之后,季承要帶著小孫子來看老爺子,護工事先跟季羨林開玩笑,說第一次見面,得包個紅包。不過,老先生身邊并沒有一點可以支配的收入,最后,是護工借了3000塊錢給老爺子。
這個老人不無風趣地拿自己開涮:“我是周扒皮,最后只剩一張皮了!痢痢涟l(fā)財了,××也發(fā)財了,我成了窮光蛋,我拿100塊錢都困難!
沒有人知道他那么窮。事發(fā)之后,身邊的人看得心酸,就給季羨林聯(lián)系了一筆4.9萬稿費。后來又有一筆3萬元的稿費,季老把這給了季承,讓他取1萬塊錢出來包紅包,第二天,季承把整整齊齊的一疊錢放在老先生的案頭。
由于沒有明確的賬目,沒有人知道季羨林的稿費和收入大概多少。李小軍回憶說,1996年,季羨林的稿費就出過一個事故,當時《牛棚雜憶》由中央黨校出版社出版,首發(fā)8萬冊,有個工作人員領了2萬的稿費回來,當時李錚覺得這個數(shù)目不對頭,季羨林派人過去詢問,才知道稿費是20萬。當天,這個工作人員拿了存折就過來了。
在藏品流失事件被報道之后,楊銳向錢文忠短信表明清白,大意是,李玉潔交到她手上時,已經(jīng)一分錢都沒有了。
在接受《新民周刊》采訪時,李玉潔表示,當時“卡片”什么的都給楊銳了,大概有2000多塊錢,另外還有6萬塊錢給老先生做了塑像。
事發(fā)之后,楊銳留給公眾的是一個沉默、負重的背影。她原來的手機號碼是季羨林的工作手機,已轉(zhuǎn)交到崔巖手上。最近唯一一次露面,是她通過《京華時報》發(fā)表了一封公開信,標題是《我沉默,是因為我清白》:
“不管李玉潔老師還是我,都并不是哪個單位正式任命的,我們是在季老同意和信任的情況下,為他服務。如果老人不同意、不信任,我們的工作當然也無從談起!奔玖w林對楊銳的不滿倒是肯定的。老爺子說:這兩年,我想見的人見不著,不想見的人她倒讓我見了不少。
季羨林身邊工作人員透露,老先生寫了50幅僧人語錄,楊銳還想讓他寫下去,老爺子不干了。這些僧人語錄都不知道去了哪。
現(xiàn)在季羨林的戶口本、身份證、存折、鑰匙都在北大的保險箱里。季承表示,他也挺想找楊銳的,就是找不到,所有關于楊銳的消息都是崔巖聊天時透露的,據(jù)說,楊銳在家做賬,楊銳住了北醫(yī)三院的重癥病房,等等。
拿不到的鑰匙
最近,在北大新聞網(wǎng)置頂?shù)亩际峭黄妫?
“近日來,一些校外媒體記者多次電話詢問所謂‘季羨林收藏書畫被盜賣’事件的進一步調(diào)查情況,我們非常理解和感謝媒體的關注。此前,學校已經(jīng)通過新聞發(fā)言人就此事做了說明,結(jié)論是明確、清楚的!
此前,北大已發(fā)出多份通告。11月5日,北大聲明稱尚未發(fā)現(xiàn)季老藏品外流的情況。5天后,北大又發(fā)布消息,聲稱成立了工作小組,清點的結(jié)果表明,秘書楊銳保管的季老藏品并未外流。11月26日,北大再次表示,公安機關開展了深入調(diào)查,進一步證實舉報人手中的字畫全系偽作,“盜賣說”沒有依據(jù)。
張衡表示,確實有一個丘姓警官為“非公非私”的奇怪借口來找過他,不過,并不是要鑒定他的畫,只是建議他不要在博客上發(fā)東西了。于是他只能告訴這個警官,他也想通過組織渠道,10月24日他就拿著季羨林的委托書報了案,但是組織就是不找他。
北大工作小組的人員并未公開,季承曾找到校辦,提出要求要介入調(diào)查,或者跟這邊通個氣,但是校辦督察室主任喬淑芝總是默默地聽他訴說,完了就表示會跟上面匯報。
在電話采訪中,喬女士表示,可以參考官方聲明,她本人對此并無補充。
季承還很苦惱,他總是要不到鑰匙。季羨林在北大13公寓有2套房子,在藍旗營有一套。
他拿了季羨林的委托書,還找了李小軍做見證人,去找保姆小方拿13公寓的鑰匙。李小軍說,第一次小方說了很多“不著邊”的話,反正就是不給,后來商定,等他配好了鑰匙再來拿。
隔了幾天又去。但是小方表示,當他去北大三角地配鑰匙時,師傅聽說是給季承配的,說要跟上面請示一下。所以,鑰匙還是沒有。
藍旗營的鑰匙也沒拿到。第一次,季承和季清去找李玉潔,李玉潔表示,鑰匙在她兒子那,她兒子12月8號從美國回來。
12月14日上午,李玉潔告訴季承,鑰匙被楊銳拿走了,楊銳是代表組織的。
由于之前的委托書遭到別人的質(zhì)疑,12月6日,季羨林只能又寫了一次委托書,在場的人還以證人的身份在上面簽了名:
“全權委托我兒子季承全權處理有關我的一切事務。暨。季羨林。戊子冬。2008年十二月六日于301醫(y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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