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鄉(xiāng)村到城市到底有多遠]三鄉(xiāng)村到圣獅村有多遠
發(fā)布時間:2020-02-25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1979年,炎夏,正值一季早稻收割時節(jié)。 改革開放的潮流蔓延中國大江南北,中央提出的家庭聯產承包在華夏大地掀起了一片浪潮。祖父從公社分到幾塊較好的地顯然格外地興奮,但馬上又憂心忡忡,臥病數年的祖母悄然逝去,大女兒遠嫁他鄉(xiāng),剩下一群孩子七八張嘴簡直是一個無底洞。
為此,祖父專程去了一趟縣城,把正在上課的父親叫出,沉默了一輩子的祖父話不多,直奔主題跟父親講,家里種地人手不夠,書別念了。父親還沒來得及跟老師和同學道別就踏上了回家的路。一路上父子倆沉默無語,只聽到穿過樹林時祖父的草鞋踩在落葉上發(fā)出“沙―沙―”聲,還有父親肩上的行李擔子一上一下的“嘎―嘎―”聲。
那年,父親丟下陪伴自己多年繡有雷鋒頭像的書包,久久地佇立于鄉(xiāng)間田埂,熱淚奪眶而出,經過復雜的思想斗爭后,最終還是頂著焦人的烈日,硬著頭皮融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中!案F人的孩子早當家”,命運讓父親提前當上了名副其實的農民,并成為家里的主要勞動力,緊接而來的便是結婚生子。
時隔三十余年,父親偶爾會提及自己的學生時代和那次突如其來的輟學。從父親的表情和言語中我看得出,當年的父親是意氣風發(fā)、躊躇滿志的。和所有年輕人一樣,父親也有遠大的理想,渴望靠讀書出人頭地,夢想用知識改變自己的命運。
1998年,夏末,連續(xù)降雨,百年不遇的洪水突如其來。
那年我12歲,卻足以讀懂家庭的拮據。貧窮猶如咄咄逼人的洪水,逼得父親無處可逃,狼狽不堪。每天,身體孱弱的母親都打量起來,在米缸里量出兩升米入鍋,整個過程小心翼翼的,生怕丟棄半粒米。直到有一天,母親蹲在米缸前半響也沒有量出半升米,她丟下米升坐在床前哭了起來。
我無法忘卻傾盆大雨下父親帶著斗笠出門時的背影,他用做臨工賺來的幾十元錢到鎮(zhèn)上換米;我也無法忘卻自己站在門前,等待父親買米回來的一個個黃昏,他用自己的堅實肩膀,擔起了整個家庭的重擔;我更無法忘卻兒時吃飯因不小心倒掉了一碗米飯,遭到母親的那頓打,因為這些都是父親用汗水辛苦換來的。
也就是我12歲那年,班里組織了一次數學模擬競賽,結果我以滿分被推薦到縣城參加決賽。這對于我乃至整個村子來說顯然是件大事,當時轟動了好些時候。其實我的成績一直遙遙領先,起先父親并沒有意識到,直到有一天,村小惟一的代課老師親自跑到我家,懷著十足把握對我父親說:“這孩子讀得出去!崩蠋煹脑掚m然簡明扼要,卻意味深遠,父親聽后當然是激動的!白x得出去”最直接的意思就是說,自己的孩子可以通過讀書改變命運,走出祖祖輩輩生活的窮山溝。
當了一輩子農民的祖父一旁聽著,數了數祖墳, 半信半疑。而父親似乎看到當年的自己。那一年,父親毅然決定離開村莊外出務工。
2008年臘月,金融危機席卷全球,大學畢業(yè)的我卻在城里找到了一份體面的工作,在外漂泊十多年的父親終于松了口氣,沉默了大半輩子的父親,又開始健談起來。他告訴我,自己在念書的時候文筆也很好,老師經常會拿著自己的作文在班上朗讀!澳贻p時我的夢想就是做一個作家。”父親說這話時,帶著幾許感慨和無奈。
外出務工的這些年,父親下礦井、進工廠,穿梭于各個建筑工地。我扳著手指計算――這是父親習慣的計數方法,依然記得父親哪年漂泊在義烏、杭州、溫州、龍巖、南昌、大同、東莞、上海等城市,這些阿拉伯數字已烙印在我成長的路途中,不可磨滅,每當我回首逝去的歲月時,也總會和這些數字扯上瓜葛。
命運,一直是個道不清說不明的話題。一個人命運的改變,有時靠的是機遇,而更大程度取決于現實。我的父親用自己一生作為賭注,力爭去改變現實。
從鄉(xiāng)村到城市究竟有多遠?
我走了十多年。
可我的父親為了我,卻走了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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