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屹:劍橋的四月天
發(fā)布時間:2020-05-27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劍橋的四月,空氣里也飛揚著花香!我們騎車在田野上奔馳的時候,微風撲面,大自然的美味沁人心脾?吹侥锹暗孽r花了嗎?黃色的水仙開在庭院,開在水畔,開在球場的角落,開在每一個可以伸展的地方。那是英國春天最流行的花,它是英國春天的象征。它是最便宜的花,也是最有代表性的花。英國的草本水仙,它不高貴,品質(zhì)就像北京的雛菊與指甲草,雖不昂貴,但是熱烈普及。它像迎春花一樣報春、示春、送春。如果說水仙是英國春天的獨特,那么郁金香則是外來的祝賀。郁金香展示的春天比水仙更加鮮艷燦爛,黃色、紅色、粉色,還有……黑色。它遠比英國的水仙高貴,遠比英國的水仙有品位。但是,它居然也一片一片地開在花壇里,開在庭院中。白色的梨花,玫瑰色的櫻桃花,粉色的桃花,在中國的古詩中那么含蓄深刻雅致的花朵,幾乎每串花的簇纓都讓才子佳人產(chǎn)詩出典故,在這里平民化地在每一家的門前伸展出花枝,向高空傳送出香味。那小小的矮矮的貼著地皮生長的勿忘我,以它那優(yōu)雅的紫色構(gòu)成了一幅現(xiàn)代的迷人的夢幻般的水彩畫。它多像愛人寫的詩箋呀。我看見蔥茂的大樹林下,陰郁的綠草坪上,那毛茸茸的紫色,像一個美妙精致的地毯。勿忘我有詩意一樣的名字,有迷人的色彩,但是那種叫不上名字的小白花呢?也是那么小,那么矮,它們開放在綠草坪上,就像一點一點的小星星,孩子一樣惹人心愛。啊,孩子,是的,它讓我聯(lián)想起女孩子的花裙子。
這些花朵,儲蓄了一冬,沉睡了一冬,現(xiàn)在,它們蘇醒了,綻放出笑臉。暖暖的日光下,和熹的微風里,花蕊的香氣,草木的精靈在醞釀醞釀,蒸發(fā)蒸發(fā)……此刻,大地像是啟封了一壇封存了一冬的佳釀,當?shù)溲诺哪拘ㄗ悠可w剛剛離開那古樸的瓶子,醇厚香美的大自然的儲蓄立刻撲鼻而來。大地又好像是打開了一瓶時尚的香水,所有自然中的花的精華草的氣髓都向我們迎頭灑來。讓我們閉上雙眼,伸開雙臂,做一個深呼吸吧,沐浴在大自然的雨露里,作個人間仙子!從里到外,我們醉了,暈了,薰透了,也酥透了!
睜開眼睛,色彩再次讓我們暈眩!別說花朵的色彩,粉色,白色,紫色、黃色。除了花朵,僅僅是綠色,就那樣跌宕多樣!嫩綠、翠綠、碧綠、深綠、蒼綠數(shù)不勝數(shù),深恨語匯太貧乏,詞句匱少,在無限的大自然面前透出我們的有限。綠色生長出生命,那些枝牙充盈著水質(zhì)的葉子,向人間傳送著晶瑩的綠色。綠色在風中搖曳著,像是一面面大地的彩旗。藍天呢?它高遠、透明、純粹。藍得就像一塊綢子,一汪湖水,遠得能讓我的心像燕子,不,像雄鷹一樣高高地飛翔。貼在天上的白云,此刻充滿了動感,飄逸,像是在天上亂舞的麒麟和玉龍,翻騰出海濤一樣的波浪。那一個小的云朵,怎么像我們北京家的小京叭,大腦袋搖晃著,伸展著四支叫著飛躍狂跑。四月天的色彩也那么動蕩!
春天的聲音也敲動耳鼓。鳥兒在清晨委婉地展開歌喉,歌聲清脆地像空谷笛音。人們就這樣在春天里被喚醒。然后,他們不再囚在室內(nèi),跑到綠地上藍天下與自然對話。懷春的少男少女把自行車扔棄在路邊,橫七豎八地,沒形地躺在草坪上,說起了癡語。秋千上燙起了小姑娘銀鈴般的笑聲,足球后面是喊叫著的熱汗奔涌的頑童。甚至中年人把背包放在了椅子上,換好了裝備,小路上響起了旱冰鞋的滾軸聲。四月的白天是喧鬧春天的宣言書。那么夜晚是寧靜的小夜曲嗎?漫長的冬夜結(jié)束了。春天的夜晚充滿了童話。靜靜的夜里,劍河邊上。寂靜的夜晚,滿天星斗明晰地鋪展下來。北斗七星璀璨奪目,占領(lǐng)在我們的頭頂上,向我們挑逗似的眨眼,我們好像很鎮(zhèn)靜似的不理睬它的挑逗,實際上我們?nèi)パ刂闹更c找到了北極星。我們即使在西方的大地上也沒有迷失我們的方向。銀河也是靜靜地,迷幻的銀河,米白的“牛奶路”,沒有割斷我們的漫漫思鄉(xiāng)曲與長長的歸鄉(xiāng)路,反而變成了我們手中的一條彩帶任我們神靈帶它飛舞。突然,劍河上傳來一陣陣凄厲絕艷的叫聲,我們的心在陣陣作痛,屏住了呼吸,河水也好像停止了汩汩地流動。我們靜靜地等待,等待……漫長的幾秒鐘后,一個白色的精靈唱著綺麗艷美的歌曲,在灰黑色的夜幕里,沿著河面緩慢滑翔向著遠方飛去。霎那間,天地凝住了,萬物寂靜,頂禮那瞬間的永恒:那是天鵝高貴的絕唱。那華美的樂章悠遠而親切,尖利而渾厚。大提琴與中提琴的深沉與凝重無法和此比擬。人生經(jīng)歷了這樣的動魄,赴死也無憾無怨。
我的心盈滿了,被春天的萌動。我想唱歌,歌唱春天;
我想跳躍,證實青春;
我想奔跑,驗證生命。一切沒有發(fā)生,我依舊靜靜地,凝立在那里。我以前以為,我已經(jīng)在留戀中目送春天的簡單與浮躁遠去,也匆匆地與夏日的熱烈豪放依依相別,我在默默地迎接著秋日的豐華淳厚并且冷靜地等待冬日的沉實敦穩(wěn),但是,這四月的劍橋,把歲月拖回輪轉(zhuǎn),當然,不再簡單浮躁。無論如何,此刻,我是已經(jīng)不能再坐在室內(nèi)寫我的研究文章了。
2004年4月20日 于劍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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