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在哪里 賈麗君

“你家在哪里？”

某一個從熱熱鬧鬧的夢中醒來的清晨，我看著身邊熟睡的親人，看著周圍熟悉的一切，突然就忍不住自己問自己：“我此時所身處的地方，是我自己的家嗎？”

問完這個問題的時候，忽然自己就先樂了。

我想如果此刻喚醒尚在睡夢中的愛人，告訴他剛才的想法和疑問，他肯定會嘟囔一句：“神經(jīng)病又犯了，睡覺吧�！比缓筠D(zhuǎn)過身，繼續(xù)他未完的夢。

而這個從夢中醒來的清晨，這個忽然而來的問題，就那么固執(zhí)地懸在那里，揮之不去。

那個出生的地方或者說居住的地方就是我們的家么？那為什么還有人天天呆在家里卻悶悶不樂，郁郁寡歡呢？為什么還有人不停地吟唱“人人都說沒有愛，心中沒有家”呢？為什么有的人要拋妻舍子，削發(fā)出家呢？那暮鼓晨鐘的青燈古廟，就是僧人真正的家嗎？

不久前看過一篇文章，一個拿到某國綠卡的華人女作家寫的。她不遠(yuǎn)萬里風(fēng)塵仆仆回到國內(nèi)看望父母，而已經(jīng)在都市居住多年的父親想去看看故鄉(xiāng)�？傻人麄兦Ю锾鎏鲒s回故鄉(xiāng)時，卻發(fā)現(xiàn)父親小時候居住的三間老房子，已經(jīng)被流浪到此無家可歸的一家三口占據(jù)。作家和父親只能站在曾經(jīng)的自家門口，進(jìn)不去屋子。父女二人很感傷地回到城市的家中時，身為人母的作者卻因?yàn)榈胗涍h(yuǎn)在國外的女兒，又要匆匆返回大洋彼岸的那個家了。

頗有意味的是，文章的題目是《回家》。

讀這篇文章的時候是一個寂靜的寒冬的夜晚。女兒在她的房間做作業(yè)，愛人在辦公室加班。我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呆在書房，從這篇《回家》中讀出了濃濃的傷感，也把自己搞到了一種濃濃的化解不開的傷感之中。

什么是家？哪里是家？為何離家？如何離家？何處安家？

我想，會有不少人在深夜寂靜處，獨(dú)自沉思的時候問一問自己這個看似簡單，也許是“犯傻”的問題吧？

這樣一個從熱熱鬧鬧的夢中醒來的安靜的清晨，我坐在自己的家中，并不安靜地思考著關(guān)于家的話題。我想，當(dāng)人在某一個清晨或者黃昏，安然獨(dú)坐，心神歸一，超然物外的時候，不就是一種到家的感覺嗎？家，在明確的地理位置所示意義之外，更多的，該是一種心魂所處神思所歸吧？不是有句話說，心順處，便是天堂嗎？如果說家是漂泊所向，孤單所依，那么天堂就更是眾望所歸了。而天堂，不在身后，也不再他鄉(xiāng)。只在心中。僅僅就這點(diǎn)上說，一個完整的家的概念，就應(yīng)是身心所歸，心靈所依之處吧？

對于遠(yuǎn)游的孩子，慈母的懷抱就是心中的故鄉(xiāng)；對于相愛的對方，彼此的相知相守就是靈魂的喜悅；對于堅(jiān)心求道的人們，青燈古卷就是心之向往；對于篤信上帝的信徒，教堂的鐘聲就是心靈的安頓。家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其實(shí)本不是一個具體的地方所在，只是某時某刻在某地有了安心的感覺，就算是到家了。我們可以做應(yīng)該做的，只是使這種“心安”，這種“身心合一”，這種“神魂歸一”的感覺盡可能的常在，那么不論一個人身居何地，都不算是離家很遠(yuǎn)，或者干脆說就是身在家中了。

楊絳先生在九十多歲高齡出版的新書《我們仨》中，把自己的家比做一個暫時的寓所，她說我們終其一生只不過是在路上，詩歌永遠(yuǎn)的行路主人，所謂的“家”，只是旅途中的一個驛站，并不是心靈的最終歸宿。

如果說心就是家，那么我們是不是可以說，真正的家，本來不在哪個具體的地方，我們尋找的家，只在歸家者和出家者的心里。當(dāng)我們身心合一，神魂合一，當(dāng)我們安心地活在當(dāng)下的喜悅之中時，不論何時何地，都可以說是到家了，或者說是在家中了。

此時此刻，當(dāng)我和自己面對面，并從中感到喜悅的時候，我知道，自己到家了，自己在家中。 （節(jié)選自《散文選刊》2008年第7期）

14．根據(jù)文章內(nèi)容，理解文中劃線語句的含意。（4分）

（1）忽然自己就樂了。（2分）

答：知道人家會“嘲笑”我的“犯傻”的問題

（2）也把自己搞到了一種濃濃的化解不開的傷感之中。（2分）

答：自己思考著何處是家的問題，當(dāng)讀到女作家匆匆“回家”而難得心靈安頓時，不禁心有戚戚而感傷。

15．第六段（“那個出生的地方……就是僧人真正的家嗎？”）連續(xù)用了五個疑問句，有什么作用？（6分）

答：①形成排比，突出強(qiáng)調(diào)了作者思索的深入；（2分）②為下文寫作者對“家”的認(rèn)識作好了鋪墊；（2分）③激發(fā)讀者的閱讀興趣，引起讀者一起思考關(guān)于“家”的問題。（2分）

16．文中提及華人女作家的《回家》和楊絳對“家”的看法，分別有什么作用？（6分）

答：華人女作家的《回家》說明對“家”的思索是許多文人筆下都有的，作者與此產(chǎn)生共鳴，并引發(fā)了進(jìn)一步的思索；（3分）楊絳先生認(rèn)為物質(zhì)的“家”并不是“心靈的最終歸宿”，與作者“家在心中”的觀點(diǎn)相吻合，作者以此來印證自己的看法。（3分）

17．散文講究“神聚”，本文是如何做到的？請作簡單探究。（6分）

答：全文緊緊圍繞“我”對“家”的思索這條線索；（2分）篇首講在某個清晨思考“家”的問題，行文中間（第12段）重提這樣的清晨“思考著關(guān)于家的話題”，最后強(qiáng)調(diào)“此時此刻”因明白而“喜悅”，文章前后呼應(yīng)，首尾圓合，使得全文主旨凝練而集中。（4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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