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最牛釘子戶 [北京“最牛釘子戶”求拆遷]
發(fā)布時間:2020-03-25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一片破舊的平房,如一座孤島占據(jù)了北京曙光西路8條車道中的6條,長達3年之久。在反拆遷的聲浪中,北京“最牛釘子戶”已經(jīng)等待拆遷整整7年。本該拆的放任不拆,這背后是釘子戶的無理要求,還是有關(guān)部門無利不作為?
“我們可來找你了,別說我們沒來!7月19日上午,騰龍拆遷公司的工作人員,在張長福家呆了十來分鐘之后,撂下這么一句話后就走了。
這個結(jié)果讓張長福、劉英夫婦倆很失望!坝浾邅砹诉@么多,一點用也沒有!睆堥L福用手指指,黃色茶幾上面,放著全國十幾家媒體記者的名片。
讓張長福操心的是自家屋子―一片簡陋的平房,如孤島般,矗立在北京市朝陽區(qū)曙光西路十字路口。
在這條連接東北三環(huán)和東北四環(huán)的市政主干道上,川流不息的車輛,不得不降低車速,小心躲避著張長福的家―這座由青灰色和白色水泥墻圍起來的院落,大約有400多平方米,占據(jù)了曙光西路的雙向6條車道。
3年來,從周一到周五,在早晚高峰時段,上百輛汽車擠在僅剩的兩條車道上,動彈不得,就像一個停車場!豆と巳請蟆匪懔艘还P賬,以高峰期每2小時通過7200輛車來算,張家房屋每月帶來的堵車經(jīng)濟成本,超過了200萬元。
長年累月的堵車,讓附近的居民、過往的司機們憤怒不已。房屋的主人是誰?當?shù)卣疄槭裁床徊?這些問題經(jīng)過口口相傳,演變成各種傳言。其中傳播最廣的說法是,這里住著老紅軍的兒女,很有背景,所以才能在北京城的黃金地段成為“最牛釘子戶”。
馬路上的喧囂與路人們的不滿,日夜不停地傳遞進這個貌似清潔站的院落。墻內(nèi),在一片參差的磚瓦房里,張長福夫婦對于這些傳聞,既感到可笑又有些無奈。
張長福并不是故土難離,從一開始他就想搬家。但是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為什么一不小心就成了“被釘子戶”?為何就沒人來拆呢?
“最牛釘子戶”的誕生
53歲的張長福,已經(jīng)在這里住了24年。7年前,這里原來叫尚家樓村,隸屬于北京朝陽區(qū)太陽宮鄉(xiāng)。他和弟弟張長友分得的幾塊宅基地,就在當時的尚家樓村2號。2003年,太陽宮鄉(xiāng)大搞拆遷開發(fā)。村里的老街坊們紛紛搬離,只剩張家兄弟依然堅守在這兒,看著旁邊高樓拔地而起。
堅守似乎是一種無奈,張長福不喜歡住在這兒,早上聽著車聲醒,晚上聽著車聲睡。他不得不習慣道路擁堵時的車喇叭聲,還得習慣因為房屋占道周邊居民對他的非議。而骯臟、簡陋的環(huán)境,讓這個家看起來更像是一座封閉式垃圾站。
紅色磚墻上爬滿了黑色的污漬,已經(jīng)辨認不清原本的顏色。野草沿著墻倔強地生長,煙蒂、碎石、垃圾撒了一地,蒼蠅嗡嗡地飛來飛去尋覓食物。房頂上橫七豎八地蓋滿了防雨的紅色油氈,石膏天花板已經(jīng)被雨水泡得發(fā)黃!芭赃呅迾欠繒r不小心砸碎了我家100多塊瓦,下起雨來日子就沒法過,沒修整之前,屋子里的水能淹到小腿肚子!睆堥L福比劃著說。
屋子里沒有下水道和廁所。在屋內(nèi)銹跡斑斑的水龍頭下,放了一個藍色塑料桶,53歲的張長福和38歲的妻子劉英,每天得拎七八桶臟水往外面路邊倒。村頭的廁所早被拆掉,他們不得不走上十來分鐘或者騎個自行車,去最近的一個公廁解決問題,鬧肚子時只能找塑料袋應(yīng)急。
“誰不希望拆啊!一下雨就漏,下水道又在蓋旁邊國際村的時候給堵住了,就是水電不敢給停,要是允許停,早就停了。”張長福說。
“我們住這兒,遭多大罪啊!”劉英應(yīng)和道。
簡陋的張家與附近的高檔住宅區(qū),顯得格格不入。院墻北邊10米處,是一座28層高樓,黑色的花崗巖和玻璃幕墻,在陽光下分外灼眼。那是UHN國際村,北京市的高檔小區(qū)之一,房價高達每平方米3萬元。一墻之隔,似乎是兩個世界。
這些年里,張長福一家人本有機會不遭這些罪。
早在2002年,太陽宮鄉(xiāng)就準備建成“高檔精品住宅小區(qū)”,而張家所處的尚家樓村,被用來修建UHN國際村。2003年時,UHN國際村開盤價超過了8000元/平方米。
當時,包括張長福在內(nèi)的尚家樓村229戶村民,收到了房屋評估單。張長福和弟弟張長友家連在一塊。張長福家實際面積約為300多平方米,房本上的面積則是153.6平方米,評估單上給出的價是83萬元,每平方米合5000多元;弟弟張長友家的房本面積是85平方米,估價43萬元。按照當時的政策,張長?梢砸4239元/平方米的價格購買一套兩居室的回遷房,而女兒已經(jīng)20多歲的張長友一家,可以購買兩套回遷房。
但張氏兄弟一直沒有把評估單太當一回事。他們認為自己的房子值更高的價格,“值一塊的東西,給你三毛,你干嗎?”張長福至今還耿耿于懷。
北京朝陽區(qū)太陽宮鄉(xiāng)規(guī)劃科科長呂英在接受《南都周刊》記者采訪時稱,張長福當時給出的拆遷條件是1套3居室外加250萬元現(xiàn)金,而張長友則要求兩套3居室外加150萬元現(xiàn)金!安疬w公司曾多次找到張家兩兄弟,但他們開出的條件太高,遠遠超出我們當時的拆遷標準。”呂英回憶說。
但張家兄弟顯然不這么看。按照劉英的說法是,開發(fā)商每需要一塊地,拆遷公司就去找一戶人家談補償價格,幾個回合下來,才能最終達成一致,沒有人是按照評估單的價格搬走的。原來住在張家對面的趙姓街坊告訴記者,五六年前,他家300多平方米的房子補償了280多萬元。按照就地回遷政策,他父母用 50多萬元購買了一套新紀家園的三居室,而他自己則用35萬元購買了太陽星城土星園一套93平方米的兩居室。
拒絕了評估單上的價格之后,張氏兄弟沒有等來更好的價碼!爸灰覀円惶岢鰲l件,他們就說那是不可能的,”劉英憤憤地說,“沒有誠意讓你搬,什么條件都高!
騰不空的房子
盡管在“要求過高”還是“沒有誠意”的問題上,張長福和太陽宮鄉(xiāng)政府各執(zhí)一詞。但雙方都承認,張家房屋的宅基地買賣糾紛也是影響拆遷的一大原因。
早在上世紀90年代,張長福因為做蔬菜生意失敗,將其中的幾間房子分別賣給了盧明志(音)、葛寶華、趙啟文和張振榮已經(jīng)過世的岳父,而張長友也將自己的四間平房以6萬元價格賣給劉淑萍、劉淑榮兩姐妹。
大家在一個院子里做鄰居,原本相安無事。但拆遷讓這些鄰居們開始出現(xiàn)杯葛。
2001年,聽說拆遷風聲后,張長友將劉氏姐妹告上法庭,以國家不允許農(nóng)民宅基地買賣為由,要求收回已經(jīng)賣出的房子。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在當年作出終審判決,買賣無效,張長友退回6萬元購房款,劉氏姐妹家騰出房子,但考慮到年過半旬的她們并無其他住房,如逾期不騰房,按每月300元的標準支付房屋使用費。劉家姐妹認為,這意味著法院確認了她們對房屋的居住和使用權(quán)。
每次劉家姐妹交完錢后,都會收到張長友開的一張收據(jù),但劉氏姐妹對此非常不滿,要求張長友把“房租”一詞改成“房屋使用費”。這讓張長友有點惱火,“我就弄不明白了,房屋使用費和房租有什么區(qū)別?”
2005年以后,張長友再也沒有收到來自劉家姐妹的“房屋使用費”。劉家姐妹說,房子要拆遷,不屬于張長友了。為此,張長友上房揭瓦,劉家姐妹打了110,但警察來了也束手無策,房子的產(chǎn)權(quán)畢竟屬于張長友。
雖然,北京朝陽區(qū)法院早在2004年就確認張長福是自家房屋的產(chǎn)權(quán)人。但購買張長福房屋的4家人同樣不以為然。河北滄州人張振榮以賣甜瓜為生,他的岳父當初以3萬元價格買了張長福兩間房子。在他看來,“產(chǎn)權(quán)不產(chǎn)權(quán)的沒有關(guān)系,反正(張長福)賣給我們了”。
自拆遷風聲傳出之后,鄰里關(guān)系每況愈下。張長福說,除了搬去和女兒一起生活的張長友,他和其他幾戶基本不相往來,“他們(買房人)之間聊得比較多!
除了張長友不在院內(nèi)居住,最多的時候,張家大院里一共住著7戶人家。這意味著,拆遷來臨時,除了張氏兄弟,還有6戶人家有各自的利益訴求。
太陽宮鄉(xiāng)政府和拆遷公司,更希望張氏兄弟自行面對這6塊“燙手山芋”。張氏兄弟說,在為數(shù)不多的會面中,拆遷公司問得最多的就是,你的房子騰空了嗎?騰空了再談拆遷條件。但這對張氏兄弟而言,讓買了他們房子的幾家人無端騰房,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2006年和2007年,張長友又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劉家姐妹騰房,都以失敗告終。
“我怎么騰空,人家都要房,我怎么給他們(買房人)找房去,把我賣了也不值一個房子。”張長福談到這些年的經(jīng)歷時,睜大了眼睛,額頭上的皺紋越發(fā)明顯。
誰更著急?
就在張家兄弟和太陽宮鄉(xiāng)政府隔空喊話的同時,一條連接三環(huán)至四環(huán)的市政馬路,從張家房屋邊經(jīng)過。2005年開工的曙光西路,原計劃2007年通車,但由于張家房屋的存在,直到2008年8月8日才正式開通。顧及到北京城市形象,太陽宮鄉(xiāng)政府在奧運會前專門出錢給張家修了一堵新院墻。
“我以為奧運會來了,(房子)擱這兒多影響形象,總該解決了!眲⒂⒄f,“一看砌上圍墻,得了,更沒有希望了,更不能走了!
張長福和結(jié)婚十余年的妻子劉英,是太陽宮鄉(xiāng)農(nóng)工商總公司的待崗員工,每人每月只能領(lǐng)630元。直到兩個月前,劉英才去京客隆超市做促銷員。張長福每天都要抽一包10元左右的云煙,加上身體不算好,患有神經(jīng)官能癥,經(jīng)常要去醫(yī)院,錢不夠用,他不得不向以前的鄰居老趙借了十來萬元。
在等待中,讓張長福驚訝的是,“這房價也太邪乎了”。
這幾年里,張家周邊的房價從2000年的每平方米七八千元,漲到現(xiàn)在的每平方米3萬元。張長福很羨慕那些住進新樓房的老街坊。聽說老趙的房子交付使用后,他嘆道:“嗬,兩居室這么大啊,和小三居差不多了!崩馅w當初用35萬元買下的93平方米兩居室,如今價值兩三百萬元,租給房屋中介公司打理,每個月的租金是4300元。
飛奔的樓價,讓張家院子里的人都有些著急,但是,除了北京奧運會和60周年國慶這兩個重要時段,太陽宮鄉(xiāng)政府和朝陽區(qū)市政市容委看上去似乎并不著急。由于張家房屋未拆是太陽宮鄉(xiāng)拆遷開發(fā)的遺留問題,而解決市政馬路堵塞,又屬于朝陽區(qū)市政市容委的分內(nèi)之事。于是,劉英聽到的說法是,朝陽區(qū)市政市容委負責解決買了張氏兄弟房子的幾家人的問題,而太陽宮鄉(xiāng)負責解決張氏兄弟的房子問題。
劉淑萍告訴《南都周刊》記者,去年朝陽區(qū)市政市容委找上門,一開始說給二三十萬元,她沒答應(yīng),當天下午就答應(yīng)每家給100萬元!暗@100萬夠什么呀?現(xiàn)在連40平米也買不了!
當時,劉淑萍和妹妹提出要求,給她們每家找兩套經(jīng)濟適用房的指標,或者是允許她們每人購買兩套回遷房。但對方表示,她們沒有購買回遷房的資格。談判破裂。
張振榮也對補償不滿意,“連買個廁所都不夠”。朝陽區(qū)市政市容委和拆遷公司的人在去年八九月間來過幾趟,因為張振榮不是北京人,對方表示30平方米的房子可以給45萬元,但張振榮提出要200萬,這樣可以買一套房子!耙驗槲沂峭獾氐,才要一套房子就搬,如果我是本地的,5套房子都不搬”。張振榮的要求沒有得到滿足。60周年國慶結(jié)束之后,再沒有人去找他。
最后,6個買房人中,只有葛寶華和盧明志在各拿到100萬元后搬離。
去年9月27日,騰龍拆遷公司也找過張長友。張表示女兒26歲了,符合分居條件,希望得到新紀家園兩套兩居室和50萬元現(xiàn)金補償,當時對方讓他等電話,但等到現(xiàn)在,張長龍說,“都沒打來”。
放任不拆的背后
“買賣宅基地的情況多了,為什么別的地方都解決了,這兒就解決不了?”劉英說。
在張氏兄弟和幾位買房人看來,政府部門“沒有誠意”和“不著急”,因為這個院子開發(fā)商用不著了。這片房子位于北京新紀房地產(chǎn)公司開發(fā)項目的代征地拆遷范圍內(nèi),但它礙不著UHN國際村的開發(fā),因為房子正好位于小區(qū)最南邊樓座約10米開外。
和張家所受到的“禮遇”相比,位于新紀房地產(chǎn)公司新建小區(qū)范圍內(nèi)的太陽宮鄉(xiāng)十字樓村就沒那么“幸運”了。據(jù)《新京報》報道,2007年5月8日,村民還在睡夢中,6間平房的門被砸開,房子里闖進來幾名壯漢,住戶連衣服都沒穿好就被架了出來,三四名男子將他們圍住,一輛鏟車隨后將6間平房撞塌。
張氏兄弟似乎并不擔心被強拆,他們擔心的是,沒有人跟他們談條件。
張長福說,太陽宮鄉(xiāng)政府和朝陽區(qū)市政市容委的人沒有找過他們,他只和拆遷公司的工作人員打過照面。對此,太陽宮鄉(xiāng)規(guī)劃科科長呂英的解釋是,政府不能介入拆遷行為,政府只能作為協(xié)調(diào)人,由拆遷人進行拆遷。
今年7月,《新京報》、中央電視臺等媒體跟進報道此事后,張長福的家里才迎來了拆遷公司的人,但雙方談判并無實質(zhì)性的進展。
7年之后,太陽宮鄉(xiāng)開出的拆遷條件依舊沒有改變:仍然是張長福家估價84萬元,張長友家估價43萬。但張長福不希望“這么多年的罪白受”,要求“給一套三居室,再根據(jù)平方米數(shù)給個三四百萬元就搬!
張長福開出的這個條件,并沒有被太陽宮鄉(xiāng)政府和朝陽區(qū)市政市容委接受。“如果給他們高了,對其他227戶怎么說?住在新紀家園的227個產(chǎn)權(quán)人來找政府怎么辦?”呂英說。
朝陽區(qū)市政市容委更是明確表示:“加快推進滯留戶搬遷工作,保護合法訴求,不遷就無理要求并維護社會公平,依法按程序解決,騰路還路于民!
對此,中國政法大學民商經(jīng)濟法學院院長王衛(wèi)國認為,“如果當時離開,按照當時的市價。但當時工作沒有做好,人家沒有離開,現(xiàn)在再讓人家離開,只能按照現(xiàn)在的市價。法律的原則就是公平地補償!
事實似乎給了張長福一個好的范例。據(jù)媒體報道,在北京市海淀區(qū)林萃路上堅持了4年之久的徐景明一家,今年4月,與拆遷公司協(xié)商出一個令他感到滿意的最終金額,并且還能以較為優(yōu)惠的價格購買一套三居室。
今年1月底,有網(wǎng)友在人民網(wǎng)《地方領(lǐng)導(dǎo)留言板》上,給北京市領(lǐng)導(dǎo)陳述張家房屋占路的問題。張長福也曾找到曙光西路段的項目經(jīng)理部,得到的答復(fù)是“堵路的事情給你上報了”,但一年過去了,也沒個結(jié)果。
“在首都這個地方,竟然沒有人愿意管,這是很滑稽的事情!蓖跣l(wèi)國說。
北京市才良律師事務(wù)所律師王才亮認為,這個問題拖了七年,責任不能歸咎于被拆遷人,背后暴露出的是政府不作為,漠視公共權(quán)利和私人權(quán)利。
“在法律上講,被拆遷人永遠是被動的,我住得好好的,你來拆我的,你不拆,我當然住這里了。開發(fā)商把UHN國際村項目搞完了,不管道路(代征),降低成本,”王才亮說,“事情很簡單,如果這地方是開發(fā)商建房子要用的地方,我看政府早就借公共利益的名義把人家房子拔掉!
“我個人也不忍心,這么大的馬路,因為這幾間破房子在這兒占著,形象也不好。公共利益我們也很明白,但總不能無條件搬走吧?拆不了我們的房子,(政府)也可以走法律程序呀!”張長友說。
在車水馬龍間,平日無事,與鄰居又不睦的張長福,就帶著5年前養(yǎng)的小京巴狗,在繁華的曙光西路上不停地遛彎。
望著因自家房屋擋道擠成一團的汽車,他有些愧疚,自嘲地說了一句:“現(xiàn)在還來一個我釘子戶,你說我這名落得多好,多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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