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仿造,自古以來就沒斷過根。這也是老祖宗的發(fā)明,至于是誰的首創(chuàng),史書上沒有記載。秦朝的呂不韋據(jù)說做的就是珠寶生意,那他也一定會仿造。仿造最厲害的是宋朝,很多青銅器就是那時候仿造出來的。清朝造得最兇,不僅青銅器,什么賺錢造什么,于是仿造技術(shù)真的就被大大提高了�，F(xiàn)在知道清朝故宮里面假古玩不在少數(shù)。連皇上都敢蒙,你說要不是高仿,那不過不了多久就得掉腦袋?可是沒見著清朝史書上記載多少因為高仿古玩而被皇上砍了腦袋的――你罵他兩句,他能把你砍了;你要是騙他銀子,說不定他還特高興。
　　現(xiàn)在的高仿,更是遠超宋清兩代。
　　
　　臥底高仿 遭遇人身攻擊
　　我這兩天就等這哥們兒的信息,他說他知道高仿古典家具是怎么做包漿的。我當時還跟他說,能打聽就行,回來跟我說細一點。這哥們兒剛學會攝影,整天別著個“單反”到處溜達,逮著什么就來兩下,老說我那相機不如他的好,這回非要露臉不可,自告奮勇地要當回臥底,弄回點寫真讓我看看。臨去之前,我還跟他說,小心點,別賠了老婆又折兵。他說有哥們兒給罩著。
　　這哥們兒,我倒是放心,他說練過兩天,一兩個人弄不住他。他跟我說:“不用別的,就一根圓珠筆,就能把人撂倒。危險了,能讓他一命歸西�！蔽疫�問他:“你不是練攝影的嗎,怎么成練擊劍的了?”他告訴我說,這也是為了防身。
　　幾天過去了,這哥們兒還沒信兒,我總怕他出什么事情。古玩這行,人也稱“江湖”。俗話說“江湖險惡”,沒兩下子最好別去闖。我正等得著急,晚上這哥們兒一腦門子汗來了。一進門,別的沒說,上來就是一句“你賠我相機。”我說怎么啦我就賠你相機?他拿出煙就要點上,我說你賣什么關(guān)子!你相機丟了還是掉水里了?他問:“讓人家砸啦!”嚇我一跳,您這一趟暗訪,相機就讓人家砸啦,要是暗訪個十趟八趟的,那不得十個八個的相機讓人家砸著玩兒。
　　“砸完沒收啦?”我問他。
　　他說:“沒沒收,就是片子沒啦。你說怎么辦吧?”
　　“片子沒了就不用了唄�！�
　　“你說得輕省,那我相機以后照不了相了!”
　　大喘完了氣兒,他才認真講了講遇上的事情――剛到了人家高仿加工的地方,本來說好了他也是干這個的,是前來學習的。人家還真沒當他是暗訪,因為有道上的哥們兒介紹,就讓他從頭看到尾。他要是大大方方拍兩張照片,人家也不會說什么了。他非要看完了,自己溜出去,找了一個犄角旮旯,要玩一會兒特工秀:相機舉起來,嘁里喀喳照個沒完。你說人家特工都是趕緊拍上幾張最關(guān)鍵的,全身而退才是好特工。他老先生倒好,特工秀加攝影秀,正玩得起勁兒,身后出來一人,一拍肩膀,“干什么哪?”他還以為自己是特工呢,仗著練過,一回手把那人弄一跟頭。呼啦,一下圍上來五個。這回他傻啦!不能吃眼前虧,只好把相機遞給人家,保命要緊。人家還不錯,沒砸他相機,只是把相機卡取出來,拿兩塊磚頭給砸爛了。我問:“你那圓珠筆呢?”他說一個人管用,人多了就暈了,“要是有把蝴蝶流星劍,就是他們掌門來都不行啦!”
　　你看這哥們兒說話,滿嘴里跑航母,可事情還打聽清楚了。高仿古典家具,最關(guān)鍵的就是上包漿。玩兒古典家具的管這叫“皮殼”。高仿的家具,不論你仿得多像,沒有這層東西都不好賣。什么是包漿?其實就是物品因為長時間的使用與把玩,在表面形成的一層膜。有這層膜,看上去就有古舊感。有沒有這層包漿,東西的價格在市場上差老多了。那么要高仿,這層膜最好是真的。怎么辦?做高仿的人真是絕了。他們專買老家具,不論材質(zhì)好壞,買回來就要那上面的包漿。薄薄一層,怎么取下來?人家還真下了一番工夫,費了一番心思。第一,先用最細的砂紙把舊家具上面的包漿打下來。這可是高技術(shù)含量的活兒,沒經(jīng)驗的,連木頭末兒都下來了。所以干這活的都是很有經(jīng)驗的。第二,把打下來的包漿末與膠水混合起來,調(diào)好,就跟我們刷房子調(diào)立邦漆似的。只是這包漿水比刷墻的漆要稀很多,最后用噴槍噴在做好的高仿家具上。這樣做出來的包漿,一般古典家具愛好者,一時半會兒看不出。如果家具本身仿得很到位的話,那就是有的專家、玩家也會花大價錢買的。
　　不管怎么說,哥們兒有損失,我說你先拿我的卡用吧。哥們兒說:“卡,我那兒有好幾張呢。”
　　
　　自作自受 20年后打眼
　　“孫官帽”這個外號,是二十幾年前,朋友們給孫竹齋起的。因為他癡迷官帽椅,尤其是明朝的黃花梨官帽椅,大家覺得“孫竹齋”這個名字與他的愛好名不副實,于是就叫“孫官帽”,當時他還覺得這外號很好聽。孫官帽迷官帽椅迷到什么程度?跟您說吧,二十多年前,一套明代黃花梨官帽椅也就幾百塊錢。那時候?qū)O官帽一個月也就掙100多塊,還算上了獎金加班費。買一套官帽椅,起碼半年不吃不喝。他老婆也是百來塊錢。倆人加起來,餓仨月,能買一套椅子。他老婆說他有病。沒轍,他就沒事兒溜達地攤。還甭說,那時候天橋地攤上就有賣破舊家具的,都是散了架的那種。他琢磨著,里面可能會有官帽椅的殘胳膊剩腿兒。一念至此,他還就真有事沒事兒往那里溜達。今天收上來一條斷腿,明天劃拉一塊板子,日子久了,亂七八糟地堆了一屋子。人不怕別的,就怕迷上,迷上女人,離了就不行。迷上官帽椅,他說比迷上女人還要命。帶多少錢出去,回來也沒啦。老婆總跟他為錢打架,非說他外面搞女人。她的口頭禪是“不搞女人,上哪兒花那么多錢去?就這些破劈柴,論斤賣都沒人要,你拿錢買回來,誰信?當誰傻呀!”打來打去,孫官帽這人還有個特點,凡事能忍,忍不住了的時候,他也干脆,離婚。離婚是他先提出來的。為了迷一種舊家具離婚的,在玩家子里面還真不多。但他就是為了這個在別人眼里一錢不值的東西,“不跟她過啦!”他說:“我沒有要求你理解我,就一個:你別干擾我。我就這么點兒嗜好,你還給我掐了,你弄死我好了。”
　　婚離了,就剩一個人了,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繼續(xù)劃拉破爛家具。有一天,孫官帽突發(fā)奇想,要把這些破木頭爛板子修復回原樣,一可以自己用,二可以拿出去賣倆錢花。人不到了裉節(jié)上是學不會東西的。孫官帽本來就是一個游手好閑的家伙,開始拿起木工家伙,總是照著自己手上找活兒。起初修復的幾件東西,那叫修復?就是釘一塊板子完事兒。別說,就這些湊合事兒的東西,拿出去還真賣了錢。沒有什么比錢更有動力,他一連干了幾年,經(jīng)他手修復的老家具不計其數(shù)。后來越做越精,“只要喜歡,沒有學不會的,沒有玩兒不精的。”什么叫喜歡?孫官帽最解其中味,那就是連老婆都可以不要,就是真喜歡。上世紀90年代老家具市場開始有了轉(zhuǎn)機,也有了商機,孫官帽收了一個徒弟,兩人一邊修復老家具,一邊開始做高仿老家具。他們仿的家具,沒有當老的賣過,最貴的時候,一套高仿黃花梨官帽椅也就賣幾千。
　　二十幾年下來,孫官帽現(xiàn)在有了資本,可以上拍賣會舉自己喜歡的家具,全國各地地收集黃花梨官帽椅。前年有一位從外地來的哥們兒告訴他說,碰上了一套明代的黃花梨官帽椅,不貴,也就是40萬吧,照片也給他看了。依孫官帽的眼力判斷,不會錯,于是立馬帶上錢直奔了去。到了地界,一眼一看,感覺真好,那人家什么東西都沒有了,房子里拉歪斜,聽說要拆了蓋新房,別的東西都扔了,就這對椅子舍不得扔,托人四處去賣,正趕上那人認識孫官帽。孫官帽把椅子里里外外瞧了個夠,覺得都對。40萬,一個字“值”。沒費口舌,連價都沒回就拉回來了。有小半年的,孫官帽整天從這把椅子坐到那把椅子,愛得連屁股都不離開椅子面兒了。
　　這天也是巧,孫官帽有個徒弟,早就離開他單干了,這天沒事兒從師父家門口過,順便進來看看師父。一進門,見著這對黃花梨官帽椅心里就犯嘀咕,“這不是好幾年前就賣出去了,怎么又回來了?”孫官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見著愛徒就念叨說半年前淘換來一對明代黃花梨官帽椅。他徒弟說:“師父,不對呀�！睂O官帽問:“怎么不對?哪兒不對?你師父連這眼力都沒有?”徒弟說:“師父,您可能不記得了,這對椅子是我做的�！睂O官帽說:“你做多了,看什么都是你做的。”徒弟說:“這家具的隼里面有我的記號�！睂O官帽心有點兒慌了,嘁里喀嚓把椅子打開,一看,可不,那記號就是徒弟姓氏拼音的第一個字母�！爱敃r賣多少錢?”徒弟答:“一萬五呀!”孫官帽一陣一陣頭暈,倒不是暈這對椅子,也不是暈那40萬,而是暈自己這一雙眼睛,以后還怎么混呢?玩兒舊東西的人,靠的就是眼睛,連自己高仿的東西都認不出來,往好里說是仿得水平高,往壞里說就是沒長眼睛。
　　分析起來,孫官帽之所以買了自己的高仿,一是他當年仿得的確好,二是買走的人是個有心人,他把高仿放到了一個可以繼續(xù)做舊的環(huán)境里,讓它自然變舊。那對椅子在一個破屋子里面,風吹雨淋,年復一年,老舊感就出來了。第三,這人只要迷上什么東西,往往就會大喜過望,繼而忽略走眼。
　　
　　高仿古玩 氣死人不償命
　　玩兒收藏,氣性大了不行。老贛玩元青花玩了一輩子,也算是這行里的專家了,經(jīng)他手鑒定的元青花,不能說無數(shù),起碼聊起來,也夠倆星期的談資了。大前年,有個哥們兒來請他,說有個古玩商店里有件元青花玉壺春瓶想找他把把關(guān)。老贛老板說:“算啦,你都這把年紀了,還看那玩意兒干嗎?看錯了一世名聲就毀了�！崩馅M說:“大博物館里的東西都看過,害怕這小門小戶的不成?”臨出門老贛還特意拿了老花鏡帶在身上,以備看不清楚的時候用用。
　　進了寬敞的古玩店,店主招待老贛,說想請“您這樣的專家,給看看�！崩馅M說:“沒見過的元青花不多,不知道您這東西我見過沒有�！钡曛鹘谢镉嫲褨|西拿上來。地道的元青花玉壺春瓶,看了幾眼,老贛說沒錯是元青花。店主又叫伙計拿出來一件,老贛仍然說沒錯。第三件拿出來,依然還是說對。店主過來跟老贛說:“您請跟我來,我屋里還有幾件,請您看看�！币荒_邁進后面的小屋,豎立在眼前的是滿滿一整柜子的元青花玉壺春瓶。沒見著這些東西的時候,老贛還志得意滿,“今兒個可開了眼,一下子見著3件元青花�！钡纫娏诉@一排元青花,老贛心里這火騰地一下子上來,身子一歪,起不來了。這火窩的,一輩子都沒看錯過一件,怎么一下子全看走眼了,這一輩子不是白玩了?老贛真接受不了這個現(xiàn)實�；丶以诖采咸闪税肽�,到現(xiàn)在也沒緩過來。
　　老贛氣性太大,也搭上他一生沒玩別的,就單打一地玩兒元青花,還寫了不少的研究心得,在行里面有“元青花主”之稱。這下讓高仿給玩兒了,一世青花名,從此付諸東流。
　　和老贛不一樣的諸葛元,雖然也玩兒元青花,但是諸葛元不研究,他是一邊經(jīng)營一邊玩兒的那種�？醋哐鄣脑�青花不多,可以說諸葛元說對的,基本上都不會錯。就這么個玩家子,年初去一哥們兒那里玩,哥們兒給他拿出一件元青花梅瓶。諸葛元仔細看了看,沒錯。嘴里還振振有詞地說:“我說對的,就不會錯。我說錯的,有可能錯。”跟繞口令似的。等哥們兒拿出第三只梅瓶的時候,諸葛元一抬手,攔住了哥們兒,說別拿了,“眼下這高仿的真厲害,連我這老江湖,都快在陰溝里翻船了�！敝T葛元說這話不過是給自己吃寬心丸,其實他心里還真不是滋味。
　　
　　古玩高仿,以假亂真,可以說是古玩行業(yè)的與時俱進。從一定意義上說,古玩高仿,因為是有根有據(jù)的一比一高仿,既為普及古玩文化提供了條件,也為保護傳承古玩制作工藝作出了一定貢獻。不過從市場經(jīng)濟的角度上看,古玩高仿應(yīng)該在市場上有個明確的區(qū)別于古玩原物的定位,使其成為正常的商品交易活動。對于那些以古玩高仿品冒充古玩原物的經(jīng)營行為,應(yīng)予以監(jiān)督和處理。
　　編輯/王文娜 wangwenna@yeah.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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