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興:信仰:從天上達向人間的展布方式
發(fā)布時間:2020-06-03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內(nèi)容摘要】人從動物向人質(zhì)方向生成的最初一瞬,誕生了對存在的分離和對象化意識,這一原初文化意識的本質(zhì)內(nèi)容,就是對分離和對象化存在的敬畏與憂懼,信仰就萌生于此:祈望消解此一敬畏與憂懼沖動,實現(xiàn)生命的自我本質(zhì)和生命的世界本質(zhì),獲得整體存在之自由,就是信仰。信仰的原初表達方式是神話,神話對整體存在自由的擬人化想象,必然孕育宗教,催生哲學,由此,信仰開始了自己的分類之旅,即開辟出從天上達向人間的道路。信仰因存在整體自由而獲得自身的原生品質(zhì):整體,并因對生命存在的導航而走向分類和在分類追求之途回歸整體。所以,信仰功能的發(fā)揮,需要神話、宗教、哲學、倫理學、政治學等等的整體做功。
【關鍵詞】存在整體自由 信仰之流 宗教信仰 倫理信仰 政治信仰
一、從整體到分類:信仰的生成與演化
信仰產(chǎn)生于人類生命的人質(zhì)化覺醒,動因于人質(zhì)化覺醒那一瞬間對分離和對象化的世界的敬畏與憂懼沖動,其最終的目的是要消除分離和對象化之存在事實,使生命本身與世界達向一體,獲得其存在的整體自由之境。因而,信仰作為人的人質(zhì)化覺醒,表征為人對生命的自我本質(zhì)和生命的世界本質(zhì)的心靈化確證與守望,它屬于心靈領域,但這它必然向外而獲得對人的生存行動的導向功能。由此,信仰必須向行動領域敞開自身;
同時,信仰本身對對象事物的親近關懷,同樣使其自身必然要指向生存的行動領域。由于信仰從這兩個方面出發(fā)指向生存行動領域,形成對生存行動領域的關懷,使它獲得了其自身的演變與發(fā)展。除此以外,人的人質(zhì)化程度和人所處的特定存在條件與生存處境,同樣處于變動的進程之中,這種變動的進程性,帶動了信仰內(nèi)涵的豐富、信仰視域的變化和信仰質(zhì)量、水準等等方面的改變。
客觀地看,信仰的最初表達形態(tài)是整體的而不是分類的。信仰的整體形態(tài)即是神話。神話是原始人類整體地表達信仰的唯一方式:在原始人類社會里,以原始的活的形式而出現(xiàn)的神話,不只是說一說的故事,乃是人們要活下去的實體,是人們認為荒古時候發(fā)生過的實事。因為在原始人的生活里,一切都與人直接關聯(lián),一切都與人血緣聯(lián)系,一切都是親近的生命,一切都以具體的方式而呈現(xiàn)在他們的生活中,構成他們的生活的活的和神圣的生命存在形式,所以,“原始人的神話是他們的圣經(jīng)和歷史書,是他們的禮儀的法典和詞典,是倉儲充滿古代智慧的百寶箱和詳細的心理學;
最后的而不是無關緊要的,還是他們的笑料和智囊!(P353) [1]因為,即使是在最寂靜的荒野中,原始人仍然為許多非族類的精靈所圍繞著,這些精靈的善和惡,都與原始人的活動、希望和命運有直接的聯(lián)系。他的動物鄰居、他的植物朋友、他的星星祖先、他那些住在太陽、月亮、火山和河流中的神,都永遠圍繞著他。原始人和這些精靈連續(xù)不斷地打交道,使他的生活成為一部以永無休止的冒險為標志的令人激動的傳奇。(P353)[2]所以,“神話并不是象征的,而是題材的直接表現(xiàn);
不是要滿足科學的趣意而有的解說,乃是滿足深切的宗教欲望,道德的要求,社會的服從與表白,以及甚么實用的條件而有的關于荒古的實體的復活的敘述。神話在原始文化中有不可必少的功用,那就是將信仰表現(xiàn)出來,提高了而加以制定;
給道德以保障而加以執(zhí)行!(p86)[3]
神話是遠古人類的智慧結晶,遠古人類的思維方式是具體化的想象思維,神話構成了這一具體化的想象思維的基本方式:神話以擬人化的想象方式來體認自然力,來描摹世界形式和社會形態(tài),來整體的領悟生命世界的神意和自然宇宙的活物論神態(tài),并從而表達自己企求回歸于生命的自我本質(zhì)和生命的世界本質(zhì)的心靈確證與心靈守望。所以,神話的內(nèi)在本質(zhì)是信仰。神話的表達功能,即是對信仰的喧嘩,所以神話的擬人化想象包含了偶像崇拜,神話將擬人化想象擴張為偶像崇拜,則必然形成超人格化的神而使宗教誕生獲得了土壤。
原始社會的神話,直接孕育了原始宗教并構成宗教思想的基本成份,這在于神話擬人化想象的產(chǎn)物,并具有超人格化的價值功能;
宗教對神話的超越,在于它追求一種超人格化終極精神形態(tài)。舉凡信仰始終是人類存在的終極精神形態(tài),當宗教因為自身的緣故(本質(zhì)上講是人類因為自身的緣故)而憑借神話的想象方式來探求和確立信仰時,就開始了試圖運用擬人化和超人格化的方式來探索宇宙世界和自然萬物的起源,來探求宇宙世界與自然萬物之所產(chǎn)生和存在的惟一根源(即本原),因為這是人類存在的終極精神形態(tài)。
原始神話所傳達的信仰,是原始人類對世界的整體信仰,它既建立在萬物有靈的心靈化確證基礎上,也以對萬物有靈的心靈化守望為絕對目標。宗教從神話的母體里脫落出來,但卻不能以此而取代神話,這就意味著宗教為神話所孕生,其信仰只能是分類的信仰。
在神話里,人與物、人與世界是共生的,自然力無處不在、無處不感、無處不對人產(chǎn)生實實在在的影響。在神話的信仰中,人們所關切的不是某種抽象的東西,而是身邊的具體的物、實在的生命,比如植物生命、動物生命等等;
但宗教決不是對神話的具體的擬人化想象思維的重復,它力求擺脫擬人化想象的具體思維而達向抽象,將在神話的自然力崇拜上轉移視線,把人的信仰的注意力引向了對超越具體的抽象之物――上帝的崇拜:在宗教的信仰中,人們所關切的事物,不是具體實在形式,而是非具體的、甚至是遙遠的、超越一切的至上神――上帝。宗教所信仰者,不再是自然力而是上帝。上帝是信仰的新對象,亦是信仰的力量:上帝作為信仰的新對象,是一切事物和所有生命之源;
上帝作為信仰的力量,一切都是他創(chuàng)造的杰作,包括生長或毀滅。更重要的是,神話只給予了我們信仰什么,但宗教不僅告訴了我們該信仰什么,還告訴了我們?yōu)槭裁匆叛龅睦碛珊鸵罁?jù):上帝是造物主,也是造人主,信仰上帝,不僅可以獲得“笑料和智慧”、“令人激動的傳奇”,而是能夠獲得世界性存在的力量和最終的歸依,生命的自我本質(zhì)和生命的世界本質(zhì)都因為上帝而得到了創(chuàng)化,并因為上帝而得到同構,更因為上帝而得到整體的彰顯。宗教誕生,為信仰從整體走向分類開辟了道路。
人作為一個純粹的動物,他與他物一樣在泥地之中爬行。由于某些偶然的因素惠顧人,使他獲得人質(zhì)化的覺醒,由此人開始脫離泥地而漂浮存在,因為人質(zhì)化意識使人獲得了看的能力,形成了分意識和對象觀念,由此人的雙腳開始拔出泥地,搖搖擺擺地努力掙脫地面。神話把人的這種搖擺著向往天上的心靈化信仰予以了整體呈示,希望以此結束搖擺狀態(tài),以平等的姿態(tài)與植物、動物成為朋友,與太陽、月亮、星星、河流中的神保持瞻仰的距離美。宗教則打破了人這種欲脫離泥地而又最終不能脫離泥地的存在狀態(tài),以其至上的全能力量,把人引向天上:對人來講,生存于地面,僅僅是因為罪而受罰,回歸于上帝的懷抱,乃是人的存在之目的;
人的生命的自我本質(zhì)和生命的世界本質(zhì),均由上帝所規(guī)定,人要獲得世界存在之整體自由的唯一途徑,就是救贖自我而回歸上帝。
宗教信仰乃是人超越經(jīng)驗的現(xiàn)實而啟動先驗領悟的直觀,它為人們提供的信仰,是在求證整體存在自由是人的本原事實和權利,人因原罪而喪失了其自由的本原權利,但人仍然可通過贖罪的方式而重新獲得其本原權利,這是上帝給予人的特別恩惠,這種恩惠是一種得自由的恩惠:自由是上帝的恩惠。宗教信仰給人們所提供的,就是能夠得自由的現(xiàn)實信念與和永恒期待和守望。這種能夠得自由的永恒期待與守望,必須成為一種心靈自由的體認方式,宗教信仰為人提供了一種回返內(nèi)心性的方式;
并且,人要在原罪中自我救贖、并在自我救贖中得自由,不僅需要獲得一種回返心靈自由的體認方式,更需要具備一種高水平的確信自己、并使自己朝向自由之路達到更高處的精神追求,和那種無往而不前進的勇氣、決心與力量。
宗教為人們所提供的得自由存在藍圖要得到實現(xiàn),其起點仍然是大地,其實在的功夫仍然是泥地(救贖)訓練。人要達向上天之路的最實際功夫,就是從泥地中徹底地站立起來而成為人和大人。由此,哲學必然產(chǎn)生。
哲學的誕生與神話和宗教都相關聯(lián):神話構成了哲學的源泉,宗教蘊含著哲學的萌芽?陀^地講,神話思維和宗教思維都是一種先驗性想象的悟性思維,它蘊含著理性之思的萌芽,潛伏著思辨的種子,但只有當思維超越經(jīng)驗而達向先驗之境時,才構成真正的哲學之思;
也,只有當對先驗的悟性之思予以辯難和概念化時,哲學之思才走向理性之思。
神話和宗教所為人提供的信仰,是關于生命的自我本質(zhì)和生命的世界本質(zhì)的想象化描述,這種想象化描述之于神話,則洋溢著靈性;
這種想象化描述之于宗教,則充滿神性。哲學卻與此相反,它要將人關于生命的自我本質(zhì)和生命的世界本質(zhì)予以理性的求證:哲學是對信仰的理性張揚,這在于哲學努力把信仰從天上迎回地面,使信仰獲得扎根于大地的堅實與厚重。
將哲學與宗教兩相對照,宗教是要使人成為神,所以它必須構設人的來龍(起源)去脈(歸宿):人起源于上帝的的恩寵,享有與上帝同在的殊榮,雖然從存在存向生存領域展開的進程中,人有罪而受罰,但最終可以通過救贖而重續(xù)上帝的恩寵,重獲與上帝同在的資格與權利。所以,宗教的信仰是關于人實現(xiàn)生命的自我本質(zhì)和生命的世界本質(zhì)而獲得與上帝共在的完整自由。哲學的目的是要把人從天上迎回人間,它必須努力使人成為完整的人。因為,人作為世界性的存在者,永遠是一個動物。作為動物的人,他的生命之軀使他成為有限存在者;
并且,他的生命之軀必須資源來滋養(yǎng),而所需要的資源,都必須要通過勞動與付出才能獲得和滿足:人總是以其生命本身為代價來換取生命自身的存在。所以人始終是有限、殘缺的世界性存在者,這一實然存在事實生發(fā)出“使人成為人”的想望:使人成為人,就是要消解其實然存在的殘缺與有限,獲得必然存在的完整性和無限性。這是哲學的理想,人起步于殘缺的實然存在現(xiàn)實,努力于達向完整而自由的必然存在理想,這中間必須要尋求到一種能夠如此和必須達到的途徑,這條途徑就是“人的應然生存”。因而,“使人成為人”,就是使人從實然存在出發(fā),沿著應然生存的道路而追求必然存在的實現(xiàn)。哲學的這一道路所貫穿的信仰,依然是實現(xiàn)人的生命的自我本質(zhì)和生命的世界本質(zhì),獲得存在的完整自由。
相比較而言,宗教和哲學,分別從神性和人性的角度來闡明信仰的方向與道路。從神性角度看信仰,信仰所聯(lián)結的是人與神的關系,這一關系也可表述為大地與天空的的關系。所以,宗教始終是想象的、理想的、虛幻的,甚至有些是不切實際的;
但它卻給人一種最悠遠、最神圣、最可想望的魅力與力量。從人性角度看信仰,信仰所聯(lián)結的是人與人的關系和人與生命的關系,這一雙重關系也可表述為大地與大地的關系:哲學不僅是理想的、想象的、虛幻的,并必須是現(xiàn)實的、可能的和可行的,它給予人以一種實做的勇氣、決心和力量。所以,哲學為其信仰的成真而走向實做:哲學使信仰走向實踐提供了特有的姿態(tài)、方向和方法。
信仰達向實踐,必通過哲學,因為哲學事實上為信仰開辟出兩條行動的道路:即信仰達向實踐的理想行動道路和信仰達向實踐的現(xiàn)實行動道路。前一條道路的敞開,產(chǎn)生了美學及其信仰;
后一條道路的敞開,則產(chǎn)生了倫理學和政治學及其信仰。
客觀地看,無論是理想的行動道路,還是現(xiàn)實的行動道路,其最終動力,都是自由;
其所要實現(xiàn)的最終目,亦都是存在的完整自由。美學從其理想角度入手,考察人如何以實然存在為起步,沿著應然生存的方向,努力追求實現(xiàn)其必然存在之自由的理想道路,因而,美學的理想行動,必然追問:第一,面對過去生存,我如何感受與體驗?第二,面對現(xiàn)實生存,我如何行動與預設?第三,面對未來生存,我如何想象和超越?
與美學相反,倫理學和政治學則是從其現(xiàn)實角度入手,考察人如何以實然存在為起步,沿著應然生存的方向,努力追求實現(xiàn)其必然存在之自由的現(xiàn)實行動法則、規(guī)則、途徑、手段,所以,倫理學和政治學必須分別從個人和社會兩個維度,引導人探討:第一,根據(jù)存在的本來狀況,我事實上是什么樣的人?第二,根據(jù)共同生存的要求,我應該成為什么樣的人?第三,根據(jù)生活快樂和幸福的需要,我能夠(或者說必須)成為什么樣的人?
二、政治與倫理:信仰的普遍性與特殊性
哲學的目的,就是使人成為人。使人成為人必然要落實到實做的行動領域,這就引出了倫理學和政治學。倫理學和政治學都是實做的學問,它們的目標相同然而其出發(fā)點和路徑卻不同:政治學從社會出發(fā),來制定人如何才能達向人的終極目標的群體法則、規(guī)范,使人的存在和生存獲得共守的外在原則、尺度和方法,(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其所關心的是人如何才能獲得作為社會人的平等存在權利,以及怎樣才能擔當起作為社會人的社會責任。所以,政治學所追求的是如何使人成為社會的政治人。倫理學則是從個體出發(fā)來探討人的內(nèi)在人性要求,使人的存在和生存行為獲得內(nèi)在指導原則和自神自圣的激勵力量,其努力的方向是,人怎樣才能配享人的存在權利并擔當起作為人的人本責任。倫理學所追求的是如何使人成為道德的人和美德的人。
“使人成為人”這個命題有廣狹含義的區(qū)分:在廣義的視域中,前一個“人”即是動物的人,后一個“人”即是文化的、政治的、道德的和美德的人。因而,“使人成為人‘則意味著使動物的人成為文化的、政治的、道德的、美德的人。在狹義的視域中,這“使人成為人”命題中的第一個“人”,是指文化人,“使人成為人”的基本含義是:使有文化的人成為社會的政治人、道德人和美德人。政治學就是給人以政治的智慧,引導有文化的人如何成為有政治責任感和使命意識的政治人。政治講求權利與責任,但政治同時也追逐權力,政治要做到權利與責任、權力與權利對等并且權力為權利服務,則必須以倫理為奠基。而倫理對政治的功能,就是為其提供價值依據(jù)和道德判斷的尺度。使人成為政治人的基本要求,就是其人必須擔當起政治責任感和政治使命感。一個政治人要能真正擔當起政治責任感和政治使命意識,則必須使自己成為道德人并繼爾追求美德的人生。所以,倫理學就是給人倫理的智慧,引導有文化的人或有明確政治立場和追求的人,成為有道德、有美德的人。
人有了文化和政治追求,確實成為了文化人或政治人,但并不標明他是一個站立的人。站立的人一定能實現(xiàn)生命的自我本質(zhì)和生命的世界本質(zhì)而獲得整體存在的自由,這要求他必須有道德智慧,還必須有道德作為:唯有成為道德的人,他才成為真正站立的人。
人是一個具有心靈張力的精神存在者,但人首先是一個血肉之軀的生命存在者,由于前者,人使自己從一開始就獲得了心靈的悠遠之境,具有不懈追求精神存在的力量與勇敢;
因為后者,人不得不注目于生存的實利而成為實際利益的謀求者。謀求實際的生存利益,這是人的現(xiàn)實生存處境與歷史要求;
渴望生存的完整和存在的自由,這是人的心靈想望和精神追求。將生存完整和存在自由之信仰融入實際生存利益的謀求之中,則使人產(chǎn)生道德和美德的人生生活。相對地講,用生存完整和存在自由之理想來要求行動,使之做到權利與責任對等、利害對等,使利己、自愛與利他、愛他相對等,這就是道德。無論在哪種生活領域或生存場景里,一個人只要做到了這一方面的要求,他就是一個道德的人。如果用生存完整和存在自由之信仰來要求行動,使自己所承擔的責任大于權利,使利他、愛他大于利己、自愛,使精神利益、心靈利益的追求遠遠大于對物質(zhì)利益、權力利益的向往,這種行動就是美德,人一旦如此追求并做到了,他就是有美德作為的人。具有美德作為的人并不斷追求美德人生的人,就是人之大者,就是大人。大人才可享有心靈和精神的完整和存在的整體自由。
相比較而言,政治信仰是追求政治生活的自由,它展布出信仰實踐于人的生存行動領域的特殊性。要理解此,須先理解“政治”。《布萊克維爾政治學百科全書》中的“政治”條目有二:第一個條目的“政治”(Politics),意指在共同體中并為共同體的利益而作出決策和將其付諸實施的活動;
第二個條目的“政治”(Politics),則指一群在觀點或利益方面本來很不一致的人們作出集體決策的過程,這些決策一般被認為對這個群體具有約束力,并作為公共政策加以實施。[4]第一個條目是從一般的或者理想的角度來定位政治的,它強調(diào):一,共同體是政治產(chǎn)生的土壤:沒有共同體,就沒有政治;
二,政治產(chǎn)生的原初動機和絕對前提。就是實現(xiàn)和保持共同體的共同利益;
三,政治是一種為著實現(xiàn)或維護共同體利益而不斷決策和不斷實施(其決策)的活動過程。第二個條目是從具體的或者實際的利害關系角度來定位政治的,它意在于強調(diào):第一,為實現(xiàn)或維護共同體的利益而進行的決策行為,是由不同利益要求和不同觀點的人們作出的。,這至少告訴了我們?nèi)缦聝蓚根本的事實:一,政治的本質(zhì)即是利益本身:政治不是超利益的,政治是追求利益的,是追求共同體成員之間的利益協(xié)調(diào)與動態(tài)平衡;
二,政治就是利益帶來的分歧,就是面臨分歧而必須解決分歧的勸說;
就是在相互勸說中的討價還價;
就是在赤裸裸的或含蓄的討價還價中達成最后決定,因而,政治就是基于不同的利益要求而達成共同體利益目標的決策過程和以此形成的“分歧→勸說→討價還價→達成最后決定”的機制。第二,政治決策一旦形成,就必須付諸于行動,在行動的領域,決策本身具有約束力。這種約束力既源于為實現(xiàn)或維護“共同體利益”這一最初動機與最后目標;
也來源于為此進行決策而展開討價還價后所達成的最后決定所形成的利害平衡,即誰打破了這種利害平衡,誰就有可能就此喪失本該享有的利益;
如果大家都遵守了這一由討價還價而形成的最后決定,維護了利害平衡,其結果是大家都能配享得到他應享受的權利和應得的利益。
由此看來,政治作為一個活動過程,它事實上由三個相互推進的環(huán)節(jié)構成,即“政治理想→政治決策→政治實施活動”,這三個環(huán)節(jié)之可能構成一個相互推進的活動過程,則在于它們由政治信仰所聚合。政治信仰是建基于人人求群、適群、合群的人性要求,追求共同存在和共同生存:每個人天生具有求群、適群、合群的本性,這一本性使人必須成為共同體成員才能獲得存在與生存的資格與條件;
作為共同體成員,每個人的生存利益都是建立在共同體的利益得到實現(xiàn)、保障或維護的基礎上的,每個人的利益都是建立在對他者的利益平等實現(xiàn)、保障和維護的基礎上的。惟有如此,他才成為的共同體中存在的自由者;
也惟有如此,他才有資格和權利享有政治生活中的政治自由。人作為政治人的全部政治價值――包括其政治人格、政治尊嚴、政治理想,都不過是其求群、適群、合群的政治信仰的行動敞開。
政治信仰即政治自由。政治自由是人作為求群、適群、合群的人,以其共同存在、平等生存的本原性意愿為終極價值追求的精神生活態(tài)度與生存方式。政治生活的本原性意愿,即是人求群、適群、合群的本性所生成的共同存在、平等生存的利益共享和政治自由。政治信仰的最終指向是引導人成為共同體存在的利益協(xié)調(diào)者并在平等生存中配享廣泛的政治自由。
從整體上看,政治生活圍繞權力與權利、權力與利益而展開,政治信仰就是實現(xiàn)此二者的協(xié)調(diào)、使之達到動態(tài)的平衡,這是共同體成員能夠在最大范圍配享最大政治自由的前提。
政治生活構建的精神土壤和心靈底座,卻是倫理的:政治生活要獲得自身底氣,需要倫理的支柱。倫理生活既要涉及權力與權利、權力與利益問題,更要涉及權利與責任、權利與義務、利益與良知問題。所以,倫理所追求的是信仰實踐的普遍性:追求人與他者共同存在和平等生存的整體生活自由,這即是倫理信仰。倫理信仰需要自己來展開也需要自己來實現(xiàn),即通過自己而使自己成為有德的人(全人和大人)。
人要使自己成為“有德”的人,必須面臨兩個層次――即基本層次和提升層次――的努力。基本層次的努力,就是追求做有道德的人,過道德的生活,凡事均有道德上的自我作為。客觀地講,道德的本質(zhì),就是調(diào)節(jié)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之利害關系,使之獲得對利害傾斜的超越性而實現(xiàn)利與害的動態(tài)協(xié)調(diào)與平衡。因而,追求做有道德的人、過道德的生活,實際上是人自己以其道德信仰為指引,從實然的存在領域躍入應然生存進程的體現(xiàn)。
做道德的人,過道德的生活,這是人成為有德的人的奠基性努力。在成為道德的人并已經(jīng)過上道德生活的基礎上,人面臨著對自身的提升,這就是追求做美德的人,過美德的生活,凡事都努力于美德上的自我作為。客觀地看,美德的本質(zhì),就是調(diào)節(jié)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之間的情感關系,使之獲得對利害平衡的超越性。因而,追求做有美德的人,過美德的生活,實際上是人自己以其美德信仰為指引,從其已經(jīng)做到的應然生存之境達向更高水平的必然存在境界的努力行動。
由此可以看出,倫理信仰實際上存在兩分:道德信仰和美德信仰。道德信仰是倫理信仰的起步,它追求生存利益協(xié)調(diào)的現(xiàn)實自由和小我自由;
美德信仰是倫理信仰的目標,它追求對生存利益超越的理想自由和大我自由。
三、政治•倫理•宗教:信仰的內(nèi)生關系
信仰源于人的人質(zhì)化覺醒時所產(chǎn)生的對存在之分離和對象化的敬畏與憂懼之現(xiàn)實,而期望通過消解此一分離與對象化而達向對存在整體的回歸,以此實現(xiàn)其生命的自我本質(zhì)和生命的世界本質(zhì),做一個與萬物一體、與世界融一的自由存在者。信仰的沖動,生發(fā)出最初的自我表達形式是神話,神話以其擬人化的想象方式把自己推向無限的廣袤之境,則必然孕育宗教,催生哲學,由此信仰的整體表達方式被分類主義表達方式所取代,各種信仰因此而分類分科衍生。久而久之,人們往往只看到了信仰的表現(xiàn)形態(tài)之現(xiàn)象,幾乎忽視了這種分類主義“信仰”背后的整體主義形象與精神追求。因而,自近代文明以來,人們總是將宗教、哲學、科學、政治、倫理相對立,把它們分派為各個毫不相干的領域,并持一種日益堅固的成見,即絕不能把科學信仰與宗教信仰相聯(lián)系,也不去尋求政治信仰與倫理信仰之間的本質(zhì)關聯(lián)。這種現(xiàn)象主義的認知態(tài)度無疑是武斷地取消了政治信仰的宗教底氣,也武斷地消解了倫理信仰的宗教和哲學維度。客觀地看,信仰的分類主義道路,并沒有消解其自身內(nèi)在精神的同構和最終目標的同一。黑格爾曾經(jīng)指出:“道德生活乃政治的心髓或實質(zhì)。政治乃道德生活的組織與實現(xiàn)。而宗教又是政治與道德生活的根本”(P3)[5]黑格爾的見地可謂一語中的,政治是最表層的東西,因為政治直接指向操作,與人的生存現(xiàn)實和生活實踐最緊密,但政治卻必須以倫理為價值支撐,以道德為指向。所以,政治信仰必須建立在倫理信仰基礎上,或者說政治信仰不過是倫理信仰的政治操作化,倫理信仰事實地構成為政治信仰的內(nèi)在規(guī)定。
雖然政治與倫理構成了內(nèi)外表里的體用關系,但它們卻同時根生于宗教信仰的土壤之中。賀麟先生曾經(jīng)這樣表述過他對政治、倫理與宗教三者之關系的看法,他說,“宗教為道德之本,道德為政治之本”(P8)[6]確實,在人的精神構架中,宗教、倫理和政治,是最重要的三個維度,宗教是其本,政治是其用,倫理是使其本達向其用、并且也是使其用能夠在用的展布進程中回歸其本的中介。然而,能夠將此三者貫穿形成一個有機的生命整體和精神開進的過程的,卻唯有哲學:哲學之于宗教、倫理和政治,既是一根紅線,也是一種規(guī)范,更是一種護衛(wèi)。因為,宗教、倫理、政治,都不過是對人的片面確立:宗教關心的是人的神圣本性,其塑造的是人的神性精神并從而努力使人成為神性的人;
政治關心的是人的群體(即求群、適群、合群)本性,其塑造的是人的權力化的政治生活并因此而使人成為世俗的人;
倫理關心是人的個體生命本性,其塑造的是人的權利化的人性生活并因此而使人成為道德和美德的人。倫理之所以具有中介功能,就在于它本身具有理論和實踐的雙重品質(zhì)與能力:倫理的實踐功能使它必然指向政治而對政治進行道德要求,由此構成政治的價值支撐和根本原則;
倫理的理論功能則使它必然指向宗教而對宗教提出期待,由此構成它自身的美德朝向。雖然倫理具有如此的雙重的指向,但它卻不能獲得整體引導和匡正的功能,這個能力只有哲學才具備,哲學是立足于人的整體,以人的世界性存在為視域,對人進行“實然-應然-必然”之三維審察,因而,哲學既是世俗的和人性的,但同時也是神性的。用一個不恰當?shù)谋扔鳎说娜速|(zhì)化覺醒所生成的最初的一瞬那永駐的整體存在自由向往,是其信仰之源,它散漫于生命的敬畏與憂懼之途;
神話的誕生,它為匯聚信仰提供了方式:神話以其擬人化的想象方式匯聚起了信仰的源;
因為這個源的誕生,它必然要展開其自身的旅程而流,宗教就是這“信仰之流”的上游,倫理因此而變成了這條“信仰之流”的中游,并以此開鑿出“政治信仰”這段下游。在整個這條信仰的河流上,分別開鑿出了許多的支流,比如美學信仰,教育信仰,市場信仰,民族信仰,人類信仰,甚至物種信仰等等。然而,人類這條信仰的河流,還需要一個河床,這個盛載信仰河流的河床是什么呢?就是哲學。因而,信仰是分類的,但信仰更是整體的,因為誕生于整體,最終必然指向對整體的回歸,所以,信仰功能的發(fā)揮,需要神話、宗教、哲學、倫理學、政治學等等的整體做功。
。2006、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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