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型企業(yè)的典型特征是只有一兩個老板，而知識型的企業(yè)可以有幾十個，甚至幾百個老板。我們都講中國民營企業(yè)的最大問題，是一山容不下二虎，但是知識型的企業(yè)一山可以容下二虎甚至百只老虎
　　
　　郭凡生
　　
　　1955生于北京，5歲時隨父母去內蒙古
　　1974-1978在部隊服役
　　1978-1982中國人民大學工業(yè)經濟系
　　1982-1987先后在內蒙古建委研究室、自治區(qū)黨委研究室工作
　　1987-1990供職于國家體改委研究所
　　1990-1991任北京科貿中心副總經理
　　1992創(chuàng)建慧聰公關信息咨詢有限公司，現任慧聰國際資訊有限公司首席執(zhí)行官
　　3月18日，北京六級大風后的第一天。清晨干燥的空氣中依舊夾帶著一絲寒冷。早上8點剛過，慧聰國際資訊有限公司首席執(zhí)行官郭凡生結束晨練來到辦公室。
　　慧聰公司目前在全國的20多個分支機構和4500多名員工，將涉及20多個行業(yè)的57種分類廣告信息提供給企業(yè)。而在14年前，郭凡生在中國開創(chuàng)的這種類似“黃頁”的商情信息服務模式，卻被商家認為是不入流的工作。
　　1991年創(chuàng)業(yè)之初，郭凡生帶領20多人騎自行車穿梭于中關村各商戶之間，然后每周油印出一本《慧聰商情廣告》的小冊子�！氨热�，你是生產電視機的，我就可以告訴你，今天中國有多少個牌子、多少個型號的電視機，它們在主要城市賣多少錢；在報紙媒體上投入了多少廣告；廣告的投入是以生產商的名義投的，還是以經銷商的名義投的；選擇的日子是哪天，版位是什么，多大的篇幅、什么顏色。我們提供的就是這樣平凡且繁瑣的服務�！�
　　就是這種利用信息不對稱帶來的商機，郭凡生在初嘗成功后將這種模式復制到了更多的城市與行業(yè)。如今，日復一日積累而成的龐大數據庫和遍布全國的數據搜集與銷售能力，早已成為商家們眼中的“香餑餑”。
　　公司雖然在香港創(chuàng)業(yè)板上市，可他照舊每天打車上下班，每月報銷車費1500元。他和所有高管都不配車，這與養(yǎng)車相比，會節(jié)省很多開銷，也避免了隱性消費的可能；外出參加會議，他會盡量選擇價廉的酒店入住，因為超過差補的部分需要他自己掏腰包；他沒有打高爾夫、打網球、騎馬這些所謂成功人士的愛好，每天只和自己養(yǎng)了13年的狗兒“二丫頭”一起晨跑半個小時，然后回家沖個涼水澡再上班。他說，這只狗堅持和他跑步，所以活得很健康；他也沒有什么夜生活，除了為數不多的應酬，晚上基本上都要準時回家。他不喜歡熬夜，“如果熬夜也能把工作做好，那神經衰弱的人都能去管理公司�！�
　　和他的同齡人一樣，郭凡生上過山、下過鄉(xiāng)，也幸運地趕在“文革”后第一批上了大學。讓他得意的是，他只在當兵期間請假復習了兩個月，就順利考取了中國人民大學工業(yè)經濟系。“那可是當時全國錄取分數線最高的專業(yè)，很時髦，就像現在的MBA。”
　　
　　讓員工做老板
　　
　　郭凡生自己出差很節(jié)儉，對員工卻慷慨大方。他把慧聰的成功歸結為讓眾多員工當老板的制度。他說，“慧聰一夜間創(chuàng)造出了100個百萬富翁，他們都是年輕人。他們曾經普普通通，現在成功了�！甭牭竭@里，記者一下子變得興奮：天底下還有這樣的老板？
　　“資本型企業(yè)的典型特征是只有一兩個老板，而知識型的企業(yè)可以有幾十個，甚至幾百個老板。我們都講中國民營企業(yè)的最大問題，是一山容不下二虎，但是知識型的企業(yè)一山可以容下二虎甚至百只老虎，這就是社會的進步。”郭凡生像是在做演講。
　　在郭凡生看來，當一個4000人的公司有幾百個“老板”的時候，可以想象公司的管理成效和員工動力�！八麄儾粌H關心工資，更關心公司的利潤增長和發(fā)展。這些拿了股份的人，可能會帶動其他人也去向往‘老板’地位。讓員工成為百萬富翁也就成了公司的制度安排�！�
　　在慧聰公司總部大廈的每一層，你都可以看見“讓知識擁有財富”和“用學習改變人生”這兩句口號。“我們把人力資源變成了人力資本。因為人力資源是按工資支付的，而人力資本的投入是要拿期權的。在我們這里，你要想成為一個事業(yè)有成的人士，不是靠拉關系和投機取巧，而是要通過學習改變人生�！�
　　
　　公司創(chuàng)立十余載，中間也經歷過一些變革，但郭凡生提出的“全員勞動股份制”這一精髓卻始終未變。
　　1992年，公司剛剛起家時，湊錢辦慧聰的是5個股東�！俺蓡T大多是黨員，他們都不愿意變成‘資本家’”。所以，當郭凡生提出將公司每年的利潤也分給不持股的員工時，股東們滿口答應。于是，在慧聰最初的章程中就有這樣一條：“任何人的分紅不得超過總額的10%，股東分紅不超過總額的30%，每年分紅的70%給不持股的職工。”
　　但一開始并不是每個人都能領悟到這個制度安排的用意。讓郭凡生記憶猶新的例子是，“我們第一年分紅，掙了三四十萬給大家分，有一個員工分了3000元，他拿了錢還以為是老板把工資發(fā)錯了，又怕被要回去，就馬上辭職了。”1997年之前，慧聰公司股份制改造還沒開始時，郭凡生始終是一副“達則兼濟天下”的架勢，似乎很享受每年春節(jié)前跟大家共同分紅的氣氛：包下一個酒樓，美酒佳肴，裝滿鈔票的紅包堆在一張大桌子上，喊到名字的員工，就去領自己的那一份。
　　1999年，慧聰公司與美國IDG合作，建立了如今的慧聰國際資訊有限公司。隨著外部大股東的進入，慧聰傳統(tǒng)的分紅制度勢必發(fā)生變化。這時的郭凡生想到，慧聰可以實行“3年投資回收期，3年以后利潤回報每年遞增15%，在這個基礎上，每年超額部分的50%作為利潤中心的知識分紅”的框架，這樣就兼顧了投資方的回報率與利潤中心員工的積極性。
　　這也就成為郭凡生所謂“勞動/知識分紅”的理念――它憑借的是資本的力量，但又顯然不符合資本經濟的規(guī)則。郭凡生就是要讓員工們知道，在慧聰公司，只要你付出了智慧和汗水，就有權參與企業(yè)利潤的分配。
　　“過去有摩爾定律，我把這種動力機制叫知識定律：一家公司的價值和競爭力與它創(chuàng)造百萬富翁的數量和速度成正比�！惫�凡生告訴手下各事業(yè)部的總經理，要將這個夢想傳承下去：“你們從老郭手里拿到的，一定要分到你們下頭去�！�
　　
　　遲到1分鐘扣錢不能爬山的不要
　　
　　在慧聰公司，記者發(fā)現了一些頗為另類的“家規(guī)”――遲到1分鐘就要扣錢的考勤制度；不直接給高管報銷通訊費和交通費的規(guī)定；殘酷的末位淘汰制，只要指標排在末位，工作態(tài)度好也要走人；員工入職培訓時，如果不能爬上十三陵水庫的一座山就堅決辭退……諸如此類。郭凡生解釋說，“一個好的公司肯定有很多東西不合常理。每個公司都有自己的制度，制度是必要的，就怕這個制度對張三一樣，對李四不一樣。我知道肯定有人會罵我，但如果要讓員工投信任票，我肯定會有很多人贊成我�！�
　　“爬不上山的我們堅決不要，是因為大多數人都爬上去，我也爬上去了，你爬不上去，說明你體力和毅力都不好；遲到一次就扣錢，如果你不遲到，這個規(guī)矩對你絲毫沒有用處。但你如果是個愛遲到的人，就會老想著這個事情。一個民主的制度可以把不適合它的人篩出去，留下來的就是適合這種制度的人。
　　“只有在有人哭的時候，一個公司才能保證它的生命力。斯巴達人在寒冷的冬天將孩子放到雪地里，幾分鐘后只把那些沒有凍死的拿回屋子，凍死的那1/3就是末位淘汰啊�！痹诮徽勚�，郭凡生兩次講起這個古希臘的典故。“每一個物種的繁衍都有這種殘酷的末位淘汰，雖然殘酷但它偉大。殘酷帶來的結果是強大，如果完全變成溫情就完了�！�
　　
　　讓員工有說話的權利
　　
　　5年前，郭凡生在公司建了一個內部的BBS，各地的員工可以匿名上來“灌水”。他不怕被網上的板磚拍著，因為他希望給員工一個傾訴的渠道，同時讓員工對管理者進行監(jiān)督。為了鼓勵員工大膽說話，在公司一層大廳的左側，一面被稱作“慧聰墻”的板子上，寫了這樣一句話――“即使質疑你說話的內容，也堅決捍衛(wèi)你說話的權利”。
　　
　　郭凡生認為，一種權力如果想真正用好，必須受到監(jiān)督。他舉例說，公司在上海的總經理管理著近500人的隊伍，在當地可謂擁有生殺大權�！叭绻�他上班不打卡，人事不敢考核他，職工不敢說他。但有了這個內部網絡，有人就可以發(fā)帖子表示不滿。我們BBS的規(guī)矩就是如果有員工對你提出異議，你必須做出解釋。內部網我每天都要登陸，IP地址只有我能查，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彼麖募夹g上來保障提意見的員工的“安全”。
　　內部網建立以來，員工提出過很多非常好的建議，但也有很多負面意見。前不久，有員工認為績效工資的考核過于苛刻，不但在BBS激起了熱烈討論，甚至還被人捅出了公司，一度在外界產生了負面影響。
　　“從客觀上講，這的確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就是有了這個網絡，才會把公司的機密都弄到外面去了；但直觀來看，又是一件好事。因為職工敢于和你對話了。”郭凡生講了這樣一個故事�！拔覀兏Ｖ萦形粏T工是做IT發(fā)行的，對績效考核制度特別有意見，在BBS上面貼了很多帖子。我就在去福州出差時私下找到了他。我說如果一個公司在你完不成指標時還給你發(fā)績效工資，你應該趕快離開，因為這個公司已經沒希望了�！�
　　郭凡生看到更多的是內部網給企業(yè)帶來的良性影響。他堅信，在一家企業(yè)里，存在著十幾個憎恨公司的人很正常，他們會利用內部網給公司帶來麻煩�！暗珟浊�名熱愛公司的人，他們希望通過網絡來完善公司的管理。如果你怕一小部分人來攪和，那么更多人的意見就都聽不到了。”
　　
　　給部下送《康熙大帝》
　　
　　雖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但歲月并沒有在郭凡生身上打下蒼老的痕跡。他說自己天生跑步速度快，所以年輕時踢足球總是在前鋒位置�！拔以趦让勺x高中時，和沈祥福所在的北京的高中生隊有過比賽。雙方最終打成2：2。那時就想當一名好運動員，后來我踢過省青年隊，職業(yè)和半職業(yè)的也都踢過。”
　　郭凡生告訴記者，他最佩服和推崇的是金庸和二月河的作品。“從金庸的書中我悟透了很多道理。他的書很多都是在講做人，好壞本在一念之差，好人可能變成壞人，壞人也可能變成好人，所以在管理公司中只有事情的對錯，沒有人的好壞�！彼�感慨道，“一部小說被拍了很多次還能賺錢，說明它和中國文化最深層的東西有一種契合�！�
　　說起金庸小說最近入選高中課本的新聞，他覺得二月河的書也夠資格入選高中課本�！拔矣X得康熙和雍正兩本書寫得都非常好�！彼�認為這兩位作家都應該拿諾貝爾文學獎�！耙苍S你會說我沒品位。但他們的作品和《巴黎圣母院》一樣，也是在偉大的變革時代寫出來的，這就很了不起�！敝v起康熙、雍正的典故，郭凡生信手拈來。
　　“大帝迷”郭凡生曾給每個分公司的總經理送了一套《康熙大帝》，在他眼里，每一個分支機構的經理其實就是“皇帝”，他們對職工有生殺大權�！拔也皇亲屗麄兛淳�臣關系，而是讓他們去悟其中的道理。”
　　“我曾講過‘常勝不好，要善敗’，這點就是從二月河的書中悟出來的�？滴跖c他的大臣周培公對話時，周培公講‘善敗為不敗’，最怕百戰(zhàn)百勝，最后一仗打敗就一敗涂地，項羽就是這樣敗的。而劉邦不同，打敗一次總結一次，敗而不潰，敗而不亂，從失敗中總結經驗，這就叫敗中有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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