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東論劍
發(fā)布時間:2020-04-11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美國斯坦福大學校長約翰?亨尼斯說:如果一個有錢人愿把錢捐給斯坦福,希望把大學規(guī)模擴建一倍,這筆錢斯坦福不會要。 。吩碌钠謻|干部學院,因為中外大學校長的到來而異彩紛呈。7天里,14位全球知名大學校長和6位香港大學校長與中國大陸的同行們共話大學的“昨天今天明天”。
他們不是坐而論道的清客,而是掌握中國乃至世界著名大學命脈的大學CEO,對中國而言,他們的“頭腦風暴”將產(chǎn)生深遠的影響。
“小大學”與“大航母”
在本屆論壇上,美國斯坦福大學校長約翰?亨尼斯因其犀利的語言顯得格外耀眼。亨尼斯直言不諱:中國大學必須思考擴大規(guī)模與提高質(zhì)量之間的矛盾。
亨尼斯打趣道:假設(shè)有一個很有錢的人,他愿把花不完的錢捐給斯坦福,希望把大學規(guī)模擴建一倍,但是這筆錢斯坦福不能接,因為“不可能一朝搞定,需要至少20年的時間才可能把同等質(zhì)量的老師招到”。
在亨尼斯看來,世界級教授永遠是稀缺資源,而聘請這些教授大學都是要花大本錢的,大學擴張談何容易。約翰?亨尼斯津津樂道的是,斯坦福大學是一所“小大學”,學生們很容易接觸到校園里的世界級教授,即使本科生也有25%參與到教授們的科研項目中,“本科生能為教授們做的很少,但是這增加了他們與教授對話的機會”。
亨尼斯說,大學顯然可以在短時間內(nèi)建造大批新建筑,但是在一定時間內(nèi),教學質(zhì)量勢必下降,“如果斯坦福的校園增加一倍,學生的人數(shù)也增加一倍,那么,我們這所大學要花20年才能達到原有的教學質(zhì)量”。
亨尼斯就這樣對大學合并擴張打造“大學航母”之風大唱反調(diào),幾次重復“20年”這個時間概念。他說,最近幾十年中,美國幾所著名的私立大學如哈佛、麻省理工、斯坦福等,學生人數(shù)始終保持在1.5萬人至2萬人之間!靶〈髮W”格局確實保證了斯坦福大學教學質(zhì)量的高品質(zhì),使斯坦福擁有很好的名聲,“我們就像一個磁場一樣,能吸引學生來”。
“我們的大學很小!庇鴦虼髮W副校長伊安?萊斯利也如此說。劍橋大學的在校生跟斯坦福一樣,保持在1.8萬人,他也跟亨尼斯一樣,對“小大學”情有獨鐘。
他盡管擁有30個學院,但是劍橋一直保持了“小大學”的格局,萊斯利說這跟劍橋?qū)嵭械膶熤泼芮邢嚓P(guān)。“在劍橋,每三四個學生就安排一位導師。學生與導師一般每周見一次面,時間在三四個小時。這使學生的問題,包括課上的和課外的,可以得到及時的解決!
然而,本科生導師輔導制是一項昂貴的制度,沒有大量資金的投入是難以實行的,“這得花很多的錢”。因此,劍橋的本科教育是虧損的,這樣昂貴的教育成本就決定了,劍橋只能走“小大學”的道路。
盡管斯坦福和劍橋等私立世界著名大學選擇“小大學”之路,但是美國加州大學圣塔巴巴拉分校的華人校長楊祖佑卻提供了2個“大學航母”的標本――加州大學和加州州立大學。加州大學是加利福尼亞最好的大學,加州最好的中學畢業(yè)生(約12.5%)進入加州大學學習,加州34%的畢業(yè)生進入加州州立大學學習。前者是一艘擁有10個校區(qū),20萬名學生的“大學航母”,后者是一艘擁有23個校區(qū),40萬名學生的巨型“大學航母”。
如今中國大陸也出現(xiàn)了數(shù)家擁有幾個校區(qū),在校生超過5萬人的“大學航母”。不過加州的“大學航母”與中國的“大學航母”體制不同,它的體制有點類似于美國的聯(lián)邦制,分校其實是一所相當獨立的校區(qū),分校的辦學自主性其實已經(jīng)使它成為了一所“小大學”,而辦學自主權(quán)有效地激勵了校長。
楊祖佑是1994年開始擔任圣巴巴拉分校第五任校長的,從1998年到2004年,圣塔巴巴拉分校就出了5位諾貝爾獎獲得者,成為一個令人傳頌的奇跡。這,與楊祖佑校長集中資源辦最有可能躍居美國大學前列的學科、專業(yè)與聘請最優(yōu)秀的教授的治校理念息息相關(guān)。圣巴巴拉分校原先準備辦法學院,經(jīng)調(diào)研,新辦的法學院要經(jīng)過20年才能達到美國大學的100名左右。楊祖佑毅然放棄了法學院而改辦更有前景的環(huán)境學院。
在加州大學這艘“大學航母”中,楊祖佑在圣巴巴拉分校辦“小大學”,不僅辦出特色,而且辦出成績。楊祖佑治理“小大學”的得心應手與加拿大阿爾伯塔大學這艘“大學航母”的瘦身疼痛形成了鮮明對比。
創(chuàng)建于1908年阿爾伯塔大學是加拿大5所最大的綜合性大學之一,瘦身后依然是一艘擁有36500名學生和12000多名全職和非全職教職員工的小型“大學航母”。在過去的10年中,阿爾伯塔將81個教學單位縮減到61個,削減冗員,從而節(jié)省了大量的資金。
在對學生授課上,阿爾伯塔努力減少大講堂的講座方式,“500個學生坐在一個大講堂里看著一個老學究在那里照本宣科,這種方式肯定是要取消的!泵u校長羅德里克?弗雷澤博士在演講中指出,阿爾伯塔要求老師將學生分成小組,進行蘇格拉底式的互動。
阿爾伯塔走的是一條“反擴張”之路,讓學生從大學瘦身中得益,但是這場改革經(jīng)歷了種種疼痛,大膽革新的新校長下令35%的人提前退休,并且頂住了地方政府削減21%的贈款的艱難局面。阿爾伯塔瘦身的疼痛經(jīng)歷或許可以提醒世人,“大學航母”不宜盲目追求。
“做大學校長,千萬不要野心太大。”
全球化與囿于一室
變革、全球化、國際經(jīng)驗……
這是大學CEO們演講中不斷地重復的詞匯,對于我們身處的21世紀,日本慶應義塾大學校長安西?一郎的描述頗為精辟:全球化、數(shù)字化、知識共有化。
世界潮流浩浩蕩蕩,大學如何在大變革時代不迷失自我?校長們開出的藥方是――open and movability(開放與互動)。斯坦福的亨尼斯是這種理念的踐行者。目前,斯坦福已經(jīng)在全球建立了十幾個海外研究中心,在中國斯坦福也與北大共建了一所研究中心,斯坦福本科生中的35%都會有短期或長期到海外研究中心學習的機會,“目的是使斯坦福的學生具有一種國際視野”。
“如果你問那些已經(jīng)畢業(yè)的斯坦福大學的學生,在本科階段他們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什么,很多人都會說他們在海外的學習是印象最深刻、學習充滿活力的時光!
亨尼斯說,斯坦福的本科生在進校的時候便被告知,大三的時候他們將被派往海外學習,希望前往哪個國家就請學好這個國家的語言。而當這些學生從海外學習歸來,“最明顯的變化是所去的那個國家的語言他學得更好了!
“作為全球化的今天,國際之間的競爭越來越激烈,作為知識中心的大學也越來越注意國際之間的合作與交流。”圣塔巴巴拉的楊祖佑講道,這是加州大學的治校理念。
至今,加州大學已經(jīng)與35個國家的150所大學簽訂協(xié)議,每年有4500名學生到其他國家學習,其中,2/3去了歐洲,1/3去了亞洲。加州大學已與中國的10所大學進行“10+10”的合作計劃。楊祖佑主政的圣塔巴巴拉分校,更是大力吸收外國留學生,人數(shù)多達千余,其中多數(shù)是東亞的學生。
高舉這面旗幟的還有香港大學校長徐立之。目前,香港大學的外國學生已經(jīng)占到學生數(shù)的15%,另外港大也已和54個國家(地區(qū))的150個學院建立了伙伴關(guān)系,每年交換生多達1700多名,并與其他著名大學如哈佛大學、劍橋大學等開展1+2或2+2的聯(lián)合培養(yǎng)方式,“國際化是推動我們大學進步的源泉”,港大的抱負是“培育具國際視野的領(lǐng)袖”。
“卓越是全球意義上的,不僅僅是對當?shù)丨h(huán)境而言!毙炝⒅畯娬{(diào),港大是一所國際化的大學,倡導的是全人教育的理念。
不僅是香港地區(qū)和美國的大學擁抱開放主義,歐洲的大學正在進行一項史無前例的跨國跨校學生互動交流工程――“博洛尼亞進程”!安┞迥醽嗊M程”始于1999年,其目的是協(xié)調(diào)歐洲的高等教育體系,其中一項指標是提高學生們在歐洲高等教育區(qū)域內(nèi)的流動性。
葡萄牙里斯本大學校長安東尼奧?諾沃阿介紹說,目前里斯本大學有10%到12%的學生出國學習,隨著“博洛尼亞進程”的推進,未來5年間里斯本大學30%的學生在就讀期間將擁有出國學習的機會。
事實上,歐洲促進學生國際化最成功的是“阿羅思馬斯”項目,該項目利用小額資助鼓勵學生到其他國家學習1年,促進學生、教授的國際交流!霸谶^去15年中許多學生因該項目而獲得了國際經(jīng)驗!敝Z沃阿介紹說。
目前,歐洲的大學正在構(gòu)建一個全歐大學學分互認機構(gòu),從而實行統(tǒng)一評價學生學業(yè)標準的ECTS學分制,使學生的學業(yè)情況具備可比性,進而增加了學生流動的可能性。這正是“博洛尼亞進程”的核心理念,合作與共享。
按理說,“走出去”戰(zhàn)略定會人人擁抱,但是劍橋大學的萊斯利明確地對記者們說NO,“我們認為本科生還是呆在劍橋安心學習比較好!比R斯利說,本科階段劍橋的外國留學生也非常少。
盡管劍橋本科生“囿于一室”,但是劍橋的研究生教育卻非常國際化,萊斯利說,劍橋的研究生72%來自其他大學,而42%的研究生是國外留學生。一收一放,劍橋在全球化面前步調(diào)自如,令很多中國大學校長嘆為觀止。
中國大學生“囿于一室”久矣。面對洶涌而來的全球化浪潮,中國大學校長們無不伸出雙手作擁抱狀,“少壯派”代表、山東大學校長展?jié)憩F(xiàn)得最引人注目,他要把山東大學辦成一所“國際化的大學”,“在全球化的浪潮中,任何一所大學都必須成為國際社會的一員”。
展?jié)f,山東大學與世界上5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的70多所大學建立了良好的校際交流關(guān)系,每年聘請的長短期外國專家350多人,有來自57個國家和地區(qū)的留學生近2000人,每年該校有150名左右的教師和近500名學生到世界各國去學習交流。不過,山東大學是一所擁有5萬多名在校生的“大學航母”,其實其參與國際交流的學生尚不足1%,遠遠落后于前述的外國和香港大學。
“在全球化時代,研究型大學要培養(yǎng)領(lǐng)袖型人才,必須加強學生在國際間的movability!边@是復旦大學校長王生洪在本屆論壇上的觀點。
然而,即使是復旦大學,每年也只有600名左右的學生參與國際交流,所占比例不過1.4%,即使像校長王生洪所言,5年后達到1500名,所占比例也不過3.4%。在“大學航母”就讀的絕大多數(shù)學生,“囿于一室”之命運定矣。
科技園PK機構(gòu)公民
“機構(gòu)公民”這個概念是耶魯大學校長理查德?雷文在7月18日的主旨講演中提出的。他演講的題目是“大學如何服務于社會”。
雷文說,21世紀的大學已不再是一座象牙塔,時代對大學的要求不但需要大學通過生產(chǎn)知識為人類謀福祉,并要求大學做好一個機構(gòu)公民――大學通過參與社區(qū)建設(shè)、提供智力支持的方式直接為當?shù)氐慕?jīng)濟發(fā)展、“鄰里”(學校周邊)關(guān)系的改善、公共教育、健康關(guān)懷、社會服務和環(huán)境意識的提高做出自己的貢獻。
“大學也可以通過以身作則,使學生樹立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做好的社會公民的方式來間接地為社會做出自己的貢獻。”雷文說。
雷文的話翻譯到中國的話語系統(tǒng),其實就是“大學的使命”。
只不過,中國的大學校長們或許還沒想得那么遠。“科技園”是本屆論壇中國大學校長提及最多的一個詞匯,無論是斯坦福的亨尼斯,還是劍橋的萊斯利,都被中國校長們提問。7月16日,萊斯利做完主旨演講后,南昌大學校長周文斌第一個站起來,請他評價剛剛參觀過的江西省大學科技園區(qū)。
“江西。衬陜(nèi)建成如此大的大學科技園區(qū)令人瞠目結(jié)舌!比R斯利表達了他的驚訝,他說,江西省大學科技園區(qū)的規(guī)模恐怕世界上許多地方都無法相比的。
這些年,中國的大學校長們一邊擴招研究生,一邊上馬大學科技園,他們視耶魯和哈佛為研究型大學,視斯坦福和麻省理工學院為創(chuàng)業(yè)型大學,而他們在中國做著“魚和熊掌”兼得的實踐。
要理解中國的大學校長為什么那么熱衷大學科技園,再聽一聽新西蘭奧克蘭大學校長斯圖爾特?麥卡欽的演講就更清楚了――過去的10年,奧克蘭大學的研究的成果轉(zhuǎn)化收入急速增長,現(xiàn)在學校來自企業(yè)的收入為1.5億元,占總收入的25%,相當于每取得5元的收入,就有1元是來自公私企業(yè)的。
麥卡欽說,盡管他頗為奧克蘭大學已經(jīng)“過多地”關(guān)注科研成果轉(zhuǎn)化,身陷商業(yè)行為的苦惱,但是此舉使大學擺脫了過分依賴政府資源的尷尬處境。麥卡欽一句話就說到了中國校長們的心坎上。
中國的校長們太盼望擺脫這種依賴性了。他們還有點羨慕日本慶應大學的校長安西?一郎。
在演講中,安西?一郎向中國校長們羅列了一串數(shù)字:私立的慶應大學一年經(jīng)費總收入比例,其中學費占37%,捐助占4%,商業(yè)活動收入占6%,大學醫(yī)院收入34%,政府補貼占11%,其他為8%。而國立大學東京大學每年經(jīng)費總收入比例,政府補貼用于設(shè)施維修占10%,學費占11%,大學醫(yī)院收入占19%,政府撥款用于營運開支占60%。
安西?一郎得出的結(jié)論是,財力上的獨立使得“慶應大學可以做真實的自我”,實現(xiàn)教學和科研的自由獨立。不過,安西?一郎話鋒一轉(zhuǎn),提醒中國的同行們:“私立大學與國(公)立大學的目標均是為公眾服務,大學的服務是一種公眾產(chǎn)品!
在安西?一郎看來,大學追求收入來源多樣化無可厚非,但是大學做到“真實的自我”要義在于大學是為公眾服務。用斯坦福的亨尼斯的話來說,創(chuàng)建公司不是大學的主業(yè);赝袊髮W,創(chuàng)辦校企,興建大學科技園,這些步伐都遠遠超越了“大學的使命”。
即使麻省理工學院,20世紀90年代中期便創(chuàng)立了4000多家公司,并且以每年150家的速度增長,不過那都是麻省理工學院的畢業(yè)生所為,而不是麻省理工學院。這是雷文向中國同行強調(diào)的一個事實。
在演講中,雷文對麻省理工學院的畢業(yè)生充滿贊賞,在他看來,一所大學的畢業(yè)生通過直接創(chuàng)業(yè),服務當?shù)亟?jīng)濟,改善公眾福祉,這就是大學做好機構(gòu)公民的價值所在。他1993年執(zhí)政耶魯大學以來,帶領(lǐng)師生積極參與社區(qū)建設(shè)計劃、就業(yè)培訓、開展掃盲運動等行動,成功地改變了紐黑文市的城市形象,使一度就業(yè)低迷、市井混亂的紐黑文市被紐約時報評為最適于旅游的城市之一。
論壇最后一天下午,北京大學黨委書記閔維方教授特邀發(fā)表了題為“為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服務――北京大學的經(jīng)驗”的演講,為本屆論壇畫上了完滿句號――
“現(xiàn)代研究型大學是新經(jīng)濟增長的發(fā)動機,并不意味著要把大學變成一個商業(yè)機構(gòu)……教育是消除貧困的有利武器之一,以教育消除貧困是大學的社會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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