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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磚窯里出來的孩子 黑磚窯事件

發(fā)布時間:2020-03-29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窯里的日子如此難忘,誰溫暖他們的心房?         董      董回到河南的家已經(jīng)兩個星期了。他不出門,最喜歡的小姨也不見,只是躺在家里睡覺。16歲的人了,一個人不敢睡,和爸爸媽媽睡在一起。小時候尿床的習慣重新回來了,只要半夜爸爸不把他叫起來,他就會尿在床上。
  做噩夢,說夢話:“別……別打我,別打我!求求你……”
  他最怕聽見管磚窯的人說:“你弄啥?”活干慢了,打手一磚坯就把他砸到土坑里,昏了不知道多久醒過來,大狼狗在旁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爬起來還要干。有人來找他們,打手趕著他們鉆到麥子地里。
  有個人要跑,他悄悄地對那人說:“你要跑脫了,一定去報案,讓俺們都回家。”那個人跑了,再也沒回來。
  “派出所關門了……肯定是派出所關門了,沒人在……”他低著頭,或者望著別的地方,就是不敢看別人的眼睛。
  別的家長轉(zhuǎn)黑磚窯,把他的爸爸也帶上。到了山西運城下面的磚窯,幾個家長還在和窯主說話,突然就聽到干嚎著哭的聲音,董的爸爸看見了抱磚的孩子。孩子只是發(fā)楞,直直地看著爸爸,爸爸已經(jīng)快認不出孩子了,身上都是土,胸脯、腿上都是傷,只穿著一條掛在腰上扯得稀爛的褲子。
  回家洗澡,身上的土都成了干殼,好不容易洗干凈,爸爸才看清,孩子的身上到處是被燙的小溝,打得紫淤,頭上的骨頭也鼓出來好幾塊,孩子木呆呆的,問他疼不疼,只說:“疼!
  早上吃飯,他只吃饃,不吃菜,爸爸問他,你咋只吃饃不吃菜?他說,我在那不吃菜,只吃饃喝水。
  父親看著他,眼淚又下來了。
  
  有的家長說,把工資要回來吧!父親在旁邊說:“我啥也不要了,那么多孩子都被打成傻子了……我啥也不要,只要孩子能回來 。要是他也傻了,我就陪著他一輩子!
  父親說,附近另一個村子的一個孩子,從磚窯回來以后,就不太正常了――原來很老實巴交的孩子,整天打紙牌,只要父母不在家,就把家里的東西一件一件賣掉,電視機,賣給收破爛的,桌子,賣給收破爛的……而且前幾天又跑了!父親說,董比那個孩子強多了,也許還能恢復過來。
  父親說話的時候,董一直摸著自己燙傷的腳,不停地在結(jié)痂的地方摳著,摸著手掌和腳底厚厚的黃繭,眼光還是呆的。
  村子里一些像他一樣不念書的孩子,有些在城里的建筑工地打工。村里人問他:“還出去打工么?”他立即大聲說:“打死我也不去了。”只有這時候,他說話才那么大聲。
  
  陳成功
  
  在巴掌大的河南平頂山市汝州楊樓鄉(xiāng)楊樓村,陳成功已經(jīng)是遠近聞名的新聞人物。每次記者來采訪他,鄉(xiāng)親都會三三兩兩地聚攏來,有的搬著小凳子,認真聽他把說了很多遍的遭遇再說一遍,看那些從外地來的記者怎么拍照片,這讓16歲的陳成功很不好意思,他老是說:“有什么好聽的?有什么好看熱鬧的?”邊說邊摳著臉上的疤,把頭低著,一會終于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爸,給我根煙抽。”
  父親沒有出聲,只把煙遞給了陳成功,他在身上的新褲子口袋里摸索著打火機,找到了,點上,深深地吸一口,熟練地把煙圈吐出來。
  “我原來也不會抽,都是磚窯里打手給的,他們一打我,我就老哭,他們就給我抽煙!彼膊桓遗,“窯主養(yǎng)的狼狗可嚇人了!
  “有個工作,每月八九百塊,你干不干?”3月8日 從鄭州火車站被騙走,這個河南平頂山汝州市楊樓鄉(xiāng)楊樓村的孩子先被弄到山西運城的一家黑磚窯,干了三天后,就轉(zhuǎn)到了讓他受盡磨難的洪洞縣廣盛寺鎮(zhèn)曹生村的黑磚窯――有好幾十個人,有監(jiān)工、打手,還養(yǎng)著好幾條狼狗,沒有一個窯工不挨打。
  在磚窯里那個名字叫“皮茄克”的清華大學的學生,已經(jīng)成了他們的笑柄。這個學生家里窮,大一的寒假想掙點生活費,“聽說剛?cè)ミ挺好的,穿個皮茄克,他老是哭,干活也慢,就被打得特別厲害,后來也被打成傻子了……今天我穿你的衣服,明天他穿我的褲子,都亂撈著穿,臟得很,臭得很……”
  陳成功做的活兒是“切坯”,凌晨4點開工,常常加班到深夜。每天吃的是發(fā)霉長毛的饅頭,喝的是白開水或者水煮的爛菜幫子,晚上睡的是潮濕的窯洞。剛到那里時,陳成功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不吃不睡就沒有力氣,沒有力氣干活就慢,干活慢就得挨打。”慢慢的,很多人反應遲鈍,變呆變傻。
  6月5日 ,被解救的陳成功打算回家的時候,才打電話告訴家人在山西磚窯被騙的事情。“家里的電視只能收兩個臺,信號也不穩(wěn)定,要不是孩子說,我們根本不知道孩子在山西磚窯受的苦! 他的母親說到這些,眼睛濕了。
  “他到鄭州時,身上連回家 的錢都沒了。15日晚上,給我打過電話,讓我去接他回家!标惓晒Φ母绺珀惱诶谡f。他 16日下午趕到鄭州十八里河接弟弟時,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弟弟耷拉著頭,畏縮著蹲在那里,已經(jīng)一天沒有吃東西了。滿臉都是正在發(fā)炎的傷疤,身上穿的是不知從哪里弄來的破衣服,腳上缺了一塊鞋底的鞋子還是撿破爛的給的……
  坐在院子里聽的還有村里的老教師,他嘆氣說:“現(xiàn)在村里出去打工的孩子太多啦!”
  陳成功說:“哎,現(xiàn)在哪個班上沒有幾個呢?我們初二一個班就有七八個。上大學……沒想過。”
  陳成功18歲的哥哥已經(jīng)在廣州的電子廠上班三年了,一個月能掙一兩千塊錢,每個月都往家里寄,村里人很羨慕他, 有人對他父母說:“你養(yǎng)了個好兒子!”
  6月24日中午,這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陽光很燙,楊樓鄉(xiāng)的街道大路上幾乎沒有人,人們在沿街的涼棚下面搖著扇子,打著瞌睡,賣菜和賣西瓜的攤子周圍蒼蠅飛來飛去嗡嗡地叫著。只有到處寫的紅色的大字晃人的眼:“深圳廣州東莞……招聘工人,16-35歲,月工資1000―1500元……豪華直達大巴……”陳成功用自行車帶著哥哥,騎得飛快,趕去上網(wǎng)。熱風把他昨天才染黑的頭發(fā)吹得直直的,已經(jīng)看不出在磚窯變白的頭發(fā)了。他笑嘻嘻地和哥哥說著話,臉花花的,一塊塊的疤痕下面,粉紅色的新肉正在長起來。
  “學電腦技術(shù),那得一兩萬的學費……還得出去打工,要不在家里咋辦呀?”他笑著騎遠了。雖然每天半夜兩三點也睡不著覺,雖然噩夢每天半夜還是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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