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四年前法國、荷蘭公投否決《歐盟憲法條約》后，去年6月愛爾蘭公投又否決了這一條約的“替代版”《里斯本條約》，歐洲一體化連遭挫折。今年10月2日，愛爾蘭就《里斯本條約》舉行第二次公投順利通過，歐洲一體化終于重現(xiàn)希望。
　　
　　愛爾蘭人態(tài)度u型轉(zhuǎn)變
　　
　　“此一時，彼一時”。愛爾蘭人對待歐盟的態(tài)度就是如此。去年6月愛爾蘭就《里斯本條約》舉行第一次公投，結果以53.4％的反對率對46.6％的支持率否決了這一條約，震驚歐洲。當時，愛爾蘭人高舉橫幅，慷慨激昂地對《里斯本條約》說“不”的場面，仍讓一些人歷歷在目。短短16個月之后，愛爾蘭舉行的第二次公投同樣令世界驚訝，《里斯本條約》不僅獲得通過，而且支持率高達67.1％，反對率僅有32.9％，條約通過之后幾乎是舉國歡慶，這與去年形成鮮明反差。
　　條約還是那個條約，為何愛爾蘭人的態(tài)度有如此大的轉(zhuǎn)變呢。其實，與其說是愛爾蘭人對條約的態(tài)度變了，還不如說是形勢變了�！独锼贡緱l約》洋洋灑灑數(shù)百頁，其中的法律條文晦澀難懂，有幾個愛爾蘭人會讀完甚至讀懂整本條約再去投票呢。去年愛爾蘭人在公投中投否決票，更多的是要表達對政府的不滿，而不是反對條約本身，凡是政府支持的，愛爾蘭老百姓就要反對。 而今年形勢大不相同。也許是巧合，也許是命運的安排，愛爾蘭否決《里斯本條約》后，爆發(fā)了“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機，這讓愛爾蘭人“有機會”重新認識歐洲一體化。本來，愛爾蘭1973年加入歐共體后受益良多，經(jīng)濟穩(wěn)步增長，已經(jīng)從窮國走向歐洲富國的行列。但富裕的生活似乎讓愛爾蘭人淡漠了一體化的好處。不過，金融危機令愛爾蘭人有所反思。去年金融危機爆發(fā)后，愛爾蘭遭受重創(chuàng)，正是得到歐洲中央銀行的鼎力支持，金融體系才免遭崩潰。眼下，愛爾蘭經(jīng)濟形勢依然糟糕，預計今年GDP將縮水9％，財政惡化加劇，迫切需要歐盟的幫助，此時顯然不能再與歐洲伙伴為敵。因此，盡管選民對現(xiàn)任政府的反感有增無減，但在金融危機背景下，愛爾蘭人理性地認識到，國家的未來取決于歐盟的前途，因此支持通過條約，通過推動一體化進程來擺脫當前困境。
　　此外，歐盟以及愛爾蘭政府為此次公投也做了精心安排，這對于條約順利通過也是功不可沒。今年6月，鑒于愛爾蘭人的憂慮，歐盟各國同意愛爾蘭在稅收、勞工權利、墮胎等政策上，將不受《里斯本條約》約束。這打消了愛爾蘭人擔心喪失國家主權的憂慮。同時也令反對派失去了反對條約的一個重要借口。此次公投中，愛爾蘭所有政黨都支持通過條約，惟一例外的是新芬黨，但其在議會中席位有限，未能形成氣候。從公投過程看，此次條約獲得工商界、農(nóng)民組織、社會團體等社會各界的廣泛支持，音樂家、足球明星也為公投助陣，英特爾等大型企業(yè)還主動出錢資助宣傳活動，條約獲得通過可以說是水到渠成。
　　
　　《里斯本條約》將給歐盟帶來什么
　　 從《歐盟憲法條約》到《里斯本條約》，從愛爾蘭第一次公投到第二次公投，歐洲政治精英可謂煞費苦心�！独锼贡緱l約》的通過對歐盟究竟有多大意義呢?
　　歐盟2001年啟動制憲進程，至今已經(jīng)歷經(jīng)八年，其間談判艱苦，而且屢受挫折，歐盟國際形象也因此大打折扣�！独锼贡緱l約》通過后，歐盟領導人終于可以擺脫條約問題的糾纏，集中精力應對能源安全、氣候變化等實際難題。而事實上，《里斯本條約》的根本意義還不僅于此，它還要對歐盟的運作機制進行大變革。
　　歐盟是個“怪物”，其政策的制定和執(zhí)行既有國家層面，又有歐盟層面，極其復雜，對于歐盟之外的人來講，要理解歐盟的運作機制比較困難，甚至許多歐洲人自己也搞不清楚。尤其是2004年和2007年兩次擴大后，歐盟成員國增加到27個，機構和運轉(zhuǎn)不僅復雜，而且行動能力差，跟不上形勢。在許多歐洲人眼中，歐盟機構復雜臃腫，效率低下，白白浪費納稅人的金錢。
　　在國際場合，歐盟“破爛不堪的制度機器”也經(jīng)常給其他國家?guī)聿槐�。比如，歐盟輪值主席每半年更換一次，別國剛剛適應了一位主席，下次打交道就換成另一主席了，歐盟關注的議題和相關談判也隨之改變。此外，法、德等大國在外交舞臺上的風頭還經(jīng)常壓過輪值主席國。這讓我們不禁想起了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的一句經(jīng)典的話，“我想給歐洲打個電話，但卻不知道該撥誰的號碼”。在討論中東問題的“四方會談”(聯(lián)合國、歐盟、美國和俄羅斯)上，歐盟由于無法派出合適代表，于是由“三駕馬車”(輪值主席國外長、外交與安全事務高級代表和歐盟委員會對外關系委員)出席。對于“四方會談”，歐盟一家就派出“三個代表”，一時間也成為嘲笑對象。
　　《里斯本條約》生效后，歐盟的運作機制將有大刀闊斧的改革。外交方面，歐洲理事會將設常任主席，取消輪值制度，主席任期為兩年半，且可以連任。歐盟還將設立“準外交部長”，合并當前外交與安全事務高級代表和歐盟委員會對外關系委員的職能，統(tǒng)籌管理外交事務。內(nèi)政方面，歐盟將把50多個領域的決策從“一票否決”轉(zhuǎn)到“雙重多數(shù)表決機制”，這有利于改變歐盟在這些領域“議而不決”的局面�？傮w來看，歐盟決策效率將有所提高，機構設置更為合理，用歐盟委員會主席巴羅佐的話講，“歐盟將有更強大的發(fā)展動力”。
　　
　　一體化將向何處去
　　 愛爾蘭此次公投能夠順利通過，讓歐洲領導人緊繃的神經(jīng)得以放松，此后波蘭總統(tǒng)卡欽斯基也簽署了《里斯本條約》。從程序上看，歐盟27國中，26國已經(jīng)完成了批準程序，只差捷克總統(tǒng)簽署這最后一關。捷克總統(tǒng)克勞斯的態(tài)度一時引起各界擔憂，他以捷克憲法法院尚未裁準為由，拖延簽署。有分析認為，如果拖延至明年英國進行大選，麻煩就會增大，到時如果保守黨上臺，可能就《里斯本條約》舉行公投，而讓疑歐的英國人對一體化條約舉行公投，則相當于宣判這一條約死刑。 對《里斯本條約》前景的擔憂有一定道理，但從當前的大趨勢看，這一條約能夠?qū)嵤┑那熬斑�是光明的。捷克總統(tǒng)雖然反對這一條約，但在其他26國的壓力下，他一人很難阻擋，可以大膽地預測，最終達成妥協(xié)的可能性很大。最近，捷克總統(tǒng)立場也有所轉(zhuǎn)變，提出了簽署條約的一些條件，捷克憲法法庭也表示加快裁決速度�！独锼贡緱l約》有望明年上半年實施，歐洲一體化正逐步回到正軌。 從歷史上看，一體化進程也是在挫折中前進的。每次挫折后，歐洲都會對未來進行深入思考，明確發(fā)展方向，并穩(wěn)步前進。近年《歐盟憲法條約》、《里斯本條約》屢遭挫折，令人們擔憂一體化未來前景，同時也讓歐洲各界對歐盟未來發(fā)展方向進行了深刻的反思和討論。歐洲政治精英普遍認為，只有繼續(xù)推動一體化，集中各國分散的資源和力量，才能應對能源安全、氣候變化等挑戰(zhàn)。去年金融危機爆發(fā)后，歐盟各國聯(lián)手行動獲得好評，也顯示了一體化給歐洲帶來的好處，民眾對一體化的認可也有所增加，這為一體化前進奠定了民意基礎。
　　可以看出，歐盟繼續(xù)推動一體化的大方向是明確的，在經(jīng)歷近年的波折后，歐洲人也會汲取教訓，未來推動一體化的方式可能有所改變。鑒于此次《里斯本條約》的通過如此費力，而且這一條約通過后歐盟機構改革已經(jīng)基本到位，估計短期內(nèi)不會再通過達成“大條約”的方式來推動一體化，而是致力于在某一具體領域取得進展。而且，在歐盟成員國增多的情況下，一體化在某一具體領域的進展可能也不強求所有成員國同步。比如對于此次《里斯本條約》，英國未參與社會與勞工權利部分，愛爾蘭在稅收等多個領域也不受約束，捷克總統(tǒng)也在要求退出部分領域。未來，歐盟在不同政策領域可能形成多個類似歐元區(qū)那樣只有部分成員國參與的小集團，“多速歐洲”可能成為歐洲人推動一體化前進的現(xiàn)實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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