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加斯·略薩 名詞解釋【巴爾加斯略薩,出青樓入殿堂】
發(fā)布時間:2020-03-31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與作家交談要對癥下藥:除了文學(xué),同俄國作家首選談獨裁,同德國作家最好談?wù)軐W(xué),同美國作家談種族與身份,同拉美作家?當然應(yīng)該談性。且看智利大詩人巴勃羅•聶魯達,20多歲出使南洋,身無分文地醉倒在煙花柳巷,靠著崇拜者的接濟才緩過勁來。他還把這些事美滋滋地寫入自傳!抖浊樵姾鸵恢Ы^望的歌》美則美矣,通篇是欲火焚身的勁道。秘魯?shù)鸟R里奧•巴爾加斯•略薩(Mario Vargas Llosa)同樣不得了,娶了自己的姨媽,雖然后來離了,但已足夠用來完成《胡利婭姨媽與作家》這部震動一時的小說。
可以說拉丁美洲的歷史是被欲望,更直接一點說,是被荷爾蒙驅(qū)動的。政治與性,這一外一內(nèi)主導(dǎo)(或者說攪亂)人類社會的兩大主題,在這塊大陸上融合為一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連體人。
高壓軍校與貧民區(qū)“天上人間”
巴爾加斯•略薩的第一本小說《城市與狗》里的故事發(fā)生于軍校――那里的一群學(xué)生,不論出身紈绔還是低賤,生性兇橫、狡詐還是懦弱,都是處事不分輕重,完全聽憑即時感覺的家伙;因為沒有女人,一條母狗自然而然成了這群少年心照不宣的發(fā)泄對象。作家在描寫時幾乎從不觸碰人物心理,所有人都在軍校管理者的高壓下冷漠、孤獨地踽踽而行。
拉美國家的軍校,說白了就是孕育未來獨裁者的地方,獸交可不是他們想要的好名聲。因此政府震怒,以至于公開焚書,但是巴爾加斯•略薩親自在里面待過,所以書寫得逼真緊湊,很快贏得了贊譽。對他來說,世界觀在此刻已經(jīng)成型了,它直接生成了后來被稱為“解構(gòu)現(xiàn)實主義”的那種寫法:線索多頭并進,情節(jié)相互交叉,個人的經(jīng)歷、個性甚至容貌都埋沒于蠅營狗茍的群像之中,全無精神救贖可能。
巴爾加斯•略薩的第二本書《綠房子》,國內(nèi)第一個中譯本譯作《青樓》,同樣是群像式的描寫,同樣取材于他自己的眼見耳聞:那是在1945-1946年,年方10歲的巴爾加斯•略薩隨母親在沙丘上的秘魯小城皮烏拉生活了一陣,發(fā)現(xiàn)那里有座綠色的茅草屋。6年之后他中學(xué)畢業(yè),重返故里,剛好到能逛它的法定年齡。作家后來回憶道:
“我也曾去過那座妓院。那里的氣氛很怪,因為那座妓院很特別,是那種不發(fā)達城市型的妓院。它只有一個很大的房間,妓女都呆在里面,還有一支三人小樂隊,由一個彈豎琴的老盲人,一個綽號叫‘小青年’的吉他手,一個貌似摔跤手的卡車司機(負責(zé)敲鑼打鼓)組成(卡車司機名叫博拉斯)!菚r嫖客們到那里找女人,然后雙雙到外面的沙地上、在星光下尋歡作樂。那種情形我終生難忘。那是一段重要的插曲……”
這是拉美貧民區(qū)版的“天上人間”,雖然沒有催情的燈火、幽秘的背景音樂,只有被無數(shù)人的體液漿得板結(jié)的發(fā)黃床單,縱欲之后的人們還得費力洗掉身上沾滿的沙礫,然而,“綠房子”卻是注冊登記后合法經(jīng)營的娛樂場所,不需要刻意去擺平周圍的執(zhí)法機關(guān)。在那里尋找人生樂趣不用照顧自己平日的身份,一躺倒就接上“地氣”,赤條條地入天堂。性與政治有著同樣的動力發(fā)生學(xué),但在這個意義上又彼此補償:社會上等級差異巨大的個體來到妓院里卻驚人平等。
“綠房子”里也招待過巴爾加斯•略薩這樣一表人才的小子。他像遇到墨水的海綿,拼命吸取當拉美作家必需的人生體驗。我們在小說中能看到與加西亞•馬爾克斯筆下的馬貢多一樣的鬼魅橫行的現(xiàn)實,只是后者多了些超自然的、魔幻的成分,而前者完全是由于公共領(lǐng)域的腐敗和個體人性的墮落所造成的。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正是妓院里的見聞讓巴爾加斯•略薩能正視人的共同本能!斑@個地區(qū)的文明人幾乎像印第安人一樣地野蠻,那些卑鄙的資本家說到底也是一些窮鬼,也常常死于饑餓!背D甑莫毑煤拓毟F使得人們生死無常,命運無所依恃,于是片刻狂歡的機會備受珍惜。基于這種觀察,作家的批判立場就不能不帶上一絲同情。
與姨媽結(jié)婚,與藤森競選總統(tǒng)
人欲固為萬惡之源――政治恐怖和性罪錯皆系于此――但是有深度的作家不會簡單地對其表達道德譴責(zé)。1973年,《潘達雷昂上尉與勞軍女郎》出版,主人公上尉在軍隊中組織流動妓院,聽來讓人嘖嘖稱奇。故事是黑色而諷刺的――既諷刺道貌岸然的軍人政治,又諷刺不能自主的性亂,但是,巴爾加斯•略薩惟獨不諷刺欲望本身。
肉欲對拉美小說家究竟有何意義?另一位拉美名家、阿根廷人埃內(nèi)斯托•薩瓦托在《為肉體正名》一文中批評道:當今時代“擯棄了對肉體的認識能力,把肉體驅(qū)趕到純客觀的王國,全然不顧肉體是人性的支柱這一事實,把人變成了物……單純的性生活是可悲的,它無法使我們擺脫原有的孤獨。”這就需要動用心理學(xué)、文學(xué)和藝術(shù)去補救。薩瓦托接著說:“只有小說才能全部容納純真的思想、情感、激情、夢幻與神話!币簿褪钦f,只有小說才能“為肉體正名”。
巴爾加斯•略薩也作如是觀。如果說,《城市與狗》只是把野蠻的獸交作為觀照性愛的惟一角度,以此表達一個年輕作家冰冷的世界觀的話,那么在隨后的眾多小說,尤其在以他本人的第一段婚姻為題材的《胡利婭姨媽與作家》中,他就在著手用小說這一在他眼里“最高級的文藝形式”來探討如何通過性愛來實現(xiàn)兩個目的:其一是抵抗政治和群體性暴力,獲得個人解放――畢竟“解放”是絕大多數(shù)拉美人長久惦念的身心感受;其二,就是完善人自己,讓人接近完美。
今年74歲的巴爾加斯•略薩成名甚早,他的一生注定要靠在性愛與政治兩個極端之間左右逢源來滋養(yǎng)創(chuàng)作:前者以同姨媽的婚姻為代表,后者則以20年前競選秘魯總統(tǒng)為頂峰。1988年,52歲的巴爾加斯•略薩還是放不下長幼戀的情結(jié),寫了中篇小說《繼母頌》,正面描寫了一個繼子與繼母之間發(fā)生性關(guān)系的故事,隨后又在1997年出版了《情愛筆記》,把這個故事續(xù)完:繼子阿爾豐索用自己研究的奧地利艷情繪畫作中介巧妙斡旋,最后讓父親利戈貝托和繼母盧克萊西亞言歸于好。在這兩部小說里,《綠房子》中群體性的紊亂蕪雜消失了,似乎象征著拉美歷史脫離了政局混亂的、集體進退的現(xiàn)代,進入了相對穩(wěn)定的、經(jīng)營私人空間的當代。阿爾豐索,在他那風(fēng)姿綽約的“熟女”繼母的懷抱里初嘗情愛生活的滋味,寫得既露骨、刺激又異常惟美,像一壇私家秘制的酒。
巴爾加斯•略薩1964年離婚,次年與第二任妻子帕特麗夏結(jié)緣。帕特麗夏有一雙典型的、讓男人想入非非的拉美性感紅唇!肚閻酃P記》中的尤物盧克萊西亞,既是阿爾豐索的繼母,又是利戈貝托第二個妻子,顯然集胡利婭姨媽和帕特麗夏兩者于一身。讀者幾乎說不清哪些性體驗是他的虛構(gòu),哪些又是他的親身經(jīng)歷:對他來說,同性戀(不包括雞奸)也好,長幼戀也好,意淫癖、目淫癖、窺淫癖、異裝癖(只要沒有虐戀)也好,都不能簡單地用“變態(tài)”二字打發(fā)。它們是欲望的各種變形,盡興地釋放它們,能讓個體――尤其是遭受社會環(huán)境或個人逆境兇險壓迫的個體――得到雪中送炭般的拯救。
以性愛反抗獨裁、抵御庸俗
這就是性愛促使人完美的地方:首先是關(guān)系發(fā)生的自決和平等;其次,更重要的,是性的真誠――忠實于自己的欲望。巴爾加斯•略薩的坦蕩使其喜歡與人談他與姨媽的戀情,他認為清純少年倒在性感母親的懷里,不啻是個完美的開始,通往一種無拘束的、奔放的、富有想象力的性情人生:“性愛的開始在一個人的歷史上是一個根本時刻,這種開始愈是完美,施與他人生的效果就愈佳!
在七旬高齡,巴爾加斯•略薩依然帶著帕特麗夏東奔西走,一會兒擔(dān)任國際自由基金會主席,一會兒去玻利瓦爾大學(xué)領(lǐng)博士銜,順帶批評委內(nèi)瑞拉的查韋斯政府,新作還連綿不斷,可謂精力充沛!肚閻酃P記》里的利戈貝托,在健朗、博學(xué)和想象力方面,可謂他本人的化身,但作家自己說他比憤世嫉俗的利戈貝托更懂得享樂,享受前輩和同輩的藝術(shù)和文學(xué)之樂。他甚至暗示,多彩的性愛是利戈貝托這種情趣高尚的知識分子應(yīng)得的禮物,它刺激了后者的思想和藝術(shù)靈感,助其在拉美語境下發(fā)出反抗獨裁、抵御庸俗趣味的聲音。
文字中的“青樓”已成了某種逝去的象征。倒不是說名作家逛過的窯子就比圖書館還圣潔,但它確實比任何現(xiàn)實中的性交易場所更配得上精神牽掛。待到軍政府的狼煙散去,《情愛筆記》把性的舞臺搬到了寧靜的室內(nèi),搬到了絳紅色的天鵝絨床單上――讀過小說的話,你一定會記得那許多與肉體繾綣一處、舔舐著蜂蜜的小貓。那里的性愛不再是青樓里的即刻縱欲,而是被藝術(shù)和思辨交相輝映的令人信服的完美。在人欲橫行的拉丁美洲,巴爾加斯•略薩的欲望寫作打開了自己在世界文學(xué)領(lǐng)域的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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