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進加沙]加沙
發(fā)布時間:2020-03-25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自2007年哈馬斯控制加沙地帶以來,以色列就對這個約150萬人口的地區(qū)嚴格封鎖,國際救援船隊也在一次次的攔截中付出沉重代價,“馬維•馬爾馬拉”號船只的喋血就是最新的例證。在一定意義上說,救援之困更是加沙之困。
在最后的國境之后,我們應當往哪里去?在最后的天空之后,鳥兒應當飛向何方? ――巴勒斯坦詩人穆罕默德•達維什
2008年10月,全球100多個城市響應柏林文學節(jié)的號召同時舉行誦詩會,紀念兩個月前與世長辭的巴勒斯坦詩人穆罕默德•達維什。20多位中國詩人聚集在香港商務印書館活動室內(nèi),幻燈片映出達維什的頭像,詩人們手捧詩集忘情朗誦。數(shù)度采訪達維什的香港記者張翠榮回憶起詩人的音容笑貌。在一次采訪中,達維什對她說:我身在家園,卻在流亡,家園仿佛一個大監(jiān)獄。
此時此刻,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比喻,以色列軍隊對加沙的圍困已進入第二個年頭,這“最后的國境”已然是一個龐大的監(jiān)獄,生活于其中的150萬巴勒斯坦人儼然成了詩人筆下那“無處可飛的鳥兒”。
不自由的家園
所有人都不會忘記2008年1月的那場“突圍”。在哈馬斯的默許之下,加沙人民炸開與埃及之間的隔離墻,男女老少,手提肩扛,一批批的生活用品被運進已被封閉數(shù)月的加沙。隔離墻另一邊的埃及商店原本顧客稀少,但在這一天,每一家商店門口都排著數(shù)百人的長龍,積攢了一年多的存貨統(tǒng)統(tǒng)被巴勒斯坦人搬回家中。即使價格突然暴漲,也難以阻擋人們大采購的熱情。因為所有人的家中都已經(jīng)“彈盡糧絕”,而這樣的采購機會不知何時才會重現(xiàn)。
一位隨著人流進入埃及的巴勒斯坦老人并沒有打算買什么,面對記者他只是平靜地說:“我來享受一下久違的自由感覺!
在加沙,自由是一種比生活用品還要稀缺的東西,因為那里已經(jīng)成了一個“露天大監(jiān)獄”(聯(lián)合國官員語)。2007年以色列軍隊擺下鐵桶陣,加沙人民坐困愁城。到2010年,失業(yè)率已經(jīng)高達60%,98%的工商業(yè)都因為封鎖而癱瘓。北京女孩曲陽成為150萬“囚徒”中唯一一個中國人。17年前,在北京一家外貿(mào)公司任職的曲陽接待了巴勒斯坦商人馬特爾,沒想到兩人竟一見鐘情。一年以后,馬特爾上門提親,最終把美麗的中國女孩帶回了動蕩的中東。
曲陽自然知道中東的動蕩,但仍決定嫁給馬特爾,只是不知道她有沒有預料到13年后會被圍困在丈夫的祖國。此刻,馬特爾的建材生意因為圍困已經(jīng)做不下去,而她也已經(jīng)是三個孩子的母親。曲陽的另一個身份是中國多家媒體在加沙固定采訪對象。通過她,加沙的慘象被原原本本地傳回到國內(nèi)。在一次采訪中,一向堅強樂觀的曲陽流露出希望回到家鄉(xiāng)的愿望。
回到家鄉(xiāng),這可能是曲陽最理想的歸宿。但是,那些坐困愁城的巴勒斯坦人呢?他們不像曲陽那樣還有另一個歸宿。對于他們來說,加沙就是家鄉(xiāng),他們沒有地方可去。
在一次采訪中,達維什對張翠榮說:“一走了之?去海外流亡?我每年夏天都去巴黎過一段時間,在那里打開報紙閱讀家鄉(xiāng)的戰(zhàn)亂、圍困,流亡感更重,疏離得無法自拔,心也不知放在哪里!
此刻,每一個加沙人都是達維什。
生命線?死亡線?
生活仍需繼續(xù),98%的工商業(yè)都已經(jīng)癱瘓之后,人們絞盡腦汁尋找可以搞到食品和生活用品的渠道。在人們的努力下,地道成了人們僅有的可以依靠的手段。
在埃及和加沙交界處是高高的隔離墻,2008年被“突破”之后,它建得更高更堅固。但是,在隔離墻的下面則是1000多條地道,加沙的人們像鼴鼠一樣挖著地道,希望通過它將埃及的食品運到加沙,讓飽嘗饑餓的老人和孩子能過得更好一些。
就這樣,地道成了“生命線”。在它們的聯(lián)通之下,埃及的商人和加沙人民開始共同進退。但是,地道可以用來運送食品和物資,也可以用來運送其他東西。當以軍發(fā)現(xiàn)無論怎么圍困,占據(jù)加沙的武裝組織哈馬斯都仍有足夠的火箭彈來攻擊以色列的時候,他們將懷疑的矛頭指向了這些地道。在特拉維夫的壓力之下,埃及選擇了圍堵這些地道。有時,為了堵住加沙的“生命線”,埃及軍人也不得不使用一些非常手段。
馬吉德•拉哈姆,27歲,加沙人。27歲,這本是人生最美好的年歲,但是很不幸,剛剛真正成熟的他趕上了以軍的圍困,而且這一圍就是4年。為了養(yǎng)家,而且也為了能將自己心愛的女孩早日娶回家,他有病亂投醫(yī),想著各種辦法去賺錢,但最終,只能像其他加沙男人一樣選擇挖地道賺錢。此時,這已經(jīng)是加沙最大的產(chǎn)業(yè)。
他每周工作6天,只有周五放假,工作時間是從下午5點到第二天凌晨3點,這是典型的地下工作。這一天是周五,原本不用上工,但這些天似乎人手不夠,賺錢心切的馬吉德選擇了加班。不過他怎么也不會想到,在地道另外一頭等待著他的是埃及軍人。正當馬吉德奮力工作的時候,埃及軍人向洞內(nèi)灌入瓦斯,馬吉德和其他的伙伴當場斃命。
曾有人勸過馬吉德不要再干了,他沒有聽。那天中午他父親曾勸他不要加班,注意身體,他也沒有聽。最終,他連一聲“再見”都沒有來得及同自己心愛的女孩說,只留下父親整天捧著遺像發(fā)呆。
毫無疑問,這是悲劇。但是,當悲劇成為常態(tài)的時候,身處其中的人們可能已經(jīng)麻木到體會不到刻骨銘心的悲傷,甚至有的人隨時準備去死。
救援與血案
阿拉法特死后,達維什傾其一生所歌頌的巴勒斯坦分裂,持強硬主張的哈馬斯占據(jù)著加沙這彈丸之地,獨力對抗強大的以色列軍隊。有人說他是孤單英雄,有人說他窮兵黷武。但不管外界如何評說,哈馬斯堅持不與以色列談判,即使被以軍團團圍困。
在極為困難的戰(zhàn)略環(huán)境中,哈馬斯選擇了“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的策略,手段是將加沙人民的一切苦難表現(xiàn)給全世界人民看,以此向以色列及其背后的美國施壓。這一招的效果極為顯著。2008年8月9日,詩人達維什處于彌留之際,一群勇敢的國際人士卻正在替達維什完成讓加沙人民擺脫困苦的心愿――這群人便是“自由加沙運動”組織成員。
加沙的慘狀通過國際媒體強烈刺激著全球人民的視網(wǎng)膜!皬娜藱嗪秃推浇嵌戎С旨由橙嗣瘛,帶著這個目標,“自由加沙運動”正式成立。南非圣公會大主教圖圖、北愛爾蘭和平主義者馬奎爾、美國反戰(zhàn)人士、語言學家喬姆斯基等最為知名人物對該組織的支持都使得哈馬斯感覺勝利并不遙遠。
所以,當該組織資助的人道主義船隊向加沙“進軍”時,不光達維什在天之靈得到撫慰,哈馬斯的戰(zhàn)略更是取得了空前的勝利。船隊在起航之前聲明,他們不會通過埃及水域抵達加沙。言外之意是,突破以色列海軍的“禁航區(qū)”是唯一途徑;蛟S是迫于壓力,以軍沒有像它所聲稱的那樣對船隊動粗。8月24日,船隊成功抵達加沙。船隊成員中有一位女士名叫勞倫•布思,在她的名片中你可以看到記者、人權人士等各種頭銜,但是她所不愿公開的一個身份似乎顯得比上述頭銜都要重要:她是英國前首相布萊爾的小姨子。布思抵達加沙后忙著到聾啞學校分發(fā)物品、看望學生難民,她的一舉一動都沒有逃過記者的鏡頭。當布思在加沙的照片出現(xiàn)在國際媒體的版面上時,布萊爾在任時支持的戰(zhàn)爭政策遭到了沉重打擊。媒體評論稱,布萊爾的小姨子成了哈馬斯的一張王牌。
首次遠航的成功極大地激勵了“自由加沙運動”成員。當年10月,他們再次成功出擊,以軍仍未攔截。盡管在第三次航行中忍無可忍的以軍對船只進行了射擊并逮捕了部分志愿者,但這無法阻止遠航行動的持續(xù)進行。此后,該組織又數(shù)次進行遠航,直至2010年5月31日的加沙海上血案。
5月31日凌晨,地中;\罩在一片“黎明前的黑暗”中,也許敏感的人還可以從中聞出死亡的味道!白杂杉由尺\動”的一支由6艘船、600多名志愿者組成的船隊便在這種味道中高揚著“自由艦隊”大旗向加沙全速前進,而加沙的人們也在盼望著他們將船上由40多個國家籌集的1萬多噸醫(yī)療用品、建筑材料、帳篷、食品早日送到。
以軍毫不手軟地對船隊進行了攔截,這或許是船隊志愿者所預料到的。但是這些沒有讓他們在被攔截時選擇束手就擒,而是用各種器物向以軍發(fā)起攻擊。數(shù)名以色列突擊隊員“從天而降”,登上名為“馬維•馬爾馬拉”號船只的甲板。但是,這些頭戴頭盔、手執(zhí)武器的士兵上船后遭到船上人員的投擲攻擊,隨后雙方爆發(fā)沖突。最終,以軍開火將船上人員制服,19名志愿者命喪當場,其中大部分為土耳其人。
參加了此次行動的一名以軍成員后來對記者說:“當時這些志愿者曾用棍棒打我們,甚至用刀向我們刺來,我們剛一落上甲板就遇到一群狂怒不已的人,他們向我們進攻,手中的武器是鐵棒、網(wǎng)球拍、匕首甚至汽油彈!倍诹硪粍t視頻中,以色列士兵登船后便對手無寸鐵的志愿者發(fā)動攻擊,頓時血流成河。到底誰先攻擊誰?這種羅生門似的爭論一直持續(xù)到現(xiàn)在。
一夜之間,以色列的國際形象跌至谷底,加沙圍困遭遇危機。不過,盡管國際社會紛紛譴責以色列,但后者還是一如既往地一次次攔截加沙救援船隊,似乎已經(jīng)擺開了陣勢叫板:你要是敢來,我就敢截。
背后的秘密
就在“以軍襲擊人道主義救援船”這樣的大標題赫然出現(xiàn)在全球媒體的頭版上時,人們難免要問一句,為何以軍此次祭出了雷霆手段?難道這次的遠航不同于以往?
于是,一個名為“人道主義救援基金會”的組織進入了人們的視野。據(jù)稱,在幾次航行下來之后,“自由加沙運動”就已經(jīng)陷入了財政緊張的窘境,若不是這個總部位于土耳其伊斯坦布爾的組織出手相助,后來幾次遠航根本無法成行,其中也包括5月31日的這一次。
6月4日,“人道主義救援基金會”成員結束了以軍的羈押,被土耳其政府派出的專機接回安卡拉。在機場,他們被當作英雄,受到熱烈歡迎。這讓基金會的成員感慨萬千,曾幾何時,他們曾是遵循世俗道路的土耳其政府打擊對象。1997年,軍方出動20多輛坦克和10多輛裝甲車,在大量記者的眼皮底下推翻帶有宗教色彩的埃爾巴坎政府。而同樣帶有宗教色彩的“人道主義救援基金會”也幾乎處于被強行解散的境地。這個在波斯尼亞戰(zhàn)爭期間以幫助災民為目標而成立的組織遭到數(shù)次突查,軍方想盡一切辦法搜集其與恐怖組織勾結的證據(jù)。
1999年8月,一場嚴重的地震突襲土耳其西部,1萬多人被吞噬。但當社會各界都開始救助災民的時候,“人道主義救援基金會”卻被政府禁止參與救援。這個為救災而建立的組織因為自己的伊斯蘭色彩而遭遇滅頂之災。
但是,世事無常。當一個人不走運到極點的時候,轉運的時刻也就不遠了。2002年,另一位充滿伊斯蘭色彩的總理埃爾多安上臺,“人道主義救援基金會”迎來了繁榮期。不久之前,那艘后來遭到以軍襲擊的“馬維•馬爾馬拉”號客輪被以區(qū)區(qū)80萬美元的超低價格賣給了“人道主義救援基金會”。該船原先的擁有者――土耳其政府用這種方式對基金會的遠航給予了支持。
但是,“人道主義救援基金會”在以色列是一個遭到取締的組織,用以色列情報部門的話來說,該基金會與哈馬斯、基地組織、車臣非法武裝都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所以從此次遠航開始準備的第一天起,以軍就發(fā)話稱一定會對其進行攔截。
當年以軍沒有放過聯(lián)通埃及和加沙的地道,又怎么會放過在他們眼中與哈馬斯有染的“人道主義救援基金會”呢?于是,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加沙海上血案上演,19名善良的志愿者魂歸天國。
事件發(fā)生后,以色列面臨國際社會的重重壓力,仍強硬表態(tài)將繼續(xù)攔截救援船。可能最終受傷的不是以色列,不是救援船隊,而依然是被重重圍困的加沙,救援之困在一定意義上更是加沙之困。
可能曲陽和馬吉德的故事會讓人感到無奈,但這就是加沙,這就是中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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