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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千刀萬剮

發(fā)布時間:2020-04-11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談大陸之行      人物周刊:4年多前您的大陸之行,最深的感受是什么?   李敖:終于活著回去了,一個臭老九還能受到那樣的歡迎!我這么囂張、快樂地回去。
  
  人物周刊:您在北大的演講,可惜我們沒能看到直播,您對演講滿意么?
  李敖:大體還好,因為我演講不能像連戰(zhàn)那樣背稿子,也沒有像美國總統(tǒng)那樣有提稿機(jī),我們都沒有的,只有土法煉鋼的方法。
  人物周刊:之前有精心準(zhǔn)備嗎?
  李敖:有深思熟慮的保密,他們千方百計來打聽(想事先知道我要講什么)。我的(謝絕)理由很好玩――我和你們一樣:愛中國、反對美帝、反對小日本、反對臺獨,我和你們一樣的,不用怕。
  他們把我定義是自由主義者,怕我宣傳這玩意,可是我在大陸放棄了,我擁抱憲法,因為憲法條文比自由主義追求的還要有實際意義,法律不落實,憲法就沒有功用嘛。馬克思主義者也要憲法。他們都沒想到我放棄了(直接談)自由主義。
  人物周刊:事后回想,哪些地方講過頭了,哪些地方該講更重一點?
  李敖:適中,到第二場――清華的演講就溫和了。這里面有很多內(nèi)部原因,他們覺得太重了。
  我很驕傲,我在北京念小學(xué)的時候有一個把兄弟――詹永杰,我說我不在清華講了,我回去了,他說你別開玩笑。后來就這樣了。
  人物周刊:您此行對北大和北大學(xué)生印象怎樣?和臺大比呢?
  李敖:比臺大好太多了。北大學(xué)生用功,臺大學(xué)生不用功嘛。北大還是了不起的,可是我必須說,涉及到思想層面、社會科學(xué)或者政治面相上,不好。原因是被框框套太久了,盡管他們不承認(rèn)。
  
  談臺灣
  
  人物周刊:近5年前我采訪您談兩岸問題,您說“50年不變就好了”,那50年之后呢?
  李敖:鄧小平說過的,50年不變,50年之后就更不變,不在話下了?墒菃栴}出現(xiàn)了,美國的基辛格見過兩次毛主席,有記錄,我們就看到很多很妙的記錄,有兩段內(nèi)容幾乎一樣,毛主席說的――臺灣反動分子太多了,我們不要,給你們美國;可是100年以后,兩次都說100年以后,我們要,即便是動手我們也要。第二次時基辛格補了一句話,上次你講過了,可老毛還是要講。
  大陸和臺灣的關(guān)系就是,一個是大國思考,另外一個什么都不是。大國思考就能夠忍耐,只是說你不要獨立,你暗地里搞什么我不理你,你自生自滅誰也不甩你。
  我是真的不希望臺灣惹麻煩,現(xiàn)在東協(xié)+1,+2,+100都沒有臺灣了,臺灣已經(jīng)出局了。幾年前我就說了,臺灣要靠觀光,臺灣沒用了。
  現(xiàn)在大家都維持著一些錯誤的觀點,認(rèn)為臺灣維系了中華文化的一些東西,什么故宮博物院啊。這是不對的,我舉個例子,臺北故宮65萬件文物,真正流失在國外的160萬件,要是說中華文化靠故宮的寶貝,那國外比中國還多,兩個故宮都比不過外國。要真以為手里捏著些古董就代表著中華文化,那對不起,中華文化在外國。
  這個錯誤就是為了大家高興,為了維系感情,F(xiàn)在兩岸聯(lián)系點多了,蔣氏父子也變成聯(lián)系點,太荒謬了。
  人物周刊:讓您來談?wù)纹鋵嵤且患艿图壍氖?但我們還是想知道,馬英九上臺一年了,他干得怎么樣?您怎么評價?
  李敖:什么都不是嘛。
  我說個笑話,臺灣的小學(xué)生猜拳,贏了林志玲嫁給你,輸了陳水扁送給你。黨中央(在臺灣也就我敢講黨中央,因為我在臺灣被當(dāng)成共產(chǎn)黨)推遲了統(tǒng)一,結(jié)果沒有把林志玲嫁給我,把蔣介石送給我了。(笑)老的折騰了我26年,兒子又搞了十幾年,父子總共折騰39年;斓袄畹禽x12年,又來了個混蛋陳水扁8年,現(xiàn)在又來了個小XX馬英九。
  他當(dāng)選,政見就一條――你不選我,他比我還壞。臉蛋也漂亮,就這么簡單。
  人物周刊:您看臺灣政治人物哪些還不錯?像樣子的你說過有許信良,還支持宋楚瑜。
  李敖:許信良在民進(jìn)黨內(nèi)的大陸看法是比較正確的。宋楚瑜是個干才,有技術(shù)有技巧,但這種做法是蔣經(jīng)國式的,會把人累死。309個鄉(xiāng)鎮(zhèn)一遍又一遍走,胡鬧嘛。真正的政治人物不可能事必躬親的。司馬懿抓到諸葛亮的小兵,小兵說打軍棍20以上的,丞相都要親眼看到。司馬懿笑笑,這王八蛋肯定會累死,果然諸葛亮就是被活活累死的。
  人物周刊:這次來臺灣,感覺族群對立、藍(lán)綠分割的情況好些了,一般會認(rèn)為由亂而治是民主制度建設(shè)過程中的必經(jīng)階段,您對臺灣在華人世界里的民主實踐,仍然評價不高么?
  李敖:沒有民主,假的。共產(chǎn)黨黨員7000萬,13億人口,18:1的樣子,至少18個人里有一個,還是有規(guī)模的。民主就是投票、民選,南美那些獨裁者就說:投票是你們的,算票是我們的。臺灣議會里屢次出現(xiàn)不讓人投票,議會為什么不讓人投票,為什么攔截?典型的假民主。
  
  談大陸
  
  
  人物周刊:您是歷史學(xué)家,能否為中國指一條沒有刀光劍影的路?
  李敖:過去第一個階段,中國共產(chǎn)黨背負(fù)的歷史包袱實在太重了。第二個摸著石頭過河,鄧小平講的,為什么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因為社會主義不夠嘛。第三段,李敖講的,我用蘇州一句土話概括,捧著卵子過河。現(xiàn)在不是么?大家穿一樣的西裝,打一樣的紅領(lǐng)帶,每個人都不敢鬧事,你盯著我我盯著你,都是黨校畢業(yè)的。
  我們可以承認(rèn),現(xiàn)在的領(lǐng)導(dǎo)人是很好的技術(shù)官僚,講大開大闔當(dāng)然趕不上毛主席,可是現(xiàn)在不需要毛主席這個階段了。幾個月前我家來了一個小客人――毛主席的外孫女孔東梅來看我,我說你是毛主席思想的真正實踐者,毛主席說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你們現(xiàn)在整天請客吃飯,說明革命成功了嘛。我覺得現(xiàn)在是好的,按規(guī)矩來,不會再讓彭大將軍“坐飛機(jī)”了。
  但是我們付出的代價太大,鄧小平說1949年之前我們和國民黨斗了28年,其中打仗打了22年,1949年之后到文革后兩年,前后30年都是在斗來斗去。
  人物周刊:以您對兩岸中國人性的了解,未來中國人還可能有戰(zhàn)爭的動蕩歲月嗎?
  李敖:他們最怕這個了,捧著卵子過河嘛。
  人物周刊:您關(guān)于美國、關(guān)于毛澤東、關(guān)于民主政治的一些見解,坦白說在大陸思想界引起過很大爭論,您自己是千山萬水我獨行,但思想是要傳播給大眾的,您為什么會有這些高論?
  李敖:這個是很正常的現(xiàn)象。你知道美國有多么大的吸引力嗎?我們在臺灣就是這么長大的。當(dāng)然,像美國這種思路也沒錯啊,但是我李敖開始反思,我們接受你們美式的民主,能不能也接受你們美式的生活標(biāo)準(zhǔn)?我們不能只要美式的民主,也要美式的生活標(biāo)準(zhǔn),也很合理嘛。那好,要8個地球才能夠解決污染問題啊。
  美國絕不會接受你們的生活標(biāo)準(zhǔn)和我一樣。美國就是這樣啊,我們兩國訂交了,我們大陸訂立一個《與夏威夷關(guān)系法》,我們賣武器給你們一個州,你們美國接不接受?你不會接受的。那為什么你們會有《與臺灣關(guān)系法》?美國就是宣傳輿論太強了,排山倒海而來,沒完沒了的,我們抵擋不住。
  你看這次奧運,美國導(dǎo)演斯皮爾伯格說你們援助蘇丹,所以我不來了。可是我們查歷史,中華人民共和國援助蘇丹之前,有18年的歷史是美國在援助蘇丹。蘇丹變成沒有人權(quán)的巨獸,是美國培養(yǎng)起來的,我們中國才援了幾年啊?我們要是不這么看問題,就被他們糊弄過去了。好,“9•11”雙子星大樓你死了3000人,無辜的,可是最近伊拉克的照片出來了,一個小孩子渾身都是泥,掛著個奶嘴,死掉了。
  人物周刊:大陸當(dāng)下的議題很多,最重要的議題之一是行政體制的改革,您過去一直沒有談。
  李敖: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什么?一胎化合不合理,對于小夫妻來說,當(dāng)然不合理,可是人口膨脹起來,絕對不是人多好辦事,要砸鍋的。美國參議員罵中國不人道,可是如果不一胎化,人口爆炸了,你會不會救我?中國人10個人分不到一只羊,新西蘭一個人分30只羊,你要不要分羊給我?
  問題就在這里了,難道說北京不知道一胎化不人道么?當(dāng)然知道,可是為什么這么干,整個國家受不了啊。
  從個人感受來看,小市民要自由要民主,要兩個小孩,都沒錯,可是對國家而言,我最喜歡舉阿拉斯加的例子。當(dāng)時帝俄要把阿拉斯加賣出來――72萬美金,一畝地7分錢。美國國務(wù)卿Seward就買下來了,美國全國人罵他,神經(jīng)病,買個冰箱干什么?那時候也沒什么核子戰(zhàn)爭。就是有這個土地對我們有利。如果阿拉斯加在蘇聯(lián)手里,不需要制造長程飛彈,就把美國干掉了,所以政治家的眼光和小老百姓是不一樣的。
  人物周刊:說句不敬的話,我覺得您有雙重標(biāo)準(zhǔn),當(dāng)談到臺灣問題,談到普遍的政治原則時,您是代表理想主義的、正義公正的,可談到大陸問題,您采取的就是現(xiàn)實主義的、歷史合理論的觀點。
  
  李敖:一點不是雙重標(biāo)準(zhǔn),而是不同的起點。60年前,我們來臺灣的時候,來了300萬人,連老百姓和軍人?墒怯3萬萬人留在大陸,就是共產(chǎn)黨接收的壞分子,有土匪,有強盜,有老國民黨,大部分干掉了,留下來一些樣板――國民黨的將軍們還有末代皇帝。工廠統(tǒng)統(tǒng)被炸掉了,能搬走的全都搬走了,國庫92萬兩黃金搬走了,故宮65萬件古物搬走了,一窮二白。毛澤東去莫斯科給斯大林磕頭,那么苛刻的條件,借多少錢呢?借了3億美金,那個錢就是國民黨搬到臺灣的錢。
  我對共產(chǎn)黨是這么看的――就是國民黨的終點是他的起點。1949年毛澤東56歲了,周恩來51歲(蔣介石63歲。我的頭腦還是非常好的啊,記得非常清楚),急于富國強兵,急于把天堂造出來,就開始大躍進(jìn),什么招都來,鬧了個不可收拾。陸賈早就說過:馬上得天下,不能馬上治天下。
  人物周刊:您在節(jié)目中質(zhì)疑說大饑荒不大可能餓死3000萬人,就算只有1000萬,難道這些死去的生命沒有價值嗎?
  李敖:問題就是你要怎么辦?就是這么簡單。為什么我要在北大談憲法,就你的鍋下你的面嘛,就是要落實、實行1982年以來的憲法!能把1982年憲法實行,我就覺得不得了了,何必唱那個高調(diào)呢?
  人物周刊:您的見解中有非常強烈的民族主義和國家主義立場,我想這和您歷經(jīng)戰(zhàn)亂有關(guān),我覺得您關(guān)注的議題和大陸知識界的議題不對等。
  李敖:當(dāng)然不對等了,很正常。我這次給鳳凰做節(jié)目的時候(鳳凰衛(wèi)視最近給李敖先生拍攝了一個來臺六十年的專題片,即將播出),專門用手摸著《南京條約》(我把它找出來,借了故宮的),戴著手套看。里面寫著,你可以不把香港還給中國,九龍也可不還,但新界要還,是你租借的99年?墒青囆∑胶腿銮袪柗蛉苏勁械臅r候非要不可,為什么?中國共產(chǎn)黨可以不給你水喝,干死你。撒切爾夫人就說,你要是這么威脅的話,香港就變成空城了。鄧小平就說空城也要。
  可是這種觀念啊,現(xiàn)代的年輕人已經(jīng)不太知道了。年輕人會走希臘路線,希臘人就說,我們是世界公民。
  人物周刊:您在談及大陸問題時,如果還是用富國強兵的思路,國家主義優(yōu)先,有沒考慮過在大陸能否有共鳴?
  李敖:可是大家在得到富國強兵的保護(hù)之后,尤其是強兵保護(hù)之后,就不覺得了。我看過日本軍人騎著馬在我眼前經(jīng)過,你們沒有這種亡國的感覺。
  世界怎么會終結(jié)呢?你美國人是怎么對待阿拉伯人的? “9•11”出來之后,現(xiàn)場訪問美國人,他們說為什么他們這么恨我們啊?小布什也說,為什么他們這么恨我們呢?人家拿命來和你同歸于盡,能說是“迷信”兩個字么?美國人完全不能反省。
  這種話你無法和小老百姓說,他們聽不進(jìn)去的,他老說“餓死兩千萬,餓死三千萬”,“你拿錢買阿拉斯加關(guān)我什么事”,“你造原子彈對我沒意義”,從這個角度看,確實就沒任何意義。歷史學(xué)者就是這么看的啊,老百姓不這么看,就看眼前的。
  
  談天下
  
  人物周刊:那您觀察大陸現(xiàn)在的大問題是什么?臺灣的大問題又是什么?
  李敖:臺灣沒有問題,臺灣出局了,就只能靠著觀光來活。臺灣的這些電機(jī)企業(yè),什么張忠謀、李忠謀啊,只要大陸和外國廠商掛鉤,都玩完了。
  中國大陸我有點擔(dān)憂,這種好景能否經(jīng)受住特殊意外的出現(xiàn)?金融海嘯就是大意外啊。鄧小平去美國,卡特總統(tǒng)說你們不讓人民出境,人民沒有遷徙的自由,鄧小平說你要多少人?1000千萬?我送你1000萬中國人你要不要?你不要嘛,那你閉嘴。果然卡特就閉嘴了。我出來1/26,出來5000萬人難民在全世界流傳,世界就得垮掉。
  人物周刊:您如何看日本?
  李敖:日本人完蛋了,斷子絕孫了。日本人就是少子化太嚴(yán)重了,他們沒有真正成為大國的條件。
  人物周刊:俄羅斯呢?
  李敖:俄羅斯不可測,我看到一個紅樓夢的現(xiàn)象――大家族要垮,都是從內(nèi)部垮掉。俄羅斯的接班人,都是原來的核心分子,普京就是克格勃嘛。外面人搞了半天,都是旁敲側(cè)擊。
  我當(dāng)“立委”的時候,連戰(zhàn)下令買美國那個雷達(dá)系統(tǒng),花300億臺幣。買的理由是什么呢?改善兩岸軍事均衡態(tài)勢。大陸的飛彈打出來后,我們7分鐘后就知道了?墒侵烙惺裁从媚?7分鐘后飛彈都到我們頭上了,而且這個算法還是從新疆發(fā)射飛彈。大陸為什么這么笨呢?他們就不會從福建發(fā)送么?買這個干什么?給美國人買的。從新疆發(fā)射,到美國要20分鐘。買這個武器就是給美國人買的。
  但是國民黨、民進(jìn)黨居然都全體通過了,這就是“漢奸政權(quán)”嘛。為什么臺灣的“國防部長”下臺,我送給他一個大奶嘴,奶嘴就是吃起來過癮,但是沒什么營養(yǎng)。
  人物周刊:您怎么看中國大陸的外交政策。
  李敖: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打了一半,蘇聯(lián)革命了,列寧說我們新政府,不打了。德國說不行,我們還得打你。就只好訂條約,蘇聯(lián)賠慘了,賠土地賠錢,賣國條約嘛?墒橇袑幩麄冇行判,總有一天我們會拿回來的,后來果然拿回來了。
  現(xiàn)在是一樣的老問題啊。釣魚島問題,鄧小平說掛那里,下一代人比我們更聰明,他們來解決。
  人物周刊:這就犧牲了多少無辜小民,包括許許多多的慰安婦,您在臺灣也支持王清峰、高金素梅她們做了許多援助受難者的事。
  李敖:這是一個最動人的題目。香港1960年代的難民潮,一對小情侶一起跑,游泳游到一半,男的淹死了,這個女孩子抓著男朋友的尸體繼續(xù)游,死也要埋骨在我們要去的地方。非常動人的故事。
  從小夫妻觀點來看,完全沒錯,我們活不下去了?蓮恼挠^點來看,當(dāng)政者管不了那么多。在一個亂世里面,有人成功有人失敗,有的人就成倒霉蛋了。
  
  談百年中國歷史
  
  人物周刊:讓我們回到1919年的五四,如果沒有發(fā)生火燒趙家樓事件,左翼暴力文化沒有發(fā)育起來,文化運動還只是思想界內(nèi)部的事,那這90年來中國會是一個什么樣子?
  李敖:你要反過來看,周恩來都說過,多少次都覺得不行了,但彷佛有天命一樣救了共產(chǎn)黨。政治人物有賭徒性格,只要我在桌子上面,我就有贏的機(jī)會,運氣好可以多贏,運氣不好可以少輸,而不是下臺。
  人物周刊:國共爭天下的過程中,哪些歷史節(jié)點是最關(guān)鍵的?西安事變是嗎?
  李敖:西安事變不算,我已經(jīng)考證過了,西安事變之前,國共雙方已經(jīng)搭上線了,等于都已經(jīng)上床了,媒婆還在忙,媒婆就是張學(xué)良嘛。
  長期來看歷史都是必然的,沒有什么轉(zhuǎn)折點。亂世里面就是有倒霉鬼啊,王實味就是。不光是普通人倒霉,國家主席都是啊,國防部長也是,哪一個不比你大?所以我覺得有一個情緒特別不好,就是怨。怨是沒有出息的,人類就是有不公平,就是有倒霉的。
  我就是運氣好,我的老師殷海光49歲就死掉了,蔣介石活89,他敵人比他多活40年,那你怎么反對你的敵人呢?所以我笑殷海光,哲學(xué)家得了胃癌死掉,就好像神父得了梅毒死掉一樣。
  
  談李敖是怎么煉成的
  
  人物周刊:您一生以強者自期,到現(xiàn)在怎么看待您這一生?
  李敖:我對自己的期許就兩點:第一是如何有一個好的人格;第二、如何有一個好的頭腦。我給鳳凰做節(jié)目的最后一集,我掛出了林則徐女婿沈葆楨尋臺時的一副對聯(lián),寫給鄭成功的,說他“是創(chuàng)格完人”。
  我給臺灣、給大陸創(chuàng)了兩個:一個是人格;一個是風(fēng)格。你可能覺得我在吹牛,我對我的人格評價高過我的文字。就這么一個臭老九,還能耍到現(xiàn)在,沒有加入政黨,也沒屈服誰。
  
  人物周刊:您這一生有遺憾么?
  李敖:(笑)有。女朋友不夠多。我給你講一個笑話,別人問我,你這么多女朋友,空中小姐、女明星、歌星,還不夠么?
  我就講了一個故事――一個小女孩在馬路邊上哭,有10塊錢銅板掉水溝里,撈不回來了。我說你別哭,我給你10塊錢,結(jié)果還哭。她說不然就20塊了。我要是不坐牢,女朋友就多了。說起來很坦白,和女朋友之間的是真的,下了床之后全是假的。
  人物周刊:我的觀察,尼采的權(quán)力意志論在您身上有強烈體現(xiàn),沒受過尼采的影響么?
  李敖:不會,他思想混亂。我特別欣賞頭腦清晰的。我對自我的期許也是如此。
  人物周刊:您意志堅強,在很年輕時就要面對生死,您的生死觀如何形成的?
  李敖:其實這是可以訓(xùn)練的。我不怕疼,好比我腳趾丫開了,醫(yī)生要用針從裂縫中穿過去,穿的時候我還是和醫(yī)生談笑自若,和關(guān)公一樣刮骨療毒,醫(yī)生很奇怪,我說我能控制我的疼痛,疼是意志的部分。
  蘇聯(lián)的那個元帥朱可夫拔牙的時候,牙醫(yī)要給他打麻藥,他不要,他就給你看元帥拔牙是不要麻藥的,把人都嚇?biāo)懒?他也是可以控制自己沒有疼的感覺。莎士比亞的說法――所有哲學(xué)家都是怕牙疼的,就是這個意思。
  人物周刊:在遭受刑求、有牢獄之災(zāi)時,有過對死亡的恐懼么?
  李敖:坐牢的時候沒有,因為我罪不至死,這一點我看得非常清楚。可是我現(xiàn)在不是有了對死亡的恐懼,而是要去面對死亡了。我今年74歲,去年才死的那個世界三大男高音、大胖子帕瓦羅蒂,和我一樣大。母親死之前我還沒這種感覺,我和閻王爺之間還隔著我母親,現(xiàn)在我母親去世了,我和閻王爺直接面對了,才發(fā)現(xiàn)怎么搞這么近了?!
  人物周刊:您年輕時也是“慘綠少年”,大學(xué)時代還為情事自殺過,怎么變成后來的樣子?
  李敖: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人是可以磨練的。笨的人不斷犯錯誤,聰明的人知道該如何選擇。我現(xiàn)在訓(xùn)練自己就可以沒有負(fù)面情緒,什么是負(fù)面情緒,就都是不好的情緒?鄲腊,憤懣啊,怨天尤人啊,我沒有這些情緒。正面的我都有:快樂、囂張啊。原來負(fù)面情緒是可以消滅的!
  你多愁善感,你看見花也發(fā)愁,還要葬花對不對?如果你想花是花,我是我;太陽是太陽,我是我;月亮是月亮,我是我,我們欣賞它的美,不把自己和他們捆在一起,這就是聰明人的做法啊。
  人物周刊:其實您是一個有入世和救世情懷的人,玩世的一面是怎么來的?
  李敖:玩世這一面,可能是受了美國人的影響。我一輩子沒去過美國,也沒出過國,如果說美國人有什么優(yōu)點,就是幽默感,幽默感是很重要的。
  人物周刊:這個優(yōu)點您年輕時、穿長衫的時代有嗎?
  李敖:那當(dāng)然沒有了。我說一個例子,德國人,納粹,是聽著瓦格納后殺人。美國人是講著笑話后殺人,這是最大的不同。格調(diào)比德國人低,但美國人的確有幽默感。
  人物周刊:您年輕時在軍隊呆過,機(jī)緣巧合也和臺灣的演藝界混在一起,比如和李翰祥、劉家昌他們,都能如魚得水,怎么做到的?
  李敖:這一點我是受了胡適的影響,他平?戳怂兹丝梢灾v幾句俗話。我很隨和的,我在軍隊時就了解了一個道理:你講他能聽得懂的話,你只能得到他的腦;你講他能說的話,你才能得到他的心。就是我跟你一樣講粗話的時候,你才能對我認(rèn)同。
  人物周刊:您的反宗教立場,現(xiàn)在還堅持嗎?
  李敖:年輕時我是無鬼論者,現(xiàn)在我談不可知論。有沒有鬼我不知道,只是理論上相信沒有鬼,斷言沒有鬼也是沒有證據(jù)的。
  人物周刊:您批評宗教的精神鴉片性時,沒考慮到宗教有益于世道人心這一面嗎?
  李敖:我很羨慕啊,我一個朋友媽媽死掉了,還很快樂,認(rèn)為上帝來接她了。人偏執(zhí)可以偏執(zhí)到這個地步,恐怖啊!我開始騙自己,可是騙不到。
  不可知就是不可知啊。我看到愛因斯坦的傳記里,他為上帝擲不擲篩子,和所有科學(xué)家打?qū)ε_。這就是我的缺點――我的數(shù)學(xué)不行,所以我對理科的了解還比較局限。(笑)愛因斯坦也這樣感慨,感慨自己的數(shù)學(xué)不好。
  人物周刊:您有很多面向,不同角度會有不同的李敖印象,這是自己修煉的結(jié)果還是天生如斯?
  李敖:我跟您說,這都是后天學(xué)的,而且可以從書本里面磨練出來。我沒單獨佩服什么人物,你不要笑,江青那個臭婆娘,在受審的時候,一點都不孬,你再看看吳法憲他們,都成了孬種,她會講狠話,我是失敗了,可是我不孬。這一個單項就吸引了我。我沒有一個朋友,自己摸索,一個人關(guān)著門做皇上,自己亂搞。
  人物周刊:您最真實的一面我們是看不到了,獨處時一般會是怎樣?
  李敖:就告訴你一點,絕對不會有生悶氣的時候,只有水平的感覺和快樂的感覺,如果有一點點沉悶的感覺,那就技術(shù)上把它擊倒,tko(技術(shù)擊倒)嘛。(好比拳擊時)打你眼睛,眼睛流血了,裁判說你不能打了,tko嘛。人生也是一樣,悶悶的,那洗個澡吧,或者騎車,可能騎一身大汗,情緒就會改變。運動非常好,可是我不方便,出去跑啊游泳啊浪費我太多時間。
  人物周刊:您的人生道路,是陰差陽錯,還是高度規(guī)劃好的?
  李敖:我都是按照小時候在北京定的方向在走。那時我覺得我是個很好的會寫文章的人,后來發(fā)現(xiàn)自己還可以講話。都是后天訓(xùn)練的,我做了2000場電視節(jié)目。是這么一個特立獨行的單干戶。
  有一些美國所謂的學(xué)者和我說,如果你在大陸,沒出來,你會這樣嗎?我說我有那么笨么?我可能做了王洪文,他和我同歲,我有我的方法。當(dāng)然我也可能會倒霉,像郭沫若兒子郭世英那樣,26歲就被干掉了。可為什么就會倒霉呢?也許就會沾了便宜啊。錢鍾書的說法很有趣,文革倒霉的人就是他自己鬧事,都是你們自己惹來的,可錢鍾書自己在家里也不能避免外面打架啊,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再談女人
  
  人物周刊:我覺得您警惕性很強,是坐牢后遺癥,還是因為您獲得的愛不夠多?
  李敖:千萬不要接受這些心理分析的玩意,都是不準(zhǔn)確的。像我就完全沒有戀母情結(jié),可是戀母情結(jié)被他們說得頭頭是道的。心理學(xué)說分析夢很有道理,但是一到分析夢的內(nèi)容就胡說八道了,哪里有那么好解釋的?!
  人物周刊:我姑妄言之,您姑妄聽之。我覺得您還是最愛胡因夢。
  李敖:那是你太不了解我了。她是個漂亮女人倒是真的,很少有女人能這樣――在一個公共場合里,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奪走。她不單是漂亮,她有一種氣勢。
  人物周刊:那您為什么在她50歲時還給她送花,而且那個告白似乎有些酸溜溜。(笑)
  李敖:這就是我的厲害地方啊!50朵荷蘭的玫瑰花,還配了一個法國的花盆,花了我8000塊錢給她。后來報上登出來她也非常感動啊。其實我是提醒她――你50了,你老了。
  人物周刊:您罵兩蔣父子、罵國民黨、罵民進(jìn)黨很英勇,可您下筆為什么對您尊重的老師輩,對和您曾經(jīng)有過情愛關(guān)系的女人也不留情呢?看了您的自傳告白,我想很多讀者都有此一問。
  李敖:事實上已經(jīng)夠留情了,我罵我前妻,她做了多少壞事啊!你們都不了解她,我對她一直不諒解,直到臺灣有一個人,施明德,他的前妻出現(xiàn),我才諒解我的前妻。(施明德)前妻,那么丑的老太太,門牙都不全,看看我的前妻多漂亮。你不知道當(dāng)人有了偏執(zhí)狂以后,你的前妻最麻煩。
  人物周刊:您有個觀點,女人長得漂亮就好了,就不要有思想了,很反動啊。(笑)
  李敖:沒一個有好下場的,就是作怪嘛。像我的前妻就是。她有了小孩子,她斷定是男的,現(xiàn)在斷定男女檢查就知道了,她不愿檢查,她就照男的來處理,結(jié)果生出來一看是女的,大叫怎么生出來女的?她得了癌癥,本來應(yīng)該動手術(shù),她不肯,跑到印尼,說有一個醫(yī)生伸手一摸,你的癌癥就沒有了。結(jié)果摸了半天,回來以后還有。怎么可以這樣無知?這不是我糟蹋她,這是她寫在自傳里面的。只是這一章在大陸版本里給刪掉了。你看她漂亮,你就會原諒她的一切,可是人怎么可以這么荒謬?
  
  人物周刊:您這種女性觀,您對臺灣新女性的批判,現(xiàn)在是完全政治不正確了。
  李敖:肯定不正確嘛。(笑)這些人的頭腦怎么可能辨別是非呢?可是她有相當(dāng)高的知名度或者偏執(zhí)狂,反倒影響別人。
  人物周刊:您還是喜歡那種秀美修長的女孩子嗎?
  李敖:我喜歡的女孩子,5個字(他一字一頓曲著一個個指頭數(shù))――瘦、高、白、秀、幼,我的朋友都喜歡成年的女人,風(fēng)騷,有戀母情結(jié),都是笨蛋。(笑)
  人物周刊:您這是強者性格,喜歡女孩子比較傳統(tǒng),比較纖細(xì)柔順的。
  李敖:模特走秀,好看,可是不能上床,太硌了,走過來和躺床上就不一樣。這種辨別就很細(xì)膩的。
  人物周刊:那您肯定不喜歡西方女子了。
  李敖:美國人都瘋掉了,女人都muscle(肌肉型),太糟糕了,我覺得女人太壯了不好看。
  人物周刊:您對您的前輩比如老師姚從吾先生的批評,夠苛刻的,其實您也說了他很多好話。
  李敖:我沒有批評他啊,我只是說他笨,他其笨無比。(但)我還有很多面你們是看不到的,我會去他的墳前看他,我就說要(之前探路的朋友)把墳前的草都清掉,你們要給我照片看。就是前幾天的事情。
  人物周刊:包括對殷海光太太的批評,您其實很尊重、贊美她的,卻又說她是教棍。
  李敖:這就是好的中文,有黨棍,有棍子出現(xiàn)了。用信仰者、迷信者都不行,用棍子才能形容可惡的一面。
  人物周刊:劉會云后來去了哪里?在您的眾多女朋友中,您筆下對她格外憐愛,稱她“知我最深,護(hù)我最力”。
  李敖:不清楚,后來和一個男演員結(jié)婚,以后就不清楚了。在鳳凰的節(jié)目中,我還給她寫詩――明知你即將遠(yuǎn)走,明知我志不移,明知他灰飛煙滅,也要下這盤殘棋。這說明你出國了,我還在臺灣和這幫人攪,結(jié)果下了半天是一盤爛棋。
  我在60年代就有這種感覺,我浪費了很多生命,可是我沒辦法,我打比喻――孫悟空被二郎神打的時候,二郎神派狗來咬他,你知道吧,孫悟空沒辦法,只好打狗嘛。所以我有很多和狗作戰(zhàn)的記錄,原因就是我無法選擇我的敵人。
  
  談家人、情人和教育
  
  人物周刊:您處理年華老去的事情相當(dāng)灑脫,比如長住在陽明山,一星期只回市區(qū)見家人兩三次,都是您有意識安排的嗎?
  李敖: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獨家的――我一直有情婦,很年輕的情婦,17歲的,以前是我的模特。可是我前列腺開刀的時候,我躺在醫(yī)院里面,陳文茜來看我,夜里10點,她看到一個小女孩子站在我的旁邊,竊竊私語,陳文茜一來,她就走了。陳文茜問我這人誰?我說我的情婦,她說那你和她談什么呢?我說我要遣散她,就是再見了。
  不是說前列腺開刀以后不好,而是沒有以前那么好,你懂我意思吧。我就說這是拳王阿里定律――他一拳出來,大概300磅,把你就打死了。哪怕他揮出去的拳只有100磅,我們還是打不過。他不是和你比較,而是和自己比。
  人物周刊:您在這里披露自己的私生活,如果我們的報道刊登出來,會不會對您的家庭生活造成影響?
  李敖:(微笑)不會,她看不到。
  人物周刊:關(guān)于教育話題,您覺得自己是一個好父親么?
  李敖:我可以說我是一個好祖父。我女兒和我差60歲,我兒子和我差58歲,你就必須得警醒,她/他太聰明,你那一套不靈了,F(xiàn)在的小孩子都比想象的要壞太多了,你說不能看A片,其實他早就看過了。
  人物周刊:您兒子今年17歲,你們之間有代溝嗎?
  李敖:我兒子對我倒不是不尊重,因為我比他壞太多了。(笑)所以很奇怪,從他身上看不出反叛。
  人物周刊:那會不會因為您太“壞”,他怎么也超不過您,只好放棄反叛了?(笑)
  李敖:我們經(jīng)歷的很多事情,都不是他所能理解的。我和他說,你拿個尺子去量小雞雞有多長,我陪他看過,他躲避不了這個誘惑。我過去也有過所謂的“慘綠時代”,有過“少年不識愁滋味”的時代,就是自己慢慢磨練,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爐火純青了。
  人物周刊:過去臺灣向大陸輸出精英文化,比如您的書等,現(xiàn)在則是輸出流行文化、娛樂節(jié)目,您孩子看電視嗎?
  李敖:不得了。真是敗壞人心。我對我兒子不管的原因,就是管不了,電腦在他手里,你搶不掉的。這就是美國文化的后遺癥啊。
  人物周刊:您自己斯巴達(dá)式的苦修方式,想過應(yīng)用在孩子身上嗎?
  李敖:沒有。我覺得小孩子成長的過程太復(fù)雜了,不是一個人能影響的。我自己也不是斯巴達(dá)式,過去的時候是,可是用這個辦法和自己過不去,多痛苦啊。
  人物周刊:假定您當(dāng)教育部長,您會做什么?兩岸的教育問題都很突出。
  李敖:主要是教科書的問題,教科書實在太無趣了。教科書的缺點,是請各科專家來編,而這幫學(xué)術(shù)界書呆子就會覺得自己的學(xué)科最重要,讓人發(fā)生不了學(xué)習(xí)的興趣,搞得考試成了敲門轉(zhuǎn)。
  人物周刊:您怎么看高考?我看臺灣的“補習(xí)班文化”也盛行得很。
  李敖:對于公平而言,是有好處的,就是用了中國古代科舉的方法,沒有錯。這是一個出人才的管道,別的出路堵住了,沒有管道,高考是一個火山口。
  人物周刊:您對大女兒李文有過愧疚的時候嗎?
  李敖:有過。我做政治犯的時候,她在美國,跟著姑姑們,沒人收留她。你們說她是釘子戶,其實她是錘子戶。她是一個典型的美國人,就是那種拼命消費,什么都看不順眼,到處結(jié)怨,不會體諒別人。
  她不通人情世故,我舉個例子,我說你家門口從來只許別人按門鈴按一聲,結(jié)果有一次送外賣的多按了兩下,完了,她就罵別人。我說你這樣做不對,下次給你的飯菜里可能就有口水了,怎么可以得罪廚子呢?
  人物周刊:您母親去世時,您流過淚嗎?
  李敖:沒有(斬釘截鐵)。我媽媽92歲(去世),走得很好啊,她生了8個小孩,7個都不要她,只有我要她。我又有錢,24小時護(hù)士照顧她。
  人物周刊:您年輕的時候會為女人流淚,有沒有過為天下蒼生感懷流淚?
  李敖:我覺得那就是負(fù)面情緒?赡苣憧戳吮瘎鳒I,但那是戲劇。你要知道,人間很多好的愛情故事只可能在戲劇里才有,真的人生不能有,那是要命的。悲慘的愛情故事,你當(dāng)事人碰到了,你是羅密歐她是朱麗葉,那怎么受得了?所以我贊成戲劇里有愛情故事,但是真實世界?對不起,再見。
  談詩書文章
  人物周刊:您現(xiàn)在還堅持寫古典詩詞,您怎么看自己在詩詞方面的功力?
  李敖:我可以把不押韻的詩改得押韻,這是我保守一點的評價。
  第二,我承認(rèn)中國舊詩詞不足以表達(dá)一些情緒,可是現(xiàn)代詩也做不到,大家都在摸索。舊東西推翻了,可新東西并沒有成功。朱自清的文章現(xiàn)在看起來很爛,茅盾的小說現(xiàn)在看起來也很爛,魯迅的東西不好,可你們都在捧,我不覺得。白話小說到張愛玲,我覺得寫得爐火純青,可是沒有什么思路。其他這些人,你在臺灣看到的這些人,我說他們是做人成功,做文失敗,因為互相交朋友,你捧我,我捧你。他們也和我不和,和我不來往。大陸說我是政治評論家,真是太小看我了。
  人物周刊:大陸有沒有您欣賞的學(xué)者或者作家?
  李敖:我不是說了么,涉及到社會科學(xué)和文學(xué)這方面的,除非古典研究這一塊,都被毀掉了。萬里的兒子、萬伯翱來我這里,我說文革的時候有《百丑圖》,他爸爸是抬轎子的,我說里面有我,他說怎么會有你呢?我說你看周揚的罪狀――反對魯迅,這就有我,所以我還有文革罪名啊。(大笑)
  人物周刊:您至少是臺灣讀古書最多的人吧?
  李敖:中國的古書不要讀完,太痛苦了。就是陳寅恪的故事,他從歐洲回來,夏曾佑,中國史學(xué)家,去看他,說真羨慕你,還有外國書可以看,中國書我看完了。陳寅恪說中國書有10萬種,你怎么可能看完呢?他說大部分都一樣。一句話點破中國書中國詩的毛病。中國詩在唐朝寫了4萬首,乾隆皇帝一個人就干了10萬首。干嘛?就是排列組合嘛。哪些是要看的,不要看的,這是要本領(lǐng)的。
  人物周刊:怎么做到讀書而不讀傻?
  李敖:我自己是極為特殊的例子,我本人極會讀書,別人書讀多了就成書呆子了,能把書看得這么活,能把重點記下來,這是我的本領(lǐng)。第二個就是“我注六經(jīng)”,就是如何表達(dá)出來的問題。我也是一點點心得:這個人怎么這么會看書,都能夠得到優(yōu)點?(笑)
  人物周刊:您自許“五百年來的白話文,都是第一第一第一”,您是怎么訓(xùn)練寫作的?
  李敖:都是自己琢磨出來的,所以我才覺得別人的文章不好。不好的原因,是從文言文跳到白話文這段時間之后,是空窗期,胡適他們寫不好。到了30年代就被寫亂掉了。毛主席的文章寫得好,可是他文章政治性太強了。
  從文言文到白話文,梁實秋在做,但他太生硬了,魯迅根本是受了日本文法的影響,是不通的。
  人物周刊:文學(xué)創(chuàng)作成就見仁見智,就我個人所見,您的言志散文特別好。
  李敖:(笑)這是你今天見到我講的最正確的一句話。
  人物周刊:您現(xiàn)在主要在做什么?好像創(chuàng)作很少了。
  李敖:我現(xiàn)在創(chuàng)作反而多,因為我現(xiàn)在電視不做了,就是自己悶頭寫。我現(xiàn)在寫的書就叫《陽痿美國》,寫美國怎么做惡霸的,陽痿是當(dāng)動詞用的。
  人物周刊:您很在意您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可惜《虛擬的十七歲》等大陸看不到。
  李敖:這本小說是新的小說,是用科技的觀點寫的,就是這個女孩子腦子里被植入了晶片,變成了一個很年輕、但是很智慧的女人。(問:為什么是17歲?)一個17歲的女孩子,什么都不懂,可是我希望她什么都懂,多好。真正的17歲很漂亮的,可是很淺薄,真正不淺薄了,四五十了,怎么行?(笑)
  這本書有黃色的東西,大陸不能出。我對黨中央不滿就是你不能(指不應(yīng)該)阻止盜印,你懂我意思吧?我那本《上山上山愛》小說有兩三種盜印本,你不能阻止,這就達(dá)到了效果。這個思路是許世友上將的,南京軍區(qū)不能看《紅樓夢》,用管制的方法太露骨了。
  
  人物周刊:發(fā)財對您有過誘惑力嗎?
  李敖:錢吸引不了我。我覺得做金錢游戲的人很蠢,尤其現(xiàn)在愛錢的人犯這個毛病,因為他們沒有下限。歷史上我就看到兩個人有下限,一個人是巴魯克(20世紀(jì)初美國資本家兼政治家),美國那個,他捐了一筆錢后不干了;還有一個是富蘭克林,他活了82歲,可是41歲時他就不賺錢了,革命去了,去放風(fēng)箏了。一般人做不到,一般人沒有下限。
  人物周刊:中國知識分子活到您這個境界的,可稱前無古人,以后會有來者嗎?
  李敖:我是好幾個原因的結(jié)合。第一個,我有這個不幸的遭遇,一般人受了打擊就消沉了或者犧牲了。
  第二,我的頭腦別人跟不上,對不起啊,因為沒有這樣的頭腦吸收這么多東西還能夠消化,并且還能夠辨別要不要,這個本領(lǐng)是不是需要一定的才氣,我不曉得。
  第三,像那個美國開國元勛Patrick Henry所說,不自由,毋寧死(give me liberty,or give me death)。我就改寫成give me liberty,or give me your death,你知道吧,一下子意思全改變了,就是我不做烈士,烈士你做。《北京法源寺》說的就是烈士,可烈士是輸?shù)。讀書讀到務(wù)實的狀態(tài),一般人做不到。我不做屈原的,你把屈原捧著,我覺得是病態(tài)思想,根本就是錯誤的。
  人物周刊:金庸也夠幸運,你們是一代人,雖然您批評他偽善,此外您對他怎么看?
  李敖:光說不練嘛。他筆下都是大俠,都有俠氣,他本人就是小氣鬼。信了佛教,財產(chǎn)還不舍得舍,信佛就是假的。他到我家我當(dāng)面和他講,他是個假的人。我也承認(rèn),從戲劇角度說,他的小說寫得蠻動人。
  人物周刊:作為您這一代知識分子來說,他的運氣比您好。
  李敖:(笑)能夠躲開共產(chǎn)黨的,和能夠躲開國民黨的,運氣都比我好。哈哈。他現(xiàn)在等于這么多年就是收利息的嘛。
  論定不蓋棺
  人物周刊:您這一生以戰(zhàn)士和文化英雄的面目為人所知,您想后人會怎么評價您?
  李敖:很真實的話,是女朋友不夠多,粗俗話,就是搞女人搞得還不夠多。為什么這樣子?因為你對你的男朋友都失望了,你對你的朋友們都失望了。
  人物周刊:您今天怎么看待人性?悲觀還是樂觀?
  李敖:有好的那一面,但是不要去勉強。我很在意這種很細(xì)膩的人際關(guān)系,所以才變得今天這樣落單,所以對別人不寄希望,就像你朝別人借100塊,一張口就會失望。我坐過牢,我知道,在你坐牢時指望老朋友的幫助,就像動物園里看斑馬一樣,高估別人,你會很失落的,而這種失落發(fā)生之后的感覺,痛苦、憤懣,我已經(jīng)沒有了,這是我最大的成功。
  人物周刊:你有發(fā)自內(nèi)心敬佩的人嗎?
  李敖:到今天為止就去照照鏡子。講我和陳文茜的關(guān)系好了。她這么出名的人,但她從來沒有收到我的一個電話,你去問,從來都是她來看我,她給我打電話,這說明我不會找你。我也沒有什么朋友了。第二,我也不需要什么朋友了,你看法國的薩特,他也沒有朋友,只有女朋友。我現(xiàn)在連女朋友也沒有了。
  人物周刊:您怎么能耐得住寂寞呢?
  李敖:不是,你如果耐寂寞你就輸了,根本就沒有寂寞。注意啊,這是最根本問題。你去耐寂寞就是和它糾纏,你就輸了。
  人物周刊:像您這樣的人格特征,華人世界里的確極少見啊。
  李敖:基本上像我這樣性格的人,大部分就是兩個情況:一個是不能自謀生活,就是窮光蛋;第二種就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讓自己痛苦,自暴自棄,喝酒啊、亂吃東西啊,到處干干啊。人一旦落了單,就很容易這樣子。
  人物周刊:您自傳里提到的交好的小兄弟,黃三,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李敖:剛剛死掉了,就是上個月,63歲。他最后就是信地藏王菩薩信得走火入魔了,有病不看病。他說三分之一是自己好的,三分之一是菩薩保佑的,三分之一是醫(yī)生看好的,而且醫(yī)生還可能誤診。
  這就是我對人為什么失望。就是他們不能和我共始終,一段時間是好朋友,一直還有來往,可就是不明白為什么現(xiàn)在差那么遠(yuǎn)。
  像高信疆,我的好朋友,死掉了。他的太太就是教棍,信教信迷了,在淡水買個基督教的墓園,60萬,我說好吧你不要出了,我來買吧。你知道我動輒可以拿出15萬人民幣給朋友修個墳,還是很有實力的。
  別人忘記了我的基本功就是老子有實力。就是我藏了好多錢來維持我的自由,保留我的青春,我不要還為了錢去拼老命。第二可以抵抗別人對我的收買和誘惑,老子有錢,不是我有錢,而是老子有錢,很神氣的。就是要收買我也要大錢,小錢不干。這就是我的惡作劇,而且很拽的。哈哈。
  人物周刊:有沒有覺得人生溫馨的一面,除了女人之外。
  李敖:有啊!這次我給鳳凰做節(jié)目,就是做我在臺灣60年來的一些據(jù)點。我去過的地方,大部分都改變了,基隆碼頭沒有變,我去了。臺灣大學(xué)里傅(斯年)校長的墳,傅園,沒有變,我去了。我就在那里拍照片,然后拿照片說我當(dāng)年就是在這里追我女朋友,40年前,很溫馨的一種。去臺中,臺中一中的老宅,日本式的,爛掉了,眼看就要拆掉了,我?guī)Я艘黄呋貋。人家都說片瓦無存的,我還寫首詩――六十年前誰識我,六十年后我識誰。信之老屋終作土,凄涼捧得片瓦回。我改成捧得凄涼片瓦回。為什么?因為凄涼的是瓦,不是我。王國維說有我之境,無我之境。這就是無我之境。凄涼給了瓦,你可以看到我很細(xì)膩的一面。
  人物周刊:您一生嘯傲江湖,覺得人生有沒有意義?
  李敖:就是那個故事嘛,一個做豬肉罐頭的機(jī)器,豬肉進(jìn)去,罐頭出來。有一天罐頭問自己我要追求機(jī)器的意義,禁止豬肉進(jìn)去,結(jié)果只有空轉(zhuǎn)了。這個問題不能問,問就會發(fā)現(xiàn)是空的。
  人物周刊:您是儒家,相信有為主義,不是道家和佛家。
  李敖:這一點我絕對相信,有為和無為、做跟不做完全不一樣,做了失敗了或者闖禍了,也跟不做完全不一樣。有為是別人看不到的。
  像我去北京大學(xué),我送了130萬臺幣給胡適蓋了一個銅像,一般人只是做到了懷念。他當(dāng)年幫了我,給了我1000塊,我就是這樣離奇的反饋方法,按我們北方人話,妖蛾子,壞點子。
  我在北大演講的時候,臺灣有個電影皇帝柯俊雄和我說,你演講的時候,他們3個,劉長樂、黨委書記和校務(wù)主任,三個X樣子?驴⌒壅f,“我能看出來,我是好的電影明星,我比大陸的電影明星好,他們的曹操演不過我,大陸演曹操的是舞臺劇出身的。我柯俊雄演電影的,不需要!眲詰c也跟我說過,因為舞臺太小,看不清楚演員的面部表情,所以舞臺劇演員就得靠夸張的形體動作。我說你有佩服的么?他說,“有,英若誠”。他講得出來道理給你聽,他一看就知道。我也沒講什么,我說開槍,他們緊張得要死,可是我講到外國去了。
  人物周刊:如果有人要寫您的評傳,您有什么指點?
  李敖:(笑)你就可以嘛。其實我還是有一個大的軌跡:我相信讀書得見,相信有為主義,我相信人不要自尋煩惱、要尋找快樂,我相信人生要有技巧不要蠻干,我相信人要有本錢。
  我健康好,你不知道我維持身體健康所花費的。我不吃早餐,我吃兩個蛋,做成蛋花湯,不放鹽和糖,我早上不吃面食,不會有長胖的問題,為什么別人3天吃一個蛋,我一天吃兩個蛋?因為我沒有膽固醇的問題,我身體好。比如11點餓了,怎么辦?吃蘋果,蘋果怎么吃?打成果汁的。打成果汁是因為皮可以吃,蘋果的營養(yǎng)皮特別多,削掉就沒有意義了,可是又很不干凈,時間還不能放長了,不然會氧化。我很講究地喝掉了。
  人物周刊:您現(xiàn)在的生活習(xí)慣?
  李敖:過午不食,所謂不食就是不餓,不要有餓的感覺。餓了怎么辦?喝一杯麥片解決。
  人物周刊:您在陽明山上生活很不方便啊。
  李敖:我12年來,就有一次身體不舒服下山了。我是非常小心健康的,不要找死。還是花了很多時間賺錢,沒有安全感,沒有朋友可以來幫我,只有靠我自己。金錢是很好的保護(hù)我的力量。我不貪多,不冒險;第二就是存起來。
  早上5點半起床,晚上12點睡,中午不睡午覺,躺在地上十分鐘,身體放平。我太太來陽明山看我,一小時就跑掉了,她覺得太寂寞了。
  人物周刊:最后一個問題,當(dāng)最后那一天來臨,您會在自己的墓碑上寫什么?
  李敖:什么都不寫,我死無喪身之地。遺體我會捐給臺灣大學(xué)醫(yī)院,千刀萬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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