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村 一個狐疑的家伙
發(fā)布時間:2020-04-11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中年網(wǎng)絡(luò)寫手,悲觀的胖子,懷疑主義者。不是害蟲,但也不是益鳥,只是一個心中狐疑的家伙。我對自己很不滿意,我隨時都想變成別人 慕容雪村最近出了新書《原諒我紅塵顛倒》。據(jù)說寫了人性之大惡。寫了一個壞透了的律師、一個愛他的小女人,以及各種壞蛋、各種人的委屈和算計。和過去不一樣的是,他自己做了書商,飛來飛去跑營銷。
至于寫作給他帶來什么“好處”,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沒寫作前,他還算是一個在外企的富人,而寫作后,他就成了一個窮人。更糟糕的是,在拉薩,他還被比自己更窮的人打劫了,只剩一條褲衩。在外企工作許多年,他頗注重自我形象,故認為只剩一條褲衩的事情,委實丟人。
兩年多前,他是坐軍用飛機去拉薩的,比民航要便宜些。到拉薩后睡得很好,全然不顧海拔4000米、空氣稀薄。他的家中,一面墻是書,一面是影碟,偶爾和朋友去珠穆朗瑪峰看看雪景,或者豪邁地請朋友吃某類肉羹,在一旁笑嘻嘻說:“耶――牦牛鞭耶――”
不是害蟲,但也不是益鳥
慕容雪村1974年生于山東,長于東北,游學北京,工作于成都、深圳,走上寫作道路后,“微服”游移于祖國大地,江南和高原,無處不留下痕跡。 A型血,雙魚座,單身,自稱“中年網(wǎng)絡(luò)寫手,悲觀的胖子,懷疑主義者”!安皇呛οx,但也不是益鳥,只是一個心中狐疑的家伙。我對自己很不滿意,我隨時都想變成別人”。有人問他為何取名“慕容雪村”,他說因為有首詩云:“江南慕君容,相隨到雪村!背鲇谀撤N誠實的品德,他后來承認那是他杜撰的。
他長得斯文白凈,大圓臉,眼睛頗小,即便是昏暗雨夜,他也能瞥見廣州天河立交橋下一名打傘而過的美貌女子,遂上前問路。為了寫作事業(yè)他經(jīng)常鍛煉身體,卻“比中國80%的男人要保守”,寫文章也一定要惡聲惡氣,惟恐別人不知“老夫是個惡人”!昂W诱f:‘姐姐,今夜我不關(guān)心人類。我只想你。’而老夫永遠都不會關(guān)心人類。天下興亡,關(guān)我屁事! 在過往訪談中宣稱:“以下是我的重要缺點:自私、冷漠、孤僻、對世界缺乏愛心。還有一個更壞的:我為我的缺點感到自豪!币幻娲笏凉羧祟愔囊溕,宛如憤青;一面還要撇清自己不是庸俗的環(huán)保主義者。要是有記者問他對愛情的看法,他就斬釘截鐵地說,我堅決不結(jié)婚。更多時候他樂于一本正經(jīng)和你談文學:“文學與道德無關(guān),一個真正的寫作者,他在心靈上應(yīng)該是自由自主的!被蛘,“我強烈反對道德對藝術(shù)作品指手劃腳!鄙酚薪槭隆
彼時在拉薩,每天下午三四時,無論晴雨,慕容雪村提著可以用于防身的、碩大的手提電腦,坐5塊錢的三輪,到拉薩北京東路一家青年旅館內(nèi)的咖啡吧前下車,微笑而入。神頭鬼腦的文藝青年、驢友們來來往往,魚貫出入,他是不變的風景,坐在固定角落里,開始打字。他速度不是太快,有時七八個小時,才寫2000字,有時枯坐一日而不得一句。一年之內(nèi)他寫了十幾個小說的開頭,寫得頭發(fā)都要禿了。
他自稱善于取題目,如《多數(shù)人死于貪婪》(因為過于兇險,被出版社槍斃,改為令人遐思的《伊甸櫻桃》),又比如《說謊的女人不會死》,從題目就可以知道他隱約若現(xiàn)的野心――盡量逼近那些生僻的大師們。而老板和服務(wù)生,都知道每天坐在那里的,“是一個作家”。但他衣冠整潔,頭發(fā)又總是梳得油光可鑒,從自我形象設(shè)計來講,實在太像公司職員。餐館的老板才來拉薩半年,多少年輕眼淺,竟然不知好歹地說:其實他寫的小說……也就那樣。
小說家活著,趕上了好時候
慕容雪村的皮膚白嫩得可以做化妝品廣告,頭發(fā)靚麗得可以做發(fā)蠟廣告,眼睛則小得可以做反角一派――但依然像一個好人。基本上他精通世故人情,君子之交淡如水,他的一些朋友叫他“ 買單王”后(即每吃飯必搶買單之意),他在江湖上頗有豪俠之風。但凡朋友在場,他必然談笑風生、引經(jīng)據(jù)典,務(wù)必使得舉座皆歡。有一次他談的是黑澤明的電影《夢》:“那個狐貍嫁女,是我看過的最恐怖的電影。嗬!真是恐怖,真是恐怖!”
5年前,慕容雪村,因為一部悲情的《成都,今夜請將我遺忘》在網(wǎng)絡(luò)上暴得大名。當時,他在一家化妝品公司任人事高層,穿華服,扎領(lǐng)帶,梳分頭,開奔馳,也頗是風光。下屬們在電梯里討論:最近有一部《成都,今夜請將我遺忘》很紅的啵!慕容雪村也很配合地一副茫然表情:是嗎?那我也要去看看。
那時的慕容雪村斷然不肯放棄這么好的職業(yè)生涯,只恐老板得知紅極一時的小說是他寫的,只因書里的眾多老板,個個荒淫無恥,面目可憎,F(xiàn)在想來,媒體當初盛贊其低調(diào),而在他,恐怕只是從實用經(jīng)濟學角度出發(fā),惟恐丟掉工作而已。
后來,慕容雪村面對媒體侃侃而談,“我有3個愿望:出一本書,賺1000萬,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5年后他會反悔,他堅決不談戀愛。理由頗多:自己長相不美;喜歡大放厥詞,預言人類死亡,不屬于丈母娘喜歡的那一款!皟蓚人長相廝守是世間最乏味的事之一。不信你問問那些已婚的中年男人,有幾個不想離婚?”
2003年,慕容雪村29歲。一年中看碟百張,讀書百冊。他熱愛知識,把昂貴的西裝都堆在衣柜里,經(jīng)常在網(wǎng)上用菜鳥水平與人對弈圍棋到深夜。為了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人民作家讀很多死人的書,“識得海明威之硬,喬伊斯之煩,卡夫卡之無聊,普魯斯特之絮叨,馬爾克斯之胡雞巴扯,?思{之鬼話連篇,伍爾芙之管不住嘴,韋伯之神經(jīng)兮兮……”他號稱讀詩已不下萬首,喜歡荷爾德林、里爾克、艾略特、葉芝、保羅•策蘭、聶魯達……一面墻的影碟是至愛:基斯洛夫斯基、庫布里克、托納托雷、黑澤明、波蘭斯基、法斯賓德、施隆多夫、小津安二郎、阿巴斯、伯格曼、格里菲斯、伍迪•艾倫、愛森斯坦……這樣之后,他可以深入淺出地寫道:
“如果你愛他,請送他去深圳,因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他,請送他去深圳,因為那里是地獄。”一年中,編瞎話20萬余言,痛陳“金錢對人性的吞噬”,該著作名曰《天堂向左,深圳往右》。天涯有網(wǎng)友戲言道:你以為你是交警啊。
慕容雪村成名后,并不談?wù)撟约旱陌娑悺V劣诔擅軒Ыo他多少好處,旁人無從知道。反正,在杭州,他家樓下賣煙的老太,并不因為他成名就認得他,賣給他反而總要比旁人貴出一些。
十幾年前,慕容雪村站在北大的詩歌大廳里聽西川講到海子,幾欲淚下。那時,他是一個小年輕,血氣方剛,時常和人打架。那時他不叫慕容雪村,沒有做過高級經(jīng)理,沒有開過奔馳,也沒有穿過名牌衣服。那時,他還很容易被詩人的亡魂感動。總之,那時的他,比現(xiàn)在可能要好。詩人死去,不合時宜;小說家活著,趕上了好時候。在政法大學,他們的宿舍只相距500米。他來到時,他已死去。
“我不是抗拒愛,我是愛不起來”
人物周刊:對某些作家來說,愛情是性命攸關(guān)的。你在小說里這么煽情這么賣力地寫愛情,為什么不相信愛?
慕容雪村:我不是抗拒愛,而是愛不起來。我這人太容易厭倦,職業(yè)、愛情、生活,甚至是生命,無一不然。
人物周刊:如果你不相信愛,你相信什么呢?你也不會相信金錢吧?
慕容雪村:我覺得這世上沒什么事情值得徹底相信。愛情可疑,金錢也可疑?傊沂且粋狐疑的家伙,什么都不愿意相信。
人物周刊:你喜歡什么樣的女人呢?你小說中的女主人公,都是美麗的、柔弱的,但也都是被傷害的。我覺得,這樣的一種形象,其實也滿適合大眾,適合傳統(tǒng)的男性和女性的心理。
慕容雪村:在這個問題上我十足淺薄,第一喜歡美女,第二喜歡善解人意的女性。我在長沙做過幾個月的節(jié)目主持人,經(jīng)常勸我的女性聽眾獨立一些、堅強一些。
人物周刊:如果你喜歡一個人,又不準備和她結(jié)婚和戀愛,你會怎么對她說?你如何和女性溝通?你完全可以把性和愛分開?李銀河認為婚外戀是可以存在的,但要雙方平等。你如何看待?
慕容雪村:我一般傾向于不說。我在現(xiàn)實中就是這么個人,有時我會喜歡一個人,但什么都不說,在她生日或節(jié)日時,我會匿名送一束花給她。這樣的事我干過幾次。
我是比較保守,跟女性私密溝通的機會不多,不過在我的觀念中,性和愛從來都是兩回事,只有蠢人才混為一談。
一夫一妻制是人類的發(fā)明之一,未必就最好。我去過一些一夫多妻制的國家,很難說我們的生活就比他們幸福。但我不喜歡婚外戀,這事終究還是有道德瑕疵,會讓一個人良心不安。
人物周刊:為什么反對婚姻、反對一夫一妻?如果沒有婚姻,雙方尤其是女性的利益該如何保障?
慕容雪村:有個前提你弄錯了,對女性的傷害大多數(shù)來自婚內(nèi);橐鰪膩頉]有保護過哪一方,為什么人們要強調(diào)婦女兒童權(quán)益?就是因為它正在被侵害。我不需要婚姻,所以它對我沒有任何意義。
人物周刊 :你害怕孤獨嗎?你吸引女性嗎?你認為男人的美德應(yīng)該是什么?
慕容雪村:我?guī)缀鯊膩聿粫杏X孤獨,雖然我總是一個人生活。幾乎所有的事我都是自己拿主意。我好像沒什么女人緣。我心目中的男人美德:勇敢,豁達,堅強,有主見。
人物周刊:你會愛上什么樣的人,被什么樣的人愛?
慕容雪村:如果僅僅指男女之愛,那么,我既不愛什么人,也不希望被什么人所愛。
人物周刊:如果由你選擇和記者聊什么,你最愿意聊什么?如果是和朋友交流,你愿意說什么?和喜歡的女人呢?
慕容雪村:如果有可能,我會盡量避開記者。很多采訪都是記者瞎編的。有一個采訪說我穿破衣破褲壓制欲望,我問候作者的老母。
有一段時間,有個城市集中批判我和我的書,一個記者打電話采訪我,我只說了4個字:無可奉告。
轉(zhuǎn)天就看見報紙上出現(xiàn)了我的一大堆話,都是順應(yīng)時勢、政治正確的,我也問候這位記者的老母。和朋友在一起時我無話不談。如果是和一個我喜歡的女人,那要看在什么地方。
“你怎能相信世界是美好的?”
人物周刊:在多次演講里,對這個世道的極度奢侈你很憤怒,你甚至預言人類在千年內(nèi)滅亡。
慕容雪村:我們正在經(jīng)歷著一個壞得不能再壞的時代。我排斥現(xiàn)代過分物質(zhì)化的人類文明,種種跡象顯示,物質(zhì)越發(fā)達,人類離死亡越近。
人類在千年間滅絕,這說法太樂觀了。我手頭有一系列數(shù)據(jù):森林、耕地、水資源、海洋……這些數(shù)據(jù)觸目驚心,也許過不上300年人類歷史就要終結(jié)了。
我的結(jié)論來自我對世界的觀察和總結(jié),我相信人類最終要把自己毀了。
人物周刊:在你的小說里,你強調(diào)金錢對人心的腐蝕,可是你不覺得你對這個社會的批判和揭露還是太簡單化了嗎?尤其是在《伊甸櫻桃》里,像數(shù)學公式一樣換算。
慕容雪村:在我看來,這世界只有一種信仰,全球60億人,每一個都是金錢的虔誠信徒。把奢侈品換算成普通的日用品,把人類的貪婪換算成時間,這事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一條內(nèi)褲的價格相當于一個中國農(nóng)民幾十年的勞動總值,你怎么看待這個事實?
人物周刊:你見到過和諧美好的世界嗎?你的小說如此入世,為什么你對世界有種拒絕態(tài)度?
慕容雪村:這世界每天都有孩子餓死,每分鐘都有荒唐的事發(fā)生,謊言橫行,罪惡叢生,你怎么能相信它是美好的?我覺得人類是這星球上最大的罪惡,梵高說過:活著就是痛苦。
人物周刊:你曾引用亞當•斯密的話說:推動這個世界的,不是愛,而是金錢。
慕容雪村:我是個中年人了,早就過了睜著眼做夢的年紀。其實成長就是一個越來越實際、越來越庸俗的過程。我雖然引用斯密的話,但你能夠看出,我并不十分贊成。
人物周刊:很多大師都死了,自殺,你會嗎,如果你是悲觀主義者?當然你表面克制、樂觀。
慕容雪村:我覺得自殺是一種生活態(tài)度。我是這么想的:一個人無法決定自己的出生,先輸了一半,所以另一半一定要贏。這和悲觀與否無關(guān),這是我的生活理念。大師們自殺有他們的理由,我的理由不太一樣,在我看來生存的惟一目的就是死亡。
人物周刊:你最美好的時光是什么時候?什么事情令你感動?
慕容雪村:十八九歲的時候吧,那就是青春啊。我是鐵石心腸的人,很少會為現(xiàn)實中的事情感動,相反,看電影、讀小說倒經(jīng)常感動,如果那些就是我見到的世界,我算閱歷豐富的人。
人物周刊:你強調(diào)文學的悲憫?
慕容雪村:我也不再強調(diào)悲憫,這詞已經(jīng)被用濫了。
人物周刊:作為暢銷書小說家,你認為你成功嗎?你喜歡經(jīng)商嗎?和海巖一樣?
慕容雪村:我不認為自己成功。我心中的成功不是賣多少萬冊書,而是流傳久遠。后一個問題很蠢。
人物周刊:你認為你的小說是屬于文學的,還是只能用來消遣?
慕容雪村:你翻翻書,最早的小說都是給人消遣的。從現(xiàn)代派才開始了裝逼蒙人,那是非常壞的一個東西。
人物周刊:如果你有了1000萬,你還寫作嗎?
慕容雪村:有了一個億我也會寫下去。
人物周刊:談?wù)勀銓Φ赖碌目捶,你自己是個道德的人吧?
慕容雪村:“道德”這兩個字已經(jīng)成了罪惡淵藪,借用羅蘭夫人的話,可以這樣說:道德啊,多少罪惡假汝之名而行!我向來不以道德高尚自居,也不喜歡一切以道德高尚自居的傻逼們。
人物周刊:你的生活里出現(xiàn)過奇跡嗎?你的痛苦是什么?你感到幸福嗎?你對未來還有什么希望憧憬?
慕容雪村:我本身就是一個奇跡。我能夠來到這個世上并且長到這么大,這樣的奇跡就夠了。
我的痛苦:為什么我不是別人?我的幸福:還好我不是別人。我對未來從不抱希望,能活著就活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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