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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路德·金:最為持久的力量

發(fā)布時間:2020-05-27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你們要永遠保證,以基督教的方式和基督教的武器進行斗爭。你們絕不可屈服于誘惑,使自己懷怨于人。你們會為著正義而奮力前行;
在此時,你們要保證帶著尊嚴和紀律而行動,惟獨運用愛的武器。莫讓旁人害你們?nèi)绱说榷轮鼓銈冟僚谌。若你們在斗爭當中屈服于動用暴力的誘惑,未來的世代便會領受孤寂的漫漫苦夜,而你們遺留給未來的,也便不過是毫無意義的混亂所帶來的無窮無盡的統(tǒng)治。

  在你們?yōu)檎x而進行的斗爭當中,要讓你們的壓迫者明白,你們絕不企圖打敗他,也絕不企圖羞辱他,甚至絕不企圖報復他壓在你們身上的那些非正義。要讓他明白,你們僅僅是為了他、也為了你們自己,而尋求正義。要讓他曉得,種族隔離那潰爛的膿瘡,既摧殘著黑人,也同樣摧殘著白人。帶著這樣的態(tài)度,你們便會令到你們的斗爭,恪守高度的基督教標準。

  許多人會認識到,尋求鏟除邪惡的種族隔離制度已經(jīng)刻不容緩。許多黑人會將自己的生命,獻給自由的事業(yè)。許多具有善良意志與強烈道德感的白人,會敢于投身正義的立場。我不能不誠實地承認,這樣的立場要求我們自愿地受苦和犧牲。因此,若你們?yōu)檎數(shù)木壒识艿阶l責與迫害,你們不要灰心喪氣。只要你們采取的是真理與正義的立場,你們自然會很容易受到嘲笑。你們常會被叫做不切實際的理想主義者,常會被叫做危險的激進分子。有時這便意味著身陷監(jiān)牢。若是出現(xiàn)這樣的情形,你們就必得榮耀你們身處其中的監(jiān)牢。甚至,這也意味著肉體的死亡。然而,如果肉體的死亡,乃是拯救你們的孩子脫離心理死亡之長久生活的代價,那么這正是基督徒當做的事。

  我依然相信,堅持神的真理,乃是這世上最為重大的事情。這也便是生命的目的。這生命的目的,絕不會喜樂怡人。這生命的目的,并不會成就愉悅,也不會避免痛苦。這生命的目的,便是不論情形如何,都要躬行神的意志。

  我依然相信,愛乃是這世上最為持久的力量。幾百年來,人們曾經(jīng)試圖找到至高無上的善。這便是倫理哲學之主要探求的問題所在。這也曾經(jīng)是希臘哲學的一大問題。伊璧鳩魯學派與斯多噶學派試圖回答這一問題;
柏拉圖與亞里士多德也試圖回答這一問題。什么才是生命的summun bonum(至善)?我想,我已經(jīng)找到了這至高無上的善。那便是愛。這一原則,正處于宇宙的中心。就像約翰講的:“神就是愛! 那些有愛心的人,即是分有神的存在。而那些有恨心的人,便是不曉得神。

  

  非暴力的力量

  從一開始,便有一種哲學支持著蒙哥馬利的抵制行動,一種非暴力反抗的哲學。把這樣的方法講清楚,這一問題一直存在,因為在起初,絕大多數(shù)人對此根本就不甚理解。我們利用群眾集會,來向那些對此一哲學聞所未聞、并且往往對此不表同情的民眾解釋非暴力。每周的周一和周四,我們要召開兩次會議,我們也舉辦過一次有關非暴力以及社會變革的講座。我們闡明了,非暴力反抗并不是一種怯懦的方法。它乃是反抗。它并不是一種停滯消極、麻木自滿的辦法。從事非暴力反抗的人之對抗罪惡,一如那些從事暴力反抗的人所做的對抗,而他的反抗卻不包含暴力。這一方法在身體上絕不具有侵略性,而在精神上則是具有強有力的侵略性。

  不是羞辱,而是戰(zhàn)勝。

  我們所要闡明的另外一點是這樣的事實,便是從事非暴力反抗的人,并不尋求羞辱或者擊敗敵手,而是要贏得他的友誼與理解。這曾經(jīng)是我們一直向人們提出的要求,就是我們的目標不在于打敗白人社區(qū),不在于羞辱白人社區(qū),而是要贏得所有從前對這一體制做過惡事的人的友誼。暴力的結局,暴力的后果,乃是苦難。而非暴力的后果,則是和解,則是建立我們所熱愛的社區(qū)。抵制行動在其自身當中,絕沒有目的可言。它僅僅是一種手段,可以在壓迫者當中喚醒羞恥感,而其目的則在于和解,在于救贖。

  這樣,我們也便闡明,從事非暴力反抗的人,所尋求的是攻擊罪惡的體制,而絕非那些恰巧被卷入到體制當中的人。正是因此,有時候我才要講,南方的斗爭絕非白人與黑人之間的緊張。這一斗爭,更是在于正義與非正義之間,在于光明的力量與黑暗的力量之間。而且,若是有什么勝利,那也絕不單單是五萬名黑人的勝利。那將是正義的勝利,善良意志的勝利,民主體制的勝利。

  我們所克服的另外一個基本的問題在于,非暴力反抗也是內(nèi)在的事情。它還不單純是避免外在的暴力或者外在的身體暴力,也是要避免精神上的內(nèi)在暴力。因此,在我們運動的中心,便存在著愛的哲學。最終改變?nèi)诵,建立我們所有人都心想往之的社會,其惟一的途徑便是將愛置于我們生活的中心。從一開始,人們就常常問我,你的愛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怎能對我們講,要愛那些一心要毀了我們的人、那些站在我們對立面的人?我一直在闡明這一點,就是在其最高的意義上,愛并不是什么感情方面的東西,甚至也不是深情厚誼之類的東西。

  

  阿迦披之愛

  希臘語用三個詞來講到愛。它可以被叫做厄洛斯。厄洛斯是一種審美意義上的愛。它給予我們的,是一種浪漫的愛,它具有其全副的美好。然而,當我們講,愛那些反對我們的人,我們講的并不是厄洛斯。希臘語還可以把愛叫做菲利亞,這是人類朋友之間的一種相互的愛。這是一種至關重要的、珍貴的愛。然而,當我們講,愛那些反對你的人,那些一心要毀了你的人,我們講的不是厄洛斯,也不是菲利亞。希臘語還有另外的一個詞語,便是阿迦披。阿迦披乃是理解,乃是對一切人創(chuàng)造性的、救贖的善良意志。詮釋《圣經(jīng)》的神學家會講,這便是神的愛在人心中的作用。這是一種滿溢的愛,它絕不求回報。當你從這樣的水平上去愛,你便會開始非因旁人的可愛而愛他們,非因他們做了什么吸引我們的事情而愛他們,而因神愛他們,且我們愛那些做了惡行的人——雖則我們痛恨他們所做的那行為。這就是一種居于我們試圖在南方推進的運動之中心的愛——這就是阿迦披。

  宇宙間為正義而作用的力量。

  我實在注意到這樣一個事實,便是有一些堅定相信非暴力的人并不相信人格神;
不過我認為,每一個相信非暴力反抗的人,都會在某種程度上,相信宇宙會以某種形式,處于正義一方。在宇宙當中自會表現(xiàn)出某些事物 ——不論我們是否稱其為無意識的過程,不論我們是否稱其為恒定的推動者,也不論我們是否稱其為人格神。在宇宙當中有某些事物表現(xiàn)著正義;
在蒙哥馬利,我們便是覺得在某種程度上,在斗爭當中我們有著同宇宙的友誼。這也是令人們團結一致的因素之一,便是這樣的一種信念——相信宇宙乃是處于正義一方。

  神恩準整個世界上的人們向著罪惡體制進行斗爭的時候,他們會在心中懷著愛進行斗爭,會懷著理解的善良意志。阿迦披要求,我們必須要以明智的約束與沉著的理性而進行下去,必須堅持不懈向前進。在美國我們有著一個巨大的時機,來建成偉大的國家,在這樣的國家,所有的人友愛如兄弟,尊重所有人之人格的尊嚴與價值。我們必須堅持不懈,向這樣的目標前進。我知道,有些人會講,我們必得把腳步放緩。他們給北方寫信,他們吁請具有善良意志的白人、也吁請黑人,走得慢一些罷,你們推進得太快啦。他們講,我們必得接受穩(wěn)健的政策?梢欠(wěn)健意味著以明智的約束與沉著的理性而前進,那末穩(wěn)健便會是一種偉大的德性,在這個轉(zhuǎn)變的緊張時期里,每個具有善良意志的人都必得尋求實現(xiàn)這種德性。然而,若穩(wěn)健意味著放緩走向正義的步伐,向這麻木現(xiàn)狀的守衛(wèi)者們的奇思異想繳械投降,那末穩(wěn)健便是一種可悲的罪惡,每個具有善良意志的人將必得唾棄它。我們必須繼續(xù)向前進。我們的自尊正是生死攸關;
我們國家的聲望正是生死攸關。人權乃是一個永恒的道德問題,在與共產(chǎn)主義所進行的意識形態(tài)斗爭當中,它決定著我們文明的命運。我們必須懷著明智的約束和愛,懷著高尚的紀律和尊嚴,堅持不懈地向前進。

  

  需要些“順應不良”

  現(xiàn)代心理學有一個術語,或許比其它的任何術語都用得更多。這術語便叫做“順應不良(maladjusted)”。我們每個人,都要尋求一種順應良好的生活,以避免紊亂分裂的人格。然而在我們的社會秩序當中有一些事情,我卻以順應不良為榮,我也呼吁你們來個順應不良。我從來未曾想讓自己去順應種族隔離與種族歧視。我從來未曾想讓自己去順應暴民的統(tǒng)治。我從來未曾想讓自己去順應身體暴力方法的可悲后果,順應可悲的好戰(zhàn)精神。我呼吁你們,對這些來它個順應不良。我呼吁你們像阿摩司那樣順應不良,在那非正義甚囂塵上的日子里,他的呼吁之辭響徹后代:“惟愿公平如大水滾滾,使公義如江河滔滔! 像亞伯拉罕·林肯那樣順應不良,他具有這樣一個洞見,便是看到這一國家不可半是奴隸,半是自由人。像杰斐遜那樣順應不良,在對奴隸制驚人順應的時代,他便能這樣呼吁:“一切人生而平等,他們都由造物主賦予了某些不可剝奪的權利,其中包括生命、自由以及對幸福的追求!毕衲萌隼盏囊d那樣順應不良,他夢想著神的父權和人類的兄弟之誼。神恩準我們將如此順應不良,俾使我們得以去改變我們的世界與我們的文明。而后,我們便能夠從人類非人道的孤寂長夜,前進到自由與正義燦爛的黎明。

  

  苦難與信仰

  近幾年來我個人受到的某些痛苦,同樣有助于塑造我的思想。我一直猶豫不決,是不是談論這些經(jīng)歷,因我生怕傳達出錯誤的印象。人若不斷叫旁人注意他的試煉與痛苦,會出現(xiàn)一種危險,即發(fā)展出一種殉道者情結,令到旁人感到,他是在有意識地尋求同情。人在其自我否定當中仍要自我中心,在自我犧牲當中仍要自以為公正,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我一直不愿談及我個人的犧牲。不過我覺得,在這篇文章當中談到痛苦,總還有一些理由可言:因為它們影響了對我的思想的塑造。

  由于我投身于使我的人民自由的斗爭當中,近幾年里我很少有安靜的日子。我曾經(jīng)五次遭到逮捕,置身于亞拉巴馬的監(jiān)獄。我的家曾兩次被炸。難得有一天,我和我的家人不曾在死亡的威脅當中度過。我險些在一次行刺當中喪失性命。因此,實際上我一直身受迫害風暴的攻擊。必須承認,有時我會覺得,我無法再背負這樣沉重的擔子,會受到一種誘惑,要退回到更加平靜安詳?shù)纳。然而每一次出現(xiàn)這樣的誘惑,總會出現(xiàn)一些事情,來堅定我的決心。如今我知道,當我們負主的軛的時候,他的擔子誠然是輕省的。

  對我個人的試煉,也教我懂得了不應得的痛苦之價值所在。當我的痛苦襲擊我的時候,我很快即認識到,有兩種辦法可以讓我回應自己的狀況:要么以怨報怨,要么尋求將痛苦轉(zhuǎn)化為一種創(chuàng)造性的力量。我決定走后面的那條路。既經(jīng)認識到痛苦之必要,我便試圖使之成為德性。如若僅僅要救我自己于怨恨,我便試圖將我個人的試煉,視為轉(zhuǎn)化自我、醫(yī)治那些處于如今大行其道的這種可悲狀態(tài)當中人們的機會。近幾年來,我便是懷著這樣的信念而生——那便是,不應得的痛苦無異于救贖。

  有些人依然覺得其中障礙叢生,還有些人認為這樣的做法愚不可及,然而我比之從前更加堅信,這乃是神施于社會與個人拯救之上的權能。因此如今,我可以像使徒保羅那樣謙卑而自豪地說:“我身上帶著耶穌的印記! 近幾年來我所經(jīng)歷的痛苦與掙扎,也引我更加與神接近。我比之從前更加堅信人格神的真實。

  

  愛、法律與公民不服從

  受關切者聯(lián)誼會的成員們,南方地區(qū)宗教會議的成員們,我得一再地講,今天我能來這里,有機會為這極有意義的集會出一點力,真是萬分高興。我誠摯地希望向梯利女士以及委員會的成員們表現(xiàn)我個人的謝意,感謝他們?yōu)槲姨峁┝诉@樣一個機會。我也謹愿向你們在這一轉(zhuǎn)變時期里——我們在我們的南方、在我們的國家里面臨的轉(zhuǎn)變時期——至關重要的見證,表達我個人的感謝之忱,我可以肯定,作為這種卓越的關注的結果,連同你們在整個南方社區(qū)所做的意義深遠的工作,如今我們的南方已經(jīng)變得較好,而且可以斷定,有了你們堅持不懈的努力,明天的南方還會更好。我愿意向你們受關切者聯(lián)誼會表示我個人的感謝,感謝你們意義深遠的工作,以及直率的見證。

  人們常要我談一下學生運動引為基礎的哲學。在美國并沒有什么事實可以否認,我們正面臨種族關系方面的危機。這一危機,一方面是因南方反對勢力對于最高法院1954年有關公共學校種族隔離之非法的判決而進行的決定性抵抗,而得到了推進。我們也曉得,有時候這種抵抗會發(fā)展到不祥的程度。有時候我們會發(fā)現(xiàn),南方的立法機構大聲鼓吹,要進行干涉,要拒絕法令。所有這些勢力,會發(fā)展出一種消極的抵抗。然而我們也必須要講,在另一方面,還有一個因素推進著這一危機,就是千百萬黑人決意實現(xiàn)自由與人的尊嚴。如若黑人們安于現(xiàn)狀,接受種族歧視與種族隔離,便不會有什么危機可言。(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然而黑人們有了對于尊嚴新的意識,有了新的自尊和新的決意。他重新估價了自己內(nèi)在的價值。如今黑人這種對于尊嚴新的意識,產(chǎn)生于整個世界被壓迫人民對于自由及人的尊嚴同樣的渴求;
因為這一點,我們在非洲見得到,我們在亞洲見得到,我們在整個世界也都見得到。我們必須要講,這種追求自由的斗爭,將不會自動銷聲匿跡,因為歷史向我們顯示,一旦被壓迫人民起來反抗壓迫,除非實現(xiàn)充分的自由,這種反抗就絕不會停止。而另一方面,歷史也向我們顯示,那些對追求自由的運動持敵對態(tài)度的人,就是那些居于特權地位的人,不經(jīng)過強有力的反抗,他們幾乎不會放棄自己的特權。他們幾乎不會自愿做到這一點。因此,斗爭的意識便要堅持不懈。問題在于這斗爭該以怎樣的方式開展下去。

  現(xiàn)在,被壓迫人民對待壓迫,通常有三種方式。一種方式是順從,是投降的辦法;
這就是說,人們多少令自己去順應壓迫,他們令自己順應種族歧視、種族隔離、殖民主義或者遇到的旁的東西。另一種方法在歷史上經(jīng)常見到,即舉行起義,以腐蝕性的仇恨與物質(zhì)暴力來反抗壓迫者。誠然,如今我們都清楚西方文明當中的這一方法,因為在某種意義上,它一直是此一文明偉大的標志,也是西方物質(zhì)主義不可分離的孿生兄弟。然而這種方法當中卻存在著一個弱點,因為它到頭來產(chǎn)生的社會問題,會比之它所解決的社會問題還要多。我確信,若是黑人在其為著自由和正義而進行的斗爭當中屈服于使用暴力的誘惑,則未來的世代就將忍受孤寂的漫長苦夜。我們留給未來的主要遺產(chǎn),便會是毫無意義的混亂之無休無止的統(tǒng)治。

  可是,還有一種方法,那就是非暴力反抗的方法。這一方法在我們的世代,是由一位印度的小人物予以普及的,他的名字便叫做莫罕達斯·M.甘地。他以莊嚴的方式運用這種方法,把他的人民從外國強權強加于他們的經(jīng)濟剝削與政治統(tǒng)治下解放了出來。

  這也正是南方以及整個美國的學生運動運用的方法。自然,當我談及學生運動,我無法做到徹底客觀。我不能不具有某種主觀性,因我對學生們的做法深感敬仰。實際講來,他們承擔著我們深切的悲哀以及對自由熱切的渴望,并且使之在他們溫柔的靈魂當中凈化,變成為一種創(chuàng)造性的抗議;
這在我們?nèi)珖,乃是一篇廣為人知的史詩。他們有紀律,非暴力,而勇敢地進行斗爭,于是他們能夠在南方、也在我們的國家創(chuàng)造出奇跡。然而這一運動卻植根于一種哲學,它依系于某些觀念,它具有某些哲學的規(guī)范。我要用一點時間,討論一下這一方面。

  我要說,這一運動的第一方面或第一原則是這樣的觀念,即認為手段必須與目的同樣的純潔。該運動基于這樣的哲學,即認為目的與手段必須相符。目的與手段的整個觀念,在歷史上一直處于長期的爭論之中。偉大的哲學家們竭力要解決它,從馬基雅維里以來,有時會出現(xiàn)這樣的觀念,即認為目的能夠證明手段的正當。在我們今天的世界上,有一個巨大的思想體系,那便是共產(chǎn)主義。我認為,在共產(chǎn)是基于這樣的哲學,即目的可以證明在過程當中運用的手段為正當。因此我們能夠讀到或聽到列寧主義者這樣講,說是謊言、欺騙或暴力,以及諸如此類的許多手段,都可以靠無階級社會的目的而得辯正。

  正是在這里,我們國家里進行的學生運動和非暴力運動,與共產(chǎn)主義以及任何其它堅稱目的可以證明手段之正當?shù)捏w系分道揚鑣。因為從長期而言,我們必須看到,目的代表著實行過程中的手段,代表著實現(xiàn)當中的理想。換言之,我們無法相信、也不能附和這樣的觀念,亦即目的之可以證明手段的正當,乃是因為目的預先存在于手段之中。因此,非暴力反抗的觀念,非暴力反抗的哲學,便是這樣的哲學,它堅稱手段必須與目的一樣的純潔,以歷史的長期觀點來看,不道德的破壞性手段無法得出道德的建設性目的。

  有關這一哲學的另一方面,在于學生運動所遵循的非暴力方法。它是認為,那些堅持遵循此一哲學的人,必須遵循不行傷害的一貫原則。他們必得一貫拒絕強加傷害于他人。有時候你們會在學生運動的文獻中讀到,在他們準備進行靜坐或靜立時,他們將會宣讀下面的話:“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边@便是其整個的觀念,那就是參加非暴力斗爭的個人絕不要強加傷害于他人。這一點有外在的方面,也有內(nèi)在的方面。以外在的觀點而言,這意味著有關個人必須避免外在的身體暴力。因此他們不帶槍,他們不以身體暴力進行報復。若他們在這一過程當中挨了打,他們也要始終避免外在的身體暴力。然而它還意味著,他們要避免精神的內(nèi)在暴力。正是因此,愛的倫理在學生運動當中處于很高的地位。在整個的這次爭論當中,我們要對愛與非暴力多說幾句。

  當學生們談及愛的時候,他們誠然談的不是什么情感方面的讕言,他們談的絕不僅是什么感情的宣泄;
他們所談的要更加深刻,我總是要止步于此,來試著界定這一方面愛的含義。要做到這一點,希臘語對我們頗有助益。在希臘語當中有三個詞來表現(xiàn)愛;
一個叫做厄洛斯。這是美好形式上的愛,是審美意義上的愛。柏拉圖在他的對話當中對此多有涉及,那是靈魂對于神圣王國的渴求。對我們這是一種浪漫的愛,因此在某種意義上,我們經(jīng)常會讀到它、經(jīng)歷到它。在所有美妙的文學作品當中,我們都可以讀到這種愛。我想,當艾德加·愛倫·坡談到他那美麗的安娜貝爾·李,談到不朽的光暈所環(huán)繞的愛,他談的便是厄洛斯。在某種意義上,當莎士比亞講出下面的話時,他談的便是厄洛斯:“愛算不得真愛,若是一看見人家改變便轉(zhuǎn)舵,或者一看見人家轉(zhuǎn)彎便離開。哦,決不!愛是亙古長明的塔燈,它定睛望著風暴卻兀不為動;
愛又是指引迷舟的一顆恒星! (你們知道,我之記住了這些,是因為在求愛時我經(jīng)常向這位小女士引用它;
這就是厄洛斯。)希臘語還談到菲利亞,這是另一種層次的愛。這是人類朋友間親密的愛,這是一種相互間的愛。在這一水平上,你愛乃是因為你被愛。這便是友誼。

  希臘語還有另一個詞語,就叫做阿迦披。阿迦披絕不止于浪漫的愛,阿迦披絕不止于友誼。阿迦披是理解,是對一切人建設性的、救贖性的善良意志。它是一種滿溢的愛,而不求任何回報。神學家會講,這便是神作用于人心的愛。因此,當人們在這一水平上起而愛人,他之愛人非因他喜歡他們,非因他們的行事方式吸引了他,他之愛所有的人,是因為神愛他們。同時,他會去愛那些做了惡行的人,雖然他痛恨那人所做的行為。我認為,當耶穌講“要愛你們的仇敵” ,他的意思便在于此。真高興他不是講喜歡你們的仇敵,因為對于某些人,我們很難去喜歡他。喜歡是富于感情的,很難去喜歡那些用炸彈炸了你家的人;
很難去喜歡那些威脅你的孩子的人;
也很難去喜歡那些議員,他們把全部的時間都拿來取消民權。然而耶穌是講要愛他們,而愛要比喜歡更加偉大。愛是理解,是對所有人創(chuàng)造性的、救贖性的善良意志。這便是這一觀念,這便是這一種愛的全部倫理,而這觀念便是學生運動的基礎。

  還有另外一點:人們尋求的是打破非正義的體制,而不是恰巧處于這體制當中的個人。人們的行動基于這樣的重要信念,就是拋棄掉罪惡的體制,而非恰巧受到誤導、被引向錯誤的個人。要做的是擺脫體制,因之而在社會當中創(chuàng)造道德的平衡。

  在此一運動的中心,還有另一個觀念:痛苦能夠成為一種最具創(chuàng)造性也最強大的社會力量。痛苦具有某些道德態(tài)度,然而它能夠成為一種有力的創(chuàng)造性社會力量。在這里頗有趣味的是要注意到,暴力和非暴力都會同意,痛苦能夠成為一種非常有力的社會力量。然而它們也存在著區(qū)別:暴力是講,痛苦能夠是一種有力的社會力量,乃是靠著向旁人強加痛苦:因之這便是我們在戰(zhàn)爭當中的所為,這便是我們在暴力運動的全部暴力斗爭當中的所為。它相信,可以通過給旁人強加痛苦,而達到某一目的。而非暴力則講,痛苦能夠是一種有力的社會力量,乃是當你自愿接受加于你自身的暴力的時候,所以自身的痛苦即處于非暴力運動的中心,而參加運動的個人便能夠以創(chuàng)造性的方式受苦,感覺到不應得的痛苦乃是救贖性的,而痛苦可以用于改造社會狀況。

  這一運動的另外一個觀念在于,在人性當中具有一種向善的奇異潛能。在人性當中,有一種能夠回應善的東西。我知道,有些人很可能會說,這一運動太不現(xiàn)實——若是它還在相信人都是善的便是如此。我卻不這樣認為。我認為學生們相當現(xiàn)實,以至于會相信,在人性當中存在著擾動性二元論的奇特分野。歷史上許多偉大的哲學家和思想家都看到了這一點。這使得古羅馬詩人奧維德說:“我目睹并贊美生命之美好,然而我的所為卻是罪惡!边@使得圣奧古斯丁說:“主啊,令我純潔罷,然而我尚未純潔。”因此這便是人性。幾千年前,柏拉圖就講,人格如同一輛兩匹犟馬拉的車子,每匹馬都要往不同的方向拉,因之在我們個人的生活里面,我們即看得到這種沖突,且不用說,當我們視之人類的集體生活,我們也看到奇異的惡性。然而盡管如此,在人性當中還是有能夠回應善的東西。因此人既非生來即善亦非先天即惡;
他具有這兩個方面的潛力。因此在這一意義上,卡萊爾的話非常正確:“人既能下降到最低地獄之深處,亦可以上達最高天堂之高處,因天堂和地獄皆非由他產(chǎn)生,他豈非永恒的奇跡與神秘?”人具有向善的能力,人也具有向惡的能力。

  因此,從事非暴力反抗的人絕不放棄這一觀念,那就是人性當中具有能夠回應善的東西。因此,一位拿撒勒的耶穌或者一位莫罕達斯·甘地能夠訴諸人的存在,訴諸人心中善的因素,而一個希特勒卻能訴諸人心中惡的因素。然而我們不要忘記,在人性當中有著能夠回應善的東西,人并非完全遭到了墮落;
用神學的術語講,神的形象絕不會徹底消失。因之,相信這一運動的人,相信非暴力以及我們在南方的斗爭的人,也會在某種程度上相信,甚至最壞的種族隔離分子也能變成取消種族隔離的倡導者。有時候很難相信,這就是此一運動的主張,它堅定地相信這一點,相信在人性當中具有能夠改變的東西,而這乃是處于學生運動的整個哲學以及非暴力哲學的首位。

  它還表明了其它一些問題。它表明,拒絕同惡合作,與同善合作一樣是道德的職責所在。不同惡合作,與同善合作一樣是道德的職責所在。因此,學生運動自愿勇敢地支持公民不服從的觀念。如今我認為,這便是學生運動的組成部分,或許它比旁的一切都更加遭到誤解。這乃是一個困難的問題,因為一方面學生們會講——而且我也會講——所有相信民權的人都會講,要服從1954年最高法院的判決;
而與此同時,我們又不服從今天南方存在著的某些法律。

  這引出了一個總體性的問題,就是當你獻身于服從某些法律,而又不服從另一些法律的時候,如何能夠在邏輯上使之相互一致。我想在這里,通過考察學生們認識到存在著兩種法律,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這一運動的全部意義。一種是正義的法律,一種是非正義的法律。首先他們可以講,要服從正義的法律;
首先他們可以講,人們有道德職責,要服從正義與正當?shù)姆。然后他們可以講,我們必須看到,還存在著非正義的法律。于是問題就來啦:在正義與非正義的法律之間有哪些區(qū)別,誰來確定這些區(qū)別,什么是它們之間的區(qū)別?

  正義的法律便是那些符合道德法則的法律。這樣的法律,符合于正當?shù)臉藴,因此任何提升人格的法律,都是正義的法律。而那些不與道德相和諧的法律,便是不符合普遍道德法則的法律。它不符合神的律法,因之出于這一理由,它便是非正義的。任何貶黜人格的法律,都是非正義的法律。

  有些人會講,對我而言這沒有絲毫意義;
首先,我不相信所謂道德法則這些抽象的東西,我沒有多少宗教意識,我不相信神的律法;
你該講得更具體一點,更實際一點。你講一種法律是非正義的,一種法律是正義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那,我就來用更加具體的詞語講一下。一種非正義的法律就是這樣的法律,它乃是多數(shù)強加于少數(shù),而自己卻不受其約束。因此,這就成了區(qū)別對待的法律創(chuàng)制。還有一點我們可以講的是,非正義法律是這樣的法律,它乃是多數(shù)強加于少數(shù),而少數(shù)卻不曾參與制定或創(chuàng)制,因為少數(shù)在許多問題上面沒有投票權,因此制定這些法律的立法機構并非民主選舉出來。當特里爾縣以及其它各縣的人民,單單因為他們的膚色而不能投票,又有誰能夠講密西西比的立法機構乃是民主選舉出來,或者亞拉巴馬的立法機構乃是民主選舉出來,或者佐治亞的立法機構乃是民主選舉出來?這些人民要面對的是報復、威脅以及諸如此類;
因此非正義法律便是這樣的法律,人們未曾參與創(chuàng)制或制定之,因為他們被剝奪了投票權。

  而正義法律的表征正好與之相反。正義的法律乃是作為健全的法律創(chuàng)制。它是這樣的法律,那些恰好相信該法律的多數(shù)強制不相信該法律的少數(shù)遵從法律,因為他們自己也自愿遵從該法律,因此它便是健全的法律創(chuàng)制。(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因之那些堅持公民不服從基礎的人也承認,他們有所遵從,亦即存在著正義法律,也存在著非正義法律。他們相信,有一些法律他們必須遵從;
他們并不尋求否決這一法律,他們并不尋求規(guī)避這一法律。因為許多人自稱為種族隔離派,他們堅持要實行種族隔離,而不管付出任何代價,而可以尋求否決法律,他們尋求規(guī)避法律,他們的行為會導致無政府狀態(tài)。終極言之,他們尋求的是遵從暴力不服從的方式,而不是公民不服從。我認為,那些不遵從此一法律的人,他們的良心告訴他們,該法律是非正義的,他們自愿接受入獄的懲罰,直到該法律得以改變?yōu)橹梗@樣的人才表現(xiàn)了對法律至高無上的尊重。

  這才是學生們在他們的運動當中遵循的原則。誠然這其中并沒有什么新鮮的東西;
他們感到,他們有良好的伙伴,他們的所為是正當?shù)。我們可以回溯一下,讀一讀《申辯》和《克力同》,你們會看到,蘇格拉底便是在躬行公民不服從。在某種程度上,在今天學術自由之得以實現(xiàn),正因蘇格拉底躬行了公民不服從的緣故。早期的基督徒以輝煌的方式實行公民不服從,甚至于自愿被丟給獅子。他們自愿去面對各種苦難,為的是堅持他們知道是正當?shù)臇|西——即便他們也知道,這有悖于羅馬帝國的法律。

  我們可以視之我們的時代,在許多事例當中都可以發(fā)現(xiàn)這一點。我們不可忘記,希特勒在德國所做的一切都是“合法的”。在希特勒的德國,援助安慰猶太人即是非法。然而我相信,若我具有與現(xiàn)在同樣的態(tài)度,我也會同現(xiàn)在一樣去公開援助安慰我在德國的猶太人弟兄,即便假若希特勒還活著,并且將這種行動叫做非法。若今天我生活在南非,在南非白人至上法律的統(tǒng)治之下,我就會與盧圖利等人一起聲明,破壞其非正義的法律。讓我們回到美國來看一下。在某種意義上,我們的國家便是通過大規(guī)模的公民不服從行動而得建立,因為波士頓傾茶派不是別的,正是公民不服從的大規(guī)模行動。那些起而反對奴隸制法律的人,那些廢奴主義者,基本上也是在實行公民不服從。因此我認為,這些學生有著良好的伙伴,他們感到通過實行公民不服從,他們便是與各代堅持實踐道德上正當原則的人們走在了同一條路上。

  關于這次學生運動,還有一兩個問題我想談一下。除去非暴力的哲學,還涉及到這次反抗究竟目標何在的問題。一方面,它乃是一次針對消極和平的反抗,這種和平在南方已經(jīng)盤踞了許多年。我記得我在亞拉巴馬的蒙哥馬利時,有一天一位白人公民來跟我說——我想他對此是非常真誠的——這些年在蒙哥馬利,我們有的是和平的社區(qū),在種族關系上我們有的是和諧,而你們這些人開始這一運動和抵制,這樣做搞亂了種族關系,我們這就不像平常那樣愛黑人啦,因為你們毀了我們在種族關系上存在過的和諧與和平。我就對他說——以我所能采用的最好方式,并且試圖以非暴力的言辭對他講——在亞拉巴馬的蒙哥馬利我們從來沒有過和平,在南方我們從來沒有過和平。我們有的是一種消極的和平,這不過是不存在緊張而已;
我們有的是消極的和平,其中黑人安心接受了自己的狀況與苦境;
然而我們從來沒有過真正的和平,我們從來沒有過積極的和平,如今我們尋求的,正是發(fā)展這種積極的和平。因為我們必須要看到,和平絕不僅僅是不存在某種消極的勢力,而是存在著一種積極的勢力。真正的和平,絕不僅僅是不存在緊張,而是存在著正義和兄弟之情。我想當耶穌講“我來并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動刀兵” ,他的意思便在于此。耶穌的意思并不是講,他是來發(fā)動戰(zhàn)爭,帶來物質(zhì)的刀兵,他的意思也不是講,我來是要帶來消極的和平。而我認為,耶穌實質(zhì)上講的乃是這樣,即我來不是要帶來舊的消極和平,那會造成停滯被動與麻木自滿;
我來是要帶來某種新的東西,不管我到哪里,都會促成一種沖突,一種舊的事物與新的事物的沖突;
不管我到哪里,都會出現(xiàn)正義與非正義之間的斗爭,光明勢力與黑暗勢力之間的斗爭。我來不是要帶來消極的和平,而是一種積極的和平,那便是兄弟之情,那便是正義,那便是神的國度。

  我認為,這就是今天我們所要尋求的東西,這一運動就是一次針對消極和平的反抗,就是一場帶來積極和平的斗爭,它會造成真正的兄弟之情,真正的種族融合,真正的人際關系。這一運動也是一場針對通常所謂表面文章的反抗。同樣,許多人并不理解這一點,他們覺得在這一斗爭當中,黑人將會對于取消種族隔離的表面文章心滿意足,對于惟有這里那里的少數(shù)學生和少數(shù)學校,對于惟獨打開這里那里的少數(shù)大門心滿意足。然而這絕非運動的意義所在,而且我認為,是誠實驅(qū)策著我經(jīng)常承認,黑人的目標乃是在美國生活當中完全實現(xiàn)取消種族隔離。他們會看到,取消種族隔離的表面文章比之民主的表面文章還要更小,它會結束于許多新的規(guī)避方案,會結束于新的種族歧視,而以復雜精妙的細節(jié)做巧飾。很有趣味的是發(fā)現(xiàn),在許多具有表面的取消種族隔離的社區(qū),此一運動反而發(fā)展壯大。因此這便揭示出,該運動乃是基于這樣的原則,那就是取消種族隔離必須要實際徹底,不能僅僅是表面上的取消而已。

  它又是一場針對我經(jīng)常所謂時間神話的反抗。我們常常聽人這樣講,說是惟有時間能夠解決這一問題。仿佛我們只消忍耐,只消祈禱——這些倒是我們必須做的,我們必須忍耐也必須祈禱——然而那些人是講,只需要做這些,等待時間去解決,而時間自會解決這一問題。那般辯稱這種觀點的人,他們自己也認識不到,時間是中性的,它可以建設性地運用,也可以破壞性地運用。一旦人們有的是邪惡意志,像那般種族隔離主義者,他們對時間的運用會比之那些善良意志的人們更其有效。因此人們在斗爭當中必須認識到,必須給時間加以援手,沒有這一種援手,時間自身便會成為社會停滯原始的洶涌勢力之同盟。因此,這一運動乃是針對時間神話的反抗。

  還有最后一點我要說給你們,便是這一運動乃是基于對未來之信仰的運動。這一運動植根于一種哲學,一種將未來引入某種現(xiàn)實與富于意義的事物的可能。這一運動植根于希望。我認為,這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學生們?yōu)樗麄兊倪\動做了一首主題歌,想來你們已經(jīng)聽過。它配的曲調(diào)大致是這樣:“我們一定要戰(zhàn)勝,在內(nèi)心深處我相信,我們一定要戰(zhàn)勝!”——然后他們唱的是這樣的歌詞:“我們不畏懼,今日我們不畏懼,在內(nèi)心深處我相信,我們一定要戰(zhàn)勝!”因此它來自于這種對未來的深切信仰,便是他們能夠驅(qū)除絕望的淵藪,將嶄新的光芒帶進悲觀主義黑暗的洞穴之中。我能夠記得我們團結在一起的時刻,我記得在亞拉巴馬蒙哥馬利的夜晚,那時我們通宵討論自由進軍,那天早晨我們看出需要進行自由進軍——當時我們無法以全副的良心,號召停止自由進軍。我記得第一組準備出發(fā),乘一輛公共汽車前往密西西比的杰克遜,我們手挽著手,開始一起唱歌!拔覀円欢ㄒ獞(zhàn)勝,我們一定要戰(zhàn)勝!”我心中的一個聲音說,這些學生如今怎么還能唱這些,他們是要去密西西比,他們是要去面對敵對嘲弄的流氓,可他們卻能夠唱:“我們一定要戰(zhàn)勝!”他們絕大多數(shù)都清楚,自己會被投入監(jiān)牢,可他們卻能夠唱:“我們一定要戰(zhàn)勝,我們一定要戰(zhàn)勝!”那時,便有些事物令我看清了這一運動的真正意義。學生們有著對未來的信仰。這運動植根于希望,這運動存在于希望之中——而此一希望告訴我們,縱然道德世界的道路是漫長的,它卻依然傾向于正義。我認為,這該是對于所有另外一類人的挑戰(zhàn),那般人是要拼命掙扎,阻止將我們南方搖搖欲墜的分裂,轉(zhuǎn)變?yōu)樾值苤榈拿烂顦氛。在這場學生運動當中,有一個聲音對我們講,我們一定要戰(zhàn)勝。在贏得勝利以前,總會有些人驚慌失措,然而我們一定要戰(zhàn)勝。在兄弟之情的勝利實現(xiàn)以前,總會有些人要面對肉體的死亡,然而我們一定要戰(zhàn)勝。在贏得勝利以前,總會有些人要失去工作,總會有些人要被稱為共產(chǎn)黨、赤色分子,單因為他們相信兄弟之情;
總會有些人被當做危險的暴民與煽動家而遭到解雇,單因為他們堅持正當?shù)牧,然而我們一定要?zhàn)勝。這就是此一運動的基礎,像我所說的,在這宇宙間存在著一些事物,可以證明卡萊爾的話,就是謊言絕不能永世長存。我們一定要戰(zhàn)勝,因為在這宇宙間存在著一些事物,可以證明威廉·卡倫·布賴恩特的話,就是橫遭壓倒的真理必會再度興起。我們一定要戰(zhàn)勝,因為在這宇宙間存在著一些事物,可以證明詹姆斯·拉塞爾·洛威爾的話,就是真理總會遭絞刑,謬誤總會登王座。然而絞架卻會統(tǒng)治未來,在這晦暗不明的背后,神駐足于暗影當中君臨一切。懷著這種對未來的信仰,懷著這種毅然決然的斗爭,我們將能夠從人類對他人孤寂慘淡的非人性的夤夜,前進到自由與正義光輝燦爛的黎明。謝謝大家。

  

  非暴力:通向自由的惟一道路

  1966年,從民權運動的范圍內(nèi)部,產(chǎn)生了對于非暴力的哲學與戰(zhàn)略的第一次公開挑戰(zhàn)。從我們的朋友與兄弟們中間,提出了自衛(wèi)與黑人權力的決議。與此同時,許多大城市里爆發(fā)了騷亂。在這兩種現(xiàn)象之間難免會出現(xiàn)些聯(lián)系——盡管運動的領袖們不斷否定在黑人權力的概念當中包含的任何暴力。

  國內(nèi)的報章將這些事件,說成是黑人依靠非暴力作為實現(xiàn)自由之手段的終結。社論寫的是“籠絡白人的陰謀”,或者“難道黑人必須要回擊?”人們會得到這樣的印象,仿佛一場激烈的運動,正在引導著黑人通過運用暴力而實現(xiàn)自由。

  誠然,人們對暴力已經(jīng)講了很多。近十年來,我們也同樣聽到過許多對于非暴力運動一知半解的觀點。這是些心懷恐懼的人的說法,講他們無法參與非暴力運動,因為如若遭到攻擊,他們不能夠堅持非暴力。如今事過境遷,因此談論暴力變得更為普遍,然而縱然多有談論,卻未曾出現(xiàn)此一取向的行動。在近期《紐約客》的社論上,一位記者即指出,貝克威思、普賴斯、萊尼以及科里·列洛伊·威爾金斯依然活著,這一事實即是黑人還在堅持非暴力之活生生的證據(jù)。若這還不夠充分,只消核查近期騷亂當中傷亡的人數(shù),即可以表明,在騷亂當中被殺的絕大多數(shù)是黑人。洛杉磯高速公路上狙擊事件的所有報道,都未曾提及哪怕是一次傷亡。德克薩斯大學的那名瘋狂的青年白人學生也表明,搞狙擊的人一旦認了真,會如何毀了他自己。其實,這名年輕人在一天里殺死的人數(shù),竟比之1964年哈萊姆騷亂以來全城所有的騷亂當中,黑人殺死的所有人數(shù)還要多。這必將提出一個有關黑人暴力目的的嚴肅問題,因為不用說,我們的社區(qū)當中有許多退伍士兵,而這些從南方新近移居來的人里,表現(xiàn)出精于獵捕松鼠與野兔技巧的人絕不是少數(shù)。

  我只能得出結論說,黑人即便在其最為苦難的日子里,也絕不想靠殺害白人而得自由。這并不意味著,黑人乃是棄絕暴力的圣賢。不幸的是,隨便哪個星期六的夜里,查一下任何黑人社區(qū)里的醫(yī)院,黑人社區(qū)當中的暴力準會叫你觸目驚心。急診室里足有幾百人挨了槍擊,受了刀砍,不過卻難得有——如果還能有的話——一個白人,成了黑人敵對情緒的犧牲品。

  我曾經(jīng)同北方社區(qū)里的許多人談過話,他們雄辯滔滔,堅稱要使用暴力。然而我注意到,在芝加哥進行騷亂的暴民當中,根本就沒有他們的影子。在哈萊姆,在芝加哥的華盛頓公園,我會聽到那般街頭演說家的鼓動,然而他們訴說的是苦難,鼓動的是仇恨,可其中沒有一個人,能夠動手搞一場騷亂。到目前為止,只有警察靠他們的恐懼與偏見,才會唆使我們的人民搞騷亂。一旦騷亂爆發(fā),也只有警察或者國民自衛(wèi)隊才能予以平息。這就表明,這些暴力的爆發(fā),乃是沒有計劃、沒有控制的情緒發(fā)泄,其原因則在于長期受到忽視的貧困、屈辱、壓迫和剝削。在美國,并不存在作為社會變革戰(zhàn)略的暴力。所有的吵鬧與憤怒,都不過是懦夫的姿態(tài),他們那鹵莽的談吐產(chǎn)生不了行動,也沒有任何意義。

  我可以確信,由于實踐與道德的理由,非暴力可以為我們的人民指出通向自由的道路。在暴力的爭斗當中,我們必得準備著無情地面對這樣一個事實,就是成千上萬的人會遭到傷亡。在越南,美國顯然便是下定決心,甘愿每年屠殺千百萬人,犧牲二十萬人的生命,耗費兩百億美元的金錢,來保證四千萬越南人的自由。這乃是在亞洲的土地上進行的戰(zhàn)爭,那里亞洲人才是多數(shù)。任何發(fā)動一場暴力沖突的人,都必須情愿做出類似的估價,估計到面對裝備精良、財富充足的多數(shù)時,少數(shù)人口可能的傷亡——還要再加上一群狂熱的右翼,他們不憚于消滅全部黑人人口——如若白人的西方物質(zhì)主義的存在受到了威脅,他們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有人認為,美國黑人乃是世界上占三分之二的有色人種之一個部分,總有一天,受壓迫的有色人種會團結起來,拋棄白人壓迫者的枷鎖;
而這樣的說法,至少超前了五十年。如今,并沒有任何有色民族——包括中國在內(nèi)——表現(xiàn)出什么潛力,可以在任何國際范圍以內(nèi),領導起一場有色民族的革命。(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加納,贊比亞,坦桑尼亞,尼日利亞,都自顧為生存而進行著斗爭,同貧困、文盲以及新殖民主義的顛覆性影響進行搏斗,因此對于安哥拉、南羅得西亞與南非,它們無法提供任何希望,對美國黑人也是所助甚微。

  當今世界上艱難冷酷的種族生活現(xiàn)實,適表明世界上有色人民的希望將系于美國黑人的身上,系于他們從內(nèi)部改造種族帝國主義結構、并且由此將西方的技術與財富轉(zhuǎn)而變成為世界之解放任務的能力。

  已經(jīng)沒有時間,可以浪漫地幻想什么自由,以及空洞的哲學辯論。已經(jīng)到了行動的時間。我們需要的是變革的戰(zhàn)略,是這樣的一種戰(zhàn)術性方案,它可以引導黑人們盡快進入美國生活的主流。迄今為止,惟有非暴力運動才能做到這一點。

  我們通過非暴力行動所取得的成就,已經(jīng)是有目共睹。整個南方所出現(xiàn)的劇烈的社會變革,在歷史上鮮有匹敵。蒙哥馬利,奧爾巴尼,伯明翰,塞爾瑪,它們都鋪就了堂皇的進步之路。甚至更加引人注目的是這樣的事實,那就是這一進步的出現(xiàn),伴隨的是最小程度的人類犧牲和生命損失。

  在非暴力的示威運動當中,絕沒有一人遭到屠殺。在示威運動結束以內(nèi)幾個月里,十六街的浸禮會教堂遭到了炸彈攻擊。示威運動之后的夜里,詹姆斯·里伯牧師、韋奧拉·柳佐夫人以及吉米·李·杰克遜遭到暗殺。整個南方行動的十年間被殺的人數(shù),比之沃茨騷亂的三個夜間被殺的人數(shù)還要少。再沒有類似的變革能夠?qū)崿F(xiàn),而不伴隨著更其巨大的痛苦——不論是甘地在印度為獨立而進行的努力,還是任何非洲國家為獨立而進行的斗爭。

  

  自衛(wèi)的問題

  有不少人非常真誠地提出了自衛(wèi)的問題。我們必須要考察這一問題。這樣做絕不必講,人們要保衛(wèi)自己的家園。這乃是憲法所保障的權利,甚至在南方最為糟糕的地區(qū),也能夠得到尊重。然而,單純保護人們的家園,單純保護人們免受非法盜賊的襲擊,對于產(chǎn)生出暴力的恐懼與條件,并沒有提供任何積極的解決辦法。還必須有一些方案,制訂出成文的法律。我們在佐治亞州薩文納、梅根等地的經(jīng)驗在于,推動黑人們登記參加投票,這能夠提供更多的法律保護,也能夠贏得甚至是那些種族主義的行政司法長官前所未見的尊重。

  在非暴力的示威運動當中,自衛(wèi)必須以其它的方式來考察。我們得記得,示威運動的起因,在于某些剝削的存在,在于某種形式的壓迫,這使得具有勇氣以及善良意志的人們有必要向著罪惡發(fā)動示威。比方說,反對學校里事實上種族隔離罪惡的示威,其基礎便是在于意識到,不充分的教育機會,會逐日侵蝕孩子的心靈。示威者同意這樣的一點,就是對他而言,公開接受短時間的痛苦,來結束學校種族隔離侵蝕性的罪惡,要強于一代又一代的孩子身受無知的痛苦。

  在這樣的示威運動當中,關鍵在于單純學校是不夠的。這是人們要予以反對的罪惡;
此外的一切都會有損于這一關鍵問題,妨礙了人們的示威運動所要針對的根本罪惡。誠然,任何人都不希望受苦,不希望受到傷害。然而更加重要的是了解原因而非安全。頭上的一擊造成的些微流血,氣急敗壞的暴徒投擲的一塊石頭,總歸要強于成千上萬的孩子以五、六年級的知識水平長大成人。

  若是哪個黑人講,他無法跟我們一起示威,因為如果有誰打他,他準得予以還擊,我總會啞然失笑。這里便有一個人,他的孩子被老鼠和蟑螂傳染了疫病,他的妻子整日價受到社區(qū)里食品店的高價盤剝,他自己與白人做的是同樣的工作,有的是類似的技術,薪水可是只有人家的三分之二,縱然每日里他身受所有這些痛苦,他卻寧可旁人對他刁難、叫他黑鬼,而不愿進行斗爭。

  在美國,黑人的處境便是如此,這會使所有的黑人都應該以攻擊的態(tài)勢投入斗爭。一個黑人提出自衛(wèi)與非暴力關系的問題,正如戰(zhàn)場上的士兵講他不想冒任何風險是同樣的荒謬可笑。他置身戰(zhàn)場,是因為他相信,他的國家的自由,值得他以自己的生命來冒險。對一個非暴力的示威者而言,情形正是同樣的真確。他如此明晰地目睹了人民的苦難,于是他自愿為他們的利益,為結束他們的苦境,而領受痛苦。

  與此同時,組織一場避免自衛(wèi)行為的運動,也是極端危險的事情。在自衛(wèi)性暴力與侵略性或者報復性暴力之間的界線,實在是一條細微難辨的界線。在哪怕是作為自衛(wèi)的手段而默認了暴力的時候,總會存在著一種巨大的危險,一旦情緒變得激昂,總的戰(zhàn)斗態(tài)勢便會脫離開自衛(wèi)的問題。

  1955年在蒙哥馬利,我的家遭到炸彈攻擊,那時許多人便希望予以報復,派武裝的警衛(wèi)保護我的家。然而問題并不在于我的生命,而是黑人在市里的公共汽車上是否能夠得到一流的待遇。若我們被我的安全問題弄昏了頭腦,我們便喪失了道德攻勢,而落到與我們的壓迫者同樣的水平。

  我必須不斷重申,這乃是太嫌沉重的負擔,而暴力即便是為了自衛(wèi),其所產(chǎn)生的問題也會多于其所解決的問題。惟有拒絕仇恨與殺戮,方能在世界上結束暴力的束縛,引導我們走向這樣的社會,那里人們共同生活,沒有恐懼。我們的目標,是建立我們所熱愛的社會,而這會要求我們的靈魂來個質(zhì)的改變,一如我們的生活也要來個質(zhì)的改變。

  

  變革的戰(zhàn)略

  美國的種族革命,是一場“收獲”的革命,而不是推翻的革命。我們希望分享美國的經(jīng)濟,分享住房的市場,分享經(jīng)濟體制以及社會機會。這一目標即表明,美國的社會變革必須是非暴力的變革。

  若有誰尋找更好的工作,將工廠燒掉并沒有好處。若誰需要更加充分的教育,把校長槍殺并沒有裨益;蛘,若有誰的目標在于住房,惟有建筑方能達到目的。任何的破壞——人類也罷財產(chǎn)也罷——都無法令到我們更加接近我們所要追求的目標。

  非暴力的戰(zhàn)略,會使得我們社會當中的罪惡眾目昭彰,以這樣的方式,社會上善良意志的力量會造成對罪惡的壓力,變革也便由此而產(chǎn)生。

  1960 年學生的靜坐抗議,便是這一方法的典型體現(xiàn)。學生們被否認具有在午餐柜臺就餐的權利,于是他們不慌不忙地坐下來,抗議對他們權利的否認。他們遭到了逮捕,然而這使得他們的父母怒不可遏,開始結束自己的帳戶。學生們繼續(xù)靜坐,這進一步使得城市捉襟見肘,許多白人店主驚慌失措,也很快給城市的商業(yè)生活造成了經(jīng)濟威脅。在這種壓力當中,促使人們同意變革,就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

  在此之前,我們有憲法做絕大部分要求的后盾,這會使我們的工作更加輕而易舉,因為可以肯定,聯(lián)邦法院通常會支持我們的示威活動。如今我們已經(jīng)抵達另一個領域,這里憲法的聲音不再清晰可聞。我們離開了憲法權利的王國,我們走進了民權的領域。

  憲法保證投票的權利,卻沒有保證充足住房的權利,沒有保證充足收入的權利。同時,在這個每年國民生產(chǎn)總值超過七千五百億美元的國家,應該有道德的權利,保證人人享有合宜的住房,充分的教育和足夠的金錢,來提供家庭的基本必需。這些目標的實現(xiàn),會存在更多的困難,會要求更多的紀律、理解、組織與犧牲。

  黑人往往居住在美國主要城市群當中的中心城市。這些城市,控制著我國各大州的選票。這便意味著,盡管我們只有國家人口的百分之十,在地理上我們卻居住于如此關鍵性的地區(qū)——北方的城市以及南方的黑土區(qū)——這樣我們便能夠領導政治與道德上的聯(lián)盟,從而引導國家的進程。然而,我們的地位有賴于許多因素,而不僅僅是政治方面的力量。這一地位,也有賴于我們集結道德力量的能力。只要我們失去了道德攻勢,我們便只剩下了國家力量的百分之十。這樣便很難產(chǎn)生任何富于意義的變革,甚至在我們自己的社區(qū)當中也是如此,因為控制經(jīng)濟的力量以及金錢的流動一經(jīng)斬斷,進步便會停止。

  過去的三年已經(jīng)表明,一個獻身事業(yè)、道德高尚的少數(shù),他們的力量引導著整個國家。通過伯明翰的運動形成了聯(lián)盟,它把國家里教會、勞工和大學的力量結成一體,來處理當代的自由問題。上一屆國會的所有自由立法,都可以為這一聯(lián)盟增添光彩。甚至生機勃勃的和平運動以及反對越南戰(zhàn)爭的校園抗議,都能夠追溯到由黑人領導的非暴力運動。在伯明翰抗議運動之前,我們的校園依然處于受麥卡錫時代打擊的狀況當中,國會也是在南方民主黨以及中西部共和黨一潭死水似的把持之下。是黑人使整個國家走上了對抗貧困、貧民區(qū)以及不充分教育之敵的道路。

  

  未來的技術

  一旦黑人開始進軍,國家也便開始了進軍。非暴力進軍的力量,實在是奇妙得很。區(qū)區(qū)幾百個黑人的進軍,竟然引起了整個國家的反應,這真是令人吃驚的事情。當進軍圍繞著嚴格界定的問題,謹慎地組織起來,它們表現(xiàn)出如此的力量,那是維克多·雨果所說的世界上最為強勁的力量,“這一種觀念,它的時代已經(jīng)到來。”進軍的腳蹤,宣告了一種既存觀念時代的到來。當觀念變得健全,事業(yè)變得正義,示威變得公義,變革便會降臨。然而,若是這些條件當中的任何一個尚未滿足,變革的力量也便會喪失。一千個人為著使用海洛因的權利而示威,也只能具有很小的影響。同樣,若是一萬個人憤怒地向警察局游行,對警察局長破口大罵,這對于得到尊敬和尊嚴,以及公正法律的實施,也只能帶來極少的助益。這樣的示威只能產(chǎn)生恐懼,只會為警察帶來補充的力量,只會由警察實行更具壓迫性的措施。

  在未來,進軍必須要持續(xù)下去,且必須成為能夠帶來我們欲求的結果的那種進軍。然而,進軍絕非產(chǎn)生勝利的什么“一蹴而就”的辦法。一次進軍鮮能得到成功;
同時,像我的好友肯尼思·克拉克在《黑暗社區(qū)》當中指出的,它只好用來泄洪釋能,而這些原是實現(xiàn)變革之所必需。然而,當進軍變成為揭露罪惡的計劃之組成部分,變成為動員善良意志的力量、產(chǎn)生變革所需的壓力與力量的組成部分,進軍便會不斷發(fā)生效力。

  我們的經(jīng)驗是,進軍必須持續(xù)三十到五十天的期間,以產(chǎn)生些有意義的結果。它們也必須具有足夠的規(guī)模,好對于當局產(chǎn)生某種不便,否則便會消失于無形。換言之,它們必得要求報界的注意,因通常正是報界向社會闡明問題,并因之而開動變革的機器。

  在我們非暴力的武器庫當中,除去進軍之作為變革的武器而外,還要提及的乃是聯(lián)合抵制。非暴力哲學的基礎,便是拒絕與罪惡進行合作。對于我們的社會當中維持罪惡的力量與制度拒絕在經(jīng)濟上予以合作,再沒有比這更有效力的手段。

  過去的六個月里,單是靠拒絕購買不大量雇用黑人、并且把所有工作分成三六九等的公司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SCLC(南方基督教領袖會議)的谷物產(chǎn)區(qū)行動部門下屬的芝加哥牧師,每年便為黑人社區(qū)增加超過兩百萬美元的收入。在亞特蘭大,通過由黑人牧師的選擇性購買和談判而謹慎規(guī)制的計劃,在過去的三年,黑人收益機構每年竟增加兩千萬美元的收入。當非暴力深入到商業(yè)的利潤差額,以為黑人工薪基層及消費者贏得工作與機會更加公平的分配,非暴力便達到了力量的頂峰。

  同樣,聯(lián)合抵制必須要堅持數(shù)星期以至數(shù)月的時間,以保證成果。這意味著,要不斷對社區(qū)進行教育,以保證得到支持。若人們清楚地理解到,他們的犧牲何以能帶來變革、又如何能帶來變革,他們會團結工作,做出犧牲。我們永遠無法假定人人都對此了如指掌。我們的工作,就是使得人們有所了解,有所認識。

  我們最為有力的非暴力武器——可以預期,也是我們最為需要的武器——便是組織。要產(chǎn)生變革,人們就必須組織起來,在權力機構當中團結工作。在選民團以及政黨里面,這些機構即是政治性機構;
它們也可以是經(jīng)濟機構,諸如那些租戶集團,可以聯(lián)合起來形成租戶聯(lián)盟,或者組織起有關租金的罷工;
它們又可以是勞動機構,能夠?qū)で缶蜆I(yè)與工資的增加。

  民權運動會日益變成組織起來的人們的工作,他們結成永久性集團,以保護自己的利益,并且為他們的利益而引發(fā)變革。這是一個需要堅持不懈的長期任務,然而其結果必將更加持久,更有意義。

  在未來,我們將號召組織失業(yè)者,聯(lián)合社區(qū)當中的商業(yè)活動,引導租戶們組成集體契約機構,為在社區(qū)當中建立可行的、由黑人自己控制的財政制度而開展合作。

  要建設這樣的世界,其中人們可以共同生活,人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與住房,所有孩子都能接受符合其身心接受程度的教育,這絕非輕而易舉的事情。然而,若在我們的有生之年,這樣的世界得以實現(xiàn),在美國這必得靠具有善良意志的黑人和白人。只有靠那些人,他們有勇氣靠自愿的痛苦來結束痛苦,而不是靠將痛苦強加于他人,這樣的世界才能實現(xiàn)。只有靠那些人,他們拒絕了西方文明特有的種族主義、物質(zhì)主義和暴力——特別是用自己的工作,追求友愛、合作與和平的世界,這樣的世界才能夠?qū)崿F(xiàn)。

  

  為自由而行進

  目前由黑人公民在蒙哥馬利所進行的抗議,產(chǎn)生自許多經(jīng)歷——那往往是遭受羞辱、而導致深切不滿的經(jīng)歷。蒙哥馬利的黑人公民,構成了公共汽車乘客的75%。在乘坐公共汽車時,(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他們會遇到大量令人心煩的條件,諸如不能坐空著的座位,在前門買票而到后門上車,而后還有因拒絕起身讓座給其它種族的乘客而遭逮捕的那種極其屈辱的經(jīng)歷。

  這樣的條件,這樣的經(jīng)歷,如今已經(jīng)達到了這樣一點,它使得黑人公民精疲力盡,這樣的疲憊即表現(xiàn)于12月5日,當時超過99%的黑人公共汽車乘客,都決定不再乘坐公共汽車,以抗議這些不公正的條件。到今天,這一抗議已經(jīng)持續(xù)了許多許多個星期,它也仍然還在進行當中。

  從一開始,我們就在堅持非暴力。這乃是一場抗議——是對于非正義的一場非暴力抗議。我們依賴的是道德與精神的力量。換言之,這乃是一場消極抵抗的運動,而偉大的手段便是愛的手段。我們感到,這是我們主要的武器,不管我們要將這一抗議進行多么久,不管我們的經(jīng)歷何其悲慘,不管我們要付出怎樣的犧牲,我們都不會聽任旁人拖曳我們,竟至于讓我們對他心懷仇恨。

  若是想使得我們的運動成功,愛就必須作為此一運動的前鋒。在講到愛時,我們講的乃是理解,乃是對于一切人的善良意志。我們講的乃是一種創(chuàng)造性、救贖性的愛,因之在考查此一問題時,我們并不將現(xiàn)實的緊張,視為存在于黑人公民與蒙哥馬利的白人公民中間。這是正義與非正義之間的沖突,是光明勢力與黑暗勢力之間的沖突;
若是能贏得勝利——我們即將贏得勝利——這將不僅是黑人公民的勝利和白人公民的失敗,而將是正義的勝利和非正義的失敗。這將是善在同罪惡勢力的長期斗爭當中贏得的勝利。

  

  暴力是不道德的

  這是一場屬靈的運動,我們希望將這些置于運動的最前線。我們知道,暴力會挫敗我們的目標。我們知道,在我們在美國的斗爭當中,在我們在蒙哥馬利的特殊斗爭當中,暴力不僅行不通,而且不道德。我們在數(shù)量上占有優(yōu)勢;
我們不去運用暴力的手段。不特如此,暴力不僅行不通,而且也不道德;
因我堅信,追求以暴力進行報復,能夠得到的惟有一點,便是在宇宙間加強罪惡與仇恨的存在。

  在生命之途上,必會有人具備充分的意識與道德,去斬斷仇恨與罪惡的枷鎖。要達到這一目的,最為偉大的方式便是通過愛而做到。我堅信,愛乃是一種變革的力量,能夠使整個社會提升到公平對待、善良意志與正義的嶄新領域。

  

  用愛對抗炸彈

  愛是我們的偉大工具和偉大武器,且惟有愛才足當此任。1月30日,我的家被炸。當時我的妻子與嬰兒在家;
我則在出席一個會議。在會上有人過來告訴我,我才算聽到被炸的事,我試圖以非常平靜的態(tài)度接受這件事。我先是打聽我的妻子和女兒;
聽說她們都沒事,我便趕往會場向與會者講話,敦促他們不要驚慌失措,也不要對此做任何事情,因為這并非當行的出路。

  我立即趕回家去,剛到房前,就發(fā)現(xiàn)聚集了足有五百到一千人。我來到房里,察看一下,再抽身回去看我的妻子,看嬰兒是不是安好?晌襾淼椒亢,發(fā)現(xiàn)好幾百人仍然聚集在那里,我看出暴力乃是非?赡馨l(fā)生的事情。

  那時候,我便到門廊去,想對那些人講,我們不能聽任自己驚慌失措。我們不能聽任自己以任何暴力方式去報復,而是依然要以愛去面對這一問題。

  我所講的一句話——我記得極其清楚——便是:“靠刀而生的人,必死于刀下!蔽叶卮偃藗兝^續(xù)表現(xiàn)出愛,繼續(xù)以我們開始行動時同樣的尊嚴和紀律進行斗爭。那時我認為,人們已經(jīng)決定回家,事態(tài)已經(jīng)趨于平靜,并且以極大的鎮(zhèn)靜與極大的紀律而平息,對此我認為,我們的社會該為此而自豪,而我也感到非常自豪,因為我們的人民決定,不以暴力去進行報復。

  

  “堅持到底”

  有二十六位牧師以及將近一百位市民在這次聯(lián)合抵制當中遭到了起訴。然而我們從起初便認識到,我們要面臨會付出巨大犧牲的經(jīng)歷,以及絕非快意的經(jīng)歷。我們相互做出決定,我們要堅持到底,這便是我們決意要做的事情。在起訴當中,我們依然堅持這種非暴力的態(tài)度,堅持這種愛的首要原則。

  

  為正義祈禱

  即便受到起訴,我們依然不以恨來進行報復,而是在心中堅持去愛,堅持反對非正義,以我們開始時的決心去行動。在這場運動當中,我們需要巨大的勇氣。誠然,有一件事情為我們之所依賴,它來自于其它社區(qū),也來自于我們自己的社區(qū),那就是祈禱。我們要求各地的人民,祈禱神引領我們,祈禱正義成就、公義建立。我想通過這樣的祈禱,我們會更加強大;
它會使我們感覺到民族的團結與全能神的存在。因為正如我們一直講的那樣,這乃是一場屬靈的運動。

  

  在國家報業(yè)俱樂部的演講

  

  主席先生,尊貴的各位來賓,國家報業(yè)俱樂部的各位成員,女士們先生們:我非常愿意有機會對這樣一批卓越的報人發(fā)表演說。因為在一段時期里,我覺得環(huán)境使得我不可能在這個特殊時刻,站到這個富于意義的講臺上來。就是在最近幾個星期,我在佐治亞奧爾巴尼的市法院遭到起訴,因為我在這一社區(qū)參加了一次旨在抗議種族隔離條件的和平進軍。我基于良心,決定不付 178美元的罰金,而是在監(jiān)獄服刑四十五天。我跟拉爾夫·D.阿巴內(nèi)西牧師得到通知,說某個不知名的捐獻者替我們付了罰金,于是我們離開了監(jiān)獄。正如《亞特蘭大州憲法》在不久前顯示的那樣,如今我們在種族關系方面抵達了一個新的里程碑。我們目睹人們在靜坐當中被逐出午餐柜臺,在為自由的旅行當中被投入監(jiān)牢。然而也是第一次,我們目睹了人們被踢出監(jiān)牢。

  維克多·雨果曾經(jīng)講,一旦時機成熟,整個世界上再沒有什么,能比之觀念更加強大有力。

  在我國,只要人們對于當今的情緒、道德與趨勢保持敏感,他必會曉得,種族正義的時刻已經(jīng)來臨。問題已經(jīng)不再在于,種族隔離與種族歧視是否將會被消滅,而是在于它們將會如何被趕出美國的舞臺。

  近十年來,南方的一些睿智的領袖已經(jīng)認識到其不可避免。然而還有一些人,卻徒勞地企圖阻止這必然的潮流。頑固的勢力杜撰出拒絕執(zhí)行、提出異議之類的概念;
除此之外,他們還要動用更其丑陋的罪惡手段,諸如炸彈攻擊、流氓暴力以及經(jīng)濟報復。然而,那觀念的時機已經(jīng)成熟,它繼續(xù)前進,跨過流氓暴行造成的瓦礫,許多社區(qū)恢復了正常的活動,著手建立地區(qū)性取消種族隔離的新基礎。誠然,這些變革的分布并不均衡;
在若干社區(qū),甚至不過才有勉強能夠辨識的微小開端。然而,我們足以成就這樣一點,亦即未來發(fā)展的模式已經(jīng)變得昭然若揭。頑固分子的幻想早已被粉碎,而且通常他們已經(jīng)從結束公共教育,關閉公園、午餐柜臺以及其它公共設施的莽撞企圖倉皇退卻。

  然而,按照傳統(tǒng)——說是老兵寧死不屈——又有一種匆忙造成的新路障,以計劃化與工業(yè)化的表面形式卷土重來。南方的許多地區(qū)倒退到這樣的立場,即準許一小部分黑人到全部白人的學校入學,或者在純粹白人的工廠,每雇用一千個白人,即雇用一名黑人。這樣,在某些地區(qū),我們便從徹底無限制的反抗,推進到以表面文章進行拖延的老練方式上面來。在某種意義上,這乃是我們的運動所要面對的最為困難的問題。然而我相信,這種戰(zhàn)術將會證明,尋求將大規(guī)模的抵抗運用于阻止甚至是變革的星星之火,也必會像從前一樣徒勞無功。

  那末,未來又將如何?標志著其行動形式的,是否與過去的時期別無二致?這一問題,很難準確地回答出來。誠然,抵抗是不會停止的。然而盡管如此,我還是堅信,反對取消種族隔離的人們,依然要為著喪失的戰(zhàn)場而戰(zhàn)。舊南方已經(jīng)消逝,而且是一去不返。如今我們在南方所面對的許多問題,都是來自于白人主宰的南方維持人的價值體系之徒勞的企圖,它在一種封建主義的種植園體系之下才得以存在,而在民主平等主義的時期里便無法生存下去。

  首先,如果南方要在經(jīng)濟上有所增長,它就必須不斷進行工業(yè)化。我們已經(jīng)看到這種有力的工業(yè)化之表征,以及在南方所有各州里相伴而出現(xiàn)的城市化。南方逐日里得到數(shù)百萬美元的新興工業(yè)。隨著工作的增長,白人至上的社會習俗也將逐漸停止。

  這種工業(yè)的增長,也會提高黑人的購買力,而這擴大的購買力,則將造成改善的醫(yī)療,更大的教育機會,以及更加充足的住房。所有這些發(fā)展,都會引發(fā)種族隔離的進一步削弱。

  盡管有這樣的叫囂——“要搞什么變革,除非從我的尸體上面跨過去”,我們還是不該忽視聯(lián)邦的行動在南方引起的變革。總會有一些人堅稱,國會的立法、法院的決議、聯(lián)邦政府頒布的行政法規(guī)都沒有效力,因為它們無法改變?nèi)诵摹K麄儬庌q說,誰也不能為道德立法。誠然,道德或許無法靠立法得到,然而行為卻可以受到規(guī)制。法律固然不會改變?nèi)诵,然而它卻難以約束無心無義的行徑。教育及宗教能夠改變惡劣的內(nèi)在態(tài)度,然而立法及法院的決議卻可以控制惡劣內(nèi)在態(tài)度的外在影響。聯(lián)邦法院的判決會改變運輸?shù)姆绞、變更受教育的人?shù)。至于人的習慣——如果不是人心——則曾經(jīng)、也正在受到聯(lián)邦行為的改變。這些重大的社會變革,乃是一種累積性的力量,它會構成其它生活領域變革的條件。

  我們也逐漸聽得到教會的聲音。誠然在美國,教會依然還是實行種族隔離最主要的制度。作為一名傳播福音的牧師,我真是恥于承認星期天上午十一點鐘,我們站起來高唱“在基督之中,不分西和東”,而這乃是美國最徹底實行種族隔離的時刻,而主日學校也是一周來最徹底實行種族隔離的學校?墒乔也徽撨@一令人吃驚的事實,我們已經(jīng)開始拋棄我們靈魂當中的冷漠。各地的教會勇敢地向種族隔離展開攻擊,并且在自己的會眾當中實際上取消了種族隔離。南方的不少教區(qū)及教會學校,都丟掉了種族隔離的傳統(tǒng)枷鎖。隨著教誨不斷對這一問題采取直接的立場,從種族隔離的社會向取消種族隔離社會的轉(zhuǎn)型將會極其平靜。

  或許消滅種族隔離藩籬最為巨大的力量,便是黑人自身新的決心。多少年來,黑人把種族隔離默然接受下來。他們往往是消極停滯與麻木自滿的犧牲品。盡管在黑人社區(qū)當中,總是有孤立的聲音,呼吁反對種族隔離,然而恐懼與冷漠的條件,卻使之難以發(fā)展成為群眾性的合唱?墒峭ㄟ^歷史的力量,黑人發(fā)生了變化。兩次世界大戰(zhàn)的社會劇變,大蕭條,以及汽車的普及,都使得黑人脫離他們從前在農(nóng)場上的與世隔絕狀態(tài),不僅成為可能,而且勢在必需。農(nóng)業(yè)的衰落,以及工業(yè)相應的成長,將大批黑人吸引到城市的中心地帶,并且?guī)硭麄兊慕?jīng)濟地位逐漸的改善。新的聯(lián)系擴展了他們的視野,也產(chǎn)生了提高教育水平之新的可能。從前,黑人浸淫于奴隸制與種族隔離削弱性影響所造成的那種可悲的劣等意識,如今他們則努力重新骨架他們自己。他開始覺得他也是個人。帶著這種自信與自尊的新的意識,新的黑人做出了一個新的決定,要實現(xiàn)自由與人的尊嚴,而不管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這便是目前在南方所進行的斗爭之真正含義。我們要想理解蒙哥馬利公共汽車上的聯(lián)合抵制,要想理解靜坐示威運動,以及佐治亞奧爾巴尼的運動,就必須要理解,具有新的尊嚴與命運意識的新型黑人已經(jīng)登上了舞臺。成千上萬的黑人已經(jīng)看到,與其屈辱地接受種族隔離,不如以尊嚴而受苦更加高尚。

  我們斗爭的一個特點,在于其普遍的性質(zhì)。它包括了每一個社會階層——較低的階級,中等階級,高等階級。它也包括了每一種年齡——孩童,少年,成人,以及年事已高的公民。1956年蒙哥馬利的公共汽車抗議運動驚動了全國——這主要因為,每個黑人都以堅定的紀律,將自己投入到這一事業(yè)當中。同樣普遍的范圍,如今也出現(xiàn)于佐治亞奧爾巴尼。去年12月,該社區(qū)超過七百名的黑人自愿前往監(jiān)獄,形成一次卓有成效的抗議。我永遠忘不了這次的經(jīng)歷,那時年屆七旬的老婦,十幾歲的少年,以及中年的成人,全擁到監(jiān)獄的牢房里面——他們有的是醫(yī)生、律師和教師,有的不過是家庭主婦和工人,還有一些則是商人——他們包括了所有的年齡與社會地位,然而卻為著同一個目標而團結起來。這是一股不斷增長的巨大力量,任何社會都無法忽視這股力量。

  幸而黑人在其爭取種族正義的斗爭當中,會自愿堅持建設性的有力力量,那便是非暴力反抗。這并不意味著有什么新方法用于取代訴訟與立法。誠然,我們必須不斷通過法院與國會的渠道來發(fā)揮作用。然而那些堅持非暴力直接行動方法的人們認識到,國會與法院的法令只是傾向于宣布權利;
它們從來不曾徹底地交付權利。惟有當人民自己開始行動,紙面的權利才會被賦予生命。需要有一種催化劑,好通過持續(xù)不斷地行使權利,將生活經(jīng)歷注入到司法判決當中去,直到這些判決在人類交往當中成為習見習聞的正常規(guī)范。

  非暴力反抗的方法,可以有助于解除敵手的武裝,可以沖潰他的道德防線,可以削弱他的信心,并同時作用于他的良心。

  它也使得人們得以通過道德的手段去斗爭,以捍衛(wèi)道德的目的。本世紀持續(xù)最久的哲學論戰(zhàn)之一,便是在于目的與手段的關系問題。自馬基雅維里以降,便有人主張,(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目的可以證明手段的正當。我想,這便是共產(chǎn)主義最大的可悲之處。我們讀到列寧這樣講:“謊言,欺騙,暴力,只要是為了實現(xiàn)無階級社會的目的,就都是正當?shù)氖侄!边@便是非暴力拒絕共產(chǎn)主義以及任何其它主張目的可以證明手段之正當?shù)姆椒ǖ牡胤健J聦嵣,手段代表的是實現(xiàn)中的理想,而目的則代表的是進行中的理想。因此從長期而言,破壞性的手段無法帶來建設性的目的,因為目的即預先存在于手段之中。

  非暴力反抗也提供了一種創(chuàng)造性的力量,由此人們可以疏導自己的不滿。它并不是要求,人們放棄自己的不滿。這種不滿不僅健全,而且健康。非暴力使之免于墮落為病態(tài)的苦難與仇恨。仇恨永遠是可悲的事情。它有害于仇恨別人的人,也同樣有害于被人仇恨的人。它扭曲了人格,丑化了靈魂。精神病學家告訴我們,許多內(nèi)在的沖突,潛意識當中發(fā)生的許多怪事,都源于仇恨。因之他們要講:“要么去愛,要么受害。”這便是非暴力的美妙所在。它是講,你可以不懷著仇恨去斗爭;
你可以不帶著暴力去戰(zhàn)斗。

  我殷切地希望,隨著黑人更加深入地投身于對自由的追求,他們也將更加深入地投身于非暴力的哲學。作為一個種族,我們必須熱情而不懈地為一等公民的身份而工作,然而我們又不能以二等公民的方式來實現(xiàn)之。我們絕不能屈從于誘惑,而在斗爭當中運用暴力,因為若是如此,未來的世代便要忍受漫長孤寂的苦夜,而我們留給未來的主要遺產(chǎn),也將是毫無意義的混亂之無窮無盡的統(tǒng)治。

  我感到,這種非暴力的方式乃是至關重要,因為它是重建橫遭破壞的社區(qū)之惟一的方式。這一種方法,尋求的是通過訴諸廣大合宜多數(shù)的良心,而貫徹正義的法律;
而這些人,由于盲目、恐懼、驕傲或者缺乏理性,已經(jīng)聽任他們的良心沉沉入睡。

  從事非暴力抵抗的人,可以以下面簡明的詞句,概括他們的要旨:我們將采取直接行動,來反對非正義,而不等待旁的機構采取行動。我們將不服從不公正的法律,將不屈服于非正義的實踐。我們將和平、公開、喜樂地這樣做,因我們的目的在于說服。我們采納非暴力的手段,因我們的目標乃在于自身和平的社會。我們將試圖以我們的話語進行說服,然而若我們的話語沒有效果,我們也將試圖以我們的行動進行說服。我們將永遠情愿對話,尋求公平的妥協(xié),然而我們也準備著在必要時受苦,甚至冒著生命危險去做我們所見到的真理的見證。

  沒有成功的先例,這一問題便無法解決。我們有甘地那卓越的范例,他挑戰(zhàn)大英帝國的強權,惟靠運用真理、勇敢、不行傷害、靈魂力量的武器,為他的人民贏得了獨立。今天,我們又有成千上萬黑人學生的高貴榜樣,他們挑戰(zhàn)種族隔離王國的權柄。他們勇敢而紀律嚴明的行為,在充滿非正義酷熱的沙漠當中,乃是一片蒼翠的綠洲。他們?yōu)檎麄國家,帶來民主的偉大甘泉,那是制訂憲法與獨立宣言的國父們掘下的甘泉。總有一天,所有美國人將會為他們的成就而自豪。

  在非暴力直接行動方面我們持續(xù)努力,與此同時,我們決定將我們對于憲法權利的行使,擴展到一直受到忽略的領域,特別是投票權的行使方面。我們開始推行一場運動,來號召千百萬黑人行使自己的選舉權。為這一努力,我們的一些工作人員遭到了暴力對待和逮捕,然而我們將會堅持下去。我們相信,除去我們不斷增強的行動,聯(lián)邦政府有力實施法律計劃的相應推廣工作也是勢在必需。大量管理方面的首創(chuàng)精神甚有裨益,而目前的司法部確實也在直接行動起來,關注選民登記的敏感領域。然而毫無疑問,未來的時期還要求司法部廣泛實施1960年的民權法,在成千上萬的社區(qū)征求到法院任命的仲裁人,在這些社區(qū),黑人的投票權受到公然的殘酷剝奪。聯(lián)邦法律的威權,必須對主宰著對抗性南方社區(qū)的罪惡與不法行為,維護自己至高無上的地位。

  我用了大部分時間,來談及南方存在的問題。然而我希望,人們不要做這樣的解釋,即我覺得問題單單在南方才會存在。事實上,我們國家就沒有哪個區(qū)域,在友愛的方面能夠自矜其純潔無瑕。在南方,種族隔離會以公開顯眼的方式而存在;
可是在北方,它則以隱蔽微妙的方式而存在。住房與就業(yè)歧視之在北方,往往如同在南方是一樣的突出。簡言之,我們在美國所面臨的種族問題,絕非是區(qū)域性的,而是全國性的問題。

  我還必須闡明另外一點想要傳達的印象。我談到取消種族隔離新法令的出現(xiàn),以及努力使之得以實行的勢力。由此人們或許會得出結論說,我正苦惱于這樣的印象,就是問題如今正在得到解決,人們不妨自鳴得意地坐在路邊,專等那無可避免的結果到來。沒有什么比這種印象離真理更遠。人類的進步不會自動實現(xiàn),也不會無可避免。達爾文的進化論在生物王國固然有效,但是當一位赫伯特·斯賓塞要尋求將其運用于整個社會,便只能有極少的證據(jù)能夠證明之。即便是對歷史的表面性觀察也足以顯示,社會進步絕非在必然性之輪的上面運行;
只有通過具有獻身精神的人們不懈的努力和持久的工作,這種進步才會實現(xiàn)。沒有這種艱難的工作,時間便會成為非理性的感情主義以及社會停滯之原始力量的同盟。在民權的斗爭當中,我們已經(jīng)遭遇過不必要的延誤,就是因為其中缺乏活躍而積極的行動。

  對問題的概括,也便是對黑人自由運動歷程的勾勒。總有一天,對于作為人類存在的我們,對于我們作為其組成部分的國家,零碎的自由會不敷需求。我們得到了些許的自由,然而這不像面包——一片面包便可以減輕饑餓,然而零碎的自由則無法滿足需要。自由就好比生命。誰也無法按照分期付款的方式,來給我們生命。不能給了你呼吸又不給你身體,也不能給了你心臟又不給你血管。自由乃是一個整體——要么全部得到,要么就沒有自由。

  我們的目標是自由。我相信,我們會贏得自由,因為國家的目標也是自由。然而,我們不會消極地等待旁人靠其對我們的憐憫而來解救我們。我們的命運,與美國的命運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兩百年來,我們無償?shù)亟ㄔO這個國家,我們制造出棉花大王,我們建設出自己的家園,也建設出我們的主人的家園,我們身受不公正和屈辱之苦——然而靠著無盡的活力,我們不斷生存、成長。如果奴隸制那莫可言狀的殘酷未能剿滅了我們,今天我們面對的反對勢力也定然會失敗。我們感到,我們就是美國的良心——我們就是它不安的靈魂——我們將繼續(xù)堅持認為,公義終將實現(xiàn),因為我們的要求,反映的正是神的意志與我們國家的遺產(chǎn)。

  我們只是尋求促使人們充分認識到美國的夢想——那是一個尚未實現(xiàn)的夢想。那是機會平等的夢想,是廣泛分配特權與財產(chǎn)的夢想;
那是一塊人們不再爭辯某人的膚色決定著他的性格之地的夢想;
那是一塊人人都尊重人格之尊嚴與價值之地的夢想——這便是這一夢想。一旦它得以實現(xiàn),我們國家嘈雜的噪音將變成為友愛的美妙交響,各地的人們將會曉得,美國真正是一塊自由之地、勇敢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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