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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上太平輪_太平輪

發(fā)布時間:2020-03-18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1949年1月27日,農(nóng)歷臘月二十八,一艘叫做太平輪的客船從上海黃埔港起航,目的地是臺灣的基隆港。三天后,就是農(nóng)歷春節(jié)了。   當晚子夜,駛到舟山群島附近的太平輪,突然與滿載煤塊的建元輪迎面相撞。半小時后,太平輪沉沒在冰冷的海水中。全船近千名乘客遇難,獲救者僅有36名。
  這最后一班沉沒的太平輪被稱為“東方泰坦尼克”。從1948年7月開始,在之前的35次航行中,大約有3萬人乘坐太平輪,航向臺灣。
  3萬人的背后,是一場中國近現(xiàn)代史上最大規(guī)模的民族遷徙。歷史學家費正清在史書上用冷峻的筆觸寫到:“1949年,國民黨被共產(chǎn)黨擊敗,國民政府帶領(lǐng)二百萬殘兵、難民來到臺灣!
  他們聽說,臺灣四季如春,物產(chǎn)豐隆,于是許多人變賣家產(chǎn)、攜帶家眷,擠上這艘船,尋找太平歲月。
  “可真正的太平遠未到來,他們航向臺灣的旅途就戛然而止,即便到了,也發(fā)現(xiàn)這并非是之前想象的太平歲月!62年后,臺灣資深媒體工作者、聯(lián)合報兩屆文學獎得主張典婉,帶著簡體版《太平輪一九四九》來到上海――3萬人航向臺灣的起點,講述圍繞太平輪而起的生離死別。
  兩年前,這本書在臺灣首發(fā),至今已經(jīng)加印20次。有人稱這本書“撫平了一代人的傷痛”,而在最初,張典婉只想記述童年餐桌上母親口中“幸好沒有坐的那班船”。
  
  皮箱里的舊夢
  在張典婉的童年記憶里,自家的早餐與鄰居家截然不同。在臺灣苗栗的新竹鄉(xiāng)下,母親司馬秀媛為她擺上刀叉和西餐專用的盤子,盤子里是煎雞蛋、白土司和柚子醬。煮好的咖啡沒有濾紙過濾,母親就用白紗布替代。
  母親總愛一邊擺弄刀叉,一邊不厭其煩地重復(fù),“這可是坐太平輪帶過來的喲”,絮叨一會兒,以一句“幸好我沒坐那班船”結(jié)束。
  當時的張典婉難以理解:“我不知道‘太平輪’對于母親,究竟意味著什么。”
  1948年底,太平輪沉沒之前一個月,司馬秀媛――一個上海糖商的千金小姐,拎著一個箱子,抱著兩條狗,上了太平輪,來到臺灣。
  2000年,司馬秀媛去世。整理遺物的時候,張典婉在一個母親從未給她看過的箱子里,看到了幾根用布袋包住的金條,一張上海身份證,看到了淮海路,老家陶湘路一號,許許多多老朋友的聯(lián)系方式,一串串的號碼,“只是再也打不通了”。
  抱著皮箱,張典婉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場。
  那一刻,她說自己才完全懂得:“母親在她30多歲的時候到了臺灣,1949年之前的繁華舊夢,戛然而止,這是一份無法彌補的情感斷裂。她所要紀念的,是那么濃厚的鄉(xiāng)愁,是一個時代的舊夢!
  多年之后,兩岸關(guān)系緩和,臺灣同胞可以回到大陸探親,張典婉曾經(jīng)不止一次讓母親回來看看,司馬秀媛總是擺一擺手,輕聲說,不用了。
  “她不希望她的舊夢破滅!睆埖渫裾f。
  她決定記錄母親和母親那一代的舊夢與流離,而這其中,都有一艘沉沒的太平輪。
  最初,張典婉只能從書籍和少數(shù)人的講述中得到零星線索。2004年,張典婉參與籌拍關(guān)于太平輪的紀錄片。她開始往返于大陸、臺灣和香港之間,盡力尋找幸存者和遇難者的家屬,還到圖書館、檔案室查詢相關(guān)的資料。
  一直以來,圍繞太平輪有很多說法,甚至有人將其稱為“間諜船”。這讓張典婉心痛:“根據(jù)檔案資料,上海檔案館的審判記錄,臺灣的資料,太平輪就是一艘逃難船,上面是一群無力抗拒歷史的流亡者。”
  2005年,名為《尋找太平輪》的紀錄片播出。可是,張典婉感到遺憾――她甚至沒有找到一個幸存者。
  不過,拍完紀錄片,張典婉發(fā)現(xiàn)太平輪之于那個年代的象征與印記,超出她之前的判斷和想象:“太平輪承載的其實是一個時代的命運,而非一船人的命運。”
  1949年,在兩百萬人的流離中,沉沒的太平輪只是其中一個小小的插曲,在上海,在廣州,在舟山,在中國沿海的重要港口,類似太平輪的故事在一次又一次地上演。
  一個朋友對張典婉說,1949年,“還沒有油條高”的自己,被母親揣著上了開往臺灣的船。船剛離開海南島港口,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傳來,整個港口被炸飛了,那一聲爆炸永遠留在了自己的腦海中。
  “成千上萬的家庭就在不同的港口,上演著同樣的生離死別,在歷史的轉(zhuǎn)折時刻,一個告別就是一輩子!睆埖渫駸o限唏噓。
  
  慢慢說,慢慢說
  一開始,朋友知道張典婉要寫“太平輪一九四九”,每個人都找到她,急切訴說自己的“一九四九”。這其中,有嫁給臺灣老兵的大陸新娘,有從來沒有見過父親的遺腹子。
  慢慢地,張典婉懂了:“我的外省人朋友,每一個人都有一個1949年的故事,是巧合,更是命運!
  出生于一八九七年的常子春,被太平輪奪去了妻子、胞弟、徒弟和七個子女,也被奪走了全部家產(chǎn)。五十四歲的常子春一下子一無所有。
  張典婉從熱心人那里取得了常子春再婚的妻兒在美國的聯(lián)系方式。2005年春天,張典婉與其妻子約好到洛杉磯采訪,可是出發(fā)前一天,常妻電話通知她取消見面,理由是兒女不讓她開口。張典婉覺得惋惜,再打電話溝通,對方再也沒有接過她的電話。
  張典婉說她理解那些拒絕、冰冷的摔門聲,甚至是勃然大怒:“多么大一個人生災(zāi)難,我已經(jīng)忍受了60年,你再把它掀開來,往傷口上撒鹽!
  一位90多歲的楊老先生,妻子在太平輪上遇難。新娶的妻子總會在前妻去世的那一天,做上一碗熱湯面,以此紀念。張典婉找到他,可是他的兒子強烈反對父親接受訪問。楊老先生都是趁著兒子上班后,偷偷跑來與張典婉見面。
  他對張典婉說:“不是每一代人都能體會我們當初到臺灣安身立命的心情。”后來,《太平輪一九四九》新書發(fā)布,楊老先生一個人搭計程車來現(xiàn)場道賀。
  她去采訪《時與潮》總編輯鄧蓮溪之子鄧平。1948年12月4日,鄧平與母親、弟弟坐太平輪先到臺灣,等候父親過年?墒峭捷唩砼_的父親卻永遠地留在了海上。
  采訪時,鄧平的妻子剛剛做完手術(shù)。張典婉對鄧太太抱歉地說,借用鄧平先生一段時間。對方微笑著答應(yīng)。
  “我們都活過來了!编嚻礁嬖V張典婉,“那是整個時代的悲劇,有誰能夠幸免?后來,也會慶幸地想,我們一家人沒有在那一艘沉沒的太平輪上!
  在《太平輪一九四九》中,張典婉寫就的最后一個篇章是《她活下來了,那年十六》,寫的是年輕的生還者王兆蘭。
  2010年1月27日,太平輪紀念協(xié)會成立。這天早上,一位長者低壓的嗓音,從電話那端傳來。張典婉根據(jù)自己多年尋訪太平輪生還者的經(jīng)驗,判斷很有可能是受難者家屬,或者是來托付尋親的!罢垎柲悄奈唬俊蓖A撕芫,很久,電話那頭傳來:“我是――生還者。”
  王兆蘭向她回憶太平輪出事時的場景:相撞后,太平輪逐漸傾斜,黑夜里海面上丸子一般人頭攢動。她用力牽起弟弟和妹妹的手,心里不斷念著:“菩薩保佑!菩薩保佑!”母親對她大喊,“帶好弟弟妹妹呀!”一個海浪過來,媽媽再也看不見了。
  張典婉幾乎沒有辦法把采訪做完!耙粋78歲的老太太在你面前哭,講她16歲時海上黑暗的一個夜晚。很殘忍,我不知道是我殘忍,還是歷史殘忍,我無法控制自己,只有陪著她一起哭!
  讓張典婉記憶深刻的是,王兆蘭的丈夫一直陪在她的身邊,輕輕地拍著妻子的背,溫柔地說,慢慢說,慢慢說。
  
  大歷史中的普通人
  寫《太平輪一九四九》的最后一段日子里,張典婉常感到莫名的焦慮。在西雅圖某一片樹林的小木屋里,尋找太平輪過程遇到的許多張臉,仿佛浮現(xiàn)在她的眼前。
  “他們希望我能讓更多的人知道,在1949那一年,有一艘叫做太平輪的船,離開大陸,航向臺灣,可是,他們永遠無法抵達,也無法返航!
  書寫完后,張典婉去找出版社,結(jié)果先后九家出版社拒絕了她。有人隱晦地拒絕:“我們沒有這樣的書系,不出兩岸歷史的書!庇腥藙t直截了當:“這樣的書,沒有市場。”
  也有人把《太平輪一九四九》視為“天上掉下來的一本書”。商周集團是臺灣主要中文雜志及書刊出版商,旗下?lián)碛形迨嗉译s志?催^書稿一個禮拜后,他們主動聯(lián)系張典婉,說,我們簽約吧。
  “他們覺得這本書可以撫平很多人的傷痛,臺灣是一個移民社會,很多家庭都有傷痛的記憶!睆埖渫裾f。
  商周集團為《太平輪一九四九》辦了一個別具特色的發(fā)布會。他們包下了兩層樓的老建筑“小白宮”――原美國大使館所在地,采用舞臺布景的方式布置了一個“流離”的現(xiàn)場:舊式旗袍放在一只木箱上面,一朵百合躺在旗袍上,男人的大衣和帽子掛在旁邊的衣架上,現(xiàn)場演奏的“流浪者之歌”,舞臺上布滿白色的花。
  學戲劇出身的張典婉,提出把書里部分老照片制作成展板放到舞臺上!斑@樣一來,那個時代的氛圍才完整!
  那一年,8月有齊邦媛的《巨流河》,9月有龍應(yīng)臺的《大江大海1949》,10月就是張典婉的《太平輪一九四九》。這三本書被譽為“臺灣女性流離記憶三部曲”。
  張典婉與《巨流河》作者齊邦媛教授私交甚篤。齊邦媛告訴她一些線索,其中一條是齊邦媛的父親去碼頭接朋友,當時朋友的孩子只有三四歲,還有一個在媽媽的肚子里。齊教授說,你一定要寫這些,這是大歷史中普通人的離合悲歡。
  近些年,圍繞1949年的書在臺灣有很多,也有記者出身的作家來寫。張典婉說,過去男性作家寫流離鄉(xiāng)愁的時候,大部分強調(diào)權(quán)力角力下的政治事件和時局的變遷,可“大家想看的是大歷史中小人物的故事”。
  “我的書里沒有蔣介石,沒有毛澤東,我要寫的是那些普通人的事情,這才是歷史的重點!睆埖渫裾f。
  出去吃飯的時候,張典婉會被別人認出,對面的老伯會跳出來,走到她的跟前,說,我要捐錢給你,我看了你的書,我也是坐太平輪過來的,我沒死哦,活到現(xiàn)在。張典婉趕忙說,不用,不用。
  相反,張典婉把《太平輪一九四九》的版權(quán)費捐出來,用于太平輪兩岸合祭。
  2010年5月25日,在承諾不燒紙、不念經(jīng)的情況下,兩岸61年來首次合祭“太平輪”在舟山外海舉行。王兆蘭跪在甲板上,對逝去的母親和弟妹們訴說多年以來內(nèi)心的歉疚,丈夫在一旁細心地攙著她;臺灣棒球評論家張昭雄將父親的照片貼在臉上痛哭,并拿來母親臨走時的照片,讓父親看看母親的樣子……
  “60年郁積的情感,家仇,鄉(xiāng)愁,離恨,在那一刻傾瀉而出!睆埖渫裾f。
  不過,也有事情讓她無言以對。祭奠歸來的路上,有人問張典婉,能不能讓他們(遇難者家屬)來投資?
  當然,也有事情讓張典婉感到驚喜。大陸出版社的編輯將《太平輪一九四九》的校對稿傳給張典婉?赐曛螅南,“真的已經(jīng)寬容到這種程度了嗎?”
  
  命運,哪里說得清楚
  2004年的一天,張典婉在上海一家餐廳吃飯,一眼就瞧見了作家白先勇。聽說張典婉他們是為了尋訪太平輪而來,白先勇指著餐廳角落吃飯的一個客人,說,你們應(yīng)該訪問他,他吐奶,沒上太平輪,救了全家。
  這個當初吐奶的人是香港城市大學學者鄭培凱。鄭告訴張典婉,家里買不到飛機票到臺灣,母親好不容易搶到1月27日太平輪的船票,可是自己吐奶讓母親大傷腦筋,上船前恰好有人給他們買到了飛機票,就把太平輪的票退了。
  到了臺灣,母親對鄭培凱特殊得好,常常念叨“幸好你吐奶,救了一家人”。心煩的時候,母親也會嗔怪,“都是你,如果當初坐了太平輪,現(xiàn)在一了百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登上太平輪。為了登上這艘船,有的人付出了積累了半生的積蓄,有的人用金條買票,有的人則陰差陽錯,錯過了太平輪,卻獲得了太平歲月。
  1927年出生的李國深原本是太平輪的船客,可是因為時間倉促,沒能搭上輪船,幸免一劫。后來,他因為在佛教上的造詣,以“星云大師”之名而聞名。與太平輪的擦肩而過,他看作是“因緣”。
  商人李浩民也隨著太平洋一起沉沒,他10歲的兒子失去了優(yōu)裕的生活,不得已選擇了免學費的警校。這個孩子,后來成為聞名世界的“神探”,名叫李昌鈺。
  幸存者之一葉倫明已經(jīng)90歲了。死里逃生之后,葉倫明與妻子失去聯(lián)系幾十年,直到1980年代,他去香港定居,才聯(lián)系到臺灣的家人,得知妻子已經(jīng)改嫁,傷心不已,孤老一生。
  不久前,張典婉去葉倫明的福州老家,他的家人竟拿出一張葉太太的照片。實際上,葉倫明的太太還是很掛念他。1990年代,她還回過福州,與葉倫明的親屬合影!叭~太太”苦心不止如此,海難之后,她認為丈夫已經(jīng)遇難才改嫁,她不愿葉家無后,在給第一個孩子登記時,父親一欄,寫的是“葉倫明”。
  “愛,或不愛,幸運,還是不幸,命運,哪里說得清楚!睆埖渫褫p嘆了一口氣。
  在大陸版新書發(fā)布會上,著名導(dǎo)演吳宇森的團隊成員出現(xiàn)在了現(xiàn)場。今年年底,吳宇森要拍攝新片《太平輪》。其助理特別強調(diào),吳宇森電影側(cè)重的是三對男女的愛情。
  近代中國重要的音樂教育家吳伯超是太平輪罹難者之一,他的女兒聽到吳宇森要把《太平輪》拍成一部愛情片時,無限感慨:“有那么多的生離死別!
  
  回家
  《尋找太平輪》紀錄片中引用了當時的一段證詞:“船沉以后,船長在浮桶上跳海死了,他說無臉見人!焙髞恚L的后代在張典婉的博客上留言感謝,并告訴她:在此之前,他們一直以為父親失蹤了,以后,他們還將繼續(xù)相信他只是“還沒回家”。
  回家――堪稱所有被迫來到臺灣的大陸人,在流離歲月里最隱秘最柔韌的寄托。
  姜思章,浙江舟山人,臺灣老兵返鄉(xiāng)運動發(fā)起人之一,促成了臺灣當局開放大陸探親。他是太平輪紀念協(xié)會理事,與張典婉一起完成了《太平輪一九四九》中的部分采訪。
  1950年,姜思章被國民黨抓壯丁去了臺灣。他回憶,當時在碼頭上,哭喊,哀求,詛咒,聲聲可聞,人群中還有他懷孕的母親。在航向臺灣的海面上,姜思章立定一個愿望:一定要回家。
  當初那些乘坐太平輪來臺灣的人中,很多人相信,抗戰(zhàn)也不過8年,應(yīng)該很快可以回家。結(jié)果今年說明年可以回家,明年說后年可以回家。等了10年,20年,30年過去了,有的人才死心,說,回不去了啊。
  張典婉榮獲聯(lián)合報報道文學獎的一篇作品,是寫在臺灣的浙江大陳人的故事。大陳人在臺灣有十幾個挨著的村落,一開始,他們過著比在老家好很多的生活。每兩年,他們都會祭奠在大陳島死去的親人,老太太們穿上繡花鞋,念起低沉的經(jīng),念完之后,有人喃喃自語,“再也回不去了!
  姜思章去“總統(tǒng)府”前請愿,結(jié)果被打倒在地。他的同學們多人成為大校、少將。他毫不羨慕,“我比他們回家早好幾年呢!他們有的一輩子都沒有再回到家。”1982年,他回浙江舟山老家,父親說想看看孫子;第二次回家,他帶回孫女給父親看;第三次,他帶回兒子,父親已經(jīng)不在了。
  也有人以死相抗爭。一個廈門籍的士兵決心游回廈門,可是算錯了潮汐,被海浪推回了金門。負責審判他的是一位山東籍軍法官高秉涵,他心想,如果是我,哪等到六個月,三個月我就游回去!可是按照軍法,高秉涵不得不判這個士兵死刑。
  執(zhí)行前,高秉涵說,小弟,喝點酒。士兵說,沒有關(guān)系,我知道你要槍斃我,槍斃了也好,你不槍斃我,我的肉體困在臺灣,你槍斃了我,我的靈魂可以早一點回家。
  后來,高秉涵懷著贖罪的心態(tài),一直尋找這個士兵的母親,想要把這段對話告訴他母親,向她道歉,并希望替士兵盡孝,找了很多年,可是終究沒有找到。再后來,高秉涵把山東菏澤單身同鄉(xiāng)的骨灰一個個背回大陸,安葬在家鄉(xiāng),一共背了57個。
  這是高秉涵親口對姜思章說的一個故事,將被寫進張典婉與姜思章合著的新書《尋人啟事》中。
  在又一輪尋訪的過程中,一個場景不斷在張典婉腦海中出現(xiàn):母親司馬秀媛和她上海中西女校的校友們堅持每年聚會,一幫老太太聚在一起,穿著旗袍,喝紅茶,用輕柔的聲音,哼唱“夜上!,“換一換新天地,別有一個新環(huán)境,回味著夜生活如夢初醒!
  “她們寧愿在夢中,沒有醒來。”張典婉說。
  
  后記――“這本書沒有完結(jié)篇”
  長期以來,按照官方統(tǒng)計,太平輪的幸存者為36人。誰也沒想到,《太平輪一九四九》在大陸的出版,讓張典婉新找到兩名幸存者。
  一切似乎自有天意。上個月,張典婉受邀去廣州,參加“南國書香節(jié)”。韓子文請來自己的好友、《花溪》主編黃佟佟做《太平輪一九四九》分享會的主持人。
  在分享會舉行的前一天深夜,黃佟佟突然接到一個朋友的來電。朋友問,你明天是不是要主持一個有關(guān)“太平輪一九四九”的活動?黃佟佟說,是啊。她的朋友說,我的祖母和父親,就是這條船的生還者。黃佟佟把這件事告訴張典婉。張典婉與黃的朋友通了電話,確定其祖母和父親當年被舟山的漁民救起。張典婉還與對方約好了一起吃飯,可是等了好久,不見人來。后來,對方專門寫信給張典婉解釋,說,祖母現(xiàn)在92歲,父親也快70歲,被救起后的生活一直很苦,希望能給我們時間,等等我們。
  “我會一直等他們!睆埖渫裾f。
  實際上,太平輪出事的海域與老人所在海島之間,確有很長一段距離。當時也有不少漁船在附近,他們救起了一部分跳入海中的乘客,這些生還者并不在官方統(tǒng)計的36人之列。新找到的生還者丁氏母子,就是在36人獲救名單之外。
  張典婉和大陸朋友韓子文去浙江舟山走訪,尋找歷史的印記。當年守護燈塔的少年,如今已是耄耋老人。一個老人對他們說,自己家里祖輩守塔,當晚,他通過望遠鏡,看到燈火通明的太平輪(相撞后,太平輪發(fā)出各種求救信號),上面的人,一個又一個跳進海里。在那樣一個寒夜,在冰冷的海水里,一切的掙扎是那樣蒼白。
  “夜很深,我們沒有大船,沒法出海,救不了人,可我們真的是想去救人!闭f這些話時,老人的眼里流動著淚光。
  在大陸,張典婉還見到一名在36人名單上的生還者,北京大學的周老師。
  她是太平輪第五個船東周慶云的女兒。太平輪一共有五個股東,其中有一個是蔡康永的父親蔡天鐸。
  1949年,周老師15歲,趁著寒假,與表妹表哥一起乘坐太平輪,去臺灣參加表姐的婚禮。太平輪沉沒,她的表妹被一艘澳洲軍艦的人救起,可是最后還是罹難了。三個人興沖沖趕去婚禮,只活下她一人。前些天,張典婉在北京見到了周老師,并給她做了一段錄影。周老師說,我希望你能夠等我,等我準備好了,再接受你的采訪。
  從今年6月下旬,大陸版《太平輪一九四九》出版后,從沈陽開始,張典婉一路向南,到北京、上海、廈門、廣州,與各地的讀者進行交流后,她愈發(fā)堅定了當初的想法:“這本書沒有完結(ji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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