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老百姓有相機的少,要照相就得去照相館,很貴。記得照學(xué)生證用的普通一寸照片要4毛錢,可以買10個大饅頭,照相是奢侈的“高檔消費”。 　　 　　小時候,在北京工作的父母又是出差又是搞運動,沒法管孩子,就把我送湖南鄉(xiāng)下跟著爺爺奶奶生活。在那個偏僻的小地方,很遠的鎮(zhèn)上才有照相館,大人忙,再說也沒那個閑錢,所以我5歲之前的照片只有三張。
　　一張是嬰兒躺著望天的,最顯眼的是棉襖棉褲。第二張不過一寸大,三個小孩兒加個大人,就是拿放大鏡也看不清眉眼。最后一張倒是我的正臉,咧著嘴笑得挺快樂,兩個小辮子超可愛,只是穿的衣服太憋鏡頭:家織布,黑糊糊的對襟小褂,這不是老太太的樣式嗎?
　　如今,在網(wǎng)上看年輕媽媽們幾乎天天給寶寶照相,貼博客里交流“會爬啦”“長牙啦”“叫媽媽了”之類的大變化小進步,特別喜人。一想到?jīng)]見過自己穿小裙子、露著沒牙小嘴的美好童年,就覺得遺憾、沮喪。
　　我5歲回北京跟著父母生活,去過北海公園,在湖邊的照相服務(wù)點照過一張“全家�！�。因為很少照相,我特緊張,低著頭、皺著眉,像是在被批斗。我翻遍了相冊也找不到幼兒園畢業(yè)、小學(xué)畢業(yè)的合影,好奇怪,那會兒的社會咋那么不重視小孩子呢?
　　1965年,我第一次自己照相是剛加入少先隊的時候,與同學(xué)們約好去天安門前留影。天安門廣場支著一溜太陽傘,那是十幾個攝影點。照相的人可真多,天熱,曬得我夠嗆,但心里美滋滋的,一點兒不急。排了好長時間才輪到我,還沒擺好姿勢,那個曬得黑黑的叔叔就“咔嚓”了�！跋乱粋��！彼f�！斑@就照完了?我還沒有醞釀好表情呢!”挺遺憾的。留了地址,一個星期后照片便寄來了�！疤柣蔚醚劬Σ[著,嘴巴笑得有點歪”,照得不理想。
　　
　　我大姐喜歡照相,很想有臺自己的相機。1968年,她初中畢業(yè)進紡織廠當(dāng)工人,一個月工資18塊錢,省吃儉用半年多,父母再支持點,買了臺國產(chǎn)120海鷗相機,這是我家最貴重的“固定資產(chǎn)”了。姐姐教我怎么調(diào)光圈、速度,照相的學(xué)問可真大。有了相機也不能經(jīng)常照,膠卷、沖洗、加印都很貴,人們都說“照相這個愛好是無底洞”。除非同學(xué)當(dāng)兵、鄰居下鄉(xiāng)、老家來親戚這些情況,平時沒人舍得照。
　　因為有相機的人少,我們在公園照相時,總有不認識的人小心翼翼地問:“我們是外地的,第一次來北京,能給我們照張相嗎?可以付錢�！蔽覀兒茉敢鈳兔�,通常是照好相,留個地址和一些錢。媽媽總是提醒我們:“趕緊給人家寄過去,別拖太久。”記著呢,從來沒誤過事,“得講信用”。
　　不久,北京流行自己洗照片,我姐姐也學(xué)會了,照相的成本算是降下來了。她買了放大機和相紙,找了兩個大碗,一個裝顯影液,一個裝定影液,把家里臺燈的燈泡用油漆涂成紅色,當(dāng)工作用燈。再找雙筷子,從家里翻出塊大塑料布,就“開張”了。老姐通常是晚上洗照片,一干就是半夜。我特愛給她打下手,先用塑料布把窗戶蒙上,然后把底片放在機器下,調(diào)好距離,“啪”一聲開燈數(shù)數(shù)�！�1、2、3……曝光時間到!”我馬上把照片撈出來放顯影碗里,出人影后放清水里涮涮,再放定影碗里。
　　1979年我上大學(xué),班里一個男生居然有架日本帶閃光燈的“傻瓜相機”。系里晚上開聯(lián)歡會,他的相機出盡風(fēng)頭,我們羨慕得直流哈喇子。開春,宿舍女生們偷偷借了旗袍去公園“扮模特兒”,派有點“姿色”的小玲找他借相機,一切OK。公園里景色很美,我們找了個離廁所近又有草坪的地兒扎營,換一套照一堆,還偷偷摘把野菊花當(dāng)?shù)谰?那天可過足了服裝癮。我負責(zé)把底片拿回家沖洗加印,這時已經(jīng)熟練地掌握全部洗照程序,效果也超好。
　　
　　1980年,同學(xué)阿珠爸爸去日本訪問,帶回幾卷彩色膠卷。以前我只在畫報上見過彩色照片,藍天白云、綠草紅花,漂亮得不得了。一直覺得那是專業(yè)攝影師的高級東西,這次看見真的了,稀罕得不得了。
　　等大人們上班了,我們幾個女孩兒帶上漂亮衣服偷偷跑到阿珠家化妝照相。關(guān)好門、拉上窗簾,怕人看見,那會兒女孩兒愛美是“資產(chǎn)階級”。不懂舞臺妝與生活妝的區(qū)別,按照電影海報上劇照的樣子把嘴畫得紅紅的,眼睛描得大大的。我抱著洋娃娃打著花傘,拎著漂亮的手提袋,擺著奇奇怪怪的姿勢,覺得自己太“潮”了,太幸福了。嘻嘻哈哈玩了一下午,彩色膠卷給我們帶來無限新奇和快樂。
　　彩色膠卷舍不得一次照完,只有出去玩或者同學(xué)聚會才照,前后用了快一年。直到有人說老不洗膠卷,效果會變差,我們才拿去沖。那會兒,沖和洗是分開的,沖好了再從里面挑滿意的加洗。能洗彩色照片的地方不多,北京宣武門有個新華社圖片中心,那兒能洗,只是很貴,1.60塊一張。當(dāng)時,我們大學(xué)食堂里一份香掉舌頭的紅燒茄子不過0.25元。洗照片貴得像割肉,路遠不便更讓人發(fā)瘋。每次都得換好幾次公交車去加洗,過幾天再跋山涉水取回來,麻煩極了。
　　1984年我結(jié)婚,照相館里可以照婚紗照了,但是只有黑白的,而且要排隊預(yù)約。我們選的是西單著名的“國泰照相館”,22塊錢一套:一張小6寸黑白全身照,一張一尺上色半身照。服裝由照相館提供,男人黑西服,女士白婚紗,各一套,沒得挑。珍珠項鏈和耳環(huán)不知道被多少新娘戴過,沒得挑。背景是一幅攝影“歐洲風(fēng)格的豪宅”,也沒得挑。幾星期以后取來,粉粉的臉,紅紅嘴唇,頭上斜插了一朵花,嘿,好看得一塌糊涂。我太滿意了,無論怎么搬家,這照片始終放在客廳最顯眼處。
　　工作以后,我很想買臺相機。但一個月工資才56元,買糧食、買菜、付房租水電,每月還得存20塊以備急用,買相機只能在“計劃中”。我懷孕8個月時,老公派去國外工作。他也喜歡照相,為了省下買相機的錢,一直舍不得理發(fā)。4個月后回來,頭發(fā)長得像“藝術(shù)家”。我們終于買了臺帶閃光燈的“傻瓜”相機,1800塊,真是“天價”。想到可以記錄女兒的成長過程,讓她沒有遺憾,覺得挺值。
　　
　　彩色膠卷仍然貴,柯達、富士、櫻花,價格基本上是22元、24 元。有時碰上便宜的就多買幾卷放在冰箱里,可以保存很長時間。不久,國產(chǎn)彩色膠卷“樂凱”問世,9.8元一卷,比進口的便宜很多。洗彩色相片也容易多了,南方城市引進洗彩色膠卷的設(shè)備。北京不少照相館接了洗彩色膠卷的活送到廣州、深圳,一星期后取回來,雖然時間長,但便宜,“一塊錢一張”,普通老百姓能接受。因為洗照片要運來運去,中間難免出問題。
　　1985年秋天,我家附近的洗衣店里有很多人在吵架,原來洗衣店也辦收洗彩色照片的業(yè)務(wù)。結(jié)果交接照片的人出了問題,一直沒把照片送來。等著取照片的人急死了,聲音最大那個丟的是結(jié)婚照,還有一個年輕媽媽急得哭了,她寶寶的“百天照”沒有了。后來,警察來了,商店答應(yīng)賠錢。但是,那些寶貴的瞬間不能重現(xiàn),有些照片是無價的。
　　1996年前后,洗彩色照片變得方便了。原來北京有經(jīng)濟實力的照相館買了沖印彩色膠卷的小型設(shè)備,可以前面收活后面沖印,掛上了“立等可取”的招牌。最火的時候,我們那條幾百米的大街有四家洗照片的店,黑白照片幾乎見不到了。因為競爭,價格也便宜了,“加印一張5寸的,0.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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