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賈樟柯:新片里有潘石屹王克勤】賈樟柯作品
發(fā)布時間:2020-03-12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鞭炮噼里啪啦地響了起來。大年初四,天蒙蒙亮,鞭炮聲就把賈樟柯驚醒了。他起床,洗了個澡,換了衣服,準備赴約,但是心莫名地亂了起來,他說:仿佛,初戀。 這是在汾陽,賈樟柯的老家,一群高中老同學跟他約好了,大年初四,聚一聚。席間,有老同學直言不諱地問他:“賈導演,老實交代,今年你潛規(guī)則了幾個?”
好生猛的問題,賈導演百口莫辯,卻感到欣慰:重逢時的隔閡和沉默消失了,這種質(zhì)詢仿佛給每個人都打了雞血,讓他們煥發(fā)青春……
思緒將他拉回到18年前,那時還沒有賈導演,只有懵懂少年的賈樟柯,躺在宿舍的床上遙想自己的未來,黑暗中,他用被子蒙住頭,悄悄地哭了,深不見底的未來讓他感到恐懼。
新片《語路》源自自身經(jīng)歷
如果那時候就有個成功人士給他講講自己的故事呢?那個少年會不會更有信心?出于這樣的私心―當然也有人投資―賈樟柯正在籌劃拍一部電影,請走出一片天的牛人們來談?wù)勊麄冏詈诎档臅r刻,聊聊他們走出陰影的智慧和勇氣,可以讓后來者有一點借鑒的意義。十二羅漢,十二部短片,定名為《語路》。
訪談文字的結(jié)集則由廣西師范大學出版,取名《問道》。書剛剛出版,就在上海影城見到賈樟柯,這么多年來,他似乎沒怎么變,總是語速平緩地分享他的人生歷程和電影理念,一遍遍梳理自己的記憶,只會讓他更清醒地看清自己。
讓潘石屹、徐冰、周云蓬們回顧往事的時候,賈樟柯的腦海里是否也會浮想聯(lián)翩?在北京電影學院組成電影實驗小組,東拼西湊拍攝《小山回家》的日子,比后來資金充裕拍攝《海上傳奇》的時光,是否多一點不同感覺的回味?
如果你能忍受《小山回家》的粗糙,并在《小山回家》那種粗糲的畫面質(zhì)感所呈現(xiàn)的中國現(xiàn)實中感受到真誠的話,那你就理解了“第六代”不同于“第五代”的根本之點。一個是以史詩的鴻篇巨制來制造歷史寓言,一個是把自己的眼淚和血都灑在中國的現(xiàn)實中并且記錄下來,在人們選擇醉生夢死活在大片的幻夢中的時候,賈樟柯和“第六代”們要說出他們眼中的真相。
“故鄉(xiāng)三部曲”奠定了賈樟柯在中國影壇的地位。汾陽,是賈樟柯心目中神圣的故鄉(xiāng),那里的小偷,在尊嚴和罪之間徘徊;在站臺上,風吹著我們迷惘的雙眼,哪里才是人生的終點?
《三峽好人》面對的,是被拆遷的人民和一個龐然大物的工程,以一種溫和的姿態(tài),賈樟柯敏銳地提出了他對這個世界的看法。盡管《二十四城記》和《海上傳奇》也引起過一些負面批評,但是賈樟柯對現(xiàn)實與電影的關(guān)系有著清醒的認識,但當然,他也需要生存。
“我理解富士康青年的心態(tài)”
時代周報:你為什么選擇了這12個人作為訪談對象?
賈樟柯:說起來還挺有意思。Johnnie Walker(蘇格蘭威士忌品牌尊尼獲加)找我拍廣告。拍什么呢?他們想拍我是怎么從一個山西的小子變成一個導演的故事,紀實風格。他們連廣告語都想好了,叫:永遠向前。
我覺得這個概念有點意思。然后他們看了我的紀錄片《海上傳奇》,覺得這部片子都是真人真事特震撼,又跟我聊,我說我們何不拍一部真正的紀錄片?但不要拍電影工作者。
他們說:“如果不拍你的話,拍別的明星?”我說:“沒意思,如果拍紀錄片的話,我們多拍一些人,然后分享他們的成長歷程,各個領(lǐng)域都涵蓋。”
一拍即合,我的想法一提出來他們就接受了,所以原來是拍我的電影就變成了一個群像紀錄片的企劃。我選了12個我特別感興趣的人物。比如說財富人物,我選了潘石屹,他天天手里流進流出大把的錢,但你要知道,他是從甘肅農(nóng)村一個非常貧困的家庭出來的,從貧窮到富有,從只能在夢里做財富夢到實現(xiàn)財富夢,這個過程其實也經(jīng)歷了很多事,很多別人不知道的坎坷與艱險。
再比如說王克勤,他是記者,我覺得他有一個創(chuàng)建公平社會的理想,他通過記者的工作來實現(xiàn),特別有意義。還有張穎,他救助了800多個艾滋孤兒,做的是公益事業(yè)。我覺得這些人物―還有片子里也拍到的羅永浩、周云蓬等―他們的故事都特別有價值,他們的經(jīng)驗值得以電影的方式與大家分享。但是一般來說他們都局限在一個相對小眾的討論范圍內(nèi),遠遠沒有大眾化。所以我想借助電影,讓更多的人關(guān)注到他們,雖然紀錄片沒有劇情片那么廣受歡迎,但是它畢竟可以在電影院放映、在網(wǎng)絡(luò)上觀看或下載。所以我們拍了這樣一部電影,先有一個大的人物名單,類似的人物選了三四十個,最后敲定了大家看到的這12位。
時代周報:書幾乎與電影同步推出,當時就想好了要出書?
賈樟柯:對,一開始就想好了要出一本書。我特別熱情地拍這部電影(也包括做這本書),是因為當時恰逢“富士康事件”成為熱議的焦點。我覺得當下的年輕人的確在某些生活的問題上遇到非常大的困難,其中之一就是心中的理想和殘酷現(xiàn)實之間的巨大反差。我特別能理解富士康事件里跳樓年輕人的精神狀態(tài),從偏遠的鄉(xiāng)村或者小縣城出來,覺得城市里遍地是黃金,選擇的機會特別多,可能因此也對未來有一種不切實際的想象,可是一進入城市后就發(fā)現(xiàn),這種那種的職業(yè)發(fā)展資源其實是自己進入不了的,它們被控制在少數(shù)人手中。
我特別能理解他們的這種心態(tài)。《語路》中出現(xiàn)的這些人物基本上有相同的人生道路。他們在成功過程中克服困難的故事,我覺得很有借鑒價值。以前在我的工作里面,這部分涉及得不多,我不會刻意做一個作品去勵志,但這次的確有這方面的想法。我覺得年輕人在成長的過程中需要有人去提醒他們該怎么走下一步,這對年輕人來說太重要了。
時代周報:你曾說過一句話,“當一個社會急匆匆往前趕路的時候,不能因為要往前走,就忽視那個被你撞倒的人。”你的作品都關(guān)注底層的小人物,這一次你開始注意到精英的重要性了嗎?
賈樟柯:之所以選擇一些成功人士,是因為他們實現(xiàn)了自己的理想和價值。那么這些有才能的人、實現(xiàn)自我價值的人,他們的人生是怎么樣的?一定很有故事性。
這個電影的主題并不是講社會現(xiàn)實、表現(xiàn)某一階層的處境。它的主題是講在某一種人生處境里,人們怎么突破,所以找一些成功案例是必然的。
武俠,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時代周報:接下來要拍你的第一部武俠電影《在清朝》,大家也很關(guān)注,之前張藝謀拍武俠電影大家非常失望,我不知道你會拍怎么樣的武俠電影呢?
賈樟柯:這個很難描述。我能說的就是:最起碼它有大的歷史背景,而這個歷史背景對當下又有很大的影響,其實我想借武俠來談中國的變革之初。另外一方面就是整個故事發(fā)生在民間、市井的環(huán)境里,因為我覺得近十年拍的武俠太多跟宮廷結(jié)合到一起,我不喜歡。我喜歡的武俠故事,不在宮廷,而在茶樓酒肆這樣的民間社會里。
另外,在動作方面,我可能會有一些實驗,嘗試一些新的方法。武術(shù)指導一定是香港人,因為他們的經(jīng)驗和工作能力比內(nèi)地的武術(shù)指導更強。我就是想有一些新的改變,找一些新的東西。我覺得武俠片最重要的是要發(fā)明。我覺得像胡金銓導演、張徹導演、楚原導演,他們在上世紀70年代拍武俠片時,發(fā)明了很多新的東西,對武俠片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這是我們現(xiàn)在需要思考的問題。
時代周報:我知道你非常喜歡胡金銓,但現(xiàn)在重新來看胡金銓的武俠電影,會覺得他太慢,比如說《龍門客!,和《新龍門客棧》比節(jié)奏太慢了。
賈樟柯:確實非常慢,但是我特別喜歡。你看進去之后,還是會感覺到驚心動魄。我小時候看他的電影很激動,那時候沒什么武打片可以看,有打就很激動,那時候覺得節(jié)奏好快。我最近又重新看他的電影,看了《山中傳奇》和《俠女》,一開始也有點進不去,因為它的電影語言已經(jīng)是70年代的語言了,但是慢慢進去以后就會覺得,它在美學上非常完整,整體氛圍的把握和動作的節(jié)制讓我非常佩服。
時代周報:《在清朝》會是胡金銓式的武俠?
賈樟柯:節(jié)奏肯定不是這樣,因為我的節(jié)奏也不是《俠女》那個時候的節(jié)奏。我會按我的理解和感受來拍。
時代周報: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什么樣的階段了?
賈樟柯:還沒開始拍,還在美術(shù)設(shè)計階段。我希望能創(chuàng)造一個古代的世界,而這個世界對于觀眾來說是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所謂熟悉,就是大家的記憶中,一想古代應(yīng)該是那樣的,所謂陌生,就是從來沒有哪部電影拍過這樣的武俠世界。我的信心來自于我搜集了大量的資料,我有很多這部電影所處的時期―1899-1905年的照片,看了這些照片之后,我有了很多新的靈感,而且,我覺得與這段時期相關(guān)的中國電影場景再造有很大的問題,我會在我的電影中呈現(xiàn)出不同的歷史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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