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禮偉:臺灣深處的憂郁
發(fā)布時間:2020-05-26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作者按:這篇游記雖然話說得比較隱晦,但基本意思還是清楚的:
。1)臺灣人民百年來悲情纏繞的命運值得關注和同情,而這百年來,誰眷顧過他們?“眾人吃,眾人騎,沒人疼”,誰都想在臺灣老百姓身上不勞而獲。臺人中有一句諺語:“生的請一邊,養(yǎng)的大過天”。多少年來,誰撫養(yǎng)過他們?是他們一代接一代胼手胝足自己養(yǎng)大了自己。所以,臺灣人中間有一點地域自主性和地域自我認同,是不奇怪的,這是中國近現(xiàn)代歷史造成的。
。2)臺灣是中國一片有個性和相對自主性的土地,“做臺灣這片土地的兒女”這不是錯,但現(xiàn)實的情境中,在“臺灣人”的屬性之上再具有一個“中國人”的屬性,是更現(xiàn)實的選擇。否則,會有更大的悲情降臨,F(xiàn)實主義地接受“一個中國”的框架,對臺灣人來說,是利益最大化的出路,更何況兩岸之間,本來就有深厚的文化、血緣聯(lián)系。
。3)臺灣人民活得自由但痛苦,這痛苦并非由于臺灣人民享受到了一個比較粗糙但值得鼓勵(當然也有必要改進)的自由民主制度,而是由于“臺獨”和大陸對“臺獨”的堅決抵制所形成的壓力和拉力,使臺灣人民有一種身心被撕裂的感受。他們是現(xiàn)實政治的痛苦與悲情的底層承擔者。
所以我說:與臺灣人的歷史苦悶與荒謬記憶相比,國產“殘酷青春”影片中的那點利比多苦悶算個鳥。
。4)從現(xiàn)實政治和中國人情感、立場出發(fā),我堅決反對“臺獨”,但在和臺灣老百姓接觸的過程中,感受到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和我們中的大多數(shù)一樣,都是秉性良善、熱愛生活、活生生的人,要把戰(zhàn)爭蘑菇云降臨到他們頭上,玉石俱焚,實在是于心不忍。所以,我贊同一切有助于和平解決臺灣問題、實現(xiàn)“兩岸聯(lián)合”的政策、辦法、奇計、高招。打仗只會在臺灣人百年悲情之上,增加一個更大、更持久的悲情。
(5)《南方周末》發(fā)表本文時,因篇幅等原因做了大幅度刪減(約刪掉了42%的內容),以至于網絡論壇上有人誤以為我誣臺灣的草根公民運動為“妖”,這是一個誤會,請諸君閱讀完整版中的“內心驕傲的抗爭者”一節(jié)。
。6)我相信兩岸人民會有智慧和勇氣來實現(xiàn)“兩岸聯(lián)合”的目標,我也相信臺灣人民盡管受到族群議題、統(tǒng)獨議題的干擾而痛苦,但他們自由參與現(xiàn)實政治、踴躍承擔社會責任、自發(fā)組織起來為維護自身利益而抗爭的勇氣與行動,會推動臺灣社會繼續(xù)“進化”,使臺灣成為“中國的一片有個性的土地”。
下面是《臺灣深處的憂郁》的完整版:
高度為世界第一的101大樓矗立在臺北盆地里,據說它模擬了密宗法器的形狀,有祈福的意味,但它似乎更是為了向人們指引,盆地中那低低伏著的鎮(zhèn)不住的迷茫郁結之氣。
從飛機上看澎湖列島,它們本是海上的翡翠珠鏈,但晴天下仍然有一種迷茫郁結之氣,不知道這是為什么。蘇慧倫有一首歌說:“常半夜醒來,寂寞地幻想,若推開了窗,能看見大!保_灣就是一個被藍水包圍著的綠島(是軍迷們所謂建立“藍水艦隊”的好地方),能看見海的窗子有很多很多;
西太平洋海岸、九份小鎮(zhèn)或淡水河出口,都是看海的好地方?墒,臺灣藍色的海面好像總是浮著一層煙,看見了又能怎樣?
而臺灣海上陸上的天空,也都不是純粹瓦藍的顏色,總像有一層淡淡的霧稀釋在天空里,像鹽末侵入了天空,擦洗不掉。這大概就是蘇慧倫歌中的“灰藍”吧。說到底,臺灣的天空里也有一種迷茫郁結之氣。
在臺北的下半夜,看著這個被泛濫的政治斗爭和工商廢氣所折騰的城市,終于可以小睡一會兒。這個海島為什么如此泛濫地鬧騰?是不是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掩蓋住內心的迷茫郁結之氣?
2004年7月,我曾有一次臺灣之行。來臺灣前,應當說對臺灣不陌生。尤其喜歡李行、侯孝賢、楊德昌的電影,還有黑衣人羅大佑。他們的鏡頭和藝術語言都不說謊,雖然其中不乏凝重沉郁之氣,不過在我看來,并沒有沉郁到打結的地步,因為還有明天可以期待?墒莵砼_灣后,看到臺灣的現(xiàn)實發(fā)酵著沉重的過去和沉重的未來,心想善良的臺灣百姓將如何承擔這樣的沉重?這個憂郁、沉重的結又是否可以化解?
“……今天特別不好過。我想我是被我爸爸的幾句話給掃到了?傊怯嘘P一些敏感問題!毙∶日f。有一段時間,小萌每天坐火車從新竹來臺北上班,中午休息時,就溜到旁邊的公立圖書館看自己喜歡看的書。小萌和臺灣,都有一些敏感的心事。
“臺北真是令人憂郁”。小萌國中時代來臺北聽音樂會、看畫展和游植物園的青澀快樂記憶,如今被這一句話所覆蓋。
在臺北,聽了不少小萌講的事情。也聽了許多像小萌這樣的普通臺灣人對時局的見解或心事。在臺灣的日子里,一個比較深刻的印象是大多數(shù)臺灣老百姓在大多數(shù)時間里都優(yōu)雅有禮,一點也不聒噪,甚至有一些矜持(但也好像覺得,他們內心很累很累)。
這是中國的一片有自己性格的土地。
臺北有大都會的喧囂,但也能在不少地方尋著小城鎮(zhèn)似的幽靜。從八德路四段經市民大道去國父紀念館捷運站,路上安靜得好像經過了阿哈埋寶貝的樹下(侯孝賢《童年往事》),也仿佛是過去眷村人們午休的時刻,連黃狗也在鐵皮屋檐下做黃粱好夢。走在牯嶺街、中山北路、新生南路,似乎隨隨便便地在路邊地下一挖,都可以起獲一串被塵封的臺灣歷史記憶。
龍山寺附近一條小街上的小刨冰店,一位長得像劉若英的女店主忙碌的手邊,排出一長溜安安靜靜的隊伍。這些人看來與歲月已經達成了雙邊和平的框架協(xié)議,世界上已經沒有什么解不開的大事,只剩下那尖尖的刨冰等待他們的舌尖去化解。某個上午,我排在這樣的一個隊伍的末尾,心想,前面如果有更多的人排隊就好了。
心想,今天,我就是一個臺北人。如果我們所生存的冰冷世界的冰冷法則總體上依然難以改變,這個世界至少應該容得下這條不太寬的街,和這樣一群在等待水果刨冰的人。
百年來的悲情纏繞
“我家就住在媽祖廟的后面,賣著香火的那家小雜貨店”(羅大佑《鹿港小鎮(zhèn)》)。
鹿港小鎮(zhèn)的媽祖廟是中國海洋文化傳統(tǒng)的一部分。在臺灣,文化上的中國處處可尋;
在相當大程度上,大陸是臺灣的文化母體。臺北市的地圖,就長著一張非常中國的臉,大概有一半街巷,是以大陸地名來命名(連康定路、內江街、汀州路都有),其數(shù)量和密度之高,堪稱中國之最;
還有一些路名,則是儒家倫理的詞匯轟炸(忠孝仁愛信義四維八德之類),或是對“中華民國”歷史和主義的種種紀念。
不過臺人中也有一句諺語:生的請一邊,養(yǎng)的大過天。多少年來,誰撫養(yǎng)過、眷顧過他們?是他們一代接一代胼手胝足自己養(yǎng)大了自己。在“二二八”陰郁的氣氛中,島上百姓自嘆是“眾人吃,眾人騎,沒人疼”(侯孝賢《悲情城市》)。作為時代的棄兒,臺灣人痛苦地發(fā)現(xiàn):“沒有人要和你玩平等的游戲”(羅大佑《亞細亞的孤兒》)。
然而,臺灣的知識分子除了少數(shù)有膽直接挑戰(zhàn)統(tǒng)治機器和政治現(xiàn)實的人之外,大都選擇了“鄉(xiāng)土救贖”的道路,鄉(xiāng)土成為最后的避風港。在清美的音樂中,文清與寬美在彎曲山路上與世無爭地緩緩行進,一時間讓人覺得,這樣的淡定似乎可以化解和抵擋呼嘯而來的時代和政治(侯孝賢《悲情城市》)。在60年代清澈發(fā)亮的溪水邊,農家女孩小月選擇了疼愛和撫養(yǎng)她的養(yǎng)父林伯伯,而不是有先天血緣關系的親哥哥;
她也選擇了做這片淳樸鄉(xiāng)土永遠的女兒,而不愿回到親哥哥身邊搭戲班子四處做秀(李行《養(yǎng)鴨人家》)。
小萌有一位在山區(qū)做守林人的干爸。這位隱居山野、學養(yǎng)深厚的干爸似乎就是小萌的理想象征。小萌小時候的印象中,除了探險玩樂,和玩伴游山玩水之外,最喜愛、最珍惜的事就是和媽媽、年長的朋友及干爸以及他的太太“促膝長談”(這種生活樣式一般屬于大人),內容無論是天馬行空還是瑣事交流, 或是學新的事物、道理,她總是覺得被照顧著和被愛著。她也常常嘆息:人總是比不上神靈與大自然。
但是,當山海、天空、大自然也浸透了憂郁,憂郁被打成了結,最后的避風港在哪里?
回到大陸后,再一遍看讀悲情彌漫的臺灣電影,再一次跟隨著長鏡頭中緩慢的生活與歷史的細節(jié)。……直到臉上冰涼,才知自己被“掃到了”。
與一個地域的歷史苦悶與荒謬記憶相比,國產“殘酷青春”影片中的那點利比多苦悶算個鳥。
臺灣人的殘酷青春與時代和政治糾纏在一起,成為集體的而不是個體的記憶。在沉重的撕裂、整體的悲情、不自主的流亡、不得已的隔海對抗之下,他們怎敵得過時代面孔后的“翻云覆雨手”(羅大佑《滾滾紅塵》)?島上出生和長大的孩子所構建的少年江湖,不可避免地成為當時苦悶的時代和血腥的大人世界的翻版:馬司令的孩子可以輕易擁有小明,荒蠻的江湖沙漠上同樣也有政治和陰毒,而小四這樣的失敗者只能在一個柔弱女孩身上屠戮自己的青春(楊德昌《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盲目的暴力是荒謬時代的荒謬快樂,解脫悲情的最好方法就是麻木、夸張地自我放逐。剛剛駕到的21世紀,憑借琳瑯的電子掛件、電腦網絡和種種“新銳”生活理念,帶給人們更多的莫名快樂。《臺北晚九朝五》中的化學快感和海綿體快感,輕易地使人生在一剎那間不再沉重。
由政治的苦悶到青春的苦悶,由政治的撕裂到人心的頹唐,臺灣人似乎注定要持久地承受悲情。當阿遠回到村莊,戀人已經他嫁,但四季的土地和溫暖的鄉(xiāng)情仍然可以療傷(侯孝賢《戀戀風塵》)?墒且淮、一個地域的傷痛和迷茫卻不是這鄉(xiāng)土和自然能夠治療的。在前路迷茫的困境下,近年來臺灣電影可以說是從鄉(xiāng)土救贖走到了不知所措的自我麻醉,“女生愛女生”的電影(如《飛躍情!罚┙佣B三,真正敏感的主題卻無人敢去觸碰。在臺北西門町,眷村時代的少年江湖仍在延續(xù),只不過所謂“反叛”,更加像是在做秀而已。而當年火燒島上的英雄豪杰們,也一個接一個陷入鬧劇或失語……。
在獲得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人道精神獎的影片《悲情城市》中,臺灣的左派革命者給孩子留下的遺言是“要尊嚴地活”。可是,如何是有尊嚴地活?又如何做到?浮華的潮水沖刷著今日的臺灣,浮華似乎已替代尊嚴成為生活的第一選項。
當靜坐、拜票、熙攘奔忙的白天過去,夜晚的臺北街頭,不時看到幾只流浪狗在陰影中低低哀嚎。從它們臉上還殘留的一點雍容神態(tài)來看,也許是富貴人家的“遣散人員”。這些曾經被人珍愛的寵物旦夕間就成了“生活垃圾”,而臺灣人在整體的憂郁中瘋狂丟擲的東西其實遠不止一兩樣心愛之物。新店溪上,年年都是一樣的月光,可是,百年來的悲情纏繞之下,臺灣人的心臟似乎已經蒼老。
內心驕傲的抗爭者
在這個孤島上悲情與憂郁的獵獵風塵中,有著大面積的頹唐,也仍然有許多內心驕傲的臺灣人,對現(xiàn)實和命運做出了各種各樣的抗爭。
登上政大后面的“貓空”茶山,看了一回臺北的黃昏:淡水河一帶紅塵蒸騰,101大樓一帶浮著沉沉青靄,竟是有些妖氣了。妖其實也算是中國文化的精華之一,妖比那些面目模糊的天仙,性格多半更生動、更人性化;
與人相比,則更敢于追求自由和幸福,更沒有禁忌,行事在正邪之間?梢哉f妖是人性中深藏且被壓抑的本性之一。孫悟空做妖的時候,是知名的革命家,最喜歡顛覆秩序和嘲諷權威,令后來的革命家也心生欽敬,引為知己。老孫做了佛之后,他的傳奇故事也就徹底結束,可見做佛之無聊。臺灣政壇上,現(xiàn)在也有一大堆戲謔江湖、率性而為的大妖小妖,自封齊天大圣,發(fā)動草根革命,把政治和社會運動攪得風生水起。臺北某個深洞中,還盤踞著一產自中土、性情陰桀的千年老妖,喚作李敖;
他有一位革命戰(zhàn)友,是位姓陳的女士,據說已駕霧西行,正通過電子云霧致力于傳播蓬萊“妖法”。
在臺灣的時候,還遇上了規(guī)?涨暗呐_灣各地原住民在臺北“出草”。所謂“出草”,是原住民受到外來侵害或侮辱時所采取的非和平行動,包括以冷兵器獵頭、斬首之類。當我置身于山地服裝博覽會式的“出草”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這只是原住民各族的一次針對當局的“反歧視、爭生存”的和平抗議,是島內多元政治中的一景。島內政治都帶一點表演加狂歡的性質。其實政治哪有絕對真誠的?做秀總比打仗好。
無黨籍“立委”高金素梅是“出草”行動的領導人之一。這個具有一半原住民血統(tǒng)的美麗女人,李安電影《喜宴》中的“顧威威”,她扎頭帶和族人一起坐在街頭抗議的時候,比她當藝人時更可愛。高金素梅患過癌癥,經治療后有所好轉。她發(fā)愿做終身義工,并且在她的原住民身世中找到了精神依托,成為原住民在臺灣政壇上的知名代言人之一。她從政后,仍保留著當藝人時的一些夸張做派。臺灣的政治也許就是在這樣的夸張和興奮中透支了太多。不過,我依然喜歡這個戰(zhàn)勝了癌癥、回歸了部落、內心驕傲、夸張地全力以赴的女人。
當各個政治陣營都在宣泄他們的悲情記憶和希望訴求時,(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臺灣10多個原住民民族覺得他們所承受的不公正待遇和悲情比誰都多。小萌曾提到她干爸攀登合歡山的事,合歡山離大名鼎鼎的霧社不遠。1930年10月,發(fā)生了泰雅族英勇抗日的“霧社事件”,這場針對日本占領者的“出草”行動先以泰雅族的大勝開始,最終以部落戰(zhàn)士及老幼的戰(zhàn)死和跳崖慘烈結束。高金素梅的母親,便是泰雅族人。
在臺灣時還遇到一位草根政治義工──花蓮縣的“野姜花王子”徐正邦。在“3•19”槍擊案后的追問真相的群眾抗議活動中,正是這位文質彬彬的鄉(xiāng)野花農和其他幾個人率先突破警察設立的屏障,結果被關進了警局。野姜花在廣州我也買過多次,但都不如徐正邦贈送的香、靚、正。徐參與政治,全憑一腔善良而年輕的激情,盡管他其實已人到中年。
出演了《悲情城市》、《戀戀風塵》和《童年往事》的辛樹芬,突然急流勇退,人間蒸發(fā),仿佛暗示著臺灣一個文化時代行將告終。但是導演這些電影的侯孝賢,卻是老而彌堅,和林懷民、南方朔、幾米等人組織起政治聯(lián)盟,試圖阻止臺灣族群間日漸對立的悲劇?墒窃诒娐曅鷩W的臺灣,侯導演的聲音只能是越來越小,遠不如他的電影有力了。
臺灣知識分子中不乏具人格魅力的先驅者。在貧病中早逝的作家鐘理和(1915-1960),他的傲骨和對鄉(xiāng)土的摯愛、對命運的抗爭,成為臺灣寫作人的榜樣。而他與妻子鐘平妹在貧困漂泊中的相濡以沫,也是一段感人的佳話。平妹為支撐家計,種地、做小工,歷經艱辛,也歷經屈辱,但無怨無悔。鐘氏夫婦的生平,被記錄在李行導演,秦漢、林鳳嬌主演的電影《原鄉(xiāng)人》中。影片中還有鄧麗君演唱的插曲《原鄉(xiāng)情濃》,是一首傳達草根患難深情的海島山歌,這首歌后來被王菲翻唱得哼哼唧唧,充滿厭倦和慵懶情調。我想,也許古典的時代確實在無可挽回地消逝,但是,只要有鐘氏夫婦這種堅韌友愛的精神在,臺灣社會和臺灣人仍然可以收拾局面,理性從事,從悲情走向有希望的明天。
“米葫覓桑!”
小萌有一次在大陸的高速公路上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在北歐讀書時養(yǎng)的那只天堂鳥:因為愛天堂鳥的色彩和它自由的模樣,為了占有它的美麗,就把它帶回了家?墒钱斶@鳥兒被人占有,也就失去了光彩,失去它生命的動力和遠景,也失去了它的當下。由這件事,小萌想到人的生命的本質是孤單的,孤單的生命之間,可以分享好的東西,但是不能互相占有。
“小時候最不理解的是,為什么沒有永遠,F(xiàn)在長大了,明白占有不等于永遠。永遠就是這道理不變。”小萌悟出的道理,其實用在人類世界的所有關系上,都是合適的。
作為一個對歷史比較敏感的人,我不會簡單地排斥戰(zhàn)爭,戰(zhàn)爭、動亂是歷史感最強的事件,人們往往在戰(zhàn)爭期間而不是和平年代才會說自己在“親歷歷史”。然而戰(zhàn)爭也是社會總體代價最大的游戲。我在網上看到過某些大陸網友發(fā)表的令臺灣普通民眾實在是不能接受的一些言論和所謂“搞定臺灣”的蘑菇云圖片,我并不認為這些言論和圖片有利于妥善解決兩岸關系。我非常痛恨“臺獨”勢力要把臺灣人民裹脅進戰(zhàn)爭的不負責任的做法。但是,我也不認同某些網友簡單地把占有當作永遠的想法,百年來復雜的歷史和現(xiàn)實,決定了兩岸關系不是你占有我或我占有你的關系!昂狞c”中明確提出:“和平統(tǒng)一,不是一方吃掉另一方,而是平等協(xié)商,共議統(tǒng)一”。而2002年中共十六大報告也非常恰當?shù)刂赋觯骸按箨、臺灣同屬一個中國”,也就是說,兩岸可以和平地共享一個中國。這是一種值得追求的理想狀態(tài)。
據此,筆者也曾提出兩岸關系的未來模式,可以用“兩岸聯(lián)合”替代“兩岸統(tǒng)一”。
針對臺灣與大陸長期分治的具體情況,尊重臺灣主體性、尊重臺灣人民的回歸安排才是對這段歷史最恰當?shù)幕貞,而歸心的回歸,才是真正的回歸。為此我們應當多做讓臺灣人民漸行漸近的事情,少做讓臺灣人民漸行漸遠的事情,盡最大努力拉近兩岸人民的內心距離。
每當聽到臺灣霧鹿布農族長老和兒童用“八部合音”唱誦出的“米葫覓!保∕ihumisang,“祝福你”的意思),總讓我感到這些鮮活、善良的血肉之軀離我是那么近。我也很想把這些布農族歌謠送給上面我所提到的那些網友們并且祝福他們。
2004年7月我在臺東西太平洋海水中和當?shù)匦『⒔徽剷r,岸邊山頭上,F(xiàn)16戰(zhàn)機掠過天空。隔日,又有幻影戰(zhàn)機在高速公路上起降的現(xiàn)場直播。這是臺灣方面的“漢光20號”演習?梢粋“漢”字,道出的仍是中國人內部的一場爭斗。對于兩岸來說,仍然有重新合為一家的基礎;
對于絕大多數(shù)無辜的臺灣人民來說,他們也不愿意被一輪輪的悲情所持久纏繞。我們應當盡最大努力,尋找最妥當?shù)霓k法和路徑,以最大的善意、誠意、耐心和最小的代價,和平解決兩岸問題,盡量避免在百年悲情之上,又添更大的悲情。(2005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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